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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思主義批評理論的初始形態(tài)
——試論馬克思恩格斯1844—1895年的批評理論

2018-01-18 07:05張永清
中國人民大學學報 2018年2期
關鍵詞:歷史唯物主義文學批評恩格斯

張永清

緣何要以“初始形態(tài)”來命名馬克思、恩格斯1844年9月至1890年8月這一時期的文學活動及其文學批評?“初始形態(tài)”與“前史形態(tài)”等其他五種批評形態(tài)之間是一種怎樣的關系?考慮到拙文*參見張永清:《馬克思主義文學批評的前史形態(tài)》,載《中國人民大學學報》,2016(3);《時代境遇中的馬克思主義批評理論》,載《文學評論》,2016(5)。已就上述問題做了初步回答,此處就不贅述??傮w來看,以往的相關研究緊緊圍繞以下兩個核心問題展開爭論:其一,誰是馬克思主義美學、藝術、文學、文化理論與批評的真正奠基人和開創(chuàng)者?其二,馬克思、恩格斯的文藝思想、文學評論究竟是個人化、片斷化的感受還是體系化、整體化的批評科學?其實,這兩個問題互為表里、缺一不可。也就是說,這些問題需要我們明確:在何種意義上,馬克思、恩格斯的文學言說是或不是文學批評?在何種意義上,他們的文學批評是或不是馬克思主義的?如果是,馬克思、恩格斯本人又是如何建構的?如果不是,后來的馬克思主義者又是如何創(chuàng)立的?凡此種種,就不一一而足。

本文擬以發(fā)生學的方式把這兩個問題“還原”到它們得以產生的歷史場域中,粗略“描繪”該問題在六十多年間的發(fā)生、演變譜系,繼而對以往研究存在的突出性問題作具體分析,并最終提出新的研究路徑與解決辦法。

與以往研究不同的是,本文嚴格按照第一代馬克思主義者從事文學批評活動、刊發(fā)文學批評論著的時間先后順序而非他們在文學批評領域的實際貢獻大小來敘述。眾所周知,19世紀90年代—20世紀初構成了第一代馬克思主義者從事文學批評活動的主要時期,保爾·拉法格、弗朗茨·梅林、格·瓦·普列漢諾夫、卡爾·考茨基、羅薩·盧森堡等主要從事的是政治、歷史、哲學、經濟等方面的活動與著述,美學、文學、藝術只是他們的“副業(yè)”。由于這些“業(yè)余”活動的存在,他們也獲得了另外一種身份,比如,麥克萊倫把梅林看作“在文藝批評領域內是運用歷史唯物主義的開拓者”*戴維·麥克萊倫:《馬克思以后的馬克思主義》, 46頁,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4。,盧那察爾斯基把普列漢諾夫視為“馬克思主義文學批評的奠基人”*盧那察爾斯基:《關于馬克思主義的批評任務的提綱》,載盧那察爾斯基:《關于藝術的對話:盧那察爾斯基美學文選》, 167頁,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91。;在韋勒克看來,馬克思主義文學批評的初期實踐者的排列順序是梅林、普列漢諾夫而不是相反*雷納·韋勒克:《近代文學批評史》(中文修訂版),第七卷, 532頁,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9。。

不過,我們應追問的是:上述論斷是就梅林等在各自國度內還是就整個馬克思主義文學批評領域而做出的?問題還在于,研究者緣何唯獨忽視了拉法格的文學批評活動?拉法格在哲學上較早把馬克思的理論學說命名為經濟決定論、經濟唯物主義*參見保爾·拉法格:《卡爾·馬克思的經濟唯物主義》(1883年);《思想起源論(卡爾·馬克思的經濟決定論)》(1907年法文本,1909年德文本)。拉法格在《思想起源論》中寫道:“經濟決定論或唯物史觀、歷史唯物主義、經濟唯物主義都是意義相同的說法?!?參見拉法格:《思想起源論》,221頁,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63。,在文學批評領域他最早把“經濟唯物主義”運用于都德的小說《薩弗》以及運用于對雨果、左拉等的相關評論*由弗雷維爾編訂的《拉法格文學批評集》出版于1936年,中譯本《拉法格文學論文選》由羅大岡翻譯,人民文學出版社1961年出版?!独ǜ裎膶W論文選》共選編了7篇論文,其中,《雨果傳說》寫于1885年,論都德的小說《薩弗》一文和《關于婚姻的民間歌謠和禮俗》寫于1886年,其他關于左拉、浪漫主義等評論分別寫于1890年、1891年、1896年等。。如果不考慮拉法格對作為方法的歷史唯物主義的具體運用是否恰切,也不考慮他的批評實踐所產生的實際效果如何,就單從時間性來考慮,那么可以說拉法格不僅是把歷史唯物主義運用到法國文學批評的第一人,而且也是馬克思、恩格斯之后把歷史唯物主義運用于馬克思主義文學批評領域的第一人。

總而言之,第一代馬克思主義者在主觀上并不具有建構馬克思主義美學、藝術、文學、文化體系的理論自覺,他們在各自的論著中很少關注馬克思、恩格斯的文學活動及相關評論*梅林曾經選編過《馬克思、恩格斯與拉薩爾的文學遺產》(1908年),撰寫過《馬克思傳》(1919年),也曾在《德國社會民主黨史》(1897—1898年)第三卷第七章“科學共產主義的進步”第四部分“拉薩爾的悲劇”中對拉薩爾的劇作《濟金根》作過相關闡釋,但均未提及馬克思和恩格斯就這一問題致拉薩爾的兩封書信,原因就在于:這兩封信保存在拉薩爾的遺物中,梅林在世時未能看到,直到1922年才由古斯塔夫·邁耶爾出版的拉薩爾的《遺著和書信》第三卷中首次公開發(fā)表;1925年,馬克思、恩格斯就《濟金根》問題致拉薩爾的兩封信在蘇聯(lián)首次發(fā)表。此外,梅林的文學批評活動最早始于1892年(著作《萊辛傳奇》《略論自然主義》);普列漢諾夫的文學批評活動最早始于1897年(著作《別林斯基論》);盧森堡的文學批評活動最早始于1898年(著作《亞當·密茨凱維支》);考茨基有關藝術問題的思考主要體現(xiàn)在《自然和社會中的增殖與發(fā)展》(1910年)一書中。;作為美學、藝術、文學等方面的愛好者,他們所做的只是把作為科學方法的歷史唯物主義運用于自己對美學、藝術、文學等問題的相關探索中,因此,誰是馬克思主義文學批評的奠基人這類問題不在他們的關注范圍之內。

20世紀20年代的蘇聯(lián)理論界普遍認為,普列漢諾夫不僅是“俄國馬克思主義之父”而且是馬克思主義藝術理論、文學批評的真正奠基人,他們以米·尼·波克羅夫斯基、弗·馬·弗里契、阿·瓦·盧那察爾斯基等為代表。比如,盧那察爾斯基在《關于馬克思主義的批評任務的提綱》和《作為文學批評家的普列漢諾夫》兩文中就十分明確地表達了下述主要觀點:馬克思和恩格斯有關文學、藝術方面的論述不僅數(shù)量少,而且都是一些片斷化的個人意見,由于“他們并沒有在藝術領域內指出應用辯證唯物主義偉大原則的方法的直接宗旨”,普列漢諾夫就重新創(chuàng)造出了馬克思主義的美學、藝術、文學理論;盡管梅林在文學藝術領域的確也做出了十分有價值的貢獻,“可是它們就基本原理系統(tǒng)化而言,與普列漢諾夫的著作甚至遠不能相比”*盧那察爾斯基《關于馬克思主義的批評任務的提綱》最初刊載于《新世界》1928年第6期,該文受普列漢諾夫的深刻影響;盧那察爾斯基《作為文學批評家的普列漢諾夫》 這篇文章是1929—1930年為盧那察爾斯基和瓦·波良斯基主編的《俄國批評史》第三卷而寫的,該卷已準備付印,但沒有出版。這篇文章的后面幾個片斷曾在《文學批評家》1935年第7期上發(fā)表過。參見盧那察爾斯基:《關于藝術的對話:盧那察爾斯基美學文選》, 167、300-301頁,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91。波克羅夫斯基和弗里契的類似觀點可參見米哈伊爾·里夫希茨主編:《馬克思恩格斯論藝術》(一),12頁,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0。。

隨著20世紀20年代末“去普列漢諾夫化”運動在蘇聯(lián)思想界、理論界的逐步展開、恩格斯致敏娜·考茨基、瑪格麗特·哈克奈斯、?!ざ魉固厝鈺乓约啊?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等于1932年的首次問世,蘇聯(lián)文藝理論界“在三十年代才開始廣泛地學習和宣傳馬克思和恩格斯的美學和文學批評觀點”*參見陳飛龍整理:《國外學者論馬克思恩格斯美學和文藝理論體系問題資料匯編》,載中國藝術研究院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研究所《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研究》編輯委員會編:《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研究》,第九卷,361頁,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1987。。他們在“褫奪”普列漢諾夫曾經被賦予的崇高身份的同時,著手“確立”馬克思和恩格斯在美學、藝術、文學領域本應具有的神圣地位。

不過,即使解決了馬克思主義文學批評的真正創(chuàng)立者是馬克思、恩格斯而不是普列漢諾夫這個問題,還有一個問題亟待解決:馬克思、恩格斯的相關文學批評提供的究竟是意見還是知識?也就是說,馬克思、恩格斯的文學批評是“碎片化”的“個人意見”還是“體系性”的“知識話語”?毫無疑義,“體系說”在20世紀30年代至50年代初的蘇聯(lián)理論界占據著絕對的主導地位,他們主要以里夫希茨、希列爾、盧卡奇等為代表。馬克思、恩格斯有關美學、藝術、文學等方面的思想在這一時期第一次得到了較為全面、深入的文本研究與理論闡釋。

里夫希茨不僅在《馬克思的藝術哲學》(1933年)中首次對馬克思的美學、文學思想做了整體性研究,而且在之后的《馬克思恩格斯論藝術》(1958年)的“序言”中始終恪守“馬克思和恩格斯是包羅萬象的完整的世界觀的創(chuàng)造者”*米哈伊爾·里夫希茨編:《馬克思恩格斯論藝術》(一),5頁,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0。這一信念。與此同時,希列爾也在《文學批評家恩格斯》(1933年)一書中第一次對恩格斯的文藝思想作了系統(tǒng)性考察,他指出:“馬克思和恩格斯留給我們的絕不只是一些關于文學藝術的‘零散評語’”*參見陳飛龍整理:《國外學者論馬克思恩格斯美學和文藝理論體系問題資料匯編》,載中國藝術研究院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研究所《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研究》編輯委員會編:《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研究》,第九卷,365頁,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1987。吳元邁:《關于馬克思恩格斯的文藝遺產——西方對馬恩文藝遺產研究的歷史考察》,載《江淮論壇》,1982(5)。。

旅居蘇聯(lián)的盧卡奇這時不僅寫出了《馬克思、恩格斯和拉薩爾之間的濟金根論爭》(1933年)、《作為文藝理論家和文藝批評家的弗里德里希·恩格斯》(1935年)等論著,而且把恩格斯有關現(xiàn)實主義的論述概括為“偉大的現(xiàn)實主義”。1945年,盧卡奇在《馬克思恩格斯美學論文集引言》中再次重申了他在20世紀30年代的基本理論主張:馬克思、恩格斯的文學評論的“片斷性”并不一定意味著他們的文學思想的非體系性,反之,體系性也絕非相關文獻資料的簡單搜集與有序排列。*盧卡奇:《馬克思恩格斯美學文集引言》,載中國社會科學院外國文學研究所外國文學研究資料叢刊編輯委員會編:《盧卡奇文學論文集》(一),273頁,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0。還應注意的是,盧卡奇在《審美特性》(1962年)的“序”*盧卡奇:《審美特性》(上),3-4頁,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5。、《歷史與階級意識》“新版序言”中對此問題做了進一步的說明與闡發(fā)。在他看來,由于馬克思主義的美學體系還處在“應然”狀態(tài),這就需要后繼者運用辯證唯物主義原理和方法把它轉化成“實然”狀態(tài):“我還產生了一種愿望,想利用我關于文學、藝術以及文藝理論的知識,去建造一個馬克思主義的美學體系……馬克思也給我們提出了在辯證唯物主義的基礎上建立起一種系統(tǒng)美學理論的任務。”*盧卡奇:《歷史與階級意識》,35頁,北京,商務印書館,1992?!澳苍S記得,梅林曾把康德的美學引入馬克思的理論,普列漢諾夫則把一種實質上是實證主義的美學引入了馬克思的理論……然而事實是我們最先談論專門的馬克思主義美學,最先不是用這種或那種美學來補充馬克思主義的體系。美學構成了馬克思主義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的思想,可以在我寫的關于馬克思和拉薩爾之間的濟金根論爭的論文中看到,在里夫希茨那里,則可在他早期寫的關于青年馬克思的著作中看到。非常有趣的是,這一思想與我們的其他思想不同,在蘇聯(lián)得到非常廣泛的傳播。它之所以得到廣泛傳播,是因為沒有人真正知道這是里夫希茨和我的創(chuàng)造?!?盧卡奇:《盧卡奇自傳》,129-130頁,臺北,桂冠圖書公司,1990。從上述引文不難得出以下結論:只有里夫希茨和盧卡奇本人才是“專門的馬克思主義美學”的創(chuàng)造者。

如果說以上觀點主要呈現(xiàn)的是蘇聯(lián)理論界對此問題的基本認知與判斷,那么20世紀50年代的西方學界也對此問題做出了程度不一的探究與回應,大致形成了以下三種主要觀點。

第一種觀點的代表性人物是法國的馬克思主義者列斐伏爾。他在《美學概論》(1953年)中指出,馬克思和恩格斯的美學論述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們相關論述背后所呈現(xiàn)出來的世界觀和哲學:“馬克思和恩格斯關于美學問題的言論集,構成一部五百多頁的巨著(其中包括青年馬克思的詩和談論某些作家的大批書信,等等)。我們對這些珍貴的材料還遠沒有充分地加以研究和利用……這些摘錄與一般言論之間的聯(lián)系在哪里呢?這種聯(lián)系不在于單純的藝術理論或藝術的‘社會學’,而在于馬克思和恩格斯所發(fā)現(xiàn)的世界觀——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的哲學?!?亨利·列斐伏爾:《美學概論》,35頁,北京,朝華美術出版社,1957。

第二種觀點的代表性人物是英國的文化馬克思主義者威廉斯。他在《文化與社會》(1958年)中堅持認為,馬克思、恩格斯在文學、文化方面的相關言論不是文學批評而是些個人感想:“馬克思本人曾想建構一種文化理論,但沒有完全建成。例如,他對文學所做的隨興的議論只是作為那個時期的一位有識之士的感想。很難把它看成是我們今日所熟悉的馬克思主義的文學批評。有時,他也會憑借他非凡的社會見識來做一番議論,但人們并不會覺得他是在應用一種理論?!?雷蒙德·威廉斯:《文化與社會》,338-339頁,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8。另參見雷蒙德·威廉斯:《馬克思主義與文學》,3頁,開封,河南大學出版社,2008。至于所謂的“系統(tǒng)化”與“普及化”問題,威廉斯在之后的《馬克思主義與文學》(1977年)一書中明確指出:“此時我終于弄清楚了,馬克思主義文化及文學理論首先是由普列漢諾夫根據恩格斯晚期著作的觀點加以系統(tǒng)化,隨后又由蘇聯(lián)占主導地位的馬克思主義流派加以普及的?!?雷蒙德·威廉斯:《馬克思主義與文學》,3頁,開封,河南大學出版社,2008。

第三種觀點的代表性人物是美國的非馬克思主義者韋勒克。與威廉斯不同的是,韋勒克在《近代文學批評史》(1955年)中把馬克思、恩格斯的文學批評定位在“言論”與“連貫性”之間,“馬克思和恩格斯的主要文學言論,零零散散,隨口道出,遠談不上定論。它們并不等于一套文學理論,甚或探究文學與社會關系的理論。但是這些言論并未由此而顯得互不連貫。它們通過其總的歷史哲學貫通起來,而且顯露出可以理解的演變——早年卷入德國三四十年代的論戰(zhàn)形勢,經過嚴格的經濟決定論的階段,終而采取后期現(xiàn)實主義和自然主義框架之中比較成熟而容忍的態(tài)度”*雷納·韋勒克:《近代文學批評史》(中文修訂版),第三卷,319頁,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9。。與威廉斯相近的是,韋勒克也認為:“作為嚴密理論體系的馬克思主義文學批評,只是到了俄國革命勝利以后才發(fā)展起來;甚至列寧在他早期的論文中也還是未成體系的,那些論文力圖把托爾斯泰作為還未認識到無產階級重要性的俄國農民的代表。馬克思主義文學批評是在20年代才具體化為一個嚴密的體系?!?雷納·韋勒克:《二十世紀西方文學批評》,1-3頁,廣州,花城出版社,1989。

必須指出的是,前述觀點在20世紀60年代又呈現(xiàn)出三種新的表現(xiàn)形式。第一種以德國的馬克思主義者漢斯·科赫等為代表??坪栈菊J同蘇聯(lián)理論界自20世紀30年代以來形成的主要理論共識:形式的零散性與觀念的整體性兩者并不矛盾。他在《馬克思主義和美學》(1961年)第一章有關“馬克思、恩格斯和列寧的文學批評”這一部分著重指出:“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一向反對一般抽象的‘理論’,他們是在針對文學藝術的實際問題展開批判的論戰(zhàn)時,自然而然地感覺到十分有必要闡述自己的美學觀點。這方面的論述盡管非常分散零碎,但集中起來仍然是一個很完整的觀念整體?!?漢斯·科赫:《馬克思主義和美學:馬克思、恩格斯和列寧的美學理論》,10-11頁,桂林,漓江出版社,1985。順便提及的是,此時的科赫還是從社會主義文學的藝術方法,即社會主義現(xiàn)實主義這一問題視角來反觀馬克思、恩格斯的文學活動及其批評實踐,足見蘇聯(lián)的闡釋模式對他的深刻影響。

第二種以反馬克思主義者彼特·德梅茲為代表。他的《馬克思、恩格斯與詩人們》(1967年)曾被西方學界奉為“馬克思主義新批評”的代表作。德梅茲在該書中從根本上否定了馬克思、恩格斯在文學批評領域的建樹,認為他們的文學見解尤其是恩格斯對現(xiàn)實主義問題的相關論述不僅是碎片化的而且了無新意,充其量只能把他們二人看作文學的朋友而非專家。不僅如此,德梅茲還把恩格斯視為馬克思主義的教條文學批評家、修正主義者,甚至質疑恩格斯不具備抽象思維的能力。*德梅茲的《馬克思、恩格斯與詩人們》一書是他在耶魯大學博士論文基礎上修改而成,并于1959年首次以德文出版,1967年的英文版是在德文版的基礎上修訂而成。參見 Demetz, Peter.Marx, Engels and the Poets: Origins of Marxist Literary Criticism.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67,pp.128-151.總的看來,盡管德梅茲在書中使用了大量第一手的文獻資料,但其觀點不過是對其師韋勒克相關偏頗之論的再一次“過度闡釋”。

第三種以法國的馬克思主義者加洛蒂等為代表。加洛蒂在《論無邊的現(xiàn)實主義》(1963年)、《二十世紀的馬克思主義》(1966年)、《二十世紀的現(xiàn)實主義》(1968年)等論著中既認同此前的“意見”說,也認可所謂的“體系”只不過是20世紀30年代的歷史性建構這一理論判斷。為了尋求“第三條道路”,加洛蒂提出了自己的“無邊的現(xiàn)實主義”理論,以此來挑戰(zhàn)曾經被定為“獨尊”的社會主義現(xiàn)實主義,他與蘇聯(lián)的蘇契科夫的相關論爭就充分表明了這一點。*羅杰·加洛蒂:《論無邊的現(xiàn)實主義》, 271頁,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8。

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西方學界就不怎么關注上述問題,這些問題即使在個別學者那里出現(xiàn),也往往是被一筆帶過。比如,伊格爾頓在《馬克思主義與文學批評》(1976年)中指出,“馬克思和恩格斯手頭的任務比系統(tǒng)闡述美學理論更為重要。他們關于藝術和文學的評論是分散的和片斷的,只是稍稍提及,而不是充分的論述?!?特里·伊格爾頓:《馬克思主義與文學批評》, 5頁,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6。

但是,有關“體系性”的論爭“盛況”卻在20世紀80年代的國內學界得以“重現(xiàn)”。這場前后持續(xù)七年左右的紛爭源于劉夢溪在《關于發(fā)展馬克思主義文藝學的幾點意見》一文中所做的相關論斷:“不能不看到,這些文藝觀點大都散見于馬克思和恩格斯關于哲學、政治經濟學和科學社會主義等理論著作和通信之中,不是專門的論述,有的只是順便提到,在某種意義上真可以說是‘斷簡殘篇’,怎么說已經建立了馬克思主義文藝學的完整的理論體系呢?”*劉夢溪:《關于發(fā)展馬克思主義文藝學的幾點意見》,載《文學評論》,1980(1)。汪裕雄、董學文等隨即撰文對其予以“聲討”。他們認為,馬克思、恩格斯的文藝思想不僅有體系性,而且是一個全新的科學體系。*直接參與這場論爭的代表性文章主要有:汪裕雄:《“斷簡殘篇”、普列漢諾夫及其他——與劉夢溪同志討論馬克思主義文藝學建設問題》,載《江淮論壇》,1980(2);汪裕雄:《從藝術本質論看馬恩的文藝觀點體系》,載《江淮論壇》,1983(5);李貴仁:《〈關于發(fā)展馬克思主義文藝學的幾點意見〉質疑——與劉夢溪同志商榷》,載《人文雜志》,1980(5);魏理:《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的文藝理論體系和文藝科學的發(fā)展》,載《文學評論》,1980(5);張弼:《對于馬克思主義文藝學理論體系及其發(fā)展問題的看法——兼與劉夢溪、魏理同志商榷》,載《學習與探索》,1981(2);李中一:《論馬克思、恩格斯美學、文藝學體系》,載《江淮論壇》,1983(3);董學文:《怎樣看待馬克思的文藝理論體系——與劉夢溪同志商榷》,載《北方論叢》,1984(1)。關涉到這一問題的代表性著作有:李思孝:《馬克思恩格斯美學思想淺說》,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1;董學文:《馬克思與美學問題》,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3;陳遼:《馬克思恩格斯文藝思想初探》,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陸梅林、楊柄、程代熙等盡管未直接介入這場論爭,但也各自以論文的形式闡明了他們共同堅守的理論立場:“馬克思和恩格斯沒有寫過美學或文藝學專著,在他們的論述中也沒有涉及文學藝術領域中的全部問題,這都是事實。但不能由此得出結論說,他們的文藝思想就沒有相當完整的體系?!?陸梅林:《體系和精神——馬克思文藝思想初探》,載中國藝術研究院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研究所《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研究》編輯委員會編:《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研究》,第一卷,123頁,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1982。面對種種質疑和不斷詰難,劉夢溪又先后刊發(fā)了11篇文章予以反駁,為自己的“斷簡殘篇”觀點進行辯護。*劉夢溪的主要文章有:《馬克思主義文藝學是否有一個“完整的理論體系”》,載《文藝理論研究》,1980(3);《三論馬克思主義文藝學的發(fā)展問題》,載《人文雜志》,1981(2);《四論馬克思主義文藝學的發(fā)展問題》,載《江淮論壇》,1981(6);《五論馬克思主義文藝學的發(fā)展問題》,載《北方論叢》,1982(3);《七論馬克思主義文藝學的發(fā)展問題——答董學文同志》,載《北方論叢 》,1984(5);《釋文藝規(guī)律——八論馬克思主義文藝學的發(fā)展問題》,載《文藝研究》,1984(6);《對發(fā)展文藝學不同學派的探討續(xù)——十論馬克思主義文藝學的發(fā)展問題》,載《當代文藝思潮》,1985(3);《十一論馬克思主義文藝學的發(fā)展問題——評五、六十年代流行的幾種文藝學教科書》,載《學習與探索》,1985(6);《十二論馬克思主義文藝學的發(fā)展問題——關于建立具有中國民族特色的文藝學理論體系》,載《文藝爭鳴》,1986(1)。此外,本著真理愈辯愈明的宗旨,陳飛龍選編了國外學者有關體系性論爭的文獻資料。*陳飛龍:《國外學者論馬克思恩格斯美學和文藝理論體系問題資料匯編》,載中國藝術研究院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研究所《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研究》編輯委員會編:《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研究》,第九卷,245-388頁,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1987。從某種意義上講,由于論爭者“各執(zhí)己見”,論爭自然也就“無果而終”。進入21世紀以來,也有個別學者對此問題進行回顧與反思,但“體系性”論爭所涉及的關鍵問題依然懸而未決。*高玉認同劉夢溪的觀點,參見高玉:《馬克思恩格斯文藝理論“體系”論》,載《浙江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3(1)。相比較而言,季水河與丁國旗的理論立場比較客觀,參見季水河:《體系探討與體系再思考——論20世紀80年代的中國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研究》,載《中國文學研究》,2006(2);丁國旗:《新時期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體系論”之爭》,載錢中文編:《中國中外文藝理論研究(2011)》,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2。限于篇幅,同時也為了避免論述的過于重復,本文就不再對國內的相關論爭作具體剖析??傊?,這場“斷簡殘篇”與“科學體系”的論爭只是國外論爭在國內的再度“上演”。

上述各種觀點可以簡括為以下三種:

其一,“意見說”。具體而言,馬克思、恩格斯有關文學的言語、評論不僅在“形式”層面呈現(xiàn)出零碎化、片斷化癥候,而且在“內容”層面呈現(xiàn)出來的也只是個人感想,他們的文學言說不屬于真正的文學批評。假如說盧那察爾斯基等在當時持此觀點確實還有其客觀原因,即與此問題相關的相當一部分文獻資料尚未出版,那么威廉斯、德梅茲、加洛蒂等持此觀點就純粹是認識方面的原因。如果此說成立,馬克思、恩格斯的文學批評純屬“無稽之談”,此論之片面、偏頗乃至荒誕可見一斑,不值一駁。

其二,“連貫說”。列斐伏爾、韋勒克等認為,馬克思、恩格斯的文學言語盡管是一些散論、散見,但從其哲學觀念總體來看,它們自身又呈現(xiàn)出一種相對連貫的整體性。此說立論持中、公允,基本符合實際狀況。

其三,“體系說”。這一觀點又可分為兩種理論取向:一是努力呈現(xiàn)馬克思、恩格斯本人文學、美學思想自身的整體性,比如,里夫希茨、希列爾等;二是以馬克思、恩格斯的辯證唯物主義與歷史唯物主義為指南,重構馬克思主義的美學理論、藝術理論、文學理論、文化理論的體系,比如,盧卡奇、加洛蒂、威廉斯、伊格爾頓等。不過,對第二種理論取向而言,如此建構出來的體系確實不是馬克思、恩格斯本人的而是盧卡奇?zhèn)兊摹H绻f馬克思主義美學理論、文學理論的體系化首先是由蘇聯(lián)理論界在20世紀30年代構建出來的一種歷史性認知,那么體系化同時也就意味著多樣化、歷史化,其實就是多形態(tài)化。誠如西方學者所言,“我們不能把馬克思主義理解為一個似乎是一勞永逸地存在著的哲學體系,這么說不是要否認馬克思主義的哲學事實,馬克思主義哲學不可能逾越實踐哲學的歷史條件,并且不可能在不歪曲馬克思主義思想動機的情況下成為一種新的形而上學。馬克思主義僅僅是出自某一特定條件下改造社會工程的理論—實踐結構。因而每一具體的馬克思主義形態(tài)只是對某一類型的社會運動以及該運動中行動者的反映”*沃爾夫岡·豪格:《十三個嘗試——對馬克思主義思想的再闡釋》, 51頁,北京,東方出版社,2008。。一言以蔽之,我們既無法茍同“意見說”,也無法認同“體系說”,但基本贊同“連貫說”。

毋庸諱言,馬克思、恩格斯本人確實沒有像康德、黑格爾那樣在其哲學理論著作之外還給我們留下體系化的美學專著,他們有關美學、文學、藝術等方面的真知灼見也確實是以片斷的形式留存于哲學、政治經濟學等其他論著中,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們就“還原”不出馬克思、恩格斯的文學批評理論圖譜。馬克思、恩格斯的文學言說不僅具備了一般文學批評的精神特質,而且體現(xiàn)出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品格,是馬克思主義文學批評的有機組成部分。為了更好地描繪出馬克思、恩格斯文學批評的本真風貌,本文以“初始形態(tài)”來指稱它,即馬克思主義文學批評的“初始形態(tài)”。馬克思、恩格斯不僅是馬克思主義的美學、藝術、文學、文化理論的奠基者,不僅是馬克思主義文學批評的開創(chuàng)者,而且為我們構建了馬克思主義批評理論的“初始形態(tài)”。

本文把馬克思、恩格斯的文學批評稱之為“初始形態(tài)”,這也就意味著他們的文學批評既不是“意見”,也不是“體系”,而是“形態(tài)”;由于這種形態(tài)尚不具有“完備性”,還停留在“初始”階段,因此只能呈現(xiàn)為“初始形態(tài)”。其中,形態(tài)的初始性主要有以下三個方面的意涵:首先,從文學批評的形式看,馬克思、恩格斯有關文學的諸多評論確實呈現(xiàn)出片斷化、零散化而不具備系統(tǒng)性、整體性等特點。其次,從觀念的整體性來看,文學言說形式的碎片化并不必然導致知識話語的碎片化。正是由于馬克思、恩格斯有關文學的散見、散論建基在他們的哲學觀念與方法論基礎上,才使得其文學批評呈現(xiàn)出一種松散的連貫性、整體性。再次,馬克思、恩格斯的文學論說與其歷史唯物主義這兩者之間并非彼此割裂,而是有機統(tǒng)一的關系,他們的哲學理論與文學實踐之間呈現(xiàn)出一種高度的同步共振性。因此,鑒于以往對這一問題的相關研究僅僅針對馬克思、恩格斯的文學論說本身,很少把其哲學理論納入研究的視野。本文在以下部分將圍繞理論、批評以及前兩者之間的關系三個方面的問題展開論述。

在歷史唯物主義的創(chuàng)立過程中,馬克思、恩格斯倆人之間既有合作又有分工;盡管雙方見解一致,但理論貢獻確有大小之分。概言之,歷史唯物主義經歷了起源與形成、全面闡釋與精煉概括等主要階段:《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神圣家族》《英國工人階級狀況》等構成了歷史唯物主義的起源;如果說歷史唯物主義在《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中第一次得到了全面闡釋,那么歷史唯物主義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中則得到了最為精煉的概括。

恩格斯除了創(chuàng)立者身份外,還是這一理論最重要的闡釋者。恩格斯對歷史唯物主義的理論闡發(fā)可細分為前后兩個主要時期:1859—1889年為前期,19世紀90年代為后期。前期主要有《卡爾·馬克思〈政治經濟學批判〉》(1859年)、《反杜林論》(1876—1878年)、《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科學的發(fā)展》(1880年)、《路德維?!べM爾巴哈與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1886年)等著作,恩格斯把經濟基礎歸根結底所起的決定性作用作為闡釋的核心議題之一。比如,在《費爾巴哈與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中,恩格斯十分注重經濟因素的決定性地位,“在現(xiàn)代歷史中至少已經證明,一切政治斗爭都是階級斗爭,而一切爭取解放的階級斗爭,盡管它必然地具有政治的形式(因為一切階級斗爭都是政治斗爭),歸根到底都是圍繞著經濟解放進行的。因此,至少在這里,國家、政治制度是從屬的東西,而市民社會、經濟關系的領域是決定性的因素”*《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4卷,306頁,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由于現(xiàn)實情況發(fā)生了變化,恩格斯在19世紀90年代的八封書信中特別強調應把歷史唯物主義當作研究的指南與方法,應把它恰當?shù)剡\用于政治、經濟、歷史、文學等領域。比如,恩格斯在1890年8月5日致康·施米特的信中指出,歷史唯物主義不是構造體系的方法而是從事研究工作的指南*;恩格斯在1890年9月21—22日致約·布洛赫的信中坦承,由于反駁論敵的需要,他和馬克思以往更多地強調了經濟的決定性因素,但從未把經濟看作是唯一的決定性因素,在重視其他各種因素的交互作用的同時,要格外注重歷史唯物主義在其他領域的實際運用*;恩格斯在1894年1月25日致瓦·博爾吉烏斯的信中特別強調,經濟條件是貫穿在歷史進程中的紅線,同時不應忽視上層建筑各因素之間的“互相影響 ”和“互相作用”*。

我們在此之所以不惜筆墨和篇幅對歷史唯物主義作扼要梳理,就在于它構成了馬克思、恩格斯文學批評活動的理論基石與方法論基礎。恩格斯以《路易·波拿巴的霧月政變》《資本論》《反杜林論》《費爾巴哈與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等為范例,強調必須根據原著而不是第二手資料來研究作為方法的歷史唯物主義。理論絕不是學術行話和高頭講章,理論的生命力在于和實踐的密切結合;反之,要想在實踐中十分恰切地運用理論,就必須從根本上掌握理論,使理論真正成為從事文學批評活動的指南。實事求是地講,馬克思、恩格斯的相關文學批評文本是運用歷史唯物主義的典范。比如,馬克思在《神圣家族》中對歐仁·蘇《巴黎的秘密》的精彩評論,在《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中就有關分工與藝術在階級社會與未來社會中的不同表現(xiàn)形式所做的詩意描繪,對拉薩爾《濟金根》悲劇主題的深刻剖析等,以及對藝術生產與物質生產的不平衡性的論析等。再比如,恩格斯就有關批評的標準問題、現(xiàn)實主義問題以及意識形態(tài)的內容與形式關系等問題的透徹分析等,無不體現(xiàn)出歷史唯物主義的真精神??梢赃@樣說,在馬克思主義文學批評史上,馬克思、恩格斯率先把歷史唯物主義的原理和方法運用到文學批評活動中。

不僅如此,恩格斯也十分看重他人在文學領域對歷史唯物主義的恰切運用。比如,在1890年6月5日致保·恩斯特的信中,恩格斯通過對易卜生的戲劇與挪威社會關系的分析來說明:作為方法的歷史唯物主義是指南,不是剪裁歷史的公式*⑧《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587、591-593、668-669、583-585、657頁,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在1892年3月16日致奧·倍倍爾的信中,恩格斯對梅林《萊辛傳奇》的評價之所以十分肯定,就在于梅林把歷史唯物主義“恰當?shù)膽谩痹诹宋膶W領域*《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8卷,310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在1893年4月11日致弗·梅林的信中,恩格斯再次肯定了《萊辛傳奇》,認為梅林“在普魯士歷史這一攤污泥濁水里清出一條路來,并指出了事物的真正聯(lián)系”*《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9卷,64頁,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此外,在1893年7月14日致弗·梅林的信中,恩格斯還特別指出文學批評不能只重視意識形態(tài)的內容而忽略其形式。⑧

此外,馬克思、恩格斯的文學批評與其歷史唯物主義兩者之間呈現(xiàn)出高度的“同步共振性”,它們之間是一種互證互滲的關系,歷史唯物主義絕非經過孕育、發(fā)展、完善之后才被運用到相關文學批評活動中。比如,盡管歷史唯物主義的幾個主題剛剛在《神圣家族》中得到探究,馬克思就以其為理論武器對《巴黎的秘密》進行剖析與評判;在《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撰寫完成不久,恩格斯就把歷史唯物主義的精神融貫在《詩歌和散文中的社會主義》一文中;《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的寫作幾乎與《濟金根》的評論同步進行,它們充分表明,馬克思、恩格斯的文學言說絕非感想、感悟之類的個人囈語,而是具有深刻哲學理念的知識話語。

概言之,我們理解的“初始形態(tài)”主要包括作為理論與方法的歷史唯物主義、具體的文學批評實踐以及兩者之間的互滲關系這三個向度。不可否認,限于當時的歷史條件,馬克思、恩格斯在對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關系、意識形態(tài)的內容與形式的關系等問題的闡釋過程中不可能十分周全,這無形之中為之后的相關理解與把握造成了一些困擾。比如,意識形態(tài)問題是歷史唯物主義的核心問題,但在其闡釋過程中,對其內容的一面給予了足夠的關注,但對其形式的一面未能給予充分的探究。對文學批評而言,馬克思主義的文學批評是否就是意識形態(tài)批評?回答如果是肯定的,是否意味著意識形態(tài)批評只是有關內容方面的批評而無關形式方面的批評?盡管恩格斯當時就明確指出了問題的癥結之所在,但之后的馬克思主義文學批評在實踐中卻未能有效糾正這種偏差。在21世紀的今天,要想創(chuàng)新中國的馬克思主義的文學批評理論,就必須立足現(xiàn)實,必須細讀歷史唯物主義的理論原典,必須細心體會馬克思、恩格斯文學批評文本對理論的恰切運用,只有在現(xiàn)實、理論與批評文本的相互激蕩與碰撞中才能發(fā)現(xiàn)解決問題的路徑與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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