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德鴻
他的修鞋攤挨著她的小面館。
臨中午時,他總會到她的店里討碗熱水,就著咸菜啃面包。
她有時勸他,吃碗面條吧,不要錢。
他感激地笑笑,這樣挺好。再說,你也不容易。
她偶爾也會有鞋讓她修,也總會把錢留下。他再三推脫。她拉下臉說,讓你拿就拿著,你容易嗎?
是的,他們這樣的小買賣,都不容易。
妻子嫌他沒本事,跟著一個南方佬跑了。而她,丈夫意外身亡,自己艱難地經營著這個小店。
他樸實。她賢惠。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兩人便好上了。他們都感覺找到了真愛,已經開始憧憬美好的將來。兩人好了一年,生意也有了起色,可他卻咳嗽不停。到醫(yī)院做了檢查,醫(yī)生悄悄對她說,手術和化療都沒必要了,想吃啥就吃啥,頂多也就三個月吧!
她終于沒有忍住,回來后抱著他嚎啕大哭,咱倆的命咋這么苦呀!
他苦苦笑笑,嘆口氣說,咱們分開吧,我不能連累你。
她把他抱得更緊了,大聲說,不!
他停了鞋攤。
她歇了面館。
她說,要好好照顧他,陪他走完最后的日子。
她變著法兒給他做好吃的,他皺了皺眉頭放下了筷子說,我想喝點酒。
她說,醫(yī)生不讓喝酒,說那樣就會,就會……
就會啥?反正也這樣了。他說,我這輩子活得真是窩囊,基本都沒怎么沾過酒??!
她的眼睛濕了。在屋里翻騰了一陣兒,找出一箱酒說,要喝就喝這個,阿九正傳酒。
他不解地看著她。
她說,這是剛開店時從茅臺鎮(zhèn)進的,一共兩箱。開業(yè)那天招待親朋喝了一箱,這箱本想以后接待那些管事的,可沒想到,他,他竟然……
那,那還是留著吧。他說,喝普通點的就行。
這店我也不準備開了,還留這酒干啥。她從箱里拿出一瓶說,這是好酒,不比茅臺差,就喝這個。
半個月后,一箱酒快喝完了,他的咳嗽似乎輕了許多。到醫(yī)院檢查完,醫(yī)生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連連搖頭說,不可能??!
她緊張地問醫(yī)生,是不更嚴重了?
是減輕了。醫(yī)生指著拍出的片子說,你看,那個腫瘤也小了不少。
她看著黑乎乎的片子,似懂非懂地點著頭。
醫(yī)生問,你們是不是用了其他方法?
沒有。除了按時吃醫(yī)院開的藥,啥方法也沒用。她說。
怎么會呢?醫(yī)生說,那患者平時都吃些什么?
她一一說完,當說到酒時,醫(yī)生急忙擺手,都這種情況了,咋還能喝酒呢?
他都這樣了,想喝酒能不讓喝?她看了醫(yī)生一眼說,你不說想吃啥就吃啥嗎?
醫(yī)生有些尷尬地張了張嘴,支吾著說,難道是這酒的事?那,那你給他喝的是啥酒?
阿九正傳。她說。
回到家,她把他安頓好,便去了茅臺鎮(zhèn),找到了阿九正傳酒廠,想再買些阿九正傳酒。酒廠的領導問清事由,免費給了她10箱,并且親自派車送到了她的家中。
喝到第3箱時,他的臉色開始變得紅潤,已經很少咳嗽。喝到第5箱時,他的肚子不再腫脹,身上也有了力氣。到醫(yī)院檢查完,醫(yī)生拿著片子看了又看,手開始哆嗦起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不認識似地看著她。
她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出。
奇跡。簡直是奇跡啊!醫(yī)生揮舞著片子說,患者體內的腫瘤沒了,一點也沒了。
他恢復了正常,她的心也明朗起來。謀劃把面館裝飾一下,重新開業(yè)。
他說,面館也不咋掙錢,還是別開了,干點別的吧。
可干什么呀?她問。
我這病是咋好的?他指了指幾箱阿九正傳酒,拍了拍胸脯說,酒廠這么仁義,酒又這么好,咱們是不是應該回報人家?
她想了想,驚叫道,我知道咱們應該干啥了,有你這個最好的廣告,咱們賣阿九正傳酒。
對。他笑著說,咱們馬上去茅臺鎮(zhèn),商議代理阿九正傳的事。
幾年后,他和她在一家豪華酒店正式舉行了婚禮。
喝交杯酒時,他和她端著兩杯滿滿的阿九正傳酒,挽過手,深情地凝視了片刻,含著淚光不約而同地說,這一切,真是奇跡?。?/p>
說完,仰起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