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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生堂少爺

2017-11-25 12:40:45李曉楠
唐山文學 2017年9期
關鍵詞:全德掌柜的藥鋪

李曉楠

小說園地

達生堂少爺

李曉楠

牌樓上掛著一塊木制大匾,上書“達生堂”三個大字。建筑通體青磚,屋脊起檐,琉璃瓦,一排八大間,氣勢宏偉,在當時可顯示出了東家的財大氣粗,這是有名的劉家藥鋪店。古鎮(zhèn)蘆臺自古就有三條街,即中街、南街和北街。三條街兩頭各歸一口,東頭稱東街子,西頭稱西街子。東西街頭不遠各有一座不太大的石橋,東稱太平橋,西叫西大橋,兩橋相距有五華里。而達生堂藥鋪就在最繁華的中街。中街店鋪林立,買賣興隆。達生堂有店員30多人,主要經(jīng)營中藥飲片、中成藥。丸、散、膏、丹多以自制為主,當時是蘆花鎮(zhèn)規(guī)模最大的中藥鋪。藥鋪內(nèi),藥架子一字排開,依墻而列,木制柜臺將店員與顧客隔開,挑門簾進去,滿屋生香,撲鼻打臉,門朝東開,早上開門卸門板,晚上打烊上門板。這就是蘆臺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藥鋪格局。

中街的達生堂,自打清末就經(jīng)營興隆,早先的掌柜姓劉,人稱劉爺。解放前夕,劉爺就將藥鋪傳給了獨生兒子。解放后,那時世面的稱呼也改了,也是只能互稱同志。劉同志又高又瘦,身穿長馬褂,腳蹬青布鞋,脫了衣服,都沒人像,大點的風都能將他刮跑。自小師從老掌柜的,對中草藥頗熟,不僅能依方抓藥,對眼跟前的小病,也能對癥下藥。但老店員仍習慣稱他二掌柜的。

劉同志識文斷字,又能開方子拿藥,在蘆臺周邊小有名氣。那時,家家經(jīng)濟拮據(jù),病若輕,能挺就挺過去了,病重了,才找先生開方子,到藥鋪抓藥。劉同志看小病,開方子,不要錢,對確實拿不出錢的,可以賒著,到多時手頭富裕了再還上??蓜斦茩鄷r,概不賒賬,掌柜的脾氣倔強,面沉似海,整天沒有笑模樣,店員畏懼三分,惟命是從。藥鋪管理的井井有條,進帳豐沛。只因老掌柜的身體小恙,才將藥鋪轉(zhuǎn)給了兒子管理,但是也是從心里一百個不放心,總覺得兒子不是那塊料,就為賒賬的事,爺倆鬧了好幾次,僵了好長時間。劉同志反駁,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看不上我,另請高明。老婆子就落淚,勸掌柜的,就這根獨苗,這么大的產(chǎn)業(yè),你不交給他,交給誰呀,現(xiàn)在還不交出去,你還把藥鋪帶進棺材呀。老掌柜的也無奈,就怕這敗家子把家業(yè)敗了,無臉面對祖宗呀。其實小劉同志掌管的藥鋪還說的過去,每月去掉挑費,還是有節(jié)余的。就是賒賬的賬本越來越厚。用劉同志的話講,誰都有難過去的檻,讓一下,大家也就都過去了。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劉同志歲數(shù)不小了,可就是沒有完婚。街坊鄰居就說,他爹逛窯子逛出了病,傳給了他,他不能跟女人干那事,也有的說,劉家財大氣粗,恐怕劉少爺挑花了眼。事隔多年以后,人們才知道,那些話都是碎嘴子無聊,瞎傳的,劉同志很久沒成婚,只因他心里裝著一個女人,這個女裝在心里折磨了好多年。

舊時的中街買賣紛雜,當時那地界戲院子、澡堂子、妓院最多。老人們回憶三、四十年代,蘆臺的戲院子就有八家,澡堂子二十多家,妓院也有十多家,大部分都分布在中街。白天店鋪納客,人流涌動,每逢夜幕降臨,街街歌舞升平,巷巷燈紅酒綠。

中街的戲院子有名,大戲樓、玉堂紅、瑞祥樓等等,都是當時蘆臺及周邊地區(qū)最有名的戲院子,最出名的還是大戲樓。場場爆滿,各路名角萃集于此,令戲蟲子們忽心潮澎湃,忽嘆息落淚,著實迷倒了很多人。小劉大名劉全德,他也不例外,聽個戲,是他最大的嗜好。老爺子掌權料理藥鋪閑來無事,小小年紀的他每日在戲院子里打發(fā)日子,時間久了,自己也能哼唱個一二曲了。劉全德吃完午飯,一溜小跑直奔大戲樓,不是為了占座,就要的那份心情,到了戲院,一溜風似的就卷進了戲院子。

戲院的掌柜的,會看事兒。達生堂的少爺可是個人物兒,雖不欺行霸市,仗勢欺人,但是有身份就是有身份。掌柜總是把前邊第三排中間的位置給留著。人一到,立馬沏上茶,擺上小點心,熱毛巾。那個周到勁兒就甭提了。

管弦齊奏,鑼鼓齊鳴。司儀報戲名和出場的角兒。劉全德準是頭一個兒起勁鼓掌,他不管周圍的人鼓不鼓掌,他就好這口,特別是《黛玉葬花》一折。黛玉出場,病懨懨,碎步慢拍,粉黛凈面,窈窕身材。紅唇微啟,委婉哀怨的唱腔環(huán)繞在整個劇場,劉全德入戲了,隨著黛玉的哀怨之腔,一把鼻涕一把淚。

“爺,擦把臉吧?!鄙砼隙溉涣⒅鴤€拿熱毛巾的茶房。

劉全德回轉(zhuǎn)身來,但見小茶房,十七八歲的樣子,一身青布衣干凈利索,留著青皮頭,皓齒炯目,一對青絲眉,不寬不窄正適中,眼神明朗,真是一個俊朗。好模樣,劉全德心里暗暗叫好。

“謝了。”劉全德隨手將一卷紙幣放入小茶房的手中。茶房沒有收錢,道了聲謝,將錢放在茶幾上,默然退下。劉全德心里納悶,莫非小茶房嫌錢少?沒有細想,劉全德一頭又扎進了戲里,同樣的隨著舞臺上的劇情,癡迷不悟。

整出戲散場,走出場口,有人替他撩簾子:“爺,您慢走?!眲⑷绿粞郏故莿偛诺男〔璺?。“爺,我不要您的錢,您是真正的聽家,我也好戲,只要您來,我伺候著,不要錢,我樂意?!毙〔璺吭挳?,劉全德越發(fā)的喜歡上眼前這個機靈的孩子。

“既然你這么說,這晚我請客,喝兩杯,有緣咱聊聊?!闭f罷,劉全德牽著小茶房的手就往外走。

薄夜燈明,天陰的很,街上的行人匆匆往回奔。倆人一前一后,將脖子縮進衣領,哈著腰,一溜小跑就進了張二姑的小店,一份煎悶子,一份回鍋肉,一斤包子,半斤素,半斤葷,四兩白酒。倆人三杯酒下肚,紅暈泛上臉頰,吃的是熱氣騰騰,話也多了。

“爺,今兒個您請我,您高看小人,真是過意不去。”

“哪的話,你掙那倆錢恐怕只夠打醋的,只要你愛吃,隨便點,我這人隨意,沒那么多講究,你往后就叫我哥。”

“那可使不得,還是叫您爺?shù)昧?。您往后就叫我順子。您應一聲,隨叫隨到?!?/p>

順子是山東人,老家鬧饑荒,尋親來了蘆臺,就為了找碗飯吃。孩子厚道,長得英俊,嘴巴乖巧,討人喜歡,有人緣兒,在戲院子里也干了幾個月。劉全德是打心眼里喜歡上了順子。

小酒館生意熱鬧,酒館多行拳猜酒令的,兩個人喝得也是十分的投機,劉全德時不時的用眼“瞟”一下順子,把順子都看毛了。那個喜歡勁兒就甭提了。

“爺,小的敬您一杯,您有嘛事,小的沒別的,就有一條賤命?!?/p>

“別,順子。咱往后就是哥倆兒。”劉全德將兩個人的距離又拉近了。

沒見過多大世面的順子,被達生堂的大少爺?shù)倪@么一句話感動的痛哭流涕。也難怪出門在外,能夠和少爺級的人物坐在一桌上喝酒,而且是稱兄道弟,擱在誰身上也會感動。

青黑的天飄起冰渣,偶爾掉進脖領,打個激靈兒。兩個年輕人互相攙扶著,在忽明忽暗的街燈里,深一腳淺一腳,嘴里唱著韻味十足的戲文,就是吐字含糊不清,夾裹在風雪中,傳出老遠,伴著遠處的犬吠,更顯得雪中的夜又冷了許多。

一來二去,兩人混熟了,劉全德有了知音,生活平添了幾許樂趣。于是劉全德每天泡在戲院子聽戲,順子就每天為他泡茶遞熱毛巾,樂此不疲。偶爾兩人就去張二姑酒館醉上一回,美上一回,當然是劉全德掏錢,他可舍不得讓順子掏一分錢。其實,劉全德小時候,娘親嬌生慣養(yǎng),由奶娘帶來,生性溫順,頗有女孩子的性格,就愿意扎在女兒堆里玩,對凡悲傷的事都是傷心落淚,根本就沒有大老爺們那豪氣沖天的勁頭。老掌柜的就煩他這個勁兒,雖有了延續(xù)香火的家伙兒,但從心眼里看不上這個瀛弱的兒子,總是擔心他挑不起門戶。本想再生吧,可老婆偏偏又下不來蛋,著實讓掌柜的心煩。街頭巷尾也有謠言老掌柜的多年前就和窯子里的一個窯姐好上了,還生了一個兒子。只是近幾年沒有音信兒,話說出去,隨風走了,并沒有人掛在心上,包括老掌柜的老婆,她并沒見過老掌柜的續(xù)小,也沒往家里領女人,她也并沒有感到地位受到威脅,也沒把這檔子事兒放在心坎,就當那些人放個屁,中街的人們隨著奔命糊口的度日,早已經(jīng)忘了,也不關任何人什么事。

劉全德娘最擔心的倒是兒子的婚事,誰家的少爺不是早早就娶妻生子,可家里的這寶貝,偏偏對女孩子就不感興趣,拈花惹草的事那可找不到他,都說他是正人君子,是個正直的人??烧炫輵蛟鹤樱且膊皇鞘卵?。她幾次催老掌柜的,管管兒子,給他點活計,別總讓孩子在外面漂著,那不把孩子給毀了嗎。老掌柜偏偏不信邪,自己的兒子是自己種的種兒,就沒有繼承自己一點的地兒,總提他不是干買賣的那塊料??杉毾胂?,再不管,這達生堂真是后繼無人了。于是乎,老掌柜的才開始認真?zhèn)魇趧⑷?,這個讓他既可恨又可氣的兒子。

達生堂經(jīng)老掌柜的手,在劉全德開始學習做藥材生意之時,資金已相當?shù)男酆?,買賣興隆,經(jīng)營的藥品在500種以上,除自制藥方“至寶丹”、“牛黃清心丸”、“紫雪散”等中成藥外,均為購進毛貨自行加工成飲片。銷售范圍北至承德,東至唐山,南至軍糧城,西至寶坻薊縣一帶。也多經(jīng)關外購置中藥材以做加工之用。老掌柜手把手教劉全德,從每味中藥的成分到產(chǎn)地,成色,原材料的生長過程,每副藥的特性,副作用等等都詳細的介紹。俗話說,事在人為。劉全德覺得老爺子講的挺有意思,他就用心記,記在心里,也記在本子上,一來二去,就掌握好多技能,著實讓老爺子高興,可他看戲的老毛病總犯,時不時,就沒了人影兒,到戲院子里準能找到又癡又顛的他,他算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戲蟲子。老掌柜的沒少打,可你若問一下中藥的知識,劉全德都能對答如流,無奈老掌柜的也就放之任之。孩子悟性高,心里有數(shù),孩子長大了。劉全德偶爾也買些醫(yī)用書,對著中藥勾勾點點,也記了幾大本子。著實讓老兩口子高興壞了。

春去秋來。劉全德學習中藥生意已經(jīng)三年了。對中藥掌握的已經(jīng)小有名氣,可對銷售這行當就是鉆不進去,說白了就是不會做買賣。在前臺賣飲藥,買藥者一說家里窮什么的,他就白白送人家。這可是做生意的一大忌諱。用老掌柜的話講做生意講誠信是指你的貨地道,但也要從中獲利的,藥鋪不是慈善機構,若這樣做下去,出不了兩個月就得賠光了。劉全德卻不以為然,總不能見死不救吧。爺倆在這個觀點上沒少磕磕絆絆。老掌柜的并不太管教兒子了,他的概念是總管著約束著,怕劉全德逆反心里太強,怕結果事與愿違。劉全德也開始意識到做達生堂的生意可來不得半點馬虎,在生意上也開始用心了。

這是東街一套清靜的宅子,門樓高挑,青磚青瓦,丈高的圍墻,正房四間,兩側(cè)挎著東西廂房各三間,院子里各色花卉,收拾的干凈整潔。正房兩間為客廳,正中懸掛著巨幅的萬壽圖,一副壽聯(lián)襯在左右,木制桌椅應有俱全。東廂房的窗戶緊閉,但偶爾會飄出雨霧。東廂房最左邊的一間內(nèi)熱氣騰騰,一個巨型木桶內(nèi),兩個年輕少年正在洗澡。兩個人裸著身子浸在熱水中,只將頭露在外面。

“爺,我給您擦擦吧?!?/p>

“再泡一會兒,別急。”

一個瘦皮瘦骨,一個健壯如牛。在熱霧中,雖看不清臉目,但聽聲音能辨出,一個是達生堂少爺劉全德,一個是戲院子的順子。原來,這套宅子是達生堂老掌柜的早些年置辦的。平時,留一個下人看著,始終沒有住。前段時間,劉全德搬了過來住,順便也讓順子搬過來,兩個人住在了一起,有兩個下人服侍。白天閉鎖門戶,就晚上來住。時間久了,兩個人有了感情,順子也不再拘束,就當劉全德是自己的磕頭大哥,沒有推辭,劉全德一說就搬了過來。其實,順子原來就住在戲院子里,就在舞臺拐角的一個小暗間內(nèi),只有三四平米,晚上黑漆漆,熱得半宿不得安穩(wěn),到了冬天凍得頭鉆進破棉被,成了“三孫子”。順子從心里感激劉全德,是他老家的爹娘積的德,讓自己遇見了好人,少遭了罪呀。

搬過來就夾了一個行李卷兒。劉全德見了,讓下人給扔了。青色褥子,青色棉被都給準備齊了。燒火,洗澡,干凈干凈身子。順子再一次感動了,這等報不完的恩情,下輩子還要服侍這位爺。

木桶中的水依舊熱。劉全德用手撩起水撒在胳膊上。順勢就在水中抓住了順子的胳膊。抓住的胳膊粗壯壯的,硬實實的,手滑到胸前,同樣的結實、飽滿。手仍在下滑。

“順子,你這身板我這輩子可沒有了?!?/p>

“爺,這是賤人的胚子,您們當爺?shù)?,要這身子有什么用,您們用的是腦子,我們賣的是力氣,可不能放在一塊比?!?/p>

那只纖纖細長的手穿過熱水,一把抓住了一根粗硬的小棒。順子激靈的縮了一下身子,可那只手仍然沒有松。

“爺,你……”

“好家伙,你不讓我氣死吧,多瓷實?!睙釟庖琅f飄著,順子的臉紅到什么程度,雖看不見,但他感覺臉頰熱的慌,喘不過氣來。本來一起洗澡他心里就惴惴不安,不敢喘大氣,這會兒,越發(fā)喘不上氣,剛想站起來,可另一只手輕輕按住了他的肩膀,他默默的承受著,不是他不反抗,他從心里就不曾有過想法。

給劉全德搓完澡,擦了身子,已經(jīng)是兩個時辰之后了。早已有下人準備了酒菜,掌了燈,擺在正房的中央。

燈光照得滿屋子有光,光線說不上溫暖,也說不上冷漠。兩個人的身影在舉杯、吃菜的燈光中擺來擺去。

劉全德消瘦的臉并不丑陋,唇上泛著一層淡淡的青蓄。順子喝得滿臉通紅,臉面骨在燈下著實好看,英氣成熟。

“順子,哥說到現(xiàn)在,就你是我的貼心人,能過話?!闭f罷,舉杯又飲了一口。

順子沒有抬頭,只是在嘴里嚼著一顆花生米,舉在空中的筷子沒有向前也沒有向后。

劉全德雙手撫在順子的臉上,燙燙的,并不粗糙,著實讓劉全德入了迷,不覺唱起了崔鶯鶯的一段流水板,婉婉轉(zhuǎn)轉(zhuǎn),腔調(diào)中透著憐惜。

大街上空無一人,漆黑一片,只有遠處的狗吠偶爾傳過來。婉轉(zhuǎn)似水的唱腔劃破夜空傳出很遠,在黑的夜中傳街過巷,一直到子夜。

過日子就像流水,淡不拉嘰的,可劉全德對順子的依戀卻在肆無忌憚的蔓延。讓順子辭了戲院的活計,隨身服侍他。不用愁生計,順子也越發(fā)的水靈,又有劉全德寵著,小伙子越發(fā)的透著青春的光彩。劉全德索性與順子同睡,每夜玩弄順子的命根子,一來二去,順子也就習慣了,就當是對少爺?shù)幕貓?。要不又能怎樣呢?/p>

春天的陽光暖暖的,灑滿了中街,各家的生意不溫不火,倒能湊合過去。劉爺雖不怎么打理店鋪的生意,但也還是每日到店里走一趟。剛邁進門檻,山子就跟了進來。

“爺,東北采藥挺順利,貨就卸在后屋了?!?/p>

“山子,這趟辛苦你了。來,坐下說說辦貨的事?!?/p>

“爺,您別急,有件事,請您拿主意?!?/p>

“嘛事,也不是外人,你說吧?!?/p>

山子跟隨劉爺多年,十四歲進藥鋪,一晃就是十年,劉爺幾番考驗,山子忠厚老實,買賣上的事都交給了山子,特別是外出采購,一般劉爺都交給山子辦理。山子的月錢也是伙計們中最多的。

“劉爺,從東北回來的路上,在山海關撿了一個姑娘,當時就剩下一口氣,看著可憐就帶回來了。您看……”

劉爺雙眉緊蹙,沒有言語,喝了一口茶,示意山子坐下喝茶。

“爺,要不從我的月錢中扣一部分,就留下她吧,怪可憐的,家里已沒了一個親人?!?/p>

劉爺想的不是養(yǎng)活一個人的費用開支,而是如今藥鋪店眾多,商場如戰(zhàn)場,前些年就有人假冒討飯的人,被善澤堂的張爺收留,結果偷學了藥劑的配方,愣是將善澤堂給擠兌黃了。

“既然進了劉家的門,總不能哄出去,藥鋪沒有女人的活計,就讓她去東街的宅子,干些收拾收拾屋子的活計吧。”劉爺?shù)哪樕先詳[著一萬個不放心。

順子每天服侍著劉全德料理藥鋪的生意,偶爾會進戲院子,陪劉全德看上一場戲,過過戲癮。撿來的姑娘十七八歲,叫菊花,經(jīng)過調(diào)養(yǎng)恢復了原生,好一個水靈靈的俊樣,打掃屋子,收拾院子干干凈凈,干活勤快,從不偷懶,只是不太愛說話,見了劉全德也只是嫣然一笑,至于她的身世,誰問也不曾講過,時間長了,也就沒人放在心上了。

順子出去辦事,陽光灑滿了半個炕,劉全德才懶懶的起床洗漱,來到院子里,聽見西廂房有嘩嘩撩水的聲音。如今,他對洗澡的撩水聲音特敏感,一起與順子洗澡成了他現(xiàn)在壓倒聽戲的嗜好。

循聲,他推了一下門,門虛掩著,腳剛邁進,雙眼不禁一顫,渾身打了個激靈,血往頭涌。地上擺著一個小木盆,緩緩飄起的水汽,環(huán)繞在菊花的周邊,菊花拿著一條不新不舊的毛巾正擦著身子,雪白的奶子正撞入全德的雙眼,隨著青春的燥熱和沖撞,在菊花還未緩過神來,已被全德壓在了身下,事情就這么偶然的發(fā)生了。

事后,全德感到莫明其妙的快樂。讓他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世間還有如此美妙的事情,每日像丟了魂魄,將順子丟在一邊,每天往菊花屋子里鉆,菊花先前是反抗,可反抗又有什么用呢,命都是人家給撿回來的,一來二去,菊花的肚皮可就鼓了。

等全德娘知道時,菊花已有了七八個月的身孕。劉爺還在院子里,躺在躺椅上曬太陽。冷不丁老婆一陣風似的跑了進來,心中不免納悶。

“老頭子,可出大事了。”全德娘急得喘不上氣來。劉爺~~一眼比自己矮半頭的老伴說:“干嘛?大驚小怪的,天不是還沒塌呢嗎?”

“干嘛?全德把菊花肚子搞大了,大得不得了?!?/p>

劉爺噌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這個畜牲,好端端得老婆不討,偏要和下人搞些烏七八糟的事來。”

“你也別兇,還不是和你學的,窯子你也沒少去。”全德娘也不知哪來的膽量,話出口,她也覺得重了。

“放屁!”劉爺?shù)哪樌美祥L。

“要不就給全德把喜事辦了吧,我看挺好?!?/p>

“你懂啥,我堂堂達生堂少爺娶一個身分不明的下人,絕對不行,這不是給祖宗丟份嗎。”

全德娘來了倔勁,固執(zhí)的說:“哪天,菊花咣當給生下個大胖孫子,你不稀罕,我稀罕。再說了,這兵荒馬亂的,趕緊給兒子說個媳婦,生個孫子,也好傳宗接代呀。”

全德娘在家芝麻大的事也做不了主,看來今天要當回家了。

“這事慢慢來,容我想想?!眲斁徍土苏Z氣。

“慢慢來,不知哪天菊花那丫頭就生了”全德娘還真來了精神兒。

“我想個萬全之策再說?!眲斦f罷,仍閉目養(yǎng)神。

全德娘嘆了口氣,扭著小腳又奔向全德住的宅子,嚷著給菊花弄些好吃的。

東街,全德住的宅子的兩廂房的門框上貼著一副對聯(lián),兩旁是大紅的喜字,屋內(nèi)掛紅漆金,滿屋紅光。劉爺吩咐上上下下操辦著喜事,拜堂的是菊花和順子。全德臉上掛著詭秘的笑,心里酸酸的,說不上歡喜,也說不上難過,他對菊花本沒有感情,只是著迷干那事,對順子卻是百般留戀。但爹做主了,又能怎么樣呢。就這樣菊花和順子的喜事辦得風風光光,著實熱鬧了一天。日子又恢復了平靜,只是全德仍要順子隔三差五的陪他睡。菊花很快就要生了。

1948年的嚴冬,蘆臺戰(zhàn)事緊張,解放軍已駐扎在薊運河的北岸,偶爾可以聽見零星的槍炮聲,市面上百業(yè)凋零人心惶惶。大多買賣都開門歇業(yè)了。達生堂依舊開門買賣,只是生意清淡了很多,但加工制作坊仍很忙碌,大家臉上掛著笑容,不知疲倦的制造著丸劑。順子總是晝伏夜出,忙的一塌糊涂,回來就鉆進全德待的屋子,關緊房門,誰也不知道倆人在干什么。

菊花生了一對龍鳳胎后,大的男孩叫聚文,小的女孩叫淑賢。菊花嫁了順子,全德就沒有再碰過,在全德眼里,順子是自己的兄弟,他的老婆怎能碰呢,只是看著活蹦亂跳的孩子,有時會半天坐在那里發(fā)呆,像走了魂兒,全德爹娘挨著面子,只是晚上偷偷來看看孩子,拿些大包小包吃的東西,也不讓菊花干粗活了,只是照看孩子,不管怎么說,人上了歲數(shù),還是牽掛隔輩的孩子。

1949年1月,戰(zhàn)爭終于降臨了。炮火猛烈的響著,像大年夜的炮仗響個沒完沒了。從傍晚一直響到天亮,劉爺說:“壞了,家產(chǎn)沒了是小事,恐怕咱的命也是保不住。”全德娘躲在門的后面尿了褲。全德說:“爹、娘別怕,共產(chǎn)黨的人好的很,不會傷害我們的。你二老就守在屋里別動?!闭f罷就要出門,全德娘哭喊著別出去,槍子可不長眼吶,要死全家也要死在一起。

全德不顧一切沖出家門,達生堂藥鋪前,伙計們忙著裝車,整箱整箱的藥在一個穿著長衫的人的帶領下運到了需要的地方。全德沒有恐懼,心里坦蕩,他覺得自己辦了一件大事兒,一件足以讓爹娘吃驚的大事兒。

全德同志再次掌管達生堂的時候,不僅爹娘好好的,原來的宅子也沒有沒收,只是達生堂交了公,全德現(xiàn)在也是達生堂藥店的店員。在全德上班前,在炕上躺了一個多月,當他能夠下地到外邊溜達了,才慢慢緩過神來。怎么好生生的菊花、順子、聚文、淑賢就沒了人影。全德跑遍了中街、東街、西街,不知到了多少瓦礫轉(zhuǎn)頭,不知在薊運河邊尋了多少遍,就活生生的沒了蹤影,全德心中憋了一口氣,不上也不下,就那樣橫在心口,也就那樣在炕上倒了一個多月。

解放初期,百業(yè)俱興,公私合并,經(jīng)濟復蘇,蘆臺又恢復了往昔的繁華。中街商場、食品站、雜貨鋪、飯館顧客如織,只是名稱變成了紅旗、勝利、光明之類的。街邊的小買賣,也是生意紅火,從臉上掛著微笑,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劉爺和老婆大部分的光景是呆在屋里,很少上街。全德每日準時上班,時不時有上面的同志來檢查工作,詢問一些藥品的銷售情況,全德都如實匯報,生怕出些閃失,謹小慎微。每當下班回到家,就關上門,看一些醫(yī)藥的書,和父母沒有多少言語,日子一晃就是幾年,全德仍沒有成家,三十好幾的人了,爹娘又不敢再提婚姻的事兒,雖急在心里,卻又不敢提起來。全德每天忙忙碌碌,出出進進,表面平靜如水,心中卻總是惦記著順子和菊花。每當夜幕降臨,看著窗外燈光輝煌,心里總是滋長出無限的惆悵,哪怕一丁點兒的回憶,都能惹得淚水漣漣。越是發(fā)狠不去想,可和順子洗澡、同睡,和菊花干那事就像演電影一樣從眼前重過,這輩子是忘不掉了。全德又瘦了許多,像根麻桿,瘦的沒了人形。

這日,全德在藥店查看藥品的流水帳,藥材公司的王同志走了進來。

“全德同志,接到上級指示,在天津召開藥品會議,組織派你去,你年輕,又有文化,好好珍惜,明天就走。”

全德接過遞來的會議派遣單,心里熱乎乎的,組織上多么重視自己呀。在多次公開場合上表揚他給解放軍送藥品,雖出身富家,但心地善良,性格好,是可以改造的好同志。每次聽到夸贊,全德心里就撲撲的跳,臉紅紅的,說不出一句能夠表達心里的話。

南市的黃昏,生機盎然,充滿誘惑力,街上燈火輝煌,人流如潮,比蘆臺可繁華多了,雖家境富裕,解放前,全德并未出過遠門,眼前的景象著實讓他眼花繚亂。散會沒有吃晚飯,他便走了出旅館,來到街上。他突然閃過了一個古怪的念頭,在街上能撞見順子和菊花,而且,他們過的很好。讓他從心底高興。可現(xiàn)實他卻很失落,身邊是聲聲的叫賣聲,行人匆匆從身邊擦身而過,沒有一張熟悉的面孔。前面是一個餛飩攤,點一盞汽燈,三兩張桌子,鍋里冒著白汽,老板娘頭戴著一條淺綠色的圍巾,麻利的下鍋,餛飩一個個像脫光的孩子紛紛跳進滾燙的火中,全德不禁想起洗澡時的情景。桌邊有兩三個人在狼吞虎咽著。不覺,肚子餓了。

“同志,來一碗?!比抡覐堊雷幼讼聛?,“加香菜嗎?”“要,加一點?!?/p>

全德全身的神經(jīng)像突然受到了電擊,猛的縮在一起,這聲音有點熟,莫非是菊花。他便上下打量著餛飩攤的老板娘。蘭色布滿白色小花的外衣,青色的褲子,腳上蹬著一雙黑色的偏口式的女士布鞋,鞋子的底是手工縫制的。背影顯得修長,肥大的褲子掩蓋了她的體形。全德異常的亢奮,就那樣瞧著眼前的這個女人麻利的干活,忘記了都已經(jīng)涼了的餛飩。

“同志,我給你熱一熱吧?!崩习迥镛D(zhuǎn)身看見了發(fā)呆的全德,也看見了沒有了熱氣的那碗餛飩。

“好,謝謝?!边呎f話,全德也沒有轉(zhuǎn)移開視線,濃黑的眉毛挑向兩邊,水汪汪的大眼睛,高鼻梁,薄薄的雙唇像紅紅的櫻桃,煞是好看,這分明就是菊花嘛。難道菊花沒有認出自己嗎?突然間,全德暗淡下來,如果真的是菊花又能說些什么呢?又能怎么樣呢?想到此,全德草草吃完餛飩,交了錢便往回折。

鬧市的夜,異常的熱鬧,霓虹燈忽明忽暗映在墻壁上,躺在床上,怎么也無睡意,翻來覆去一直到天亮,全德才朦矇朧朧睡著了。睡了也在夢中,似睡非睡,一直到天亮。來不及吃早點,全德就急急的奔向會場。會場人都到齊了,好像就差他一個人,全德在眾目睽睽下,找了位子坐了下來,心才安穩(wěn)下來??蓜傋拢鞒秩藙偨榻B完天津市藥材管理處的領導,劉全德同志的心又懸到了嗓子眼,這分明不就是順子嗎?天哪,真的就這么巧。全德如坐針氈,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心里好緊張,盼星星盼月亮,盼的人就在眼前,可又難以面對。全德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劉全順講的什么,一句也沒有記住,朦朦朧朧,似睡非睡就坐了一上午。

散會后,他想上前問一問,劉全順是不是順子,可看那人干部模樣,他又有了些畏懼,若不是,多尷尬。不過也太像了。剛回到房間,傳來兩聲有力的敲門聲,還未坐下的屁股又彈了回來。打開門,眼前的人面帶微笑,伸出一雙有力的大手,抓住了那雙雞爪一樣的干癟纖細的手。

“你是劉全德,你是我哥?!睖I水已經(jīng)掛滿了來人的雙腮。全德渾身抽搐,嗚嗚的像個孩子,依在來人那寬厚的肩膀上,感覺到了依在那個熟悉的肩膀里的溫暖,只是沒有了以前曖昧的心思。

起先的南市,街道并不寬敞,都是些小買賣家,酒館也都是小酒館,倆人轉(zhuǎn)過街,老遠就聞到了酒的香氣。找了家稍大一些的走了進去,在里面坐下。劉全順搶先點菜要酒,和以前正好反了過來。那時點的酒都在瓷壇里盛著,一個木制的提子,一提一兩,兩人每人三提,端上來炸果仁、醬羊雜,小蔥拌豆腐和水爆肚。這可比會議的飯食強多了。

全順開朗得讓全德感到陌生。

“哥,現(xiàn)在在達生堂當?shù)觊L是吧,日子咋樣?”全德連連點頭:“當?shù)觊L,日子過得還行?!比驴粗菑埑墒?、俊朗得臉,手癢癢的,抬起來剛想捏一把,忽然想起全順已不是當年的順子了。全德押了口酒,說:“順子,你都當領導了,這年月一晃六七年了,我找你們找的好苦呀?!?/p>

“一言難盡呀?!?/p>

“不,是全順同志,我說錯了?!比赂杏X現(xiàn)在和過去的身份剛好倒了過來,不免又有了些緊張。

“順子叫的慣,就叫順子,你還是我哥?!眱扇烁闪艘槐疲旨恿藘商?。劉全順說起來:“新社會,都跟著進步。那年月,你讓我給解放軍送完最后一批藥,剛返回宅子,槍聲就如暴豆般炒了起來,我和菊花帶著兩個孩子向藥鋪跑,可東街往中街的路給堵了,只好跟著人群涌出了蘆臺城,一口氣跑到了軍糧城。到處是槍聲,一狠心,就帶著她們娘仨跑回了山東。子彈就從身邊飛過,把腦袋真是拴在了褲腰帶上,算是揀了條命。還真的奔到了老家,老爹老娘土頭土臉還算硬朗,可不知怎的,還不到半年就都走了。”全順的臉頰掛滿了淚珠,用手糊拉了一把,一仰脖又倒進一口酒。

“爹娘就我一根獨苗,娘在咽氣說,老家本是天津衛(wèi)的,讓我們還是回天津衛(wèi)吧。就這樣我們又提著腦袋返了回來,本想回蘆臺,菊花不干,也就回了天津衛(wèi)。哥,當初多虧了收留我呀,教我認字,抓中藥,我才混到今天這地步。來,咱哥倆今天一醉方休?!?/p>

全德像聽書,又像在聽戲,也是淚水漣漣的,又要了兩回的酒都干了。心里想聽聽菊花和聚文、淑賢的情況,可順子不往道上引,話題沒移,他干著急沒辦法,又不好提口,坐在那就陪著回憶過去的事。

全德沉不住氣了,說:“菊花和孩子都好吧?!?/p>

“都好,只是菊花對你還懼怕,心懷感恩是救命,也恨你當初的舉動。兩個孩子都六七歲了,乖的很。哪天,我?guī)愕郊依锴魄啤!?/p>

全德從心底里感激順子,順子心地善良,拐彎抹角,恩將仇報的事,他可干不出來。

“你和菊花就沒再生個娃?”

全順抿了口酒,說:“來,哥,咱再干一杯?!蓖蝗婚g全順的臉上寫滿了惆悵。全德猜不透。

小酒館就剩下兩個男人,依然你一口我一口的喝,老板依在柜臺上打著瞌睡,夜靜了下來。

全德回來就將見到順子、菊花以及兩個孩子的事倒給了爹娘。倒出來心里舒坦多了。爹老了,走路也有駝背,青色的衣褲里套著一個已經(jīng)干瘦的老頭,只是爹的眼睛還透著精神氣,眼神還是那樣犀利,炯炯有神。聽罷,兩行濁淚掛在腮前,沒有去擦,只是喃喃的說:“要是當初同意了全德娶菊花,孫子孫女繞膝而戲,也該是天倫之樂了?!蹦锸冀K就是那種沒心沒肺、喳喳咕咕的樣子,早已淚水磅礴。但又能說什么呢。全德突然感到該成個家了,總不能讓倆老人見不到晚輩就駕鶴西游了吧。

后來,全德娶了一個成分好的大姑娘,高大而強壯,大嗓門,她說話都能震的房脊上的瓦片山響。強壯的媳婦給她生了一男一女,也算了卻了爹娘一塊心病。但全德心里總是癢癢的,惦記著他與菊花的那兩個孩子,想起來也都十多歲了。藥店的活計不多,負著一定的責任。東街的房子早已經(jīng)分給五戶人家住著,時不時,他都會轉(zhuǎn)過去,從遠處看一看,在那里發(fā)生的故事太多了。自從見過順子和菊花后就再也沒有往來,菊花的確是那位賣餛飩的女老板。說不上思念,但總是在心里掛念著。

穿制服的上級領導的到來,讓全德很緊張,他正在后屋看成藥的成色。穿制服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劉全順。“全德同志,好久不見了。”全德忙將手伸了過去。

“這次,我被派到蘆臺任職,順便將我的老婆安排在你們的藥店上班,這是組織上的安排,你、我都要服從呀?!眲⑷樥f話很嚴肅。全德不知接什么話,只是那樣傻站著。

等緩過神來,菊花已經(jīng)站在了他的面前。“那就先干些清掃的活計,等熟悉了,再干些別的?!比虏恢獮槭裁矗Τ隽诉@么一句。相互交待完,菊花就拿起抹布擦柜臺,并和大家友善的打了招呼,并沒有和全德言語一聲,就像上次見面一樣,一句話也沒有。

當然,菊花的突然闖入,讓全德活脫脫的變了個人,每天臉上燦爛著呢。同事們都說店長有喜事了。菊花卻整天悶悶不樂,很少跟人搭話,可那些不知趣的人偏偏沒話找話,這讓菊花很煩。話說回來菊花爺們是掌管全鎮(zhèn)藥店、藥鋪的一把手,誰不巴結巴結。每天六點剛過,菊花準時上班,卸門板、掃地、擦柜臺,等大家上班了早已收拾的一塵不染了。全德心疼菊花,就讓菊花每天打掃一次,可菊花偏不聽他的,照樣每日三次。這樣全德心里更加的憋屈慌,好像嗓子眼兒卡了雞毛,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全德索性就往全順那里跑,說是向領導匯報工作,實則說說心里話,倒倒心里的苦水,滿臉的對不起,多年來心里酸酸的,劉全順就耐心的開導他,都是過去的事了,如今社會主義建設要干事業(yè),不要兒女情長的。全德見順子上綱上線,也就不再往那跑了,又恢復了往日平淡的工作,菊花不理也就隨她去吧。

日子就這樣淡不拉嘰的過著,孩子們都上了學,彼此之間雖不同級,但在學校同在一個課外小組,彼此之間很融洽,還彼此到各家串串門。全德的爹娘還能看見另外一個孫子一個孫女,就整天在家燒香拜佛,這是老天爺賞臉吶。但大人們卻都沒有走動。全德已經(jīng)很知足,新社會,新風氣,努力工作才對得起黨呀。

日子說走就走了。劉全德每日就坐在薊運河邊的老年活動中心的小花園里聽年輕的后生們唱京劇。雖沒有名角兒的韻味,就算是打發(fā)寂寞的日子。

劉家的達生堂藥店幾經(jīng)變遷,先是由鎮(zhèn)革委會改作了寧河制藥廠,后來又改成了藥店。十年動亂結束后,劉全德又恢復了工作,只是對那些熟悉的藥丸子沒了興趣,索性當了警衛(wèi),看大門。每天看著進進出出的人,心里不憋悶,不寂寞。劉全順和菊花全家落實政策,平反冤假錯案,又返了津。一直沒有音信。

如今藥店改名字叫平澤善大藥房,青色的磚早已被白的耀眼的白瓷磚覆蓋了,霓虹燈的大牌子擋住了整個門臉的前檐,原來的景象早已沒了蹤影。退休后,又干了十年,人老珠黃,干事就慢騰,腿腳就不靈便,公安局治安科的來檢查說,年歲大了不符合治安規(guī)定。劉全德,這位守了多年藥鋪的劉大爺只好卷起鋪蓋卷兒——走人了。

劉大爺七十四歲那年遇到了菊花。

當時,劉大爺正在院子里掃地,兒孫們說不了他,只好由著他搬到了平房,一個人生活,邊掃地邊唱上幾口,有板有眼,有曲有轉(zhuǎn)。劉大爺已成了蘆臺一流的票友。大人小孩兒沒有不知道的,每年迎春晚會都要露一把臉。掃到了門口,猛一抬頭,瞧見面前站著個人,手里提了個包裹?;袒讨g,瞧出幾分熟悉,并不生分。

“喲,這不是菊花嗎?”

菊花咧開嘴。只有稀疏的幾顆牙齒。臉上堆滿了核桃紋:“全德,你還認得我?!眲⒋鬆斣趺茨芡??驚訝的捂著胸口,忙抖里抖索的從衣袋里掏出救心丸塞進口中,艱難的咽了下去。菊花大娘扶著劉大爺慢慢坐下來。太突然了,總覺得這輩子可沒有見面的機會了。緩過神,劉大爺干瘦的手抓住了菊花大娘同樣干瘦的手不放。陽光下,兩位老人就那樣互相凝神著,沉默著,濁淚打在枯葉上濺起片片晶瑩。

夜靜了,屋內(nèi)溫暖的燈光陪伴著兩位老人。

“全德,這些年好吧?”

“好,只是日子過的不緊不慢的,不都按分、按秒計算了嗎?”

“唉,全順走的時候,一再喊你的名字,你說為啥?”

“為啥?”

“順子說的話,我今個兒,對你有一個交待?!本栈ù竽锏臏I順著皺紋的溝慢慢的淌著,淚水不多,但能看得出來。劉大爺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知道劉全順沒了。

沉默,夜靜的出奇,沒有一聲犬吠。

“劉全順本是你弟弟,是你爹與窯姐生的孩子,山東老家的二老是全順的養(yǎng)父母。那年歲窯姐生了孩子,帶著你爹給的錢就回了天津衛(wèi),因為干慣了那行當,在天津衛(wèi)又干起了舊行當,怕孩子在大染缸里學壞,就托人送到了山東。名字隨你順下來,叫劉全順。他臨死前,我才告訴他,山東的老娘臨死前都跟我前前后后都交待清楚了?!闭f完,菊花大娘從懷中取出一塊玉佩,“這是你們劉家的祖?zhèn)鳎f你那還有一塊?!?/p>

劉大爺像在聽古經(jīng),又像當頭挨了一棍。老天爺怎么這么安排。稱兄道弟的順子,竟是自己的同父異母的親弟弟,塵封了幾十年的秘密就這樣揭開了。劉大爺起先是嗚咽,后來張開大嘴就嚎,把原來的靜的夜給攪亂了。

菊花大娘梳了一下垂下來的頭發(fā),說:“全德,還有一件事,我必須要說。”劉大爺不敢再聽了,他不知道又有什么天大的事,連連擺手。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兩塊玉放在一起,絕對是一雙。

“全德,別激動。你聽我說,那年月,你和全順同睡,每夜擺弄他的命根子,順子和我成婚,他那東西就不好使了,他從沒有碰過我身子?!睖I水濕了衣襟,菊花大娘突然感覺壓在心口的石頭終于卸了下來。可劉大爺感覺好像背上了千斤重的東西,讓他怎么也喘不過氣來。

夜,黑的夜里,兩位老人一直坐到天亮,像兩尊雕像。

陽光溫暖的灑滿大地,遠處的土丘上站著兩個老人,互相攙扶著,在為一座剛剛灑入骨灰的墳添土,那墳地是劉家的。“菊花,要照顧好劉大哥?!边@是劉全順大爺生前最后的一句囑托。陽光灑在身上,暖暖的,誰也不想打攪他們,也許三位老人在回憶過去,也許在嘮著磕,就那樣靜靜的站著,人們不知道他們的過去和曾經(jīng)發(fā)生的故事,遠遠望去兩位老人真的很幸福,人們能猜透兩人臉上掛著的天真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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