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琬璐
我與它的相處只有短短七天。
喧鬧聲此起彼伏,混雜著豬肉的腥臭味,我眉頭緊鎖。媽媽在買菜,買完后,她懷中多了只紙箱,她說是老板送的,哦,是只小狗—渾身棕黃,分不出是毛色還是泥土,蜷縮成一團而顯得更小。我被紙箱里的臭味嗆到。臟,臭,這是我對它的第一印象。
回家后,我把它放入水盆,它努力搖著身子,拼命睜大眼睛,卻無濟于事。它無助地掙扎著,水沿著它瘦骨嶙峋的身子落下,毛發(fā)沒有生氣的耷拉下來,顯得它更加瘦小。于是,我給它取了一個名字—小小。
它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生活中,我是多么的排斥它??!
我經(jīng)常告誡媽媽:“它是土狗,不安全!”
順理成章的,我們帶它去打疫苗。它被獸醫(yī)用大手按在高高的木桌上,媽媽再談價格時,我在觀察它。它貌似可憐的不停嗷嗷的朝我叫喚,我無動于衷。最后它似乎明白只能靠自己。它便趴在木桌邊緣往下看,卻被這高度嚇得瑟瑟發(fā)抖。
我心里突然涌出一種對弱小生物的憐憫。那一瞬間,我終于悅納了它。再后來,我們成了最知心的朋友。
我不記得原因了,好像有一次,我格外悲傷,淚珠一滴一滴往下落。它一改往日活潑,靜靜走到我的身旁,用仿佛能看穿我內(nèi)心的眼神凝望著我,嘴里發(fā)出低沉地嗚嗚聲,我蹲下身時恰好與它眼神交匯時,它迅速站立起來。我詫異的忘記落淚。現(xiàn)在想想,我平時最愛提著它的兩只前爪逼它站立,然后被逗地哈哈大笑,說不定它是想逗我笑呢?
哎!美好的日子總是稍縱即逝。
小小的亂叫,咬東西,不衛(wèi)生引起了媽媽的強烈不滿。第七天時,她決定送小小到鄉(xiāng)下奶奶家。
中午,我特地買了雞排給它。它吃完后卻無精打采像是病了。我媽媽看我喂完后才說,土狗不能吃油。
當天,坐了近兩個小時的汽車才到鄉(xiāng)下。它像醉了一樣的搖搖晃晃的,前爪無力的掛在胸前,只剩下抬眼看我的力氣。
我的心一陣發(fā)緊,它還那么小能撐住嗎?
奶奶家的一切對它都是新奇的,它很快擺脫了不適。在院里,它好奇地東看看西嗅嗅,但只要一離我遠,就立刻回來。不一會,奶奶叫我進屋休息,看著她閃爍的眼睛我心里騰升出不好的預(yù)感。推開門的瞬間,我聽到了一聲急促的哀叫,我連忙回頭,只見奶奶麻利的按住小小的腦袋使它動彈不得。哦,原來奶奶知道小小會跟著我,趁它毫無防備時拿下。但我明白的太晚了!奶奶迅速將項鏈扣在它脖子上,它四肢朝天既無力地掙扎著,無助的望著我,眼神里充滿驚訝,不解,痛心,憤怒…后來,項圈系好了,它被拴在一根木樁上,終生只能在半徑不足兩米的圓內(nèi)生活。這一拴就是一輩子。
最終,生活回歸到正常軌跡上了,我年幼不懂事,倒也慢慢淡忘了它。
再次相遇是在好幾年后。我和妹妹一起回奶奶家,進門時我們聽到了尖銳的狗吠聲,我們一齊回頭。
天啊!我差點沒認出它來!
它的皮緊緊包著骨頭,眼睛向外突出而顯得很大。它變得又老又丑了,毛發(fā)也暗淡無光。
我妹妹天生喜歡動物,她因此有了興趣,嚷嚷著奶奶有狗了怎么沒告訴她。妹妹想摸狗卻怕臟,便準備帶塑料手套摸,為了安全起見讓我先摸。
我有種苦澀奇異的感覺,它正在吃飯—只有白飯。我的心像醬油瓶被打翻一時間只覺五味雜陳,但這種感覺卻沒強烈到產(chǎn)生相應(yīng)的面部表情。我輕碰它幾下,見沒有反應(yīng)變大膽的在它身上摩擦,它不理。我后來試過其實很疼。輪到我妹妹了,她才碰了幾次,狗卻開始咆哮,暴怒地一口咬在妹妹的腿上。
幸好是冬天,妹妹穿的很厚所以并無大礙。狗卻在這個寒冬被奶奶打斷腿,第二年春天死掉了。
我以為它忘了我,也以為我忘了它。我想它最初是排斥我的,就像最初的我一樣,總有太多的隔閡與無奈,但最后不舍離開的卻是它。我也以為我忘了它被迫帶項圈是看我的眼神。我以為…
那天,妹妹打電話說奶奶養(yǎng)的狗死了,語氣無關(guān)痛癢。
你知道嗎?它是我的小狗叫小小。
(作者單位:武漢四中)endprint
北方文學·上旬2017年2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