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貴頌

劉鏞？對，劉鏞，不是電視劇《宰相劉羅鍋》里那個劉墉，而是在清朝咸豐、同治年間，靠做絲行生意富甲一方、名震四方的商人劉鏞。

劉鏞一生所遵循的，最為重要的三條家訓，成為本家族的傳家之寶。

大處著眼

劉鏞的發(fā)跡是從棉綢布店當學徒時的“一把尺”開始，進入絲行，起家絲行。但他卻目光遠大，有十分明確的“生意經(jīng)”。他告誡子女：汝于錢財出入，寸宜寬，尺宜緊。寸不寬，則所得者分，而必為眾怨之的；尺不緊，則所失者寸，而即為啟悔之由。

所謂“寸寬尺緊”，是劉家在向小戶蠶農(nóng)收蠶繭時，分量上總是盡量寬松，不占他們的便宜。這樣一來，蠶農(nóng)們都愿將蠶繭賣給他們，成了劉家的“回頭客”和固定供應商，使他們在鄉(xiāng)里的威望高、人緣好。但到了與大客商、外國人做大筆買賣時，則把握好尺寸，該爭則爭。這才是經(jīng)商之道。

我們平時逛菜市場時會發(fā)現(xiàn)，同是商販，表現(xiàn)卻不盡相同。有的顯得大方，蠅頭小利不與買家計較，四舍五不入；有的表現(xiàn)小氣，幾分錢也互不相讓，爭個不休。

我在上海菜市場買菜，商家大都在稱好菜之后，順手搭上幾棵小蔥，嘴里跟上一句：“再來啊！”弄得我心里暖暖的。下次再去時，便不好意思繞過他的菜攤，這樣，店家的生意不用說就會興隆起來。

這就叫“取財以誠，取利以信”。

行善積德

劉鏞雖然擁有萬貫家財，生活卻極為節(jié)儉，樸素淡然。直到晚年，還保持著用餐時把碗里最后一粒米吃干凈的習慣。他總以當年的艱苦生活和祖先的家訓自勵，不追求奢侈享受，而以積善種福為重。對人又慷慨解囊，慈善大方。他告誡自己和子女：富足之家，就好比肌膚充盈的人身，看起來很健康，但若是陽氣太盛，反而會傷害到臟腑。

劉鏞深知財富過多容易奴役人的性情，弊大于利，所以他將賑災義舉，比作是為自己治病：“我每年都拿出幾千金來給別人，不是為了求福，而是為了治療我的疾病。因為天地之道，就像水一樣，存貯滿了，就要往外流，而我不等水滿，就先開始泄流，未待生病，就早預防、早治療，自己先警誡自己。”

在劉鏞私家花園小蓮莊旁邊的劉家家廟內，立著一道建于1893年的“樂善好施”牌坊，那是光緒皇帝專門欽準的。為了表彰劉鏞在1889年浙江發(fā)大水時主動拿出數(shù)萬銀兩，向安徽蕪湖購米萬石，救活了成千上萬的災民之義舉。劉鏞還在上海青浦縣陸續(xù)購置一千多畝的義田，囑托兒子劉錦藻學習宋朝范仲淹的辦法，籌建義莊、造福鄉(xiāng)親。劉錦藻在劉鏞去世后，繼承先輩遺訓，出售部分田產(chǎn)和房屋，籌款十二萬余兩白銀，以此為資本，營建起劉家義莊。末代皇帝宣統(tǒng)為此御書“承先睦族”匾，頒給劉家。

讀書明理

劉鏞總結自己及家族發(fā)達的“秘訣”有三：第一，“官府里有人”；第二，“要與洋人打交道”；第三，“后代要讀點書”。而這最后一條，看似講得輕松，實則最為重要。

在劉鏞看來，后代不讀書，就沒有后勁，而要做官和與洋人交往，離開了讀書，幾乎寸步難行。劉鏞發(fā)跡之后，深感列祖以來，普遍缺少文化，雖有錢財，但無爵祿，結果門第不顯，因此致力于教子讀書，讓他們參加科舉考試，使他的四個兒子都先后進入仕途。他本人也因兒子的及第，受封為通奉大夫（從二品官），達到了光宗耀祖的目的。在南潯，成了既有錢又有勢的巨富豪戶。劉鏞的后代，都很有出息：大兒子劉安瀾和二兒子劉錦藻，后來都成了大學問家，三兒子劉梯青和四兒子劉湖涵除了經(jīng)營地產(chǎn)，還是有名的文物收藏家。最為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孫子劉承干，成為國內外著名的大藏書家。在小蓮莊旁邊，屹立著劉承干于1920年興建的嘉業(yè)藏書樓。這座近代的傳統(tǒng)藏書樓，興建最晚，藏書最多，規(guī)模最大，結局最圓滿。鼎盛時期，該館藏書達60萬卷、18萬冊，其中不乏海內外秘籍和珍本。清朝宣統(tǒng)皇帝溥儀為此賜予“欽若嘉業(yè)”九龍金匾，藏書樓因名“嘉業(yè)藏書樓”。解放以后，劉承干將這座藏書樓及全部圖書，都捐獻給了浙江圖書館。

忠厚傳家遠，讀書繼世長。劉鏞從一個小店伙計出身，重視讀書，積德行善，加上超過常人的經(jīng)濟頭腦和商業(yè)眼光，僅僅一代人，便成為中國的富商巨子，這其中，家訓所帶來的影響，所起的作用，值得借鑒和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