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月晞
上期回顧:
景明答應帶杜若出去玩,誰知是打著幌子去見閔恩竹,把她自己一個人丟在了KTV。約好了時間停車場見,杜若卻被強行喂了一嘴狗糧……
電話安靜下去,杜若又懊悔了,她不想在深夜走路回去,太可憐了。
景明那個王八蛋!
一分鐘后,電話第二次打進來。
這次,杜若迅速抹掉眼淚,義憤填膺地接起電話。
景明嗓音又冷又怒:“你有病啊,掛我電話!”
杜若不搭理。
那頭等了半晌,估計是考慮到夜深有危險,略低了聲音,確認:“杜若春?”
杜若猜出他的心思,怨憤地想:我遇到危險了!死了!你后悔死去吧!
想完發(fā)現(xiàn)這威脅毫無力道,他當她是個屁啊。
她沒好氣道:“干嗎!”
景明那頭頓了一下,居然忍住了沒發(fā)火,問:“你在哪兒?”
“大街上?!?/p>
“哪條大街上?”
“往家走的大街上?!?/p>
“……”景明忍了忍,說,“你把地圖打開,我看看你在哪條街上?!?/p>
杜若:“我鄉(xiāng)下來的,不會用。”
景明:“……”
簡直了!他一聽她那語氣就知她是故意懟他。
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人,當即就惱火了,道:“大晚上的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
“我要走路了,掛了?!?/p>
“喂,我跟你……”
嘟……嘟……
地下停車場里,一秒的安靜后,突然,爆出一句粗口。
景明黑著臉,沿著回家的路,一邊開車邊路掃視路邊的人行道。可憐他那么酷炫的跑車開著四十碼,路過的車的司機恐怕會以為他腦子有病。
走了兩條街,終于看到杜若,居然真的在步行。
這女的,知道這兒離家有多遠嗎?她這是要走到天荒地老去?
景明把車開上輔路,停到她身邊:“喂!上車!”
杜若停下,原地站了幾秒,像是在做心理斗爭,最終,卻還是上了車。
景明微惱,道:“不是說了讓你在停車場等?你瞎跑什么?!”
杜若不說話,看都不看他。
景明更來火,一轉(zhuǎn)眼卻看見她眼睫毛是濕的,嘴唇也癟得緊,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他愣了一愣,抿緊嘴唇,不吭氣了。
女人就是麻煩。
他發(fā)動跑車,重新上了主路。
開過兩條街了,他才稀疏平常地問:“不是說了讓你在停車——”
“我在?!倍湃舸驍唷?/p>
景明再度一愣,腦子轉(zhuǎn)個彎,徹底明白了。
他還真不是忘了,而是那時他沒看時間,以為還早,沒到零點。
他抬起一只手,心虛地揉了揉眉毛。這回,再不開口了。
兩人回家,下車,進屋,上樓,各自回房。
沉默無話。
第二天早餐時,明伊問杜若和景明昨晚玩得怎么樣。
景明咬著三明治,不說話。
杜若說:“大家去唱歌了?!?/p>
“熱鬧嗎?”
“嗯?!?/p>
明伊笑著又問景明:“小若唱歌好聽嗎?”
景明擰了下眉,含混地“嗯”一聲,說:“還行吧。”
明伊:“小若不等吃中飯了再走?”
杜若:“吃完早飯就走啦,想早點兒回學校?!?/p>
明伊沒挽留,看景明:“你也早點回校?!?/p>
景明沒反對。
早餐后,他開車帶杜若一道回校,跟上次一樣,車停在校外的路邊,杜若收好東西下車,他揚長而去。
兩人還是一句話都沒講,誰也不理誰。
杜若站在路邊看著他的車遠去,沒忍住翻了個白眼??蛇@是徒勞,甚至不能讓他打個噴嚏。想到這兒,杜若覺得無趣,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
之后的一個多星期,杜若嘗試過找家教兼職,無奈并沒有找到合適的。
一來目的地太遠,有的往返坐車就得三四個小時;平攤下來,時薪低到可憐。二來學?;顒犹?,院里要開運動會,班級要組織秋游;等這幾項活動一過,期中考試又將如約而至。
杜若看著墻上的日歷表,感慨:“一個月為什么不能多給我?guī)滋鞎r間呢?!?/p>
“小若,這才大一呢,別那么緊張,悠著點兒,享受大學生活嘛。偶爾放松一下也不要緊的?!毕拈獙χR子夾睫毛,說。
杜若好奇地湊過去:“你這是在干什么?”
“夾睫毛啊?!?/p>
“夾了之后呢,有什么作用?”
“變翹呀?!毕拈畔聤A子,沖她眨眨眼睛,“你看,是不是翹了?”
“唔……真的誒?!?/p>
“來,我給你夾一下。過來,坐這兒,”夏楠起身,把椅子讓給杜若坐,她彎腰,“眼睛自然睜開就行。”
夾完一邊了,夾另一邊。
邱雨辰拎著一桶剛洗的衣服進來,走去陽臺,經(jīng)過杜若桌子看了一眼,說:“小若,你后兩節(jié)有課誒?!?/p>
杜若“唰”地從椅子上跳起來,“嗷”一聲慘叫,捂住眼睛,也顧不得夾掉的睫毛。
“我去!忘了!”她匆忙抓上課本,一只眼睛眼淚汪汪地沖出了宿舍。
夏楠看一眼夾子上殘留的幾根睫毛,抖抖兩下,說:“真疼?!?,小若睫毛很長誒?!?/p>
杜若在上課鈴落下的最后一秒沖進實驗室,還好不算遲到。第一排的好位置依然給她留著。這節(jié)是實驗課,繼續(xù)講RC串聯(lián)電路。
老師并沒在意這一小插曲,待她坐下后,開始教課:
“基礎(chǔ)知識在前幾節(jié)課都講過了,內(nèi)容看上去很簡單,很基礎(chǔ),但不要掉以輕心。構(gòu)成所有復雜線路的一個個元素其本身都是再簡單不過的小因子。比如這簡單的RC串聯(lián)電路,取值不同,排列不同,輸入的頻率不同,信號形式不同,又或者說,采用不同的輸入輸入端口,它就能表現(xiàn)出不同的電路功能。像耦合/退耦電路、低通/高通濾波電路、超前/滯后相移電路、積分/微分運算電路。都以此為基礎(chǔ)。怎么樣,簡單嗎?”
同學們笑笑。
杜若蹙眉思索,似有頓悟。
老師道:“大家記住了,上大學后,學習要舉一反三,融會貫通。打牢基礎(chǔ)了,再層層構(gòu)建,化簡為繁,去繁就簡?!?/p>
課堂內(nèi)容并不復雜,學生自己設計一道電路圖,再實際操作連線實驗。
一堂實驗課下來,杜若雖說跟得上節(jié)奏,但對自己的狀態(tài)稍稍不滿意了。過去的一個多月,她對自己的要求是:能跟上老師。
可今天她忽然意識到,課堂上教的內(nèi)容只是基礎(chǔ)。讓人出類拔萃的,是課后的“舉一反三”和“融會貫通”。
她泡在機房和實驗室的時間還不夠。而且,她需要一臺電腦,學校機房電腦太慢了。
可她暫時買不起。
家教加上省吃儉用,到下學期應該能買上一臺普通的臺式機吧。
杜若琢磨著,收好書本走出實驗室。
班上好幾個男生從她身邊跑過,一窩蜂涌進走廊盡頭某間實驗室里,還有幾個回頭沖他招手,示意她一起。
杜若跟著跑去那個電路實驗室,一群男孩子圍在一臺實驗裝置前,全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表情,笑鬧中又帶幾分認真:
“你小子別瞎搞?!?/p>
“要燒了,肯定燒了?!?/p>
景明斜著一邊肩膀,松垮垮地站在試驗臺前,桌上一堆紅的黑的線,實驗裝置上也插著繁復長短的電線。
他一根一根插接口,連電線。一旁放著一張復雜的電路圖。
李維跟幾個機械電子班的男生們站在臺前,手指摁在電路紙上緩緩移動,皺著眉默默計算著電路方程。
有人說:“你在軟件里試過沒,給老師看過沒?別搞炸了?!?/p>
景明哼笑,不搭理。
杜若瞟一眼他那自信滿滿的樣子,狐疑地伸長脖子湊過去,瞄瞄一眼電路圖。
腦子里蒙地一暈,是第一感覺。
電阻電容二極管濾波器電感器,杜若除了能看懂上邊的符號和一條條串聯(lián)并聯(lián)跟藏寶圖一樣的線條,一時間還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李維他們還沒計算出來,景明已經(jīng)把線接好,啟動電源,轉(zhuǎn)動調(diào)壓器手柄升電壓。
周圍人同時往后躲了一下,仿佛他開了個炸彈。杜若也一縮,以為會聽到警報器,可沒有。
安靜中,似乎傳來一絲極細而清脆的電流聲,綠燈亮了。
“哇?!蓖瑢W們又湊過去,好奇地跟著儀器上的走線進行觀摩。
景明挑著眉梢,勾了下唇,轉(zhuǎn)眼看見杜若站在一旁,她正費勁地琢磨著那張圖,糾結(jié)半天了終于放棄,憂傷懵懵地抬起頭,結(jié)果對上他的目光。
他眉梢又抬了一下。
杜若:“……”
她轉(zhuǎn)頭就走了,胸口憋著一大股悶氣。
貌似又被俯視了。
拽什么拽啊你?會設計復雜的電路還試驗成功了還沒燒壞機器就覺得很了不起了就能藐視我甩我一臉了嗎???!
……
能。
……
杜若一臉悲催懊喪的表情,蔫兒茄子一樣悶悶不樂地癟起了嘴。內(nèi)心一只小人兒倒在地上拼命蹭腿撒賴撒潑:
嗷嗷嗷!我也想要!
嗚——
我也想要設計一套復雜得讓他都看不懂的路線圖,甩他一臉!
等著吧,總有一天!
她抬起下巴,懷著裝滿胸腔的YY走出實驗室下樓梯,碰上隔壁宿舍的陳思和王懷玉,她們跟景明同班,問杜若:“一起去吃飯唄?!?/p>
她搖頭:“這時候食堂太擠。我過會兒再去?!?/p>
“現(xiàn)在去圖書館?”
“機房?!倍湃粼捯粑绰?,身后傳來李維的笑聲,“這么勤奮啊?!?/p>
杜若回頭,玩笑道:“去機房打游戲。”
“學校那機子,打游戲?打電腦差不多?!崩罹S跟在樓梯后頭,還有他宿舍另外三個,章磊,朱韜,和……景明。
杜若笑容收了半點。
景明沒在意她,手指劃著手機。章磊跟朱韜皺眉看著他的手機屏幕,像上頭有什么重要事情似的。
李維道:“哦對了,杜若,晚上七點去操場集合?!?/p>
“干嗎?”
“下周運動會,商量下入場式和服裝?!?/p>
“哦,好啊?!?/p>
陳思聽見,問:“你們班準備搞什么入場式???”
李維:“還沒想好呢。男生們隨便提了一下,統(tǒng)一的意思是要突出我們班花?!?/p>
杜若:“……”
她后腦勺方向,某個男生哼出了一聲笑,聽上去又懶又欠。
杜若正咬牙切齒呢,
陳思和王懷玉也咯咯笑了起來:“拭目以待?!?/p>
“……”
唉,算了,破罐破摔。
……
杜若出實驗樓后去了圖書館,景明他們走了反方向。
李維自言自語:“唉,怎么設計才能突出我們班花的重要性呢?!?/p>
景明奚落地嗤笑一聲,戲謔道:“給她個灰姑娘的仙女棒,變南瓜車白馬水晶鞋好不好?”
李維一拍腦袋:“這個主意好!”
景明:“……”
朋友,你腦子有坑?
晚上六點五十,天空將黑未黑,不少學生在操場上跑步。
操場一側(cè),隔著一長排綠膠鐵絲網(wǎng),是籃球場。
男生們打著籃球,熱火朝天。
球砸籃筐聲,球鞋擦地聲,呼叫聲,如火如荼。
夏天已過,深秋未至。
不熱微涼的夜晚,氣候是最好的。
杜若沿著跑道跑了一圈,到場邊的大楊樹下跟同學們集合。
有幾個男生穿著籃球服,肌膚發(fā)紅,滿頭的汗,剛從籃球場上下來。
大家聚在一起商量運動會入場隊形。
杜若建議說,班上二十一個人,她在隊伍前邊舉班牌,剩二十個,四乘五列隊,正好。
省時又省力。
沒想一群男生搖頭,說這不是高中,舉班牌就沒法全心全意地參與到整體的入場式表演里頭。
言下之意是他們的班花應該發(fā)揮更大的作用。
杜若問:“你們已經(jīng)想好方案啦?”
李維說出了大家的初步想法:一個男生舉班牌,在前頭開路。除去他,杜若在隊伍最前邊,后頭跟三個男生護航,后邊再跟四乘四的方陣隊伍。
杜若:“你們把我放在那位置,是要讓我拿什么東西?”
“對。你看過一個泰國電影嗎,《初戀那件小事》。”
“沒看過?!?/p>
“沒關(guān)系,就是一根閃閃的杖子。有點兒像小孩兒的仙女杖,但比那個大一些?!比f子昂說,“我們會做得比電影里的還精致?!?/p>
杜若警惕地掃視他們一圈,跳著后退一步,佯作驚恐道:“不會要我穿著公主蓬蓬裙,拿根仙女棒在那兒跳舞吧?”
她這話畫面感太強。
班上男生先是一愣,都笑了起來。幾個靦腆地抿著唇笑。
“你怎么這么可愛?”
何毅說:“不是。我們是學傳控的嘛,弄點兒相關(guān)的?!?/p>
曾可凡說:“你用那根棒子做出各種不同的指令。然后我們男生配合著做出不同的動作反應?!?/p>
杜若這下來了興趣,眼睛閃閃發(fā)光:“聽上去好好玩。這主意誰想的……”
話剛說完,一個籃球高速飛來,砸在她腦袋后邊的綠膠鐵絲網(wǎng)上。巨大一聲爆響在她后腦勺炸開,她頓時抱頭尖叫,倉惶跳開。
她嚇得心臟差點要爆炸,一回頭,見籃球彈開,一身籃球衣的景明從對面沖過來,手臂一張,收了那放肆的籃球。球回他手中,瞬間被控制,服服帖帖。
他手腕一轉(zhuǎn),球砸向地面又彈跳而起,被他拍了一兩下。他滿頭的汗,頭發(fā)濕成一簇簇的,發(fā)梢跟著他身體的躍動而跳躍。
我去!冤家路窄嗎這是?
景明潮紅著臉,大喘著氣朝鐵絲網(wǎng)這邊看一眼,沖他認識的幾個男生挑了下下巴,算是打招呼。目光直接劃過杜若,將她無視,仿佛她是個透明人。
那個肇事者也不問問她的情況,轉(zhuǎn)身就拍著籃球跑遠,居然還來了個三步上籃,直灌籃筐。
英姿颯爽,不少圍觀的妹子呼叫鼓掌。
差點兒被嚇死且心跳還未平復的杜若:“……”
她還在用眼神之刀捅著球場上的景明,李維已召集班上同學集合。
二十一人按高矮順列好隊伍,先在跑道上來回走一圈。
體委:“一二一!一二一!”
杜若單獨成排,不用考慮左右對齊。走著走著,眼睛不由自主斜向鐵絲網(wǎng)另一頭,籃球場上的景明。
她憤憤地記仇:摔死你!
可那邊,他打球如行云流水,傳球接球,假動作,背身過人……
她甚至能聽見他突然剎停轉(zhuǎn)身時,籃球鞋摩擦在球場上那刺耳而尖銳的聲音,清脆又勢如破竹。
他躲過對方防守,沖至籃下,一躍而起,對方跳起阻攔。他卻是假意為之,突然落下,一轉(zhuǎn)身朝防守空當背身跳起。人背對著籃筐,手托籃球往后頭一砸,籃球應聲入筐。
他輕松落地。
出盡風頭。
太帥了!圍觀的男生都鼓起掌來。
連杜若也在那一瞬間停了心跳,良久之后還愣了愣神,反應過來才想起忘了繼續(xù)詛咒他。
她盯著他移動的身影,沒什么威脅力地腹誹道:
摔死你!
腳下,她一腳踩到自己的鞋帶,哐當摔地上。
“………………………………………………”
蒼天吶!
這什么鬼?
她疼得眼淚汪汪,卻見景明正好走到場邊喝水,目睹她摔了個狗啃泥。
神吶,讓她丟臉死了算了!
怎么每次出糗都讓他碰上,還嫌被他鄙視得不夠?
她跟他上輩子一定是有仇,世仇。
她疼得齜牙咧嘴。班上男生趕緊跑過來,兩個拎住她胳膊把她提起來:“怎么走路都摔倒?”
杜若嗷嗷慘嗚:“鞋帶松了?!?/p>
有個男生幫她把鞋帶系上。
“不用?!彼軐櫲趔@,剛要蹲下阻攔,膝蓋疼死了,對方已飛速給她系好鞋帶,她感動得要死,連連道謝。
“沒事?!?/p>
“杜若,還能走嗎?”
“能的。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但男生們出于對她“腿傷”的考慮,執(zhí)意讓她在一旁休息。
剩下的隊伍繼續(xù)練習行進。
杜若坐在一旁觀看,時不時卻忍不住回頭看一眼籃球場,看了沒幾眼,景明他們散了。
天色暗了。
操場旁的高空照明燈塔突然打開,一圈白色的強光燈齊齊亮起,照得場地上如同白晝。
虛晃晃的白光里,景明的身影格外清晰,紫金色的籃球服,黑色短發(fā)一簇一簇,鋒利得像劍。
人影交錯中,他走到籃球架下?lián)炱鹱约旱耐馓?,從兜里掏出手機,衣服搭肩上,邊看手機邊走出了籃球場。
其他場子里男生還在打球,他剛才所在的球場也迅速涌上一幫新人。
杜若歪頭,目送他走出球場,隔著兩道鐵絲網(wǎng)的距離,人影重重,他很快就走不見了蹤影。
她回過頭來,望著白光下的操場,不知為何,也想走了。
或許因為天色徹底暗了下去,氣溫低了吧。她想。
她在場邊并沒有坐多久,大家來回走了幾圈,初步熟悉一道之后,就解散了。
杜若跟風一樣跑回宿舍,路上卻并沒有看到熟人。
回到宿舍,屋子里一團黑,只有邱雨辰開著盞臺燈在看美劇。何歡歡跟夏楠去圖書館了。
邱雨辰見她回來,暫停了電腦,說:“你不是讓歡歡幫你把書包拿去圖書館了么,說訓練完直接去的?”
“啊,哦,對。走了?!倍湃襞芰?。
“怎么看上去魂不守舍的?”邱雨辰嘀咕著,敲了下鍵盤,美劇走起。
杜若去圖書館上自習,看了會兒書后,開始畫起了電路圖,弄了幾個簡單的設計,卻也沒有什么特別之處。
只得又繼續(xù)看書,提前看老師還沒講過的內(nèi)容,到了九點多的時候,兜里手機震了震。
杜若正奇怪呢,昨天才給媽媽打過電話。班上同學也剛見過,是誰呢。
屏幕上寫著“景明”。
杜若意外不小,扔下書和筆,風風火火跑去走廊接電話:“喂?”
那頭似乎等得不耐煩,語氣不好:“你在哪兒?”
杜若奇怪地轉(zhuǎn)轉(zhuǎn)眼珠:“圖書館啊。怎么了?”
“你出來一趟?!彼f。
“誒?”她略警惕起來,“干嗎?”
景明忍了一口氣,說:“我爸媽給你買的電腦,寄到我這兒來了。趕緊拿走?!?/p>
她又驚又喜,語氣也不經(jīng)意變得感恩起來,急忙道:“謝謝啊?!彪m然感謝,卻又有一絲羞慚和不自在,笨拙地重復一遍:“謝謝?!?/p>
“……”景明全然無感似的,冷淡道,“現(xiàn)在把它拿走?!?/p>
“哦。我馬上過來。”
“別到我宿舍來。”他命令,“政務樓后邊?!?/p>
電話掛了。
杜若清楚,他不想讓人看見,是以找個僻靜的地方。
他能來給她送電腦,她已經(jīng)很麻煩他了。
杜若怕他等,一路小跑去了約定的地方。
遠離教學區(qū),路上人影漸少。
唯有淡淡路燈下,樹蔭斑駁。
這段時間夜晚的天氣真好,涼涼的,不冷也不熱。
但她心急,跑步久了背后還是隱隱的冒汗了。
政務樓黑燈瞎火的,大門緊閉。
門口的道路筆直寬廣,沒有一個人影。
兩旁槐樹茂密,花壇里長滿矮灌木,兩邊的院子里不知道是些什么用途的矮樓房,沒有光亮,靜悄悄的。都是民國時期的建筑風格,看上去有些幽深。
路燈迷蒙,但今晚月光很好,白白一層,霜一樣地罩著。
她站在路邊的臺階上,踮著腳玩,喘著氣平復心跳。
她在清涼的月光下踩著臺階走來走去,等他。
滿心期待地等了一會兒,不知是不是身上的汗液蒸發(fā),覺得有點兒涼了。她冷,抱著自己蹲下。
很快,安靜的世界里傳來腳步聲。
她立刻站起來。
景明來了,一手插著兜,一手拎著個大號的紙袋。
他表情寡淡,把紙袋遞給她。
杜若愈發(fā)驚喜:“是筆記本?。俊?/p>
景明處理了好幾秒才明白她的意思,沒忍住呵笑一聲:“都什么年代了,女生宿舍里還用臺式機?”
這次杜若沒在意他的淡嘲,滿心歡喜,也對,女生們都用漂亮的筆記本,誰還買笨重的臺式機啊。
她興奮,難得好脾氣地接他的話:“男生宿舍就用啊?”
“高配了打游戲的。”他淡淡道。
“謝謝啊?!倍湃粽f,沖他笑了一下。
她第一次對他笑得開懷。
月光灑著,她的膚色看上去比白天要柔和白皙,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唇角邊有淺淺的梨渦。
他靜靜看她一秒了,目光平淡地自上而下掃她一遍。
她穿一件T恤,一件襯衫當外套穿。恰逢冷風一吹,她打了個哆嗦。
景明淡問:“沒錢了?”
杜若沒反應過來:“???”
他說:“沒錢買衣服?”
“……”杜若高興飄飄的心一瞬間打回原形,對他送電腦的感恩也蕩然無存,這人的嘴怎么就這么討厭!但受人恩惠,也說不出難聽的話。她繃著臉,提好袋子轉(zhuǎn)身就走。
“站住?!彼谏砗蠼兴?。
杜若條件反射地被他勒令站住了,又懊惱自己的不爭氣,回頭瞪著他:“干嗎?”
他抬著眉,問:“穿這么少不冷?”
她怔怔的,心里猝不及防地浮起一絲暖意,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原來他是這個意思啊。她有那么一點反悔剛才對他的誤解,正不知該如何回答時。
他走上前,從兜里掏出錢包,拿出一沓現(xiàn)金給她:“拿去吧。”
杜若的血液在剎那間直沖大腦,仿佛看見自己可憐的自尊心被踩得稀碎,她突然想尖叫著打掉他手里的紅色鈔票,沖他吼叫:你以為我是乞丐嗎?
但她沒有,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資格。
她拎著電腦袋的手攥得很緊,說:“不用。我的錢,夠用。”
他遞出來的錢卻不會收回去,也沒心思跟她拉扯。他把錢塞進紙袋子里,走了。
杜若眼眶發(fā)潮,哆哆嗦嗦把袋子里的錢一把抓出來,沖上去塞進他口袋里,毫不停留地拼命跑遠。
她一口氣跑回宿舍樓,背后全是汗,口干舌燥,直喘氣。她靠在樓梯間,怔然發(fā)了很久的呆。
想哭,卻沒哭出來。
他真把自己當她的資助者了。
不對啊,他,他們家本來就是。
本來就是……
他對她的態(tài)度,也一直如此,從未變過,一如當初在火車站。
要是像當初說的就好了,在校園里一次都不要見面好了。
起碼能虛假地挽留一絲尊嚴。
她頹廢地垂下腦袋,摸了一下發(fā)涼的額頭,卻看見紙袋子里還剩著一張百元大鈔。
下期預告
杜若獨闖男生宿舍,為了還景明根本不在乎的一百塊錢。于是乎,見證了一場分手,還因為景明的一句話飄飄然。完蛋了。她好像,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