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劉艷萍

《新唐書·宰相世系表》“武邑孫氏”訂補(bǔ)

文 / 劉艷萍

武邑孫氏系出樂安，為盛唐之際新出名族；自孫逖起，子孫人才輩出，多歷顯職，昭宗時(shí)宰相孫偓尤為顯赫。《新唐書·宰相世系表》所記“武邑孫氏”家族世系頗為宏大，但亦有疏誤。二十世紀(jì)以來學(xué)界陸續(xù)發(fā)現(xiàn)武邑孫氏家族墓志十余方，為《新唐書·宰相世系表》的訂正和補(bǔ)闕創(chuàng)造了條件。

《新唐書·宰相世系表》；武邑孫氏；墓志

武邑孫氏出自春秋時(shí)齊大夫?qū)O書，為樂安孫氏的分支。據(jù)《新唐書·宰相世系表》，武邑孫氏開基之祖為西晉時(shí)的孫顗。但自晉至隋，該支孫氏未有著錄于史冊者。盛唐時(shí)，進(jìn)士出身的孫逖以文學(xué)知名，又以儒學(xué)著稱，武邑孫氏由此逐漸顯達(dá)。中晚唐之際，其子孫多歷顯職，德宗朝桂州刺史、御史中丞孫成，邕管經(jīng)略使孫公器，武宗朝淄青節(jié)度使孫范，宣宗朝東都留守孫簡，宣宗朝天平節(jié)度使、御史大夫?qū)O景商，昭宗時(shí)宰相孫偓皆出自該族。兩《唐書》有孫逖傳，并附逖子成傳?！缎绿茣穼O逖傳后還附有成之孫、公器之子簡傳。《新唐書》又有孫偓傳?！缎绿茣ぴ紫嗍老当怼匪d“武邑孫氏”家族世系頗為宏大。對于《新唐書·宰相世系表》“武邑孫氏”世系所存在的問題，羅振玉《新唐書宰相世系表補(bǔ)正》、岑仲勉《元和姓纂四校記》與趙超《新唐書宰相世系表集?！芬牙矛F(xiàn)存文獻(xiàn)進(jìn)行了補(bǔ)訂。二十世紀(jì)以來學(xué)界陸續(xù)發(fā)現(xiàn)武邑孫氏家族墓志十余方，不僅能訂正《新唐書·宰相世系表》之誤，對其亦有補(bǔ)闕作用。

一、《新唐書·宰相世系表》“武邑孫氏”訂正

（一）孫審象諸子

孫審象為孫逖之孫、孫成之子。孫逖、孫成為當(dāng)世名儒，官位顯達(dá)，兩《唐書》均有傳。據(jù)《新唐書·宰相世系表》（下文簡稱《新表》），孫成有四子：惟肖、保衡、微仲、審象。微仲有一子：庶立。審象有六子：履度、方紹、簧、尚復(fù)、贄、侀?！缎卤怼分蟹浇B為審象第二子，微仲為其伯父。而《孫方紹墓志》曰：“府君諱方紹，字比璉，……曾諱逖，皇唐刑部侍郎，……大王父諱成，皇桂管觀察使，……列考諱微仲，皇沔州刺史。府君即沔州刺史次子也?！盵1]241墓志所敘方紹曾祖、祖父名字及官職與《新表》一致。另據(jù)《孫審象墓志》所載審象諸子情形曰：“有子四人：長曰尚復(fù)，次曰勝，次曰璩，幼曰黑兒?！盵2]2219亦無名方紹者。據(jù)此可知，方紹乃微仲次子，審象是其叔父。方紹之外，《新表》所載審象其余五子名字與《孫審象墓志》一致者僅尚復(fù)一人?！秾O審象墓志》由墓主之侄孫簡撰文，時(shí)簡顯貴已久，所載審象諸子名字當(dāng)不會有誤?！缎卤怼匪d審象六子，方紹為誤置，尚復(fù)乃長子，履度、簧、贄、侀四人必有一訛。審象卒時(shí)六十一歲，而諸子未言有仕歷及中科舉者，且幼子尚稱小名，蓋皆年紀(jì)尚輕，除長子尚復(fù)外，余三子均另起新名，而勝、璩、黑兒所改新名為何，難以考證。

（二）孫士桀諸子

孫士桀乃孫逖次弟遹之孫，《新表》載其有子四人：嗣宗、嗣初、奭、堯。[3]2957千唐志齋藏《長洲令孫君妻張氏墓志》載：“秋七月，頊有從父昆弟之母喪。將葬，從父之孤奭先事之月至，哀號頓首，訴于前曰……曰我先叔父，其在元和二年初命為蘇臺官，始有室。由是五年庚寅，生蘇州司兵參軍嗣初；又乙未年，生進(jìn)士奭；乙巳年，生荊門觀察支使、協(xié)律克；戊申年，生進(jìn)士瓄?！盵2]2280該墓志并未交代墓主丈夫——長洲令之名，但從其夫所歷官職及諸子姓名可知其夫?yàn)閷O士桀。另外，墓志撰文與書丹者孫頊為墓主親侄，亦與《新表》相印證。嗣初為士桀與張氏長子，《孫嗣初墓志》亦有記載：“君諱嗣初，字必復(fù)。府君夫人之嫡長也?！盵2]2418但《孫嗣初墓志》的撰者孫奭又自稱為嗣初“第三親弟”，而《長洲令孫君妻張氏墓志》載孫奭為張氏次子。據(jù)此可知，孫奭尚有一同父異母兄長，應(yīng)即《新表》所云“嗣宗”者。士桀第四子（夫人張氏第三子）——荊門觀察支使、協(xié)律克，《新表》作夔州刺史堯，堯當(dāng)為克后改之名?！堕L洲令孫君妻張氏墓志》所載士桀幼子瓄，《新表》列為睦州長史公彥之子，與士桀為從祖兄弟，可知乃上下錯行所誤置。據(jù)此，則孫士桀有五子：嗣宗、嗣初、奭、克、瓄。

（三）孫正及子詢

孫正、孫詢父子諸史無傳，惟見于《新表》：正，河中少尹；詢，郃陽尉。[3]2949《孫絢墓志》載：“府君諱絢，字佩之，……五代祖府君諱嘉之，……高祖府君諱逖，……曾祖府君諱宿，……大父府君諱公器，……烈考府君諱正，以常奉旨甘，不克隨計(jì)。以榮蔭調(diào)集，累任官至太子右庶子，薨于位。娶清河崔氏，封清河縣君。生子三人，府君即嫡長子也。”[4]193墓志所敘孫絢五代祖至烈考名字與《新表》同，所記孫正官職與《新表》不同。據(jù)《唐六典》，“右庶子二人，正四品下”，而河中少尹為從四品下，孫正終官當(dāng)以墓志為準(zhǔn)?！秾O絢墓志》稱孫正有三子，嫡長子絢為“郃陽尉”，而《新表》載正僅一子名詢，亦為郃陽尉，孫詢工于文墨，卒時(shí)已年五十六，非英年早逝，惜屈居下僚，若真有兄弟同終官“郃陽尉”，《墓志》該會提及此種巧合。從絢、詢二字形似來看，詢當(dāng)為絢之訛。

（四）孫起幼子

孫起為孫逖第三弟亳州刺史孫遘幼子，起子景商官天平節(jié)度使，景商子侑則為昭宗時(shí)宰相。《新表》載孫起諸子：非熊；景商；清。[3]2958-2961新出《孫起墓志》載：“夫人趙郡李氏，生長子非熊，前蘄州黃梅縣尉。夫人隴西李氏，生次子汝砯及三女?！穹蛉撕?xùn)|裴氏，卿族華胄，公宮令范。”[5]90《孫景商墓志》載：“父諱起，有才不展，終滑州白馬縣令。故稱孫氏為學(xué)家。公白馬府君之第二子，母夫人隴西李氏，姑臧上族也。”[4]172孫起侄孫玨所撰《孫起繼妻裴氏墓志》載：“孤叔尚書度支員外郎景商，右清道率府兵曹向哭命于瑴曰……初，刑部娶贈隴西縣太君姑臧李夫人，生度支；繼室以太君，生兵曹?！盵2]2219孫向?yàn)槠渥訉O侀所撰墓志曰：“大王父諱起，滑州白馬縣令贈尚書工部侍郎；祖妣夫人隴西李氏，封隴西郡君，生姑適崔氏，生景商；祖妣夫人河?xùn)|裴氏，封河?xùn)|郡君，生向，即府君之父焉。”[2]2321合四方墓志可知，孫起三娶皆高門，長妻趙郡李氏生長子非熊，繼妻隴西李氏生次子汝砯（后改名景商），繼妻河?xùn)|裴氏生幼子向?！缎卤怼份d孫起幼子名清，與《孫起繼妻裴氏墓志》及《孫侀墓志》所載不符，所歷官職亦不同，當(dāng)為誤置。

二、《新唐書·宰相世系表》“武邑孫氏”補(bǔ)充

（一）孫絿子京奴

孫絿乃孫簡第七子，兩《唐書》均無傳，《新表》僅載：其字子韋，河中支使。[3]2950《孫簡墓志》稱絿為“前進(jìn)士”，“紓、微、絿，兼能以文詞續(xù)為時(shí)用”[1]212，可知乃能文之士，絿妻王氏墓志便由其撰寫?！缎卤怼肺翠泴O絿子嗣，《孫絿妻王氏墓志》曰：“有男曰京奴，女曰伊奴?！盵6]388其所載京奴之名，可補(bǔ)《新表》。

（二）孫絢二子：義藻、義藩

孫絢乃孫正嫡長子，《新表》誤作詢（見前文考辨），僖宗乾符二年歿于河中府官邸，卒年六十五?！秾O絢墓志》載其子嗣曰：“有子二人：長曰義藻、次曰義藩?！盵4]194其所載二子之名，可補(bǔ)《新表》。

（三）孫方紹二子：鄴、牢

方紹乃微仲次子，《新表》誤作審象（微仲弟）次子（見前文考辨）?！秾O方紹墓志》載其二子曰：“有子二人，長曰鄴，次曰牢?！盵1]242其所載方紹二子之名鄴、牢，可補(bǔ)《新表》。

（四）孫向二子：荊、侀

孫向?yàn)榘遵R令孫起幼子、天平節(jié)度使孫景商之弟。孫向?yàn)槠渥觼樗怪驹唬骸案M侀，字可器，……以大中九年四月廿四日謝于東都河南縣敦化里之別第，春秋十有九焉?！云淠觊c四月廿四日窆于東都洛陽縣北邙原陶村里祖妣河?xùn)|郡君夫人塋之東七步，在兄荊之墓南數(shù)步焉，用先塋禮也。父向，泣血譔銘”[2]2321。孫侀卒時(shí)僅十九歲，未曾及第，墓志未提及其婚姻及子嗣，當(dāng)未曾婚配。侀兄荊，《孫侀墓志》未言其卒時(shí)年齡。孫向異母兄景商卒于大中十年，壽六十四，則大中九年孫侀亡時(shí)，孫向年壽至多六十三，故向長子荊亦屬早卒。孫向二子荊、侀，可補(bǔ)《新表》。

（五）孫拙子晝

孫拙乃睦州刺史公乂之孫，御史中丞、汀州刺史孫瑝次子（據(jù)孫瑝及其子拙、女泳三方墓志，瑝在朝最高歷官御史中丞，終于汀州刺史，而《新表》稱其為“鳳翔少尹”，不知何據(jù)，蓋誤）。據(jù)孫瑝、孫拙二墓志，拙乃宰相李福外孫、瑝次子，初名三合，后改為拙。據(jù)《孫拙墓志》所載，拙為唐末進(jìn)士，后唐天成元年卒于洛陽，年六十九，“嗣子晝，心全孝道，志在保家，仰奉訓(xùn)慈，專營大事?！盵7]64該墓志由孫晝書丹，題“鄉(xiāng)貢進(jìn)士”，可知孫拙下葬時(shí)，孫晝尚未及第，亦未曾出仕。此外，孫拙終職，《新表》作“中書舍人”，而墓志題作“朝散大夫守尚書工部侍郎”[7]63，亦可補(bǔ)《新表》之失。

（六）孫公乂幼子珵

公乂乃孫逖次弟左羽林兵曹參軍遹之孫，常州刺史孫會第二子?！缎卤怼份d其子五人：頊、玨、璵、碧、瑝。[3]2955-2956《孫公乂墓志》載其壽齡及子嗣曰：“享年八十。有子十六人。三子先公而歿。今長子頊，前任東都留守推官、檢校尚書屯田員外郎。第四子瑝，登進(jìn)士第，以校書郎為浙右從事。第五子璘，前弘文館生?！盵8]350先公乂而歿的“三子”當(dāng)包括第二子玨，官河南尹。頊、玨、瑝三人，俱見《新表》，頊、玨排序與墓志一致，惟瑝誤作第五子，可據(jù)此補(bǔ)正。據(jù)《孫瑝墓志》，瑝卒后，墓志由摯友李都撰寫，“襄事者季弟前京兆府高陵縣尉珵”，[7]47公乂十六子，又知有名孫珵者，官高陵尉。

綜合以上考證，可訂補(bǔ)“武邑孫氏”世系如下：

嘉之逖宿公器簡絿京奴正絢義藻義藩成微仲方紹鄴牢審象四子：尚復(fù)，勝，璩，黑兒遹會公乂瑝拙晝珵世桀五子：嗣宗，嗣初，奭，克，瓄遘起向荊侀

[1]吳鋼.全唐文補(bǔ)遺（第四輯）[Z].西安:三秦出版社,1997.

[2]周紹良.唐代墓志匯編[Z].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

[3]歐陽修,宋祁.新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

[4]吳鋼.全唐文補(bǔ)遺（第六輯）[Z].西安:三秦出版社,1999.

[5]吳鋼.全唐文補(bǔ)遺（第七輯）[Z].西安:三秦出版社,2000.

[6]吳鋼.全唐文補(bǔ)遺（千唐志齋新藏專輯）[Z].西安:三秦出版社,2006.

[7]吳鋼.全唐文補(bǔ)遺（第五輯）[Z].西安:三秦出版社,2006.

[8]吳鋼.全唐文補(bǔ)遺（第一輯）[Z].西安:三秦出版社,1994.

G256.3；K242

A

1005-9652（2017）04-0156-03

（責(zé)任編輯：虞志堅(jiān)）

劉艷萍，女，洛陽師范學(xué)院文學(xué)院副教授，文學(xué)博士，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xué)、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