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一冰++張勇安
摘 要:成立于1923年的“大英帝國癌癥運動”是英國大眾防癌教育的重要推動力量?!斑\動”建立之初,因癌癥研究項目需要大量的經費支持,防癌宣傳活動成為其籌集科研經費的重要渠道。20世紀30年代中葉,“運動”防癌教育的性質發(fā)生了顯著變化,其公益性和社會教育功能日益凸顯。它通過形式多元、內容豐富的宣傳教育方式推進大眾防癌教育,提升公眾對癌癥病因學、病理學以及癌癥預防、診療技術的認知。正是在其努力之下,大眾防癌教育事業(yè)不單于1953年8月得到英國衛(wèi)生部的支持,且地方衛(wèi)生行政部門也首次以“公權力”的身份積極參與其中,成為推動防癌教育事業(yè)發(fā)展的新生力量。這為大眾防癌教育真正走向“全國”提供了可能。
關鍵詞:大英帝國癌癥運動;大眾防癌教育;公共醫(yī)學;預防醫(yī)學
作者簡介:崔一冰,男,上海大學歷史系博士研究生,從事歐美近現(xiàn)代醫(yī)療社會史研究;張勇安,男,教育部青年長江學者,上海大學歷史系教授、博士生導師,從事歐美近現(xiàn)代醫(yī)療社會史、國際禁毒政策史、冷戰(zhàn)國際史研究。
中圖分類號:K561.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7504(2017)05-0143-11
1923年7月,部分醫(yī)生因不滿“實驗科學家”主導的“帝國癌癥研究基金會”(Imperial Cancer Research Fund)1和“醫(yī)學研究委員會”2而發(fā)起成立“大英帝國癌癥運動”(British Empire Cancer Campaign),旨在將癌癥病因學研究與臨床治療相結合1,更好地為“打贏癌癥戰(zhàn)爭服務”。它深受“美國癌癥控制協(xié)會”(American Society for the Control of Cancer)2防癌教育宣傳影響,認為“抗癌目標的最終實現(xiàn)絕不能簡單依靠實驗室醫(yī)學研究,還需要醫(yī)學界與社會力量的共同努力才能實現(xiàn)”[1](P363)。正是在這一理念指引下,它成為了英國大眾防癌教育的積極推動力量。國際學術界對“大英帝國癌癥運動”和英國大眾防癌教育關系之研究雖多論及,但卻主要集中于“運動”建立的歷史過程以及英國大眾防癌教育活動的溯源等內容3,拙稿試圖通過專題研究,以期較為深入地理解這一組織在英國公眾認識癌癥的歷史過程中扮演的角色和發(fā)揮的作用,同時借此管窺20世紀英國的醫(yī)學教育的社會史[2](P54)。
一、“運動”的建立與癌癥防控模式的轉型
英國癌癥醫(yī)學的研究和診療技術的發(fā)展相對滯后。晚至19世紀末,癌癥仍被英國醫(yī)學界看作是人類機體的偶然性病變,并無規(guī)律可循。面對肆虐的“絕癥”陰霾,醫(yī)院是英國癌癥防控的唯一陣地,也是民眾唯一可以相信和依靠的對象,羅伊·波特(Roy Porter)在《劍橋插圖醫(yī)學史》中曾這樣描述,“世紀末的英國癌癥醫(yī)院只是癌癥病患最后的收容所”[3](P335)。波特絕望的言辭折射了當時英國醫(yī)學界面對癌癥病魔時的無奈與悲涼。
另一方面,19世紀60年代以來,德法等歐陸國家卻在細胞生物學、細菌理論等領域取得了一系列的重大突破,拉開了醫(yī)學現(xiàn)代化的序幕。受其影響,英國醫(yī)學界的有識之士也開始重新思考理論醫(yī)學研究對癌癥疾病治療和控制的作用。公共衛(wèi)生學家約翰·西蒙(John Simon)就曾這樣評論理論醫(yī)學研究對癌癥治療與社會控制的積極意義,“化學、生物學等基礎理論研究是癌癥醫(yī)學發(fā)展的關鍵,醫(yī)學界對惡性疾病的認識應該建立在更加科學的基礎之上,臨床診療活動也應該有更加科學的解釋”[2](P54)。
1902年,“大英帝國癌癥研究基金會”的建立開啟了英國癌癥治療與疾病控制的新時代4?!盎饡笔种匾暟┌Y理論醫(yī)學的研究,開啟了英國癌癥研究專門化的進程,結束了英國過去以癌癥醫(yī)院為核心的癌癥治療、臨床防控模式,推動了英國癌癥醫(yī)學研究在20世紀初的快速發(fā)展?!盎饡背闪⒁院?,積極開展癌癥流行病學調查,獲取了大量癌癥臨床診療的原始數(shù)據(jù),并結合細胞生物學、胚胎學和免疫學等新興學科的理論,破解了癌細胞分裂等一系列的癌癥醫(yī)學難題。美國知名病理學家詹姆斯·尤因(James Ewing)將20世紀初英國癌癥研究專門化的趨勢視為“吹響了人類戰(zhàn)勝癌癥的號角”[4](P1)。
誠然,“基金會”在癌癥基礎理論醫(yī)學領域雖頗有建樹,但是英國的癌癥防控形勢卻沒有因此而得以好轉。1901至1921年,英國男性口腔癌的死亡率由每百萬人中38人上升到53人;乳腺癌的死亡率由每百萬人中148人上升至190人,其增長速度分別達到39%和28%。此外,癌癥死亡率也從1901年的每百萬人中841人上升至1921年的1007人,增長速度也達到了19%。其中,僅1922年一年,英國1就有超過46 000名患者死于癌癥[5]。癌癥死亡率的持續(xù)攀升讓“大英帝國癌癥研究基金會”和癌癥防控的“基礎醫(yī)學”模式受到了來自醫(yī)學界和社會的普遍質疑,同時也從實踐上證明了自1902年以來英國醫(yī)學界歷經20余年苦心孤詣探索出來的以“大英帝國癌癥研究基金會”為主體、以“基礎研究”為重點的癌癥防控模式存在局限。醫(yī)學界不得不開始重新思考一種新的、替代性的癌癥防控模式。
隨著癌癥醫(yī)學研究的逐步深入,癌癥以及癌癥防控實踐活動本身的復雜性也愈發(fā)突出。20世紀20年代初,英國醫(yī)學界就癌癥防控事業(yè)未來的發(fā)展達成了新的共識。醫(yī)學界普遍認為癌癥基礎醫(yī)學是人類認識癌癥疾病,尋找科學、合理診療方案的重要前提;但是,臨床診療經驗的積累、技術的提高也是降低癌癥死亡率的必要條件,兩者互為表里,不可偏廢。此外,隨著人類社會的發(fā)展和癌癥疾病產生的新變化,人們逐漸認識到傳統(tǒng)醫(yī)學模式的不足。癌癥防控不能拘泥于基礎研究或臨床治療的傳統(tǒng)單一范式,而需要通過政府、癌癥研究機構以及民眾的共同參與才能夠獲得最后的勝利[6]?;谶@些認識,英國的癌癥防控模式繼“醫(yī)院-臨床醫(yī)學模式”以及“實驗室-基礎醫(yī)學模式”的生物醫(yī)學模式之后,開始向“醫(yī)院-實驗室-社會參與”三位一體的社會醫(yī)學模式轉變2。endprint
社會力量的介入是癌癥防控社會醫(yī)學模式轉向的關鍵。其中,以醫(yī)護人員與普通民眾為行為主體的防癌教育活動就是整合、動員社會力量參與到癌癥防控實踐的重要形式。防癌教育主要可以分為針對醫(yī)護人員開展的醫(yī)學專業(yè)教育和針對普通民眾的防癌普及教育兩種。但是,在防癌教育實踐活動中,針對醫(yī)護人員的專業(yè)醫(yī)學教育往往被視作大眾防癌普及教育的前提條件,二者存在邏輯上的依存關系,實踐操作層面上也存在著客觀的時間先后關系。大眾防癌教育則主要是通過公共演說、報刊媒體宣傳、展會等形式面向公眾普及癌癥病因、病理和臨床表現(xiàn)等相關知識,繼而增強民眾癌癥預防的意識,從而實現(xiàn)提高癌癥治愈率、減少癌癥死亡率的一種疾病宣傳教育形式。
英國的防癌教育活動最早可以追溯到20世紀初的女性宮頸癌篩查項目。1902年,德國哥尼斯堡大學婦科學教授喬治·文特爾(George Winter)在東普魯士地區(qū)內的醫(yī)護人員中,積極推廣的宮頸癌早期篩查培訓項目,有效降低了該地區(qū)因“延誤治療”而導致的宮頸癌死亡率,成為英國早期防癌教育可資借鑒的成功案例。1909年,“英國醫(yī)學會”(the British Medical Association)也開始通過宣傳手冊等形式幫助助產士、全科醫(yī)生等醫(yī)護人員了解宮頸癌的早期臨床病灶,以便在臨床檢查活動中可以及時發(fā)現(xiàn)潛在的女性宮頸癌患者,進而希望借此提高患者的存活率[7](P1319)。自1910年起,倫敦以及其他地方郡市先后組織實施了一系列面向醫(yī)護人員的防癌教育活動。其中,樸茨茅斯地區(qū)在查爾斯·基爾德(Charles Childe)的推動下,率先開展面向社會中上層婦女的大眾防癌教育試點工作,將防癌教育的活動范圍擴展到了普通民眾層面[7](P1319)。至此,英國防癌教育活動已不再囿于針對醫(yī)護人員培訓式的專業(yè)教育,開始向范圍更廣的大眾防癌教育縱深轉型。但是,醫(yī)學界鑒于宮頸癌篩查項目可能造成的“恐癌”情緒,對基爾德推動的大眾防癌教育活動缺少必要的熱情。此外,衛(wèi)生部也在1923年1月以來的幾份文件中表達過對大眾防癌教育活動以及其可能引起的“癌癥恐慌”的擔憂[4](P73)。
“英國醫(yī)學會”組織的防癌教育實踐活動首開了英國以組織形式開展防癌教育的先河。但是,鑒于全科醫(yī)生、衛(wèi)生部對大眾防癌教育可能造成的“恐癌”情緒蔓延的擔憂,基爾德力薦的大眾防癌教育活動并未形成燎原之勢。盡管如此,隨著公共衛(wèi)生學、疾病社會控制等社會醫(yī)學的發(fā)展,以及受“美國癌癥控制協(xié)會”在其國內成功開展大眾防癌教育事業(yè)的積極影響,英國開始有越來越多的社會力量開始介入到癌癥防控的進程中。
1923年7月,“大英帝國癌癥運動”建立, “運動”的目標旨在整合英國分散的、不成體系的癌癥研究力量,加快癌癥基礎、臨床研究的步伐;推動全國范圍內的癌癥流行病學調查統(tǒng)計,更好地為國內癌癥研究提供數(shù)據(jù)支持;加快癌癥防治知識的公眾普及工作,增強公眾參與癌癥防治事業(yè)的主體參與度。相較專注于癌癥基礎研究的“大英帝國癌癥研究基金會”,新成立的“大英帝國癌癥運動”則主要致力于癌癥臨床診療技術的推廣與應用,更強調社會參與的重要性,英國癌癥防控“社會醫(yī)學”模式由此正式開啟。就這個意義上講,“運動”的成立標志著英國防癌教育事業(yè)進入新的歷史階段。
“全體代表大會”(Grand Council)是“大英帝國癌癥運動”的最高權力機構,大會下設“科學顧問委員會”(the Scientific Advisory Committee)和“執(zhí)行委員會”(the Executive Committee)兩個常設機構。其中,科學顧問委員會主要負責“運動”內部的科研項目管理,而執(zhí)行委員會則具體負責“運動”的日常行政管理事宜。此外,“運動”還會根據(jù)具體的職能分工,常設或臨時設立一些專門委員會來具體應對相關事宜。
值得注意的是,“運動”還吸引了當時英國最負盛名的科學家、醫(yī)生參與其中。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有倫敦圣馬克醫(yī)院(St. Marks Hospital)外科醫(yī)生洛克哈特·馬默里(Lockhart Mummery)、主張將基礎研究與臨床治療相結合的倫敦圣巴托羅繆醫(yī)院(St Bartholomew's Hospital)托馬斯·霍德勛爵(Thomas Horder)以及王室醫(yī)生伯特蘭·愛德華·道森(Bertrand Edward Dawson)等。英國國王喬治五世、愛德華八世以及喬治六世王等英國王室成員也以“贊助人”的身份積極投身于“運動”的活動中?!坝t十字會”(British Red Cross)亦利用其龐大的社會網絡組織,為“運動”提供了經費和社會渠道的支持1。自“運動”成立以來,特別是1928年7月成功主辦了“第一屆世界癌癥大會”(the First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Cancer)之后,其社會聲望及學界認可度得到了空前提升,及至30年代“運動”已經成為英國癌癥研究最主要的資助機構之一2。
二、“運動”與大眾防癌教育活動的展開
“臨床醫(yī)生”3是“運動”會員構成的主體,其利益訴求一定程度上左右著“運動”事業(yè)的工作重心和未來事業(yè)的發(fā)展方向。1923—1939年,鑒于“臨床醫(yī)生”的反對[1](P358),“運動”并沒有將防癌教育等社會公益性較強的事業(yè)納入發(fā)展的主線,而是將重點放在了癌癥研究項目的資助和癌癥臨床診療技術的推廣等方面。
1928年10月,“運動”為了更好地實現(xiàn)癌癥診療技術的推廣與應用,將執(zhí)行委員會下屬的“預備委員會”(the Preliminary Committee)和“信息委員會”(the Intelligence Committee)的職能相整合,發(fā)起成立了“調查委員會”(the Investigation Committee)。該委員會旨在通過總結其他國家醫(yī)學自治團體在癌癥醫(yī)學研究項目資助、宣傳等方面的成功經驗,以及“運動”自成立以來在診療技術推廣方面所遇到的問題與挑戰(zhàn),為“運動”未來的發(fā)展提供合理化的建議?!罢{查委員會”在經過數(shù)年的社會調查后, 意識到社會宣傳工作對組織發(fā)展的重要作用,認為“‘運動為了更好地實現(xiàn)癌癥防控的目標(主要是降低癌癥死亡率),整合國外內癌癥醫(yī)學研究的各種資源,發(fā)起成立專門的‘宣傳委員會是很有必要的”[8]?!斑\動”成立之后,防癌宣傳演說活動是其為癌癥研究項目籌集經費的重要方法。但是,隨著防癌宣傳活動規(guī)模的擴大,“運動”現(xiàn)有的組織框架結構已經無法滿足其日益增長的業(yè)務需求。與此同時,“運動”以項目經費籌集為目的的防癌宣傳教育活動還遭到了衛(wèi)生部的反對。不久,衛(wèi)生部便以“防癌宣傳教育活動是一種公益性項目,不應該與項目經費籌集掛鉤”為由緊急叫停了防癌教育活動[8]。endprint
1934年2月,“運動”執(zhí)行委員會按照“調查委員會”的建議,發(fā)起成立了具體負責“運動”防癌宣傳教育工作的“中央宣傳委員會”(Central Propaganda Committee),旨在更好地利用防癌宣傳活動來擴大“運動”的社會影響力。更重要的是,“中央宣傳委員會”還將防癌宣傳教育活動從原來“運動”項目經費的籌集工作中獨立出來,旨在更多地強調防癌宣傳教育活動的非營利性。30年代中葉至二戰(zhàn)爆發(fā)前,在“運動”宣傳委員會主席馬爾科姆·唐納森(Malcolm Donaldson)等人的支持與推動下,英國多個郡開展了針對醫(yī)護人員和普通民眾的防癌教育宣講活動。其后,唐納森還在這些活動的基礎上系統(tǒng)總結了“運動”在防癌教育宣教實踐活動中的成功經驗以及存在的問題,組織編纂了《防癌教育指導意見書》?!斗腊┙逃笇б庖姇肥菓?zhàn)前“運動”地方防癌教育的指導性文本,為“運動”防癌教育活動的展開提供了豐富的理論與實踐經驗的指導[8]。
自1934年“運動”宣傳委員會成立至二戰(zhàn)爆發(fā),“運動”總共開展了1200多場的防癌教育宣傳演說活動,不可不謂“紅極一時”,但歐洲戰(zhàn)事一開,戰(zhàn)前英國防癌教育事業(yè)的短暫春天也因此而宣告結束[9]。概而述之,1923年至1939年,“運動”的防癌教育活動主要還是圍繞組織社會影響力的提升以及臨床診療技術的推廣等主干業(yè)務而展開,防癌教育還沒有作為一項獨立的主干業(yè)務被“運動”加以考慮。
二戰(zhàn)后,“運動”重組了戰(zhàn)前的“中央宣傳委員會”,并在1947年更名為“癌癥教育委員會”(Cancer Education Committee)?!鞍┌Y教育委員會”的成立標志著防癌教育開始成為“運動”事業(yè)發(fā)展的主干業(yè)務之一,但遺憾的是,“癌癥教育委員會”的成立并沒有立刻扭轉戰(zhàn)后防癌教育的頹勢。1947年的《“大英帝國癌癥運動”年報》就曾指出,“現(xiàn)階段的防癌宣教活動根本提不起民眾的任何興趣”[10]。1948年2月5日,“運動”外事秘書阿爾普萊斯爵士(Sir Allpress)向《每日鏡報》雜志社編輯部轉呈了唐納森草擬的《關于戰(zhàn)后英國防癌教育事業(yè)發(fā)展狀況》的文章,文中同樣注意到“英國現(xiàn)階段的防癌教育發(fā)展步履蹣跚,正遭受著前所未有的挑戰(zhàn)。民眾中甚至出現(xiàn)了‘防癌教育就是少數(shù)別有居心的掮客圈錢的騙局的負面言論”[10]??梢哉f,戰(zhàn)后初期,英國民眾對防癌教育活動熱情度不高和普遍的不信任,阻礙了戰(zhàn)后“運動”大眾防癌教育活動的復蘇。
“國民健康服務體系”(National Health Service)的建立對“運動”大眾防癌教育事業(yè)的發(fā)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案@麌摇钡恼邠碥O認為,“大眾防癌教育活動讓民眾的‘恐癌情緒更加敏感,同時也炒熱了醫(yī)院的‘生意。很多疑神疑鬼的癌癥‘患者(自認為)踏破了醫(yī)院的大門,尋求專家的最后確診,不僅導致國家醫(yī)療資源被低效利用,還增加了政府的財政負擔”[1](P364)。防癌教育在“國民健康服務體系”的話語中被視為一種占用國家醫(yī)療資源的低效行為。鑒于此種情況,衛(wèi)生部以及其他癌癥醫(yī)學研究機構都不愿意看到因為大眾防癌教育的推廣而進一步增加“國民健康服務體系”中全科醫(yī)生的負擔?!斑\動”秘書圖爾斯爵士(Sir Tours)在評價美國式的大眾防癌教育在英國遭遇水土不服時,認為,“美國的防癌教育活動建立在制造‘恐懼的基礎上。這種建立在‘恐懼、而非‘希望基礎之上的防癌教育活動并不適合一個旨在建立‘福利國家的土地”[11]。
1947至1952年間,“運動”重組了癌癥宣傳職能部門,恢復了部分戰(zhàn)前的大眾防癌教育活動,但是其規(guī)模卻始終沒有恢復到戰(zhàn)前的水平。[8]“運動”內部全科醫(yī)生的反對以及衛(wèi)生部的批評是該階段“運動”大眾防癌教育活動發(fā)展緩慢的主要原因。究其緣由,主要是全科醫(yī)生和衛(wèi)生部擔心,大眾防癌教育徒增了本就脆弱的“國民健康服務體系”的運作成本和全科醫(yī)生的工作負擔。此外,衛(wèi)生部還對“癌癥教育委員會”有意將大眾防癌教育推廣至全國的“國家計劃”表示憂慮,這些無疑為戰(zhàn)后大眾防癌教育的發(fā)展戴上了政策“緊箍咒”[12](P122)。1948年1月10日,唐納森在寫給伯明翰伊麗莎白女王醫(yī)院婦產科醫(yī)生希爾達·勞埃德(Hilda Lloyd)的信中提到,“現(xiàn)在很清楚,在可以預見的未來,‘癌癥教育委員會將面對的主要問題是防癌教育的對象問題,即防癌教育的對象是繼續(xù)集中在全科醫(yī)生的范圍,還是可以向更大的范圍擴展”[13]。從唐納森在信件中使用的措辭和態(tài)度可以推斷,其對“運動”大眾防癌教育活動所面對的問題與挑戰(zhàn)有著十分清醒的認識。
誠然,1947年以來,衛(wèi)生部頻繁通過大眾防癌教育問題向“運動”施壓,使得大眾防癌教育活動陷入進退兩難的尷尬境地。但是,以唐納森為代表的大眾防癌教育計劃的支持者并沒有迫于衛(wèi)生部的政策導向壓力而就范。相反,他們始終沒有停止通過公眾演說、防癌專題文章的撰寫等形式來推動英國大眾防癌教育發(fā)展。如與倫敦“全國女性公民聯(lián)合會”(National Women Citizens Association)聯(lián)合組織醫(yī)學專題演講。1947年11月20日,倫敦“全國女性公民聯(lián)合會”秘書斯蒂德(Stead)在寫給“運動”外事秘書的信中提到,“全國女性公民聯(lián)合會”總部正在為其分支機構組織一系列的醫(yī)學專題演講。同時,在信中,斯蒂德還對即將造訪“全國女性公民聯(lián)合會”地方分部的“運動”專家表示了歡迎[14]。12月4日,“運動”秘書在回信中表示,“運動”愿同“全國女性公民聯(lián)合會”進一步加強合作,為提高英國女性的健康水平(特別是癌癥預防方面)提供更多的人員、智力支持[15]。
同時它與各類媒體攜手推進防癌教育宣傳工作。12月11日,倫敦《每日鏡報》特約編審戈登·博謝爾斯(Gordon Boshells)致信“運動”外事秘書阿爾普萊斯,表達了《每日鏡報》對“運動”大眾防癌教育工作的興趣。更值得關注的是,博謝爾斯還對“運動”發(fā)出了約稿邀請,并就文章的類型、字數(shù)限制以及文字風格等細節(jié)問題給予了細致的說明?!啊睹咳甄R報》為了更好地幫助‘恐癌民眾以及深受癌癥病痛折磨的患者走出陰影,對介紹癌癥研究最新進展的文章非常感興趣。按照慣例,期刊特約稿件的字數(shù)范圍是200字至850字之間,內容以平易近人地事實闡述為主,而不是純理論性的觀點贅述?!盵16]阿爾普萊斯在收到《每日鏡報》的約稿申請后,于12月16日將約稿申請轉呈“運動”宣傳委員會主席唐納森,希冀其可以完成《每日鏡報》的約稿[17]。endprint
1948年2月8日,阿爾普萊斯致信博謝爾斯并同時轉發(fā)了唐納森撰寫的關于防癌教育意義的文章,以期《每日鏡報》擇日發(fā)表。唐納森在文章中如是評價大眾防癌教育的意義,“大眾防癌教育通過向民眾普及癌癥病因、病理學常識(或者說是哪些臨床病灶有可能發(fā)展成為癌癥),告訴普通民眾癌癥可以通過‘早發(fā)現(xiàn)、早干預,得到有效地治療,幫助其擺脫‘絕癥陰云的困擾。其次,大眾防癌教育也是宣傳癌癥疾病研究領域最新成果的重要平臺和有效手段。防癌教育活動在共享專業(yè)技術信息的同時,也會增強民眾在面對癌癥疾病時的勇氣與自信”[18]。
除此以外,1948年一年中,“運動”還曾受德文郡倫敦“米爾希爾扶輪社”(Mill Hill Rotary Club)“皇家帝國協(xié)會布里斯托爾分會”(the Bristol Branch of the Royal Empire Society)以及“格拉斯哥扶輪社”(the Glasgow Rotary Club)等地方組織的邀請,展開了一系列圍繞癌癥病因、病理學普及以及癌癥預防、診療技術推廣等話題的公眾演說活動,并受到組織方的高度贊揚。
1952年,在“大英帝國癌癥運動”和“健康教育中央委員會”1(Entral Council for Health Education)等醫(yī)學非營利性機構的推動下,衛(wèi)生部對大眾防癌教育的態(tài)度也開始出現(xiàn)了松動。6月26日,衛(wèi)生部下屬“中央衛(wèi)生委員會癌癥與放射療法咨詢委員會”(the Central Health Service Councils Standing Cancer and Radiotherapy Advisory Committee)指出,“雖然在全國范圍內開展大眾防癌教育項目的時機還不成熟,但是中央政府(衛(wèi)生部)應該鼓勵各地方衛(wèi)生主管部門以及醫(yī)學自治機構根據(jù)自身情況來適時開展大眾防癌教育的試點活動,借此來檢驗大眾防癌教育在抗癌斗爭中的真實效果。”1不久,衛(wèi)生部就“公權力”介入防癌教育事業(yè)的問題展開了長達一年時間的論證,并于1953年8月正式發(fā)文,“鼓勵地方、醫(yī)學自治機構自行組織安排大眾防癌教育事業(yè)”[19]。以此為契機,英國以衛(wèi)生部為代表的國家衛(wèi)生行政“公權力”開始參與到大眾防癌教育事業(yè)中,結束了過去30年以非營利性組織機構為主導的大眾防癌教育模式。
三、“運動”教育活動的主要內容和宣傳媒介
“早發(fā)現(xiàn)、早治療”的防控原則,常見癌癥類型的臨床表現(xiàn)以及全方位、定期的體檢習慣是“運動”大眾防癌教育力薦的癌癥預防“三駕馬車”?!斑\動”通過在普通民眾中宣傳“三駕馬車”在癌癥防控實踐中的重要意義,希望提高普通人“發(fā)掘”潛在患病風險的能力,使個人的“自查、自檢”行為成為癌癥防控的第一道關卡。同時,鑒于防癌教育對象的多樣性、“運動”在“三駕馬車”的推廣實踐中也會利用形式豐富的宣傳介質來組織、安排大眾防癌教育活動,以期實現(xiàn)防癌教育活動的效用最大化。
“運動”根據(jù)教育對象在防控意識、對潛在疾病的認知情況及其據(jù)此做出的反應等方面的差異,將教育對象劃分為三類。第一類,對自己病情一無所知的患者。鑒于該類人群癌癥防控意識的缺乏,“早發(fā)現(xiàn)、早治療”防控原則以及臨床病灶篩查知識的普及可以幫助該類人群有效地建立或強化已有的癌癥防控意識,借此讓個人“自檢、自查”行為成為社會癌癥防控的第一道防線[20](P14)。
第二類,已然感知生理異樣,但并未給予足夠重視的人群。該類人群根據(jù)臨床表現(xiàn)的差異又可以被進一步細分為兩類,一部分是癥狀容易被察覺的臨床病灶,另一部分是如果不借助專業(yè)的精密儀器便很難察覺的生理異樣。前一類人群可以通過大眾防癌教育活動普及的癌癥預防知識,展開有效地“自查、自檢”行為,從而實現(xiàn)“早發(fā)現(xiàn)、早治療”的癌癥防控目標,使其成為大眾防癌教育的直接受益者;而后者因為“自查、自檢”難度較大,生理異樣不容易被察覺,往往很難直接受益于防癌知識的普及教育活動[20](P14)。因此,鑒于該類型人群“自查、自檢”的不易操作性,“運動”將防癌教育的重點放在了定期醫(yī)學檢查項目的普及上?!斑\動”希望通過推廣定期的、全方位的醫(yī)學檢查,來實現(xiàn)對該類人群的癌癥防控之覆蓋。但是,定期體檢項目的推廣也無形中擴大了專業(yè)醫(yī)學人才的供應缺口,增加了“國民健康服務體系”中全科醫(yī)生的負擔。因此,“運動”對定期醫(yī)學檢查項目的普及也是其防癌教育活動遭到全科醫(yī)生反對的主要原因[1](P364)。
第三類,已經覺察到生理異樣,且根據(jù)已有知識預判其身患癌癥的可能性較高,但拒絕接受專業(yè)治療的人群。該類人群的偏執(zhí)主要源自于對死亡的恐懼,“運動”開展的防癌宣傳教育活動很難直接驅散其心中的“恐癌陰云”。鑒于該類人群普遍存在的“恐癌”情緒,“運動”認為除了“早發(fā)現(xiàn)、早治療”的防控原則普及外,還需要精神醫(yī)學的積極介入才能更好地讓患者敞開心扉,正視疾病現(xiàn)狀,從而接受科學、合理的治療方案[20](P14)。
“運動”通過“靶向定位”的方法細分了教育對象的類型,進一步明確了大眾防癌教育的內容,即通過“早發(fā)現(xiàn)、早治療”防控原則的推廣,普及癌癥常見的臨床癥狀知識,希冀借此幫助民眾建立、提高“自查、自檢”的積極防控意識亦或是養(yǎng)成定期體檢的習慣,進而最終實現(xiàn)降低癌癥死亡率的防控目標[20](P14)。
“運動”在完成對教育對象的“靶向定位”后,還依據(jù)重點對象的性別、宗教等社會屬性對其進行了再分類。“運動”在總結大眾防癌教育實踐活動的經驗后發(fā)現(xiàn),女性要比男性更加關注個人的健康問題,特別是對癌癥疾病的預防知識的關注與需求要遠高于男性[20](P7)。鑒于此,為了充分照顧女性的利益訴求,“運動”將乳腺癌、宮頸癌等女性常見癌癥的病因、病理以及診療技術作為大眾防癌教育活動重點宣講的內容,其內容占比要遠高于前列腺癌等男性癌癥的宣講力度[9]。
此外,“運動”還十分重視宣傳主體與教育對象之間的關系處理?!斑\動”約克分會的醫(yī)生基欽(Kitching)在《癌癥宣傳之我見》中提到,“民眾對任何以項目籌款為名的防癌宣傳活動有著天然的抵觸情緒”[20](P8)。因此,“運動”按照“長期堅持、建立互信、循序漸近”的公關原則,通過成立“中央宣傳委員會”來凸顯宣傳主體的社會公益性,消解民眾對“運動”大眾防癌演說活動“逐利性”的誤解,繼而與民眾建立良好的互動關系,提升其主體參與度,最終為抗癌斗爭的勝利開展提供了便利的條件。endprint
同時,“運動”注意到,如何保證民眾對“運動”大眾防癌教育實踐活動關注與參與的持續(xù)性,是“運動”實現(xiàn)其癌癥防控目標的關鍵。本質上這是一個影響與被影響的關系問題,民眾關注的焦點和行為可以通過上下兩個渠道施以影響。人們的觀念世界中存在著兩條并行的權利話語體系,在這里各種矛盾對立的觀念通過復雜的機制維持著簡單的平衡,而平衡狀態(tài)的失去就意味著某一類觀點開始占據(jù)上風,另一類則必然受到無情地壓制。通常情況下,來自上層權威人士的觀點是一種極為強勢的話語流,而強勢話語流的介入是打破觀念平衡最簡單粗暴的方法?;鶜J認為,“在癌癥宣教實踐活動中,知名期刊的編輯的觀點就是典型的強勢話語流,我們可以利用這種強勢的話語權力來實現(xiàn)癌癥宣教活動的目的”[20](P12)。
除上層的強勢話語流植入之外,來自社區(qū)、城鎮(zhèn)、農村以及工廠等與民眾生活息息相關的“下層場域”的觀念輸入也會對民眾的想法產生直接的影響?!斑\動”為了保證民眾對癌癥研究的持續(xù)性關注,每年會定期舉辦一些類似公眾開放日的活動,讓普通民眾有機會更直觀地了解癌癥醫(yī)學研究的最新進展。例如,通過在癌癥實驗室附近舉辦宴會活動,當?shù)孛癖娍梢灾庇^地觀察到實驗設備的運轉、試驗流程的進展以及專業(yè)人士對醫(yī)學試驗進程的同步解說,這樣無疑會對民眾產生極大的吸引力,提升他們對癌癥研究的興趣[20](P12)。
而且,“運動”為了充分調動普通民眾參與癌癥防控事業(yè)的積極性,迎合教育對象各個層面的需求,采用了特色鮮明、形式多樣的宣傳手段。其中,報紙、書刊、宣傳冊、海報、電影、演說以及展覽會等是“運動”開展大眾防癌教育活動最常用的媒介載體[21]。
首先,演講是防癌宣傳教育活動最常用的方法?!斑\動”的演講活動主要分為面向全科醫(yī)生等具有醫(yī)學專業(yè)背景的學術報告以及面向普通民眾的普及演說等兩種形式。其中,學術報告是“運動”針對醫(yī)護人員開展防癌教育的主要形式。而普及演說則是“運動”針對中低收入人群開展大眾防癌教育活動的主要方法。中低收入且受教育水平偏低的目標人群因為生存壓力大、識字率較低等原因,很難通過書籍、報刊等傳統(tǒng)介質獲得癌癥預防的相關知識。因此,普及演說這種“身臨其境”的教育方式最容易為該類型人群所接受。此外,演講者在宣教實踐中還會根據(jù)演講對象的變化,遴選針對性更強的題材來提升防癌教育的宣傳效果[1](P368) 。1949年,唐納森曾組織英格蘭南部三郡的部分全科醫(yī)生開展了一系列的大眾防癌教育宣講演說。演說者結合當?shù)嘏宰铌P心的癌癥話題(包括乳腺癌、宮頸癌等),利用公開演講的形式,深入社區(qū)內部,得到了當?shù)嘏詸嗬M織以及地方社會團體的普遍歡迎[1](P368)。
其次,報刊、雜志是大眾防癌教育的重要陣地。由知名學者參與主講的癌癥演說活動或者有著名演員參與拍攝的癌癥宣傳電影都會成為民眾熱議的新聞話題,報刊也會借此機會宣傳轉載相關的內容。報刊媒體為博取讀者眼球,滿足民眾對健康問題關注的需求,也經???、轉載一些“運動”組織防癌教育活動的相關消息。如1950年8月27日,《世界新聞報》就曾刊登“運動”主席霍德先生關于吸煙行為是否會誘發(fā)癌癥的評述內容,希望借此回應民眾普遍關注的健康問題[22]。此外,“運動”還經常通過組織專家在《每日鏡報》《觀察家》等知名期刊上撰文,借此來宣傳“運動”在癌癥防控方面所做的貢獻,客觀上也起到防癌教育的效果。
再次,“運動”宣傳部門與民眾的來信互動也被看作是“運動”開展大眾防癌教育的有效形式?!斑\動”非常重視來自普通民眾自己對于癌癥病因、病理等內容的第一手資料反饋。因此,作為一種對民眾訴求的積極回應,“運動”還建立了媒體秘書處作為專門的報刊簡報收集機構,并安排代表“運動”官方立場的專職人員負責回復讀者的來信[20](P7)。
又次,影像技術在“運動”的防癌教育活動中也得到了運用。1928年,“運動”籌拍了一部關于活體組織培養(yǎng)的影像資料片《活體組織的培養(yǎng)》(Cultivation of living tissue),雖然主題跟癌癥防控的關系不大,但它卻是電影史上第一部通過延時技術拍攝的醫(yī)學影像作品。30年代末,在唐納森的建議下,“運動”開始嘗試以敘事情景角度來拍攝電影,借此宣傳癌癥“早發(fā)現(xiàn)、早治療”的預防理念。1938年,由“運動”籌拍的電影《走出陰影》(Out of the Shadow)就是以癌癥患者為主敘事視角,講述患者自身救贖的故事,起到了很好的防癌教育宣傳效果[1](P369)?!斗腊┲笇б庖姇吩谠u價影像技術在防癌教育活動中的作用時這樣說道:“我們應該聘請最好的導演、演員來籌拍高質量的影視作品。優(yōu)秀的演職人員可以為防癌教育的宣傳增色不少。電影作為一種社會宣傳的有效方式,其本身也是一種籌集項目資金的重要渠道。在一場極佳的觀影體驗之后,觀眾更樂意暫時放棄一直固守的吝嗇行為,為‘運動的癌癥研究事業(yè)慷慨解囊?!盵20](P7)
最后,健康展會上癌癥醫(yī)學的可視化展示也是“運動”大眾防癌教育的重要形式。健康展會的癌癥專業(yè)展臺通常會利用新型的可視化技術結合臟器標本實體、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和漫畫等形式直觀地向觀眾全方位地展現(xiàn)癌癥在病發(fā)、擴散以及社會影響等多方面的內容。如1949年9月29日至10月5日在蘇格蘭愛丁堡城市音樂廳舉行的 “蘇格蘭醫(yī)院、醫(yī)學護理以及完整健康服務展覽會暨研討會”(the Scottish Hospitals, Nursing and Complete Health Service Exhibition & Conference),就通過學術報告、電影放映等形式,直觀地向與會者展示了癌癥研究、臨床治療等方面的最新成果,很好地起到了防癌宣傳教育的效果[21]。
結 語
通過專題研究“大英帝國癌癥運動”與英國大眾防癌教育的關系,我們發(fā)現(xiàn),作為非營利的社會組織,“運動”借助會員擁有的醫(yī)學知識,通過組織化行動,配之以形式多樣的宣傳教育活動,推進了英國的癌癥教育事業(yè)。它的行動不僅推動了公眾對癌癥病因學、病理學以及癌癥預防、診療技術的認知,而且還推動了醫(yī)學界特別是全科醫(yī)生對癌癥大眾教育可能會導致“恐癌情緒”擴散的認知的轉變,推動了英國衛(wèi)生部和地方衛(wèi)生行政部門逐步意識到大眾防癌教育是癌癥預防事業(yè)的重要組成部分的觀念轉變。這一系列轉變?yōu)?0世紀50年代大眾防癌教育真正走向“全國”,上升為“國家戰(zhàn)略”提供了可能。endprint
進入20世紀60年代,吸煙行為與肺癌的直接關聯(lián)性被醫(yī)學實驗所證實。1962年,“英國皇家內科醫(yī)師學會”(the Royal College of Physicians)在報告中首次將大眾防癌教育納入癌癥疾病防控的體系中加以考量,承認防癌教育不應該僅局限于醫(yī)護人員的范圍。1964年,該“學會”以肺癌防治為切入點,在《科恩報告》(the Cohen Report)中系統(tǒng)總結了政府、醫(yī)學機構應該如何開展社會的肺癌防治教育活動?!秷蟾妗氛J為專業(yè)醫(yī)學教育、防癌廣告的推廣以及公共關系的處理是社會肺癌防治得以成功的“黃金三叉戟”,并提出“在時機合適的時候,開展全國性的防癌教育宣傳活動”的建議[23](P958)。
煙草控制與肺癌防治是20世紀七八十年代英國大眾防癌教育走向全國的新起點。而“大英帝國癌癥運動”同樣是這一行動的重要參與者。1979年9月,“第十屆國際健康教育研討會”(the 10th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Health Education)在倫敦舉辦1。更名為“癌癥研究運動”(Cancer Research Campaign)2的“大英帝國癌癥運動”作為該次研討會的重要協(xié)辦單位,在其推動下,大眾防癌教育也成為與會代表廣泛討論的重要議題[24]。會后,英國醫(yī)學界進一步明晰了吸煙行為與支氣管炎、肺癌發(fā)生之間的病因關系,使得“減少煙草攝入,可以有效降低肺癌發(fā)病率”成為英國肺癌防治和大眾防癌教育實踐工作的普遍共識,成功地扭轉了過去醫(yī)學界對大眾防癌教育社會教育功能有效性的偏見。與此同時,吸煙行為與肺癌關聯(lián)性的證實也讓普通民眾意識到生活習慣的改變可以幫助其降低患癌風險,主觀上也激發(fā)了民眾積極參與到大眾防癌教育活動中的熱情,進一步推動了大眾防癌教育在“全國”層面的擴展。
參 考 文 獻
[1] Ornella Moscucci. “The British Fight against Cancer: Publicity and Education, 1900-1948,” in Social History of Medicine, Vol., 23, No. 2 (August,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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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oy Porte. The Cambridge Illustrated History of Medicine,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1.
[4] Joan Austoker. A History of the Imperial Cancer Research Fund 1902-1986,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8.
[5] “Memorandum on Cancer, July, 1923”, Folder: SA/CRC/Q.1,Cancer Education - Lay Public, General Correspondence, 1930s-1950, Box 90, Wellcome Archives Collection, London, UK.
[6] “Lord Athlones Broadcasting Speech, November 27th, 1923, on behalf of the British Empire Cancer Campaign”, Folder: SA/CRC/Q.1,Cancer Education-Lay Public, General Correspondence, 1930s-1950, Box 90, Wellcome Archives Collection.
[7] Ornella Moscucci. “Gender and Cancer in Britain, 1860—1910”, in American Journal of Public Health, Vol., 95, No. 8 (August 2005).
[8] “Notes for Lord Nathan, September 14th, 1954”, Folder: SA/CRC/Q.1,Cancer Education-Lay Public. General Correspondence, 1930s—1950, Box 90, Wellcome Archives Collection.
[9] “Skeleton Lecture for Educational Propaganda to Lay People”, Folder: SA/CRC/Q.1,Cancer Education - Lay Public. General Correspondence, 1930s—1950, Box 90, Wellcome Archives Collection.
[10] “Article for the Daily Mirror, February 5th, 1948”, Folder: SA/CRC/Q.1,Cancer Education - Lay Public. General Correspondence, 1930s—1950, Box 90, Wellcome Archives Collection.
[11] “The Letter from Tours to Mrs. Hutton, September 21th,1949”, Folder: SA/CRC/Q.6,Cancer Education-Lay Public. General Correspondence, 1930s—1950, Box 90, Wellcome Archives Collection.endprint
[12] Elizabeth Toon. “ ‘Cancer as the General Population Knows It: Knowledge, Fear, and Lay Education in 1950s Britain ”, in Bulletin of The History of Medicine, Vol.81,No.1(Spring, 2007).
[13] “Letter from Donaldson to Lloyd, January 10th, 1948”, Folder: SA/CRC/Q.1,Cancer Education-Lay Public. General Correspondence, 1930s—1950, Box 90, Wellcome Archives Collection.
[14] “Letter from Stead to the Secretary of British Empire Cancer Campaign, November 20th, 1947”, Folder: SA/CRC/Q.1,Cancer Education-Lay Public. General Correspondence, 1930s—1950, Box 90, Wellcome Archives Collection.
[15] “Letter from the Secretary of British Empire Cancer Campaign to Stead, December 4th, 1947”, Folder: SA/CRC/Q.1,Cancer Education - Lay Public. General Correspondence, 1930s—1950, Box 90, Wellcome Archives Collection.
[16] “Letter from Gordon Boshells to Allpress, December 11th, 1947”, Folder: SA/CRC/Q.1,Cancer Education-Lay Public. General Correspondence, 1930s—1950, Box 90, Wellcome Archives Collection.
[17] “Letter from Allpress, December 16th, 1947”, Folder: SA/CRC/Q.1,Cancer Education-Lay Public. General Correspondence, 1930s—1950, Box 90, Wellcome Archives Collection.
[18] “Donaldson s Article for the Daily Mirror, February 5th, 1948”, Folder: SA/CRC/Q.1,Cancer Education-Lay Public. General Correspondence, 1930s—1950, Box 90, Wellcome Archives Collection.
[19] “Ministry of Health, Circular 18/53”, Folder: SA/CRC/Q.3, Cancer Education-Lay Public General Correspondence, 1930s—1950, Box 90, Wellcome Archives Collection.
[20] “British Empire Cancer Campaign: Propaganda in perspective by R. L. Kitching”, Folder: SA/CRC/Q.2, Cancer Education-Lay Public. General Correspondence, 1930s—1950, Box 90, Wellcome Archives Collection.
[21] “Ticket for the Scottish Hospitals, Nursing and Complete Health Service Exhibition & Conference”, Folder: SA/CRC/Q.5, Cancer Education Sub Committee Miscellaneous, 1948—1951, Box 90, Wellcome Archives Collection.
[22] “Is there danger in the air? News of the World, August 27th 1950”, Folder: SA/CRC/Q.5, 1948—1951 Cancer Education Sub Committee Miscellaneous, Box 90, Wellcome Archives Collection.
[23] Virginia Berridge, Kelly Loughlin, “Smoking and the New Health Education in Britain, 1950s—1970s”, in American Journal of Public Health, Vol., 95, No. 6 (June, 2005).
[24] “Letter from Director General Mackie to Brigadier Gribbin, November 5th ,1979”, Folder: SA/CRC/Q.5,THE Central Council for Health Education 1928—1979 , Box 90, Wellcome Archives Collection.
[責任編輯 王雪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