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灘
從前最想要的時光,是一個人窩在搖椅上看一下午的書,希望母親不再嘮叨,貓咪不亂蹦跳,咖啡的濃度正好,熱氣往上冒成愜意的形狀。希望時光正好,而你的清單上永不缺書籍這一欄目錄。
《一個人的朝圣》
作者:蕾秋·喬伊斯
買這本書的時候是在離家的前一天,去逛書店,瞬間被它孤獨的封面吸引,于是將它帶上火車,去北京見一位故人。
一個人在途的感覺很奇妙,一開始是因為某種期待的情愫驅(qū)使你上路,然后路途有些遙遠(yuǎn),風(fēng)景讓人流連,甚至連同行的陌生人都會讓你在到達(dá)目的地的時候有些難舍。一開始驅(qū)使你上路的那一點情愫被不舍沖淡,直到見到故人,那感覺才逐漸消退。我想這大概就是現(xiàn)在被廣為嘲諷的斯德哥爾摩綜合癥。
因此我在火車上將《一個人的朝圣》看完之后,忽而明白為什么哈羅德要徒步穿越六百多公里,去見一個很多年不曾聯(lián)系的,并不十分漂亮的老朋友。
這是一場真正的朝圣——哪怕目的地沒有神靈,只有一個被切了喉管與脊柱,只有眼睛還能轉(zhuǎn)動的老女人。
而故事的主人公哈羅德通過這次朝圣,完成了老年哈羅德的兩方面的救贖。一是他年輕的時候,在工廠里打碎了老板至為喜愛的東西,而最后好友奎尼替他扛下了所有的責(zé)任,然后離開了他們一起工作的酒廠。直到三十年后因為一封信,哈羅德才知道奎尼身患癌癥,時日無多了。而她生前還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給哈羅德寫信,期待能再見到他。哈羅德以徒步的方式希望奎尼能堅持到他們見面,以實現(xiàn)奎尼的期望來讓她堅持活下去。
最后他實現(xiàn)了,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救贖,這是一次對年輕怯懦的哈羅德的救贖。
二是對家庭關(guān)系的救贖。冷漠而不幸的童年生活使得哈羅德在兒子出生以后無法表達(dá)自己內(nèi)心的愛,一度使家庭關(guān)系處于冷漠的邊緣,最終導(dǎo)致了天才兒子的自殺。至此,哈羅德與妻子莫琳就陷入了長達(dá)20多年的冷戰(zhàn)當(dāng)中。妻子對兒子逝去無法釋懷而造成了幻覺,終日與空屋子說話;哈羅德一如既往地表現(xiàn)出無可奈何又事不關(guān)己的常態(tài)。這樣的生活使得他倍感孤獨和掙扎,原本他和莫琳有一個完美的愛情和婚姻,最后卻陷入了空虛與死寂。這使得他在收到奎尼的信時毫不猶豫地啟程,對妻子和家庭只字不提,就像在逃避一場常年存在的瘟疫。
在這場“朝圣”的途中,哈羅德遇見了很多人,也經(jīng)歷了很多身體上的磨難,他才開始想起被自己刻意忽視的二十多年的歲月。比如,兒子還在時,他們是以怎樣的方式相處;比如,莫琳曾經(jīng)是如何的漂亮與朝氣,而他,是如何地愛她。直到這時,他才從心底里開始意識到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灼鋵嵤撬约?,從而開始聯(lián)系莫琳,開始懺悔,他的這場自我救贖才真正啟程。
故事的最后,奎尼在見到哈羅德以后安詳?shù)仉x世了,而哈羅德與莫琳重歸于好,在海邊輕舞,時光就像回到他們相聚的那個夜晚,莫琳像向日葵一樣地笑。
最后,借周國平先生的一句話來形容這本《一個人的朝圣》:“在最內(nèi)在的精神生活中,我們每個人都是孤獨的,愛并不能消除這種孤獨,但正因為由己及人地領(lǐng)悟到了這種孤獨,我們內(nèi)心才會對別人充滿最真摯的愛。”
希望看完這本書的你,不會讓愛被孤獨消磨掉,做一個永遠(yuǎn)向著太陽生長的向日葵。
《古都》
作者:川端康成
我是一個愛屋及烏的人,看完《雪國》以后,接連著看了川端康成的中篇小說《古都》和《伊豆的舞女》。
《雪國》在文學(xué)史上的地位已不用贅述,我至今都還在想“你連指尖都泛出好看的顏色”是怎樣一種顏色。
不得不說,川端康成對景物的描寫簡直讓人嘆服,跟著作者筆下的人物行走,每一幀畫面都自帶日系小清新濾鏡,而濾鏡下的感情也純粹而透明。
《古都》中給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暴雨驟降時在霧中的一排排杉木,這些毫不起眼的、生長在北山的杉木在川端康成的筆下泛出古都的余韻,仿佛清晨淡淡的陽光,恬淡、清新。
這種感覺也一直貫穿于整部小說當(dāng)中。人物之間的感情線都明晰而含蓄,愛得很朦朧而又非常確定,你能從中看出古都的明媚清新,也能從中看出古都的人文素養(yǎng)。
另一個精彩的點在于這些簡潔文字組合在一起的顏色反差。從開篇的兩朵孤獨的雙生紫丁地花為引,反射到千重子孤獨和憂郁的心情,通篇都縈繞著一種淡淡的孤郁,但這孤郁之中又囊括了古都的繁華,街井的熱鬧,浮世繪一般的古老習(xí)俗和寺廟。
看完整部小說,始終有一層薄霧縈繞在心上,似乎什么也不曾見著,但回頭一想,古都的全貌又都浮于眼前——色彩鮮明的,帶有北山杉木清新氣息的蔥郁畫面。
《傷逝》
作者:魯迅
這是魯迅唯一一部描寫愛情的小說。書中最有名的一句“人必生活著,愛才有所附麗”,既是子君與涓生的愛情的全貌,也是當(dāng)今社會愛情的全貌。
這是一部很沉重的小說,不光是因為愛情上披著的歷史外衣,更因為感情本身。
在魯迅筆下“吃人”的社會中,女性作為一種弱勢的存在是一種常態(tài),因此對自由和文學(xué)稍有見解的女性就顯得格外珍貴。子君與涓生的愛情就是建立在這樣一種相互欣賞的基礎(chǔ)之上,所以一旦基礎(chǔ)崩塌,所有的欣賞、了解、愛慕就變成了人生要義,而在涓生的眼里,人生要義是活著——有尊嚴(yán)地活著。
因此子君悲劇人生的一部分是涓生賜予的。在男女地位不平等的基礎(chǔ)之上,涓生可以因為子君對自由的向往而愛上她,也可以因為她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而放棄她,并冠之以冠冕的理由:“只為了愛,盲目的愛,而將別的人生要義全盤疏忽了。人生第一要義便是生活,人必生活著,愛才有所附麗。”
現(xiàn)實生活中的愛情也大都如此,從明媚光鮮的白月光、朱砂痣,變成衣服上的飯粒子、蚊子血。雖然其中摻雜著許多沉痛的不舍、愧疚,但殘忍的部分遠(yuǎn)比愧疚來得更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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