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基宇
父親是一張彎彎的弓,他要蓄一生之勢將他的箭射出大山。
——題記
七月的陽光炙烤著大地,村旁那條長長的土路已被曬得發(fā)白,仿佛人赤腳踏上去便能燎起幾個大泡。拖沓著幾件行李從學(xué)校回來,一路的顛簸已令我寸步難移,只能癱坐在村口的茅草棚下,喘著粗氣。
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前面不遠的建筑工地上還有人在干活?!皶钦l呢?這么熱的天。”出于好奇,我把目光投向了他。他赤著胳膊,一條毛巾搭在肩上,側(cè)蹲著,把身旁的磚一個個壘到磚夾子里面。磚頭壘好后,把扁擔(dān)往肩膀上一擱,再把掛鉤套好,身體微曲,一腳蹬著身旁的石頭,一手撐著腰,很努力地把擔(dān)子挑上肩。沉重的擔(dān)子已把他的背壓得很彎很彎了,然而沒走幾步,他的身體又劇烈地晃動著,肩上的擔(dān)子不聽使喚地滑了下去?!斑@人真不要命了,這么熱的天,為什么就不歇一下呢?”然而,就在他轉(zhuǎn)過身的那一剎那,我震驚了,這張臉怎么這么熟悉,黝黑的臉龐,刀刻般的皺紋。
這是我的父親,我的不要命的父親!
太陽依舊灼燒著大地,更灼燒著我的心,幾千個、幾萬個磚頭竟是父親用肩膀把它們挑上這四五層的高樓。父親是山里的硬漢子,生活中所有的苦所有的累他一個人挑著,從不在家里說一個累字!“爸爸,讓女兒同您一起感受這熱,一起承擔(dān)這累、這痛!”我的心在流淚。
晚上,我執(zhí)意要為父親搓背,父親終究拗不過我,還是答應(yīng)了。這是怎樣的一張背啊,彎彎的,醬黑色的,好幾塊皮已經(jīng)脫落,露出紅色的肉。有幾處已結(jié)痂了,肩頭上那三四道深深的扁擔(dān)印是那么醒目。“爸爸,您疼嗎?”“不疼?!笔前?,不疼,因為他心里裝著的只有這個家,卻唯獨忘了給自己留個位置。
我的學(xué)費、零用錢,以及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把父親的背變成了家門前那個小沙丘。父親的話少了,他把所有的言語似乎都注入了那根彎彎的扁擔(dān)里頭了,而留給我的是深深的感動和心痛。我沒有哭,父親不喜歡他的孩子掉眼淚。我哽咽地央求他別再這么賣命了,我再節(jié)約點,或許他就不用再這么累了。
父親笑了,他說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能把我送出大山,他說一輩子窩在山里窩囊!我使勁兒地點點頭,父親笑了……
月夜,靜悄悄的。父親太累,倒在床上頃刻便能聽到他那厚重的呼吸聲;父親太忙,忙得連他那堅硬而又焦黃的胡子都沒時間剃……
天上的月亮,你可否幫我完成一個心愿,讓我的父親一如當(dāng)年的健壯和精神?你又可曾知道,小時候,父親是一座筆直挺拔的山,他要捍衛(wèi)他的家;長大后,父親便成了一張彎彎的弓,他要蓄一生之勢把他的箭射出大山。
你又可否知道,這弓里沉淀著一份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愛,這需要我用一生去珍惜!
(指導(dǎo)教師:劉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