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凡人”的理解
張愛玲在《自己的文章》曾這樣說道:“我知道我的作品里缺少力……而且我相信,他們雖然不過是軟弱的凡人,不及英雄有力,但正是這些凡人更能代表這時代的總量。”張愛玲所處的時代是一個破壞的時代,歷史文明遭到史無前例的破壞,中華民族也陷入了外強的侵略與瓜分,作家本人所處的上海也喪失了其主體性的地位。而相較于這種破壞的時代,其留給人們心理的陰影則是更為巨大的災(zāi)難:對生存的恐懼,無助的擔憂,與自身切膚的關(guān)注,因而關(guān)注和探討凡人這個社會主體組成部分在破壞時代中的生存狀態(tài)于作家本人而言,比破壞的時代本身更具有意義。他們的生存狀態(tài)不僅投影著時代破壞的外在特征:戰(zhàn)爭和革命,社會制度的破壞以及社會階層的分化;更能表現(xiàn)為時代破壞影響下的社會文化心態(tài)。正是在這樣對凡人時代意義的把握上,作家本人認為“凡人更能代表時代的總量”“他們(凡人)最能代表現(xiàn)在社會的空氣”。凡人作為這個社會主體成分的意義便在這里顯現(xiàn)。
二、認真:“凡人”的存在方式
面對復(fù)雜的生活選擇本身就是一個艱難的事情,選擇對于他們存在的意義有著重要的影響。張愛玲在談到他筆下人物的生存意義和方式時,在《自己的文章》中深情的寫到:“我的小說里,除了《金鎖記》里的曹七巧。全是寫不徹底的人物。他們不是英雄,他們可是這時代的廣大的負荷者。因為他們雖然不徹底,但究竟的是認真的”,他們對于物質(zhì)的偏愛與實際生活中和美暢快細節(jié)的追求從來是不避諱的,而且對物質(zhì)的關(guān)注滲透在自己生活的每一個細節(jié),對它在現(xiàn)實生活中的權(quán)威性,他們都有著近乎一致性的認同,思想上缺乏對生活更為深刻理性思考與沉淀。情緒上總是一種波動起伏的狀態(tài),或焦慮;或孤獨壓抑而顯得有點神經(jīng)質(zhì);或歇斯底里。行為方式上表現(xiàn)為,處理自己的事情時謹小慎微,瞻前顧后,有時也不免做一些冒險的舉動,一貫的表現(xiàn)“不明不白,猥瑣,難堪,失面子的屈服”。雖然他們在生活當中的選擇未必理性,但對于自身而言卻是不回避的主體性的思考與審視。正如謝有順在他的《小說:回到存在》一文中說到“存在是一切情感、思想、欲望和人一切活動的本源,是人的生存意義的基礎(chǔ),既表明人客觀的地位,也表明人主觀深邃的體驗,是當下的,現(xiàn)實的,是自我的本質(zhì)”。認真成為他們面對這個世界表明自己存在的唯一選擇,也成為他們唯一的生存方式。
三、認真背后的真實:無法超越的精神苦難
游弋于世俗生活中的凡人人生歷程體現(xiàn)著對生命本身的敬畏,但將這一切歸于對現(xiàn)實利益與自身欲望無以復(fù)加的追求,未免顯得絕對。因此精神的充實不僅體現(xiàn)著作為一個人快樂與富足,更在引領(lǐng)人走向智慧與豁達,直面生活的苦難與危機,而不至于被苦難征服,陷入生活的迷茫與痛苦之中不能自拔。張愛玲筆下的人物雖然有著更易體察人性弱點的能力和可能,但只停留在表面的認知上,并引導(dǎo)他們對生活更為深刻的思考與沉淀。這決定了他們的生存方式,也最終導(dǎo)致了自己的悲劇人生。因而悲劇不是一種偶然的出現(xiàn),而是一種必然的存在。面對復(fù)雜的社會世相,他們是渺小的、無助的、軟弱的。很難尋求到一種有效的解決自己困境的方式,而更激發(fā)的是他們?nèi)诵援斨械某髳旱囊幻?,自私、虛偽、報?fù)、惡毒等等,不由自主地陷入了精神苦難的境地,終因無法承受或轉(zhuǎn)化的失敗,成為他們一種無法逾越的心理障礙。因此這種精神苦難便成為他們悲劇的真正誘因,這也成為張愛玲寫作《傳奇》的最終意義:“蒼涼背后的啟示?!?/p>
四、結(jié)語
基于此我們有理由認為張愛玲對凡人世俗生活的藝術(shù)關(guān)照是深刻的、有價值的,不僅外在的文字絢麗多彩,而內(nèi)在更流淌著深沉的人文關(guān)懷。張愛玲對于凡人世界的真實寫照與深刻探討對今天同樣面臨精神危機的人們的自我更新與自我發(fā)現(xiàn)有著重要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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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文著,山東利津縣第一中學(xué)教師。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