任乃宏
(邯鄲學(xué)院趙文化研究中心,河北 邯鄲 056005)
《山海經(jīng)》[1]言及“泑水”者凡三處。一在《北山經(jīng)》:“北山之首,曰單狐之山,……漨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泑水?!绷硗鈨商幵凇段鞔稳?jīng)》:“長沙之山,泚水出焉,北流注于泑水?!薄盎苯剑饡r(shí)之水出焉,北流注入泑水?!毖约啊皼|澤”者凡四處,三處在《北山經(jīng)》:“邊春之山,杠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泑澤?!薄肮囝}之山,匠韓之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泑澤?!薄岸剞爸剑剞爸鲅?,而西流注于泑澤,出于昆侖之東北隅,實(shí)惟河原?!币惶幵凇段鞔稳?jīng)》:“不周之山,北望諸毗之山,臨彼崇岳之山,東望泑澤,河水所潛也,其原渾渾泡泡。”
在《泑澤考》[2]一文中,筆者以“河出昆侖”為支點(diǎn),依據(jù)《長江黃河瀾滄江源志》[3]提供的河源走向,結(jié)合《山海經(jīng)》的具體描述和有關(guān)地質(zhì)學(xué)理論,斷“泑澤”即今星宿海。在《稷澤考》[4]一文中,筆者斷“泑水”即今那棱格勒河。雖然筆者對上述結(jié)論充滿自信,但兩文中提供的論據(jù)卻稍嫌單薄。近日,筆者在翻閱《格爾木市志》時(shí)又發(fā)現(xiàn)了一條新證據(jù),或許有助于打消疑慮。
原始資料載于《格爾木市志》第二章:“博卡雷克塔格山,位于格爾木西南175公里處,……長約180公里,最高峰湖北冰峰海拔5769米,蒙古語,意為難以翻越的山,因其山陡峭而得名?!薄澳抢飧窭蘸?,發(fā)源于求勉雷克塔格東麓,注入東臺(tái)吉乃爾河,……全長439.5公里。河兩岸為天然草場。蒙古語,意為溪流河,因該河由數(shù)百條溪流匯聚而成得名?!盵5]
關(guān)于星宿海,《元史·地理志》的描述十分直觀:“河源在土蕃尕甘思西鄙,有泉百余泓,沮洳散渙,弗可逼視,方可七八十里,履高山下瞰,燦若列星,以故名火敦腦兒?;鸲?,譯言星宿也?!盵6]又,《長江黃河瀾滄江源志》對星宿海的描述亦可資參考:“星宿海是一片寬5~6公里,自北向南然后轉(zhuǎn)向東長約20公里的水泊群集可通行的沼澤草甸區(qū),藏語稱‘錯(cuò)岔’,意為‘花海子’。其間水泊大者數(shù)萬平方米,小者僅數(shù)平方米?!盵3]
筆者以為,對同一座山、同一條河、同一個(gè)沼澤而言,其漢語名與蒙古語名應(yīng)有大致相同的涵義?!肚f子·逍遙游》:“名者,實(shí)之賓也?!盵“7]賓”者,從也。又,《荀子·正名》:“散名之加于萬物者,則從諸夏之成俗曲期?!跽咧泼ǘ鴮?shí)辨。”[“8]成俗”者,固有之習(xí)俗也;“曲期”者,普遍之認(rèn)可也。既然蒙古語“那棱格勒”意為“溪流匯聚”,“泑水”之“泑”是否也有大致相同的含意呢?令人遺憾的是,到目前為止,古文字界對“泑”之本意仍未給出合理的解釋?!稘h語大字典(縮印本)》:“《說文》:‘泑,澤,在昆侖下。從水,幼聲?!艥擅?,即今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東部的羅布泊?!盵9]以今視之,如果“古昆侖山”的位置無法確定,則《說文》之“泑,澤,在昆侖下”等于沒說。至于《漢語大字典》編者以“泑澤”為“羅布泊”,不過是延續(xù)了一個(gè)長期的誤讀。
“禮失求諸野”,筆者以為,“泑”之本意應(yīng)即蒙古語揭示之“溪流匯聚”,引申之即“聚小成大”?!皼|水”,即眾多小河匯聚成的大河;“泑澤”,即眾多小池沼匯聚成的大澤。舍此似無他意。驗(yàn)之以筆者之《定位“古昆侖山”》[10]《泑澤考》《稷澤考》諸文的相關(guān)結(jié)論,實(shí)若合符節(jié)矣。
[1]山海經(jīng)[M].方韜,譯注.北京:中華書局,2011.
[2]任乃宏.泑澤考[J].文物春秋,2015(5).
[3]青海省地方志編纂委員會(huì).青海省志:長江黃河瀾滄江源志[M].鄭州:黃河水利出版社,2000.
[4]任乃宏.稷澤考[J].安陽師范學(xué)院學(xué)報(bào),2017(6).
[5]格爾木市地方志編纂委員會(huì).格爾木市志[M].北京:方志出版社,2005:70—72.
[6]宋濂,等.元史:第五冊[M].北京:中華書局,1976:1564.
[7]莊周.諸子百家叢書:莊子[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6.
[8]荀子簡注[M].章詩同,注.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244—245.
[9]漢語大字典編輯委員會(huì).漢語大字典[M].武漢:湖北辭書出版社,1992:672.
[10]任乃宏.定位“古昆侖山”[J].群文天地,20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