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萬里 趙戈

（西北大學(xué)文化遺產(chǎn)學(xué)院）

2014年3月，筆者在參觀日本和泉市久保惣紀(jì)念美術(shù)館時(shí)，偶然發(fā)現(xiàn)該館收藏有一合唐代墓志，蓋題《大唐故陸妃墓志之銘》，至于何時(shí)流落至該館，因無明確說明，不得而知。經(jīng)過仔細(xì)閱讀，知其志主與西北大學(xué)博物館收藏的《大唐遂安王墓志之銘》的志主遂安王是夫妻關(guān)系，所以，引起了筆者的極大興趣并感慨系之。于是，隔著玻璃櫥窗對(duì)其進(jìn)行了拍照和抄錄。志文僅個(gè)別字跡漫漶不清，其余絕大部分清晰可辨，現(xiàn)將其錄文略加考釋并公布如下。

一、墓志銘錄文

墓志分為志蓋和志石，青石質(zhì)。志蓋方形盝頂，蓋面上分三行、行三格陽刻篆書“大唐故陸妃墓志之銘”，字面磨損較甚（圖一）。志石方形，志銘陰刻楷書，分20行，滿行20字。志面以陰線刻成縱橫方格，共400格。其中空白7格，實(shí)有字?jǐn)?shù)393字（圖二）?，F(xiàn)將志文按原文順序標(biāo)點(diǎn)抄錄如下：

大唐柱國交州都督遂安郡王故妃陸氏墓志之銘

妃諱小娘，河南洛陽人也。七世祖俟，魏尚書令、司徒／

公、東平王。 祖玄，隨（隋）儀同三司、尚書考功侍郎、上庸／

公。并器宇摽舉，風(fēng)□爽亮，維文經(jīng)武，匡國贊時(shí)。／

父彥術(shù)，大將軍、殷州獲嘉縣令。襟韻開朗，神彩照射。／

妃分枝桂苑，挺秀芝田，風(fēng)范幽閑，性理沉悟，恒騖之／

□，星月未比柔明，坐洛之起云霞，詎方婉麗；遂安王／

地惟 帝族，人實(shí)國莘，廣求邦媛，用膺嘉偶。三周既／

備，百兩來迎。鴛瑟克諧，松蘿并茂。武德七年三月授／

□遂安王妃。遂安王作鎮(zhèn)南蕃，褰帷道俗。妃內(nèi)弘／

四德，外替六條，譽(yù)滿閨闈。教流邦國，而五福無驗(yàn)，偕／

老弗從，前玉釜而莫成，托金波而遂往。春秋三十有／

二，以武德八年十月廿日寢患，薨于交州廨。越以／

貞觀四年歲次庚寅十二月辛卯朔十九日已（己）酉，厝／

于長安城西南高陽原，乃為銘曰：嵩印廌祉，／

伊紹降靈。唯茲盛族，世載民英。充位騰氣，陰秪遠(yuǎn)質(zhì)。／

誕茲柔德，幽閑婉逸。珠慙魏國，玉愧藍(lán)田。四德充備／

六行克宣。翟羽垂衣，鵲巢興詠。肅事藻蘋，虔承孝敬。／

閱川易往，隙馬難留。陽臺(tái)云滅，洛水霞收。黼帳蕭條，／

玄宮闃寂。月簟長空，仙房詎辟。唯余合范，用騰金□。

圖一 《大唐故陸妃墓志之銘》志蓋

二、遂安王與陸氏

西北大學(xué)博物館收藏的《大唐遂安王墓志之銘》，葛承雍先生曾予以詳細(xì)考證，并明確指出該墓志出土于長安縣（區(qū)）郭杜鎮(zhèn)東祝村附近（唐京兆府長安縣福陽鄉(xiāng)修福里高陽原上）[1]。在西北大學(xué)后來出版的一本圖錄《百年學(xué)府聚珍》中，則簡單地說：“征集于長安縣祝村”[2]。據(jù)墓志可知，遂安郡王李安，字世壽，曾為唐使持節(jié)都督交州諸軍事、交州刺史、柱國等。貞觀十六年（642年）薨于京師之第，享年62歲，并以當(dāng)年五月六日葬于長安縣福陽鄉(xiāng)修福里高陽原。但在遂安王的墓志銘中只字未涉及其妻之事，所以，《大唐故陸妃墓志之銘》（以下簡稱《志》）的內(nèi)容可以補(bǔ)其不足?！吨尽吩扑彀餐鯙椤暗匚┑圩澹藢?shí)國莘”，但據(jù)文獻(xiàn)記載，遂安王是一個(gè)貪腐之人，墓志撰者文過飾非。據(jù)《舊唐書·盧祖尚傳》記載：“貞觀初，交州都督、遂安公壽以貪冒得罪?！盵3]同時(shí)，遂安王還游獵無度，禍害鄰人。據(jù)《太平廣記》卷第一百三十二《報(bào)應(yīng)三十二》記載：“唐交州都督遂安公李壽，貞觀初，罷職歸京第，性好畋獵，?；\鷹數(shù)聯(lián)，殺鄰狗喂鷹?！盵4]

武德五年，李世壽被改封為遂安郡王，食邑五千戶。武德七年（624年），“詔拜王使持節(jié)都督交州諸軍事、交州刺史，仍給驍勇五百人隨從開拓?！盵5]就在這一年的三月，陸氏成為遂安王妃。據(jù)《志》，遂安王李世壽前往交州之時(shí)，妃子陸小娘也一同前往。不幸的是，在武德八年十月廿日，陸氏因病薨于交州之廨，終年三十二歲。

又據(jù)《志》云：“以貞觀四年歲次庚寅十二月辛卯朔十九日已（己）酉，厝于長安城西南高陽原。”遂安王李世壽墓志亦云“葬于長安縣福陽鄉(xiāng)修福里高陽原”。說明陸氏先葬于高陽原，在遂安王死后也葬于此，從夫婦二人葬于一處來看，似乎進(jìn)行了合葬。又從遂安王墓志的出土地點(diǎn)在長安縣（區(qū)）郭杜鎮(zhèn)東祝村附近來看，陸小娘墓志也應(yīng)該出自東祝村附近，她的墓葬也應(yīng)在此。

三、陸氏世系

《志》云：“七世祖俟，魏尚書令、司徒公、東平王?！睋?jù)《魏書》卷四十《陸俟傳》，陸俟曾封爵東平王[6]，但未見尚書令、司徒公之職，此可補(bǔ)史書之不足?！吨尽吩?，陸小娘系河南洛陽人，而其七世祖陸俟傳記云“代郡人”。據(jù)《魏書》卷一百二十三《官氏志》記載：“步陸孤氏，后改為陸氏?！盵7]說明陸小娘先祖是鮮卑族步陸孤氏，后改為漢姓陸，她本人即是一位鮮卑族后裔。據(jù)陳寅恪先生研究：“陸法言之‘陸’本鮮卑步六孤氏，魏孝文帝遷都洛陽，改步六孤氏為陸氏，籍貫改為河南洛陽[8]?！币痹壬舱J(rèn)為，陸氏本鮮卑步六孤氏，魏孝文帝遷都洛陽，改步六孤為陸氏，籍貫改為河南洛陽[9]。

《志》云：“祖玄，隨（隋）儀同三司、尚書考功侍郎、上庸公。”據(jù)《周書》卷二十八《陸騰傳》記載：“陸騰，字顯圣，代人也。高祖俟，魏征西大將軍、東平王。祖彌 ，夏州刺史。父旭，性雅澹，好老易緯候之學(xué)，撰《五星要訣》及《兩儀真圖》，頗得其指要。太和中，征拜中書博士，稍遷散騎常侍。知天下將亂，遂隱于太行山。孝莊即位，屢征不起。后贈(zèng)并汾恒肆四州刺史。騰少慷慨有大節(jié)，解巾員外散騎侍郎、司徒府中兵參軍?！薄白有茫质胯b，騰入關(guān)時(shí)，年始七歲。仕齊為奉朝請(qǐng)，歷成平縣令。齊平，高祖見玄，特加勞勉，即拜地官府都上士。大象末，為隋文相府內(nèi)兵參軍。玄弟融，字士傾，最知名，少歷顯職。大象中，位至大將軍、定陵縣公?！盵10]文獻(xiàn)對(duì)陸玄的記載頗為簡約，從《志》文來看，陸玄以長子身份承襲了陸騰的爵位，與《周書》記載的“子玄嗣”相吻合。

圖二 《大唐故陸妃墓志之銘》志石

《志》云：“父彥術(shù)，大將軍，殷州獲嘉縣令。”陸彥術(shù)，未見史書記載，此可補(bǔ)史書之不足。據(jù)《新唐書·地理志三》卷三十九記載：“獲嘉，望。唐武德四年（621年），以獲嘉、武陟、修武、新鄉(xiāng)、共城置殷州，并置博望縣。貞觀元年（627年）州廢，以獲嘉、武陟、修武來屬，新鄉(xiāng)、共城、博望隸衛(wèi)州?！盵11]

據(jù)上所述，并結(jié)合姚薇元先生所著《北朝胡姓考》，可知陸小娘世系為：陸俟—— 陸歸——陸珍—— 陸旭—— 陸騰—— 陸玄—— 陸彥術(shù)——陸小娘。

四、余考

《志》文雖短，但用典較多，文辭典雅，惜未署撰者姓名。下文對(duì)一些詞意及典故略作考釋。

“三周既備”。“三周”，指古代迎親之時(shí)新郎親御婦車，車輪行三周匝，即交由御者駕御。據(jù)《儀禮注疏》卷五《士婚禮》云：“壻御婦車授綏，姆辭不受，婦乘以幾，姆加景，乃驅(qū)，御者代?！编嵭ⅲ骸靶熊囕喨?，御者乃代壻。”[12]又據(jù)《禮記正義》卷六十一《昏義》記載：“降出，御婦車，而壻授綏，御輪三周?！笨追f達(dá)疏曰：“御輪三周者，謂壻御婦車之輪三匝。”[13]意指陸小娘是被明媒正娶的妃子。

“百兩來迎”。兩，古代車凡兩輪，故以兩計(jì)數(shù)。百兩，即百輛車，特指結(jié)婚時(shí)所用的車輛?！对娊?jīng)·召南·鵲巢》云：“維鵲有巢，維鳩居之。之子于歸，百兩御之。維鵲有巢，維鳩方之。之子于歸，百兩將之。維鵲有巢，維鳩盈之。之子于歸，百兩成之?！泵珎鳎骸鞍賰?，百乘也，諸侯之子嫁于諸侯，送御皆百乘?！盵14]《藝文類聚》卷四十《禮部下》引晉嵇含《伉儷》詩曰：“余執(zhí)百兩轡，之子詩采蘩。”[15]《全唐文》卷七百九十一所收唐周遇《劉氏太原縣君霍夫人墓志銘并序》云：“遂適彭城公，百兩之后，一與之齊，嚴(yán)奉舅姑，敬恭戚族。”[16]唐張光朝《天門街西觀榮王聘妃》云：“仙媛來朱邸，名山出紫微。三周初展義，百兩遂言歸?！盵17]

“鴛瑟克諧”。鴛，指鴛鴦；瑟，指琴瑟。鴛鴦，《詩經(jīng)·小雅·鴛鴦》云：“鴛鴦?dòng)陲w，畢之羅之?！盵18]晉崔豹《古今注》卷中《鳥獸四》云∶“鴛鴦，水鳥，鳧類也。雌雄未嘗相離，人得其一，則一思而至死，故曰雅鳥?！盵19]琴瑟，《詩經(jīng)·鄭風(fēng)·女曰雞鳴》云：“琴瑟在御，莫不靜好?！盵20]《詩經(jīng)·周南·關(guān)雎》云：“窈窕淑女，琴瑟友之?！盵21]《詩經(jīng)·小雅·常棣》云：“妻子好合，如鼓瑟琴?！盵22]“克諧”，能夠和諧之意，據(jù)《尚書正義》卷三《舜典》云：“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盵23]此處意指陸小娘夫婦關(guān)系和諧。

“松蘿并茂”。松，喬木。蘿，女蘿、菟絲、松蘿，寄生植物，多附生于松樹。《詩經(jīng)·小雅·頍弁》云∶“蔦與女蘿，施于松柏?！泵珎鳎骸笆\，寄生也。女蘿，菟絲、松蘿也?！盵24]唐詩中多以菟絲寓意女人，杜甫《新婚別》云：“兔絲附蓬麻，引蔓故（一作固）不長。嫁女與征夫，不如棄路旁。結(jié)發(fā)為妻子（一作子妻，一作君妻），席不暖君床。暮婚晨告別，無乃太匆忙。”[25]“松蘿并茂”意指陸小娘夫婦恩愛，互為依靠。

“褰帷道俗”。 褰，揭。帷，帷帳。據(jù)《后漢書》卷三十一《賈琮傳》記載：“琮為冀州刺史。舊典，傳車驂駕，垂赤帷裳，迎于州界。及琮之部，升車言曰：‘刺史當(dāng)遠(yuǎn)視廣聽，糾察美惡，何有反垂帷裳以自掩塞乎?’乃命御者褰之?！盵26]后因之以“褰帷”為官吏接近百姓，實(shí)施廉政之典。道俗，出家之人與世俗之人，意指世人、百姓。《宋書》卷九十七《夷蠻傳》記載：“又有慧嚴(yán)、慧議道人 ，并住東安寺，學(xué)行精整，為道俗所推?！盵27]此處意指遂安王能夠接近百姓，實(shí)施廉政之舉，實(shí)為虛美之詞。

“內(nèi)弘四德”。四德，指婦德、婦言、婦容、婦功。據(jù)《周禮注疏》卷七《天官·九嬪》云：“九嬪掌婦學(xué)之法，以教九御，婦德、婦言、婦容、婦功，各帥其屬，而以時(shí)御敘于王所?！盵28]

“外替六行”之“六行”指六種善行。據(jù)《周禮注疏》卷十《地官·大司徒》云：六行，“以鄉(xiāng)三物教萬民，而賓興之，一曰六德：知、仁、圣、義、忠、和；二曰六行：教、友、睦、婣（同姻）、任、恤。三曰六藝：禮、樂、射、御、書、數(shù)?！盵29]

“五福無驗(yàn)”。據(jù)《尚書正義》卷十二《洪范》云：“五福，一曰壽，二曰富，三曰康寧，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終命。”孔穎達(dá)疏：“五福者，謂人蒙福祐有五事也。一曰壽，年得長也；二曰富，家豐財(cái)貨也；三曰康寧，無疾病也；四曰攸好德，性所好者美德也；五曰考終命，成終長短之命，不橫夭也?！盵30]唐馬總《意林》卷三引東漢桓譚《新論》云：“五福：壽、富、貴、安樂、子孫眾多?！盵31]《藝文類聚》卷三十四《人部十八》引北周庾信《傷心賦》云：“予五福無征，三靈用譴?！盵32]《志》云陸小娘三十二歲病歿，且未載其子嗣之事，推測其應(yīng)無子嗣。如此，此處意指陸小娘不壽且無子。

“偕老弗從”。據(jù)《詩經(jīng)·鄭風(fēng)·女曰雞鳴》云：“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盵33]此處意指陸小娘早逝，未能與遂安王白頭到老。

“珠慙魏國，愧藍(lán)田之玉”。據(jù)《史記》卷四十六《田敬仲完世家》記載：“（齊）威王二十三年，與趙王會(huì)平陸。二十四年，與魏王會(huì)田于郊。魏王問曰：‘王亦有寶乎?’威王曰：‘無有?！和踉唬骸艄讶藝∫?，尚有徑寸之珠照車前后各十二乘者十枚，奈何以萬乘之國，而無寶乎?’”[34]此處言陸小娘的品德足以讓魏國之珠失光，藍(lán)田之玉失色。

“鵲巢興詠”?！对娊?jīng)·召南·鵲巢》云：“維鵲有巢，維鳩居之。之子于歸，百兩御之。維鵲有巢，維鳩方之。之子于歸，百兩將之。維鵲有巢，維鳩盈之。之子于歸，百兩成之。”毛傳云：“《鵲巢》，夫人之德也。國君積行累功，以致爵位，夫人起家而居有之，德如鳲鳩，乃可以配焉。”[35]此處意指陸小娘之美德。

“肅事藻蘋，虔誠孝敬”。蘋與藻，皆水草名，古人常采作祭祀之用。據(jù)《左傳·襄公二十八年》云：“濟(jì)澤之阿，行潦之蘋藻，寘諸宗室，季蘭尸之，敬也?！盵36]《禮記正義》卷六十一《昏義》記載：“古者，婦人先嫁三月，祖廟未毀，教于公官，祖廟既毀，教于宗室，教以婦德、婦言、婦容、婦功。教成祭之，牲用魚，芼之以蘋藻，所以成婦順也?！盵37]《詩經(jīng)·召南·采蘋》云：“于以采蘋，南澗之濱。于以采藻，于彼行潦。于以盛之，維筐及筥。于以湘之，維锜及釜。于以奠之，宗室牖下。誰其尸之，有齊季女?！泵珎髟疲骸啊恫商O》，大夫妻能循法度也，能循法度，則可以承先祖共祭祀矣?！盵38]此處意指陸小娘出嫁前曾經(jīng)受過良好的“四德”教育，所以能夠“虔承（誠）孝敬”。

“閱川易往，隙馬難留”。 閱，匯聚、總集。閱川，以逝去之水喻年華?！墩撜Z注疏》卷九《子罕》云：“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盵39]《藝文類聚》卷三十四《人部十八》引晉陸機(jī)《嘆逝賦》云：“悲夫！川閱水以成川，水滔滔而日度?！盵40]《全唐文》卷二百三十收唐張說《鄎國長公主神道碑銘》云：“皇上念同氣之致美，感閱川之永謝，恨棣華之半缺，悲瑤草之先化?！盵41]原指時(shí)間如流水不停地流逝，意在慨嘆人生世事之變化，亦含有惜時(shí)之意?！跋恶R”，白駒過隙之意，言人生短暫。據(jù)《莊子·知北游》云：“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郤（釋文本亦作隙），忽然而已。”[42]此處言陸小娘生命之短暫。

“陽臺(tái)云滅，洛水霞收。”“陽臺(tái)云滅”，《藝文類聚》卷七十九《靈異部下》引楚宋玉《高唐賦并序》云：“妾在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旦為朝云，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臺(tái)之下?！盵43]后多以陽臺(tái)之云寓意男歡女愛之事。云滅，此處引申為死亡?！奥逅际铡?，霞收，消失，引申為死亡。《文選》卷十九曹魏曹子建《洛神賦》在描述河洛之神宓妃時(shí)云：“遠(yuǎn)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盵44]宓妃，宓羲氏之女，溺死洛水，為神。意指陸小娘與丈夫的生離死別。

“黼帳蕭條，玄宮闃寂。”黼帳，華帳?！端囄念惥邸肪硎恕度瞬慷芬凉h司馬相如《美人賦》云：“芳香芬烈，黼帳高張。有女獨(dú)處，婉若在床?！盵45]唐沈佺期《人日重宴大明宮賜綵縷人勝應(yīng)制》云：“千官黼帳杯前壽，百福香奩勝里人?！盵46]玄宮，墓葬。此處意指陸小娘與丈夫生死兩隔，地下孤寂。

五、結(jié)語

抄錄、釋讀完收藏于日本和泉市久保惣紀(jì)念美術(shù)館的《大唐故陸妃墓志之銘》，頗感造化弄人：遂安王之妃陸小娘生前隨夫赴交州（今已是域外之地），并命隕交州廨；若干年后其墓葬被盜掘，志銘也流落東瀛之國。其夫遂安王墓志收藏于西北大學(xué)博物館，她本人的墓志又被工作于西北大學(xué)的筆者注意、抄錄、考釋。不論怎樣，《大唐故陸妃墓志之銘》的內(nèi)容，不僅為研究北朝時(shí)期的鮮卑豪族陸氏增添了新資料，也是研究唐交州都督遂安王李世壽的重要資料，更為研究出自鮮卑族開漢氏的陸氏家族在南北朝至隋唐時(shí)期的政治地位、家族遷徙以及與皇室聯(lián)姻等問題，提供了重要資料。與此同時(shí)，陸小娘及其夫君遂安王墓志為內(nèi)容，也是唐王朝對(duì)交州擁有管轄權(quán)的有力佐證，筆者撰寫此文，旨在將自己偶得的資料公布于眾，供這方面的方家研究。

附記：西北大學(xué)博物館（原西北大學(xué)歷史博物館）征集遂安王墓志之時(shí)，據(jù)收藏者云，該墓志出土于數(shù)十年前，后被他搬到自家院子里，并曾將其當(dāng)作捶衣石或放置雜物之用。出售遂安王墓志者的話語是否真實(shí)，已難以確認(rèn)。而日本和泉市久保惣紀(jì)念美術(shù)館亦未標(biāo)明陸小娘墓志的具體入藏時(shí)間，只說舊藏，筆者作為一個(gè)普通的參觀者，所能做的只能是隔著玻璃櫥窗將其拍攝并記錄而已。這樣一來，遂安王及陸小娘夫婦的墓志到底何時(shí)出土，陸小娘墓志又何時(shí)流落海外，一時(shí)難以確定，俟有志者去求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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