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本源

油畫寫生中的理性能力與感性能力

◎ 朱本源

對于油畫寫生來說，其本質是通過作畫者主觀作用于客觀，創(chuàng)造性地將對象之美以油畫藝術的形式傳達給觀者的藝術創(chuàng)作過程。這一過程需要作畫者以物我兩忘、物我合一的境界，從“對立的面對面”寫生狀態(tài)進入到“在之中”的寫生狀態(tài)，通過作畫者意念、情感、精神的投射來實現(xiàn)。在油畫寫生中只有兼?zhèn)湎鄳睦硇阅芰εc感性能力并做到自覺轉換，才能不斷增強作畫者的審美直覺，更好地發(fā)掘和展現(xiàn)對象之美，并藉此推動油畫寫生創(chuàng)作的繁榮，為社會提供更多更好的精神動力。

古希臘時期的亞里士多德開始把理性能力作為人的根本特征，“人是理性的動物”。到了十七世紀初，笛卡爾更進一步，認為人是“我思故我在”。理性的巨大作用幫助人類從叢林走向文明，并一直推動著人類的進步和發(fā)展。由此，事實上導致了西方兩千多年來理性主義在認識論上的統(tǒng)治地位。在西方的油畫藝術中，自然也少不了理性主義的影子。

油畫寫生中的理性能力，是點與線式的邏輯推理能力，具有分析、理解、系統(tǒng)、抽象的特征，是在后天訓練中通過不斷認知從而升華的一種能力，具有“可復制性”。其功能重在布局畫面中的基本造型結構、畫面構圖、畫面形式、內(nèi)在框架以及畫面的內(nèi)在邏輯，處理、表現(xiàn)畫面內(nèi)容的體積、明暗、主次、空間、虛實、色彩等對比關系，使畫面具有穩(wěn)定性、合理性和可推理性。在經(jīng)營畫面時，理性能力代表著精細化、組織力，但是有限的。

理性能力如同高懸于人們頭頂?shù)睦硇灾?，像指南針一樣指引著我們前行的方向。把握住理性能力并在油畫寫生中加以合理運用，就不會產(chǎn)生在茫茫沙漠或原始森林中前行摸不著方向的迷茫，也不會因為身處黑暗而恐懼，讓作畫者始終保持豁然與清醒。油畫寫生陷入迷失作畫方向或者說是盲目作畫的情形很難避免，這時也需要運用理性能力加以分析和推理，重新找回畫面中的內(nèi)在邏輯，從恰當?shù)那腥朦c或突破口入手，對畫面加以修正或者對畫面從局部到整體的關系加以重新調整，從而幫助我們重回油畫寫生的正軌，不至于因為某個環(huán)節(jié)或步驟的錯亂導致違背繪畫的初衷，使油畫寫生進程更加堅定、自信。這是因為理性能力可以深入到畫面中的內(nèi)在規(guī)律，合理運用理性能力，就能抓住油畫寫生的“牛鼻子”，從而使油畫寫生過程始終朝向光明、正確的大方向。

在油畫寫生中理性能力的發(fā)揮和運用總是伴隨著帶有理解性、分析性、邏輯推理性的觀察進行的。因此,培養(yǎng)理性能力首先要學會對所畫對象及其背景、以及對畫面中各方面關系進行全面的、分析的、有條理的、邏輯推理的深入觀察。而觀察的目的是為了更為全面地理解所畫對象從而認識和把握所畫對象的內(nèi)在規(guī)律。只有建立在深刻理解的基礎上，才能將所觀察到的對象合乎規(guī)律地表現(xiàn)到畫面中。但理解程度的深淺取決于分析能力和邏輯推理能力的強弱，分析能力和邏輯推理能力就好比是組織者，將觀察和理解兩個過程串聯(lián)起來，從而使作畫者胸有成竹地將所畫對象井然有序、合乎邏輯地在畫面進行排列和組織。因此，理性能力的培養(yǎng)就是在油畫寫生的任何階段或過程就深入觀察——分析和邏輯推理——深刻理解——進行反復訓練，并使之成為瞬時的連貫過程。

感性能力是人與生俱來的本能，具有先天、古老、混沌的特征，它是作畫者基于內(nèi)心真實感受借由情感的袒露和涌現(xiàn)所釋放出來的感性能量，極富內(nèi)在性、本真性，是一種沖動的、直接的、直覺的、無意識（潛意識)的情感激發(fā)、迸發(fā)。在油畫寫生中，感性能力首先是一種網(wǎng)狀的直觀和直覺，對于油畫寫生來說具有宏觀性、沖突性和不確定性。作畫者憑借靈敏的、潛意識的直覺能力和將直覺留痕于畫面的靈感，方能生動表達對象具象的特殊性并賦予其靈魂，使作品烙上作畫者的情感印記，富有神韻。感性能力與理性能力的根本不同之處，恰恰在于它是一種不經(jīng)大腦思考的、本能的、無意識（潛意識)的主觀情感所主導的閃電般“一次性”靈感，具有“不可復制”性。如同德國哲學家胡塞爾所主張的——“只要看，不要想”——即是指感性能力運用在觀察上表現(xiàn)為直觀地看，不假思索地看。在油畫寫生中，往往是在拋開理性思維，借由感性的本能或可獲得閃電般一次性靈感，才為油畫寫生帶來“神來之筆”。

一幅油畫寫生作品不僅僅是對象的客觀表達，更是飽含作畫者真情實感的精神產(chǎn)物，凝結著作畫者獨一無二的生命氣息。當觀者立足畫作前與作品中藝術家留下的氣息息息相通時，使之與作畫者產(chǎn)生精神上、情感上的共鳴，并使這種互動狀態(tài)成為一種藝術存在的永恒。油畫寫生創(chuàng)作的這種永恒藝術只能來源于感性能力，這種思想情感來源于作畫者內(nèi)在情感的真、內(nèi)心感受的誠，專注的寫生氛圍和興奮的寫生狀態(tài)，建立在對象打動人的第一直觀印象和第一直觀感受的基礎上，這種直觀印象和直觀感受往往持續(xù)影響整個油畫寫生過程。而想要獲得對所畫對象寶貴、動人的第一直觀印象和第一直觀感受，就必須在寫生開始前運用感性能力對所畫對象進行直觀地、直覺地觀察和感受，并牢牢地將這種鮮活動人的第一印象和樸實強烈的第一直觀感受深深印在作畫者心底，使我們在油畫寫生的進程中始終保持對所畫對象的濃厚興趣和新鮮感，從而在任何困難局面下都能及時回到動人的第一印象和第一感受，回到本真的整體和全局，不至于因為某一階段出現(xiàn)乏味和主觀情感的冷漠而使油畫寫生變得艱難。

在繪畫狀態(tài)低迷或是沒有繪畫感覺時，可以通過筆觸破壞原有的畫面結構，打破原有的畫面平衡，使畫面產(chǎn)生新的矛盾沖突，使之具有更多可深入的空間。用筆觸去破壞原有的畫面結構是需要膽量和勇氣的，而膽量和勇氣正是感性的力量。另一方面，感性能力在油畫寫生中的運用是具有創(chuàng)造性的，能夠給油畫寫生帶來更多的可能性、未知性并創(chuàng)造出不可預知的畫面偶然性，以激發(fā)油畫寫生的積極性、主動性，從而使作畫者從客觀的、被動的面對所畫對象的繪畫寫生模式，通過不停調動和注入內(nèi)在的豐富情感逐漸進入到主觀的、沉浸在對象之中的、與所畫對象融為一體合而為一的繪畫寫生狀態(tài)。在這種狀態(tài)下，作畫者靈感的閥門也是開啟的，能夠自然進入到潛意識、無意識的作畫狀態(tài)之中，無數(shù)個閃電般一次性靈感因此不斷涌現(xiàn)，使“神來之筆”源源不斷地涌現(xiàn)到畫面中，形成作畫者內(nèi)心精神情感流動的真切、深刻痕跡，畫作因此而飽含個性，充滿靈動，富有神韻。

感性能力運用在油畫寫生中，很大程度依賴于潛意識（無意識）下的靈敏直覺，直覺重于感覺，比感覺更深刻。胡塞爾的經(jīng)典名言“不要想，只要看”，深刻揭示了直覺的特征。油畫寫生中的感性能力正是通過自身真切的直覺所激發(fā)出來的。直覺能力因人而異，其側重點和深淺程度也各不一樣。要使依賴于直覺的感性能力變得更為強大，就需要借助畫室內(nèi)的油畫寫生實踐和畫室外對自己真實生活方方面面的深切感受和內(nèi)心感觸來實現(xiàn)。在畫室內(nèi)，可以通過大量的直覺素描和直覺色彩寫生訓練將自己潛意識、無意識的直覺挖掘出來、逼迫岀來，通過直覺的、非理性的、迅速的、多次的、短時限的直覺素描和直覺色彩寫生的不斷訓練，借以培養(yǎng)直覺并獲取將直覺以畫筆生動表現(xiàn)于畫面的靈感。

感性能力不能僅限于油畫寫生訓練來培養(yǎng)，更應該立足于自身的真實生活，從更多自身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進行挖掘。因為對于熱愛生命、熱愛生活、渴望真實的作畫者來說,每天的生活都是豐富的、新鮮的，總是能夠收獲意想不到的驚喜和感動一一大自然亦是如此：自然之中所蘊含的無限生機的生命總是能夠給藝術家?guī)砼畈纳瘹夂挽`感的啟迪，使作畫者從中得到最為真誠、樸實的感受，這正是獲取真實情感和強烈感動的源泉。

在油畫寫生中，理性能力與感性能力如同人自由行走的雙腿并駕齊驅、相輔相成，不斷更替應用并同時貫穿于整個油畫寫生過程，兩者有機統(tǒng)一于油畫寫生中。對于作畫者來說，完成一幅優(yōu)秀的寫生作品，在油畫寫生中，理性能力與感性能力的運用及其自覺轉換至關重要；要創(chuàng)作出優(yōu)秀的油畫寫生作品，就必須將理性能力與感性能力的運用和自覺轉換貫穿于油畫寫生過程的始終；深刻認識油畫寫生中靈活運用理性能力與感性能力以及自覺轉換此兩種能力的重要性，是認同和重視此兩種能力，培養(yǎng)和提升作畫者審美直覺的動力源泉。作畫者只有深入理解和全面掌握理性能力和感性能力并通過不斷的油畫寫生實踐對此兩種能力的運用和轉換加以反復訓練，才能達到對兩種能力靈活運用與自覺轉換的境界，從而養(yǎng)成油畫寫生中追求精神享受的藝術理念。油畫寫生實踐將因此而繁榮，寫生油畫將因此而富含個性與靈動———這正是我們當今油畫藝術的需要。

朱本源：武漢科技大學藝術與設計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