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巍+徐曉
摘要:通過對近十年來熱點案件中公眾意見對司法裁判影響的實證分析,本文詳細論述了司法裁判和公眾意見之間的關系,提出了司法裁判有限度合理考量公眾意見,在職業(yè)化主義與民主主義之間作出平衡,在司法中理性看待公眾意見以及完善我國現(xiàn)有的人民陪審員制度。
關鍵詞:公眾意見;輿論;司法裁判
在某些典型熱點案件中,公眾意見對司法裁判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直至改判(例如劉涌案、辱母案),有人稱為“媒體審判”,擔心公眾意見影響了“司法獨立”;而有人認為聽取公眾意見是“司法民主”的體現(xiàn),增強了社會對司法的監(jiān)督,遏制了司法腐敗。本文旨在分析應如何正確處理公眾意見和司法裁判的關系。
一、熱點案件與公眾意見
所謂“熱點案件”,是民眾利用個案內容所涉及的主題元素根據(jù)民眾需求特點通過議論、訴說、網(wǎng)絡媒體傳播和加工而形塑出來的公共事
件。①因此稱為熱點案件必須具體社會性和公共性。分析后可以發(fā)現(xiàn)熱點案件背后均有一個或者數(shù)個鮮明的主題,主題反映了它所發(fā)生的當時社會的基本矛盾和社會問題。
公眾意見對司法的影響是有條件的,或者說,司法對公眾意見有一定的免疫能力。公眾意見對司法判決的影響取決于以下三個因素。首先是問題的性質。如果案件涉及重大的政策性問題,法院傾向于循規(guī)蹈矩地判案而不會受公眾意見左右。例如,即使是公眾空前強烈關注的孫志剛案,法院所能解決的僅僅是與孫志剛死亡有關的刑事責任問題,而沒有觸及《城市流浪乞討人員收容遣送辦法》這一行政法規(guī)的合法性、合憲性。其次是公眾意見的強烈程度。公眾的強烈程度可以用媒體報道的密集程度和網(wǎng)絡上的跟帖數(shù)量來反映。吸引眾多眼球的高密度報道,形成全國性的意見,更能影響司法判決。第三是不同群體意見的一致性。當專家意見與公眾意見相同時,該案件具有壓倒性的力量。例如孫志剛案件中,專家和公眾的聲音產(chǎn)生了強大的壓力,促使有關責任人受到迅速和嚴厲的處理。當公眾意見分歧或者專家意見與公眾意見相左時,則影響力明顯減弱。
二、重構公眾意見與司法裁判的關系
民意體現(xiàn)大眾的普通理性,判決則體現(xiàn)法官在程序中所特有的技術理性,由此出現(xiàn)了職業(yè)化主義與司法民主主義,但兩者并非不可調和。良好的司法是充分尊重人的尊嚴和美好情感的,從而是具有道義基礎的,法官不能推卸在法律判決中潛含道德判斷的責任。②司法作為一種社會矛盾的調節(jié)器,在某些情況下可以將民憤作為量刑時考慮的一個因素。因此,公眾民意和司法判決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一)在職業(yè)化主義與民主主義之間
司法是理性的,能夠排除個人影響因素或者其他非法律因素,具有穩(wěn)定性和可預見性。由于公眾的生活邏輯與法律自有的推理邏輯之間存在矛盾,現(xiàn)實中,常常出現(xiàn)民眾無法從道德感情上接受法律邏輯而干擾司法;民意不理解專業(yè)問題而仍然干預了司法的專業(yè)準確性;公眾民意迫使司法裁判體現(xiàn)公眾的道德情感;強烈的民意影響了司法程序。③一些公眾對特定司法問題偏激的看法,甚至影響他們對事實的查究和對法律的了解。因此司法獨立需要法律職業(yè)化,應該完全獨立于民意。
但司法獨立的現(xiàn)代法治原則與中國傳統(tǒng)法律文化之間存在沖突。在我國傳統(tǒng)法律觀念中認為“法不外乎人情”,認為人情整合法理、民意高于法律,民意的正當性無須經(jīng)由法律來驗證。民意在中國自身是一種正當性資源,法院允許它無須通過合法性的檢測而進入司法過程。 “兼聽則明”,法官必須能聽取來自各方面的不同意見,當然也包括民意。但職業(yè)化主義要求法官必須對各種意見加以區(qū)別。程序之外的意見并非法律事實,往往帶有情緒色彩,其傳達的信息只是社會事實。職業(yè)法官需要對民意保持警惕,是因為這樣的事實容易干擾法官的心境,影響其判斷權的行使。④職業(yè)主義要求法官像法律家那樣思維,但是按照民主主義的要求;法官應該像民眾那樣思維,判決應當符合民意(兩者的本質是司法獨立性與民意)。兩者看似呈現(xiàn)出“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之勢,其實梳理兩者之間關系,透過現(xiàn)象看兩者的本質,發(fā)現(xiàn)二者之間并非不可調和。
(二)在司法中理性看待公眾意見
公眾意見與司法各自的特點決定不能武斷的否定任何一方的存在。我們應該構建一個既獨立又開放的司法體制。法律自有其邏輯,司法制度不應完全受制于民意。因為盡管在普遍的層面上可以肯定民意或者人民意志具有無可置疑的正當性,然而就一個具體案件而言,民意也許是相當情緒化和非理性的。如果法官完全順從民意,便可能出現(xiàn)對一個社會中少數(shù)派的不寬容,走向“多數(shù)人的暴政”。因此,在現(xiàn)代民主政體下,總需要某種機制對民意進行一定程度的制約。⑤
實際上,作為一種社會矛盾的調節(jié)器,司法在某些情況下可以將民憤作為裁判時考慮的一個因素。就一個具體案件而言,民意也許是相當情緒化和非理性的。如果法官完全順從民意,便可能出現(xiàn)對一個社會中少數(shù)派的不寬容,走向“多數(shù)人的暴政”。⑥相反,如果司法實踐完全不顧民意、脫離民意,那么司法必將是專斷的、蠻橫的。
因此,司法不能離開民意或者無視民意,而需與民意密切相關。但同時兩者應該拉開適度的距離,讓理性的公眾意見進入司法判決,維護司法的獨立性,避免隨波逐流,司法被迫接受民意。
理想的司法過程對民意應當是相當開放的。但其前提是民意必須遵從既定法律渠道、法律程序,以某種“法律參與”的形式進入司法場域。如美國的陪審團由普通公民組成,他們自身就代表著一種民意。他們裁決案件的特色是“什么都考慮在內”,他們會考慮法律之內的與法律之外的、正義與非正義、控辯雙方的狀況甚至是“自然法”的因素。
(三)完善我國現(xiàn)有的人民陪審員制度
根據(jù)我國國情和現(xiàn)有的體制,應該完善人民陪審員制度。讓民意遵從既定法律渠道、法律程序,以某種“法律參與”的形式進入司法場域。人民陪審員由普通公民組成,他們自身就代表著一種民意。在開庭前從普通公民中隨機地選出一定數(shù)量的陪審人員,讓他們以無記名投票和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的方式,參與案件的審理,法官只考慮審判的程序組織和采納陪審團的意見依法量刑和判決。法官的庭審活動局限于對法庭的組織、引導和量刑,其最終裁判的依據(jù)是陪審團的裁決。在這種體制下,法官基本上可以名正言順地擺脫各種干擾,把審判背后的各種權力的、關系的運作完全甩開,依人民的意志去主持正義和公正審判,最終導致司法公正。
[注釋]
①孫笑俠:《公案及其背景——透視轉型期司法中的民意》,載《浙江社會科學》,2010年第3期,第23頁。
②孫笑俠、熊靜波:《判決與民意——兼比較考察中美法官如何對待民意》,載《政法論壇》(中國政法大學學報),2005年第23卷第5期,第54頁。
③ 孫笑俠:《司法的政治力學》,載《中國法學》,2011年第2期,第61頁。
④ 孫笑俠、熊靜波:《判決與民意——兼比較考察中美法官如何對待民意》,載《政法論壇》(中國政法大學學報),2005年第23卷第5期,第55頁。
⑤ 賀衛(wèi)方:《運送正義的方式》,上海三聯(lián)書店出版,2002年版,第96頁。
⑥ 賀衛(wèi)方:《運送正義的方式》,上海三聯(lián)書店出版,2002年版,第95頁。
(作者單位: 天臺縣人民法院,浙江 天臺 317200)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