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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因你才溫柔

2017-08-23 02:04蔣臨水
花火A 2017年8期
關(guān)鍵詞:栗子

蔣臨水

作者有話說:我初中的同桌特別喜歡睡覺,每天對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老師來了叫我”。但他成績不錯,班主任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那時候挺多女孩子都喜歡“覺主覺主”地喊他,但我同桌我行我素,只愛睡覺,對憑空飛來的媚眼視而不見。而同桌為了賄賂我當他的哨兵,對我?guī)缀醢僖腊夙?,每次我英語課上背不出課文的時候他都會小聲提醒。可惜當年我審美遲鈍,畢業(yè)多年才猛然醒悟他其實是個美少年。唉,時間不回頭,求哪位好心人能送我一架時光機?……

楔子從來都沒有人知道喬栗子喜歡麥阿樹,直到最后,仿佛所有人都忘記了這件青春里的小事。只有她,偶爾會把往事拿出來溫習。

楔子

2011年7月3日,上午10點05分,喬栗子第一次遇見麥阿樹的時間。

往后每年買到新臺歷的時候,喬栗子都會不自覺地翻到7月3日那一天,標畫上一個小小的圈。閨蜜閨密嘉瑜看到了,奇怪地問她:“這不年不節(jié)的,你標它做什么?”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不會有人再記得,喬栗子把她的心事上了鎖,鑰匙早就丟到了懸崖下。

從此這個世界上,除了她,不會再有人知道,那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一、那是麥阿樹

喬栗子對麥阿樹的第一印象并不算好,但刻骨銘心。

那天是周日,她為了隔明天的英語測驗做準備,在宿舍里背單詞和課堂筆記,。嘉瑜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強行把她從宿舍拖到大街上。

喬栗子著急著回去看書,嘉瑜看了一眼腕上的卡通表:“才10點05分,你十二點再回去也行!”

聽說附近的超市十周年店慶大酬賓,整條街都比往常喧鬧了許多。身邊的人迎來送往,嘉瑜的手機放著時下最流行的DJ音樂,指甲上的藍色指甲油掉了三分之二,她指著迎面而來的男生,說:“栗子你看,那是麥阿樹?!?/p>

麥阿樹是什么人,喬栗子從來沒聽說過,但是對于眼前的這個男生,她斷定他絕不是什么好人。

白色T恤外面套了一件黑色鉚釘馬甲,敞開的衣襟上有爆炸過字體的字母式樣,袖子隨意挽在手肘處,露出來的小臂呈金棕小麥色,年紀輕輕竟還有著明顯的肌肉線條。他褲子上的破洞起碼有十幾個,走起路來全身上下叮當作響,更奇葩的是,他踩了一雙人字拖。

這種種特征,都足以讓喬栗子對他好感全無,但嘉瑜似乎并沒有看見,沒完沒了地跟她嘟噥:“栗子,我跟你講,他打聽你好長時間了!”

“他打聽我干什么?”

嘉瑜下巴一抬:“喜歡你唄!”

“瞎說!”

說話間,麥阿樹已經(jīng)走到她們身邊,他單手伸進褲子外兜里,嘴里的比巴卜嚼得噼啪響:“你就是喬栗子?”

喬栗子點點頭:“我是。”

“那就對了?!彼斐鍪?,手心是一枚生肖吊墜,反面刻著喬栗子的名字,他晃了晃吊墜上的紅繩,“這個是你的吧!”

喬栗子面色變得很不好看,幾個月前她在一家餐廳打工,后來因為跟同事發(fā)生了口角就不做了,這條枚吊墜,應該是落在了店里更衣室的衣柜里。喬栗子不想再去店里找氣生,就把這枚條吊墜給忘了,沒想到時隔好幾個月,還能重返她手中。

她接過吊墜:“你是在哪兒找到的?”

“在我家店里衣柜的角落,有人發(fā)現(xiàn)的,我看著好看,就收起來了,等著有一天能物歸原主?!?/p>

“那謝謝了。”喬栗子把吊墜收進口袋里,道了謝,剛要轉(zhuǎn)身走,麥阿樹忽然上前一步攔住她,:“喂!你不記得我了嗎?,我們也是見過的!”

喬栗子為了他的這句話,將眼前的人又從頭到腳打量了三遍,最后甩了甩馬尾:“完全沒有印象?!?/p>

麥阿樹額前的劉海都快擋住了眼睛了:“上次你和人吵架,還是我出來解的圍?!?/p>

哦,喬栗子仔細一想,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那次她和同事吵得厲害,在險些動手的緊要關(guān)頭,是有一個男生出來拉住了她的胳膊。但是她當時哭得太厲害,視線都模糊了,早就不記得他長的是什么樣子。

喬栗子頓了頓:“那,也謝謝你了?!?/p>

“就只說謝?”

“那你想怎樣?”

麥阿樹眉眼一挑:“聽說超市今天大酬賓,所有飲料買一送一,你去幫我買兩瓶冰紅茶?!?/p>

懶得跟他討價還價,喬栗子把背包肩包摘下來放到嘉瑜手里,囑咐她在原地等著,。超市里人山人海,飲料區(qū)被人一掃而空,喬栗子不得不等著工作人員去貨倉倉庫給她取,可她抬眼一看收銀區(qū),立馬傻了,那二十米加長的隊伍,簡直是要等到天黑的節(jié)奏。

早知道,就該在附近水吧里隨便買兩瓶。

等到喬栗子捧著那兩瓶來之不易的冰紅茶紅茶回到原地,麥阿樹卻已經(jīng)不見了,嘉瑜拿了把扇子擋陽光:“他說他有事先走了,讓你明天把冰紅茶水送到十三中?!?/p>

喬栗子氣得直跺腳:“存心耍我吧!我憑什么給他送?”

“他說你不送的話,他就到你班級去取?!?/p>

“他怎么知道我在哪里讀書?”

嘉瑜撓撓后腦勺,十分愧疚地說:“我告訴他的?!?/p>

二、我喜歡你

嘉瑜是個叛徒,不過就是兩張電影票,就被麥阿樹給買通了。

喬栗子把冰紅茶茶塞進她手里:“你答應的,你自己去送。”

“這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欠人情的又不是我!”

“我也不欠?!?/p>

“真的不欠嗎?”嘉瑜抱著手臂看她,“聽說你那個同事長得膀大腰圓,要不是人家麥阿樹幫你解圍,你沒準都被人打殘了!”

喬栗子不說話,垂頭喪氣地拎著背包往宿舍走,。嘉瑜把她送到門口:“我就不進去了,電影在下午放映,我得找個同伴跟我一起去?!?/p>

喬栗子罵她叛徒,嘉瑜一溜煙消失在街角。

因為晚上沒睡好,喬栗子的英語測驗一塌糊涂。下午最后一節(jié)是體育課,她跟老師請了假,極不情愿地踏進了十三中的大門。

等待她的是一場鴻門宴,她打聽了半天才知道十三中在這天下午有一場排球賽,麥阿樹是七班主將,她硬著頭皮在球場邊上找了個最不顯眼的地方坐下。比賽結(jié)束后,麥阿樹隔著人群一眼就找到了她,眾人皆隨著他的視線望過來,喬栗子身體一僵,把那兩瓶冰紅茶隨手塞進一個女生手里,慌慌張張地逃離了現(xiàn)場。

等到麥阿樹下場的時候,只看到她留在瓶蓋上的一張字條:茶我送到了。

事情自然沒有就此結(jié)束,喬栗子翹課跑去十三中給麥阿樹送水的故事被傳得沸騰沸沸揚揚,嘉瑜拍拍她的肩:“你火了!”

那幾天上課班主任看她的眼神很是奇怪,喬栗子如履薄冰,幸好幾天之后就是暑假。這一個月的時間,怎么也足夠讓人忘了這些荒唐的流言。

但讓她爆血管的是,麥阿樹竟然在開學后轉(zhuǎn)到了她的班級。

麥阿樹的意圖明明白白地寫在他的眼睛里,喬栗子為了不惹人注目只好假裝不認識他。

還好他們座位距離很遠,喬栗子在前三排的學霸區(qū),而麥阿樹在最后一排的睡覺區(qū)。

麥阿樹的睡眠質(zhì)量真是好得讓人咄咄嘖嘖稱奇,他把物理書立在桌子上,能一覺直接睡到下課。物理老師常年失眠,紅血絲和黑眼圈是他的標準配置,他叫人把麥阿樹拍醒,向他討要治療失眠的絕招。麥阿樹的眼睛半睜半閉,大概是還沒有睡醒:“老師,您明天讓人幫忙把您講課的過程全都錄下來,回去自己看一遍,保準藥到病除?!?/p>

物理老師氣得吹胡子瞪眼,教室里哄堂大笑,從此麥阿樹得到一個尊稱——覺主。

有那么一段時間里,喬栗子跟麥阿樹之間相安無事,只是每天收作業(yè)和發(fā)作業(yè)的時候會與他擦肩而過,喬栗子低著頭迅速走開,麥阿樹抓住她的校服邊:“班長,你發(fā)錯了!”

“怎么會?”她退回來看封面的名字,“這不是你的簽名嗎?”

“哦,那就是沒發(fā)錯。”

男生灼灼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喬栗子心如擂鼓,下意識地白了他一眼:“幼稚!”

這話被其他女生聽到,小聲唏噓。

麥阿樹是個女生緣很好的男生,大概是因為他跟別的男生都不一樣。

他也穿白襯衫,但襯衫的袖子經(jīng)常挽得亂七八糟,衣服上的扣子動輒少了一個,褲腳總是會沾了泥巴。

他不是普通意義上的明朗少年,眼神里自帶一股痞氣。

他上課時睡覺,下課鈴一響就像是脫了韁繩的野馬,。有一次他躲到樹上休息,班主任路過時發(fā)現(xiàn),叫了他好幾聲才把他叫醒,麥阿樹不情愿地從上面跳下來,動作利落得像是專門訓練過,。周圍的女生小聲驚呼,嘉瑜夸張地扯喬栗子的胳膊:“帥到爆炸了!”

麥阿樹從不掩飾對喬栗子的好感,他樂忠熱衷于往她的書桌里塞一些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兒,維尼熊的布偶、哆啦A夢的吊墜,塞了滿滿一書桌也不見她有所回應。倒是有別的女生坐不住了,漸漸跟喬栗子劃開清界限。

人要是閑了嘴就閑不住,陳年八卦翻出來曬曬也是新的談資:“你說喬栗子要是不喜歡麥阿樹,干嘛干嗎不把東西還回去?”

“拿回去給她老爹唄!”

“喬栗子不是孤兒嗎?哪兒來的老爹?”

喬栗子習慣了這樣的評論,聽到也像沒聽到似的,后排說話聲音越來越大,甚至有幾個男生也加入了話題討論。

可是這喧鬧卻突然停了下來,讓人覺得很不適應,就像盛夏戛然而止的知了聲。喬栗子回頭看,是麥阿樹從座位起身,一腳踹翻了某個男生的桌子:“嘰嘰喳喳沒完沒了,吵得我頭疼!”

麥阿樹被請進了辦公室,最后還是他老爸出面解決了紛爭,但是這件事還是牽扯到了喬栗子,班主任恨鐵不成鋼:“早戀是可恥的!”

麥阿樹沒忍住噗嗤撲哧一笑,喬栗子被麥阿樹這么一帶,緊張感瞬間全無,也跟著笑出了聲,氣得班主任勃然大怒,拍得桌子震天響,即刻下令,讓喬栗子到最后一排坐兩個星期反省人生。

自從喬栗子搬家到后排,麥阿樹再也不睡覺了,兩個人中間隔了四個座位,也阻礙不住他蠢蠢欲動的靈魂。

每到下午第一節(jié)課,后面幾排齊刷刷地集體臥倒,麥阿樹往喬栗子的桌上丟紙字條,她忍無可忍,悶頭低吼了一聲“滾”,嚇醒兩排睡覺的學生。

麥阿樹在放學后攔住喬栗子,教室里只剩他們兩個,安靜得喘氣聲都聽得真切,最后還是門口突然倒下的拖布桿打破了沉寂。

麥阿樹坐在桌子上,死活不放開喬栗子的胳膊:“你干嘛干嗎總躲著我?”

喬栗子皺眉:“你難道沒有別的事可做了么嗎?”

“你看不出來嗎?”男生臉上情緒昭然若揭,喬栗子別錯開他的目光,心跳聲震耳欲聾。

喬栗子感覺到手上力度松了一點兒,低著頭快速走出教室,麥阿樹就跟在她身后,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我喜歡你?!?/p>

三、他高高在上,把自己偉大的情感施舍于她

這個笑話一點兒都不好笑,喬栗子冷著臉駁回:“早戀可恥!”

“再過三天我就滿十八歲了,不算早戀?!?/p>

喬栗子深吸一口氣:“麥阿樹,你知道我為什么討厭你嗎?”

他撩起劉海:“因為我長得帥?!?/p>

“因為你自戀、不務正業(yè),而且幼稚!”

“那你知道我為什么喜歡你嗎?”

“吃飽了撐的?!?/p>

“因為你長得像我媽?!?/p>

“……滾!??!”

麥阿樹存心氣她,計謀得逞后笑得十分猖獗,喬栗子趕在最后一波撥人里到食堂吃飯,有她最愛吃的醋溜熘豆芽,可她卻一口都吃不下去。

她是真的很討厭麥阿樹這種人。

家境好,長相好,對一切都無所謂、吊兒郎當,身邊總有艷羨圍繞的人。從不知寂寞為何物,就算闖禍惹事也有人跟在身后為他打理收拾殘局。

她與他,終歸是兩種人。

喬栗子的老爹是城中有名的酒鬼,以收廢品為生。聽老爹說,有一次,他喝多了睡在馬路邊,醒來時身邊多了個女嬰,一雙大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老爹說這都是緣分,也沒多想,就一手提著酒瓶子,一手把她抱回了家。

喬老爹雖然看上去不太靠譜,但卻把喬栗子捧在手心里疼,。時間是個神奇的東西,當年臟兮兮的小嬰兒漸漸長成了如花似玉的少女,喬老爹不想瞞她,在她十五歲生日的時候把事情真相告訴了她。

喬栗子并不驚訝,這么多年的流言蜚語她早就聽過不少,聰明如她,很久以前就猜測過事情的真相。

喬栗子一心想著在出人頭地后報答喬老爹,她也確實爭氣,門門功課都是第一,假期的時候出去兼職貼補家用,所有的家務活都信手拈來一人包辦。

可是成為喬老爹的女兒,就像被人貼上了標簽,無論走到哪里都要受人歧視。喬栗子在餐廳上班的時候,有一次店里攝像頭壞了,收銀臺被盜,經(jīng)理懷疑是員工所為,把他們聚在一起開會,可那些人卻都像都商量好了似的,全都來懷疑她。

喬栗子百口莫辯,跟一個女員工吵了起來,就是那一次,麥阿樹出面替她解了圍。

喬栗子很需要那份工作,但沒人聽她的解釋,最后老板下令開除了她,連最后幾天的工資都沒給她結(jié)。

現(xiàn)在想想,喬栗子這么討厭麥阿樹,應該也有這個原因。

他是店長的兒子,自然也跟這件事情脫不了關(guān)干系。

他高高在上,把自己偉大的情感施舍于她,而她卑微在塵土里,所以理應感恩戴德地接受。

如若不,眾人便覺得她不識好歹。

憑什么?喬栗子不服。

四、我跟你不是同一種人

麥阿樹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上喬栗子的呢?每逢有人問起這件事,他都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只記得有一次他去店里,看到女孩靠在貨架上打瞌睡,嘴里還念著剛學過的數(shù)學公式。那一刻,他的心像被什么東西戳了一下。

但喬栗子卻不肯相信這樣草率的理由,兩周后她搬回前排,對他的態(tài)度更加冷淡,連收作業(yè)這種事也轉(zhuǎn)交讓給別人代勞。

麥阿樹想出了各種方法制造巧遇,在街頭巷尾圍追堵截,喬栗子被糾纏得不勝其煩,不得不繞著遠路回家才能避開他??墒悄敲瓷畹睦舷?,邊上有那么高的墻,麥阿樹卻突然在眼前從天而降,他小腿的褲子挽到小腿著,身上沾了幾片枯黃的葉子,。喬栗子偏頭一看,哦,原來墻外有一棵歪脖子樹。

巷子很窄,兩個人擦肩走過都很困難,麥阿樹靠在一側(cè),抬腿抵住對面的墻,隱藏在頭發(fā)里的耳釘發(fā)出細碎的光,喬栗子提了提書包帶子:“你到底想怎樣?”

“我十八歲生日過了?!?/p>

“神經(jīng)病,你過不過生日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喬栗子調(diào)掉轉(zhuǎn)方向往回走,麥阿樹就跟在她身后不足一米的距離,他不說話,喬栗子反而心煩意亂,“我回去還有三張試卷沒有寫,明天還要早起晨讀,。麥阿樹,我跟你不是同一種人!”

她總要為了自己的將來做打算。

“哪里不同?你是比我多了個鼻子還是眼睛?”

喬栗子低下頭,鼻子突然酸得難受:“你以后就會知道的?!?/p>

麥阿樹為了證明自己,高三下學期的時候,他從嘉瑜那里知道了喬栗子的志愿,悶頭學習,只等為了能跟她進同一所大學。

但喬栗子的志愿對于他來說太過宏偉遠大,麥阿樹使出渾身解數(shù),最后也只能考進跟她同城的另一所學校。

少年的熱度大多不長久,喬栗子以為升入大學就能解放了,可當她在學校里撞見麥阿樹的時候再度傻眼:“你你你,你怎么也在?”

“我的學校就在對面,聽說你在這兒,來找老同學敘舊?!丙湴錇樽约旱慕茏鞲械津湴?,以為喬栗子會感激涕零,誰料她下一秒?yún)s倉皇而逃。

麥阿樹為了見喬栗子一面,一天二十四個小時不間斷地往她宿舍里打電話,室友被煩得受不了了,連拖帶拽地把喬栗子駕架到他面前,麥阿樹放下手機:“早點兒出來不就沒這么多周折了?”

喬栗子不說話,在舍管阿姨那里要了一杯熱水,隔著兩米的距離潑到他身上:“你有病吧!”

舍管阿姨見此舉動老花鏡差點兒嚇掉了:“姑娘,那是開水喲!要出人命嘞!”

麥阿樹的臉色不太好看,喬栗子連忙掀開他腕上的袖子,果然看到大片灼紅痕,她心虛:“你……你怎么不躲開?”

他疼得齜牙咧嘴:“誰知道你腦子這么抽筋,動作這么快?我想躲,我躲得開嗎?!”

喬栗子在藥店買了燙傷膏,小心地幫麥阿樹小心涂在傷口上,他低頭看了她一眼:“幸虧潑的不是臉,要不然我就毀容了!”

他放下襯衫袖子:“喬栗子,萬一我將來娶不到媳婦,你以身相許吧!”

她眼睛一橫:“我就是嫁給一頭豬也不會嫁給你!”

麥阿樹借著苦肉計敲詐了喬栗子一周的早飯,喬栗子理虧在先,也只能任憑他勒索。

在拎著豆?jié){油條去往他學校的路上,她猛然想起高二下學期去十三中的時候,她也是一邊走一邊罵,一路罵到了學校,可是她怎么也沒有想到,排球場上揮汗如雨的翩翩少年,竟然會這么好看!

那一眼,足夠她記得好多年。

喬栗子一走神,被路上的磚頭絆了一腳,手里的豆?jié){灑了一半,看來上帝都在提醒她不要胡思亂想。喬栗子抹不干凈衣服上面豆?jié){的痕跡,不想這么狼狽地去見他,便轉(zhuǎn)身回了宿舍。

換衣服的時候她對著鏡子提醒自己,有些人,、有些事,都是不能奢求的。

五、喬栗子從來沒有像這一刻一樣,這么痛恨自己的身世

喬栗子在舍友的介紹下找到了一份還不錯的兼職,是幫一個女生打掃衛(wèi)生,她離家百里在外求學,爸媽不舍得讓她住校,就在學校附近給她買了一棟房子。

那女孩的生活能力為零,有著很嚴重的公主病,先后幾任家政阿姨都被她趕出了門,舍友猶豫著對喬栗子說:“你如果實在做不了,也別勉強?!?

喬栗子拍拍胸脯:“沒關(guān)系,看在工資的份分上我也會努力遷就的?!?/p>

喬栗子從來都不知道,天底下會有被這樣嬌慣的女孩子。

那女孩真的就是一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公主,高價買來的衣服因為尺碼不對又懶得去換,竟隨手就丟進了垃圾桶;冰箱里堆積著爸媽托人送來的高級補品,有的都已經(jīng)發(fā)霉;衣帽間里滿地的裙子和衣褲;墻上的掛鐘都快掉下來了也不見她扶上一把。

最干凈的,怕是她的書房,只可惜地板和書桌都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喬栗子多想要一間這樣的書房,有柔軟的沙發(fā),整齊的衣架,還有一扇正朝陽的落地窗。

女孩的壞脾氣有時真讓人無法承受,喬栗子擦地的時候她竟然往地上扔瓜子皮,喬栗子耐心收拾好,她又嚷嚷著沙發(fā)布上沾了有頭發(fā)絲,非得扯下來重新洗。

喬栗子晚上躺倒在宿舍的床上感到生無可戀,但一想到在那里工作一個學期都能抵得上她一年的生活費,便也只得對女孩笑臉相迎。

麥阿樹知道她在打工,有時會在學校門口等她回來,兩人走在林蔭路下上的時候總引得路人頻頻側(cè)目,時間久了,竟然有人向她打聽:“白天跟你一起走的那個男生是哪個系的?好帥啊!”

喬栗子一直都知道麥阿樹有多惹眼,所以當有人拿著擴音喇叭對他高調(diào)表白的時候,她也并沒覺得稀奇。

她沒聽見麥阿樹對那女孩說了什么,只顧著低頭走路,直到耳邊出現(xiàn)了輕快的腳步聲,她竟然不可遏制地揚起了嘴角。

可是與麥阿樹一同出現(xiàn)的還有那個女孩,在與喬栗子目光相對的時候,她明顯一怔:“喬栗子?”

“你們認識?”

“她是我新雇傭的清潔工。”

喬栗子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轉(zhuǎn)身跨著大步朝圖書館走去,女孩叫住她:“下午來的時候記得幫我?guī)б粋€芝士蛋糕,我只要清風街那家店賣的。”

喬栗子攥緊了手里的書:“我知道了?!?/p>

喬栗子從來沒有像這一刻一樣,這么痛恨自己的身世。

自尊心被戳得生疼,羞恥感從內(nèi)心深處油然而生,霸占了她整個胸腔,她呼吸困難,卻不知道該怎樣安慰自己。

她光顧著沉浸于自己的心事,沒聽見麥阿樹一直在叫她:“喬栗子!喬栗子?”

她頓了頓,卻始終沒有停下來。

像夢魘的人被悶棍揍醒,睜開眼才看清楚自己真正的處境。

那天之后,喬栗子想方設法地躲著麥阿樹,即使迎面撞上,她也總有理由避開他。

這樣的狀態(tài)一直維持了幾個月,有天下午,喬栗子午覺睡過了頭,到女孩家的時候遲到了半個小時,她進門就道歉,臉上堆了違心的笑。女孩雖然不悅,卻也沒為難喬栗子,只吩咐她去把冰箱的蛋糕切一切,然后拿給客人。喬栗子熟練地系上圍裙,朝客廳一看,那端坐在沙發(fā)上的幾個人中,其中一個就是麥阿樹。

喬栗子慢吞吞地切了蛋糕,洗了水果,水龍頭嘩啦啦地響流著,卻遮不住客廳里刺耳的笑聲。

喬栗子把東西端上來,其中一個男生隨口吩咐:“去幫我倒杯咖啡!”

麥阿樹在這時候插嘴:“你自己沒長手嗎?!”

男生不悅地審視麥阿樹,大概是怪他多管閑事,。喬栗子收了餐盤,忙點頭:“我馬上就去?!?/p>

女孩緊跟著笑:“麥阿樹,你看到?jīng)],人家不領你的情!”

那天下午過得太過煎熬,喬栗子坐在廚房等眾人散去,用最快的速度收好狼藉的杯盤,她現(xiàn)在疲憊得很,她必須馬上休息。

在小區(qū)長椅坐下,喬栗子揉著疼痛的太陽穴。

大概就是那天發(fā)生的事,更使喬栗子堅定了遠離他的心。

喜歡他的人卻是她的雇主,她端茶倒水諂媚伺候著的,是他不屑一顧的人。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差距。

“喬栗子!”

麥阿樹雙手插兜站在不遠處:“你怎么不跟我說話?”

她的思緒被打亂:“你想說什么?”

“說你為什么躲著我。”

喬栗子看著地磚上破裂的痕跡,如同她千瘡百孔的心:“這個理由,我很久之前就給過你?!?/p>

“你……”這一次麥阿樹沒有繼續(xù)糾纏,反而轉(zhuǎn)頭走了,。喬栗子的心空了大塊,隨即便有大片大片的悲傷從那個缺口里冒了出來。

那幾天,嘉瑜來看喬栗子,順便幫麥阿樹做說客:“他讓我告訴你,他不喜歡那個女孩,那天到她家去,也是為了見你?!?/p>

“我知道。”喬栗子說。

嘉瑜對著小鏡涂睫毛膏,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說:“兩年了,也差不多該修成正果了。”

喬栗子整理好床上散落的書,收起晾干的白襯衫。她沉默半晌,才說:“我做不到?!?/p>

他們之間,隔著一條無法跨越的銀河。

六、他身邊依然不乏艷羨之人,隨便做一點小事也能成為人群焦點

喬栗子跟麥阿樹的緣分,徹底斷裂在大一結(jié)束的那個暑假前夕。

是女孩苦苦追求麥阿樹不成,跑去質(zhì)問喬栗子:“你到底喜不喜歡麥阿樹?”

喬栗子看著她的眼睛,又轉(zhuǎn)頭別錯開她的目光,咬緊牙關(guān):“不喜歡?!?/p>

女孩松了一口氣:“你如果答應我能離他遠點兒,我給你加雙倍工資,你不是很缺錢嗎?”

“不用了?!眴汤踝咏忾_圍裙,“我辭職?!?/p>

喬栗子離職第二天,麥阿樹陰沉著臉找到她,給她放了一段錄音——

“你到底喜不喜歡麥阿樹?”

“不喜歡?!?/p>

他紅著眼睛:“你現(xiàn)在告訴我,這是不是你的真心話。如果是,我保證,以后再也不來糾纏你?!?/p>

喬栗子不屑:“你威脅我?”

“我只想要一句實話。”

“如果我說是呢?”

麥阿樹后退幾步,喉結(jié)上下滾蠕動:“好……好?!彼掌鹆耸謾C,卻不知道手該放在哪里,他選了一條跟她相反的路,竟然真的忍住了沒有回頭。

少年的全部熱忱終于被耗盡,留下的只剩決絕。

“阿樹!”喬栗子叫他的名字,聲音都是抖的,“你總會知道的,我們不是一種人?!?/p>

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到底有多遙遠?不過就是轉(zhuǎn)個身的時間,他已經(jīng)到達了千里之外。

那是喬栗子與麥阿樹的最后一次見面。

偏巧,竟然也是7月3日。

時光荏苒,青春不會回頭。

喬栗子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心里傷口復原,結(jié)痂。

大二下學期,喬栗子認識了一個師哥,中等身材,模樣清秀,兩個人認識不到半年就確立了關(guān)系。

師哥對喬栗子很好,他陪她去圖書館看書,跟她一起去打工,雖然性格木訥,但傍晚天涼的時候也會給她披上一件外衣。

喬栗子大四的時候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電話那邊的喬老爹樂得合不攏嘴,喬栗子說再過幾年安頓下來后,就把他接到身邊來。

生活平淡沒有波折,夢里卻總是波瀾壯闊。

想起年幼少年時有個男生招搖得不可一世,舉手投足間都牽動著她的情緒,可理性最終戰(zhàn)勝了感性,喬栗子不敢靠近他。

喬栗子后來聽說了很多關(guān)于麥阿樹的消息,聽說他去了國外進修,有了一個混血女朋友,日子過得風生水起。

他身邊依然不乏艷羨之人,隨便做一點小事也能成為人群焦點。所幸如此,他才能很快就忘了她。

同學群里總有人說起他的現(xiàn)狀,喬栗子刷著那些留言,竟不知不覺就紅了眼睛。

“那小子前幾天潛水受了傷,在醫(yī)院住了半個多月,傷還沒好利索,就從醫(yī)院跑出來了,非要去登一個什么雪山?哎呀名字太長,我沒記住!”

“這太正常了,安心待著才不像他?!?/p>

“好像說是快結(jié)婚了。”

“那個混血妞?”

“不是吧,那小子桃花旺著呢!”

喬栗子關(guān)了靜音,準備睡覺,手機屏幕突然亮了,是一個陌生號碼,她小聲接起,聽筒里沒有聲音,麥阿樹的氣息卻好似撲面而來,眼淚洇濕了枕頭,融進了發(fā)絲,她輕咳了一聲:“是誰?”

“我,阿樹?!?/p>

她故意裝得風輕云淡:“哦,有事嗎?”

他聲音有些囔低沉,隱藏了多年的情緒緩緩浮現(xiàn):“好久不見了。”

喬栗子把話筒堵住,她張開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淚,把聲音調(diào)整到正常模式:“聽說你要結(jié)婚了?恭喜?!?/p>

電話那邊安靜了許久,他輕聲問:“你好嗎?”

“好啊!”她噙著眼淚笑,“我肯定比你過得好!”

幾年未見,她仍然一副冤家的嘴臉,好像他欠了她幾輩子的人情債。麥阿樹輕輕地笑:“那就好了。再見。”

她直接掛了電話。

喬栗子當然沒有出席麥阿樹的婚禮,她沒有勇氣看到他身旁站了別的人。無論高矮胖瘦,美還是丑,她只怕看到他牽了別人的手。

七、他們之間的距離隔得豈止千里遠

從來都沒有人知道喬栗子喜歡麥阿樹,直到最后,仿佛所有人都忘記了這件青春里的小事。

只有她,偶爾會把往事拿出來溫習。

閑時逛超市聽到里面在放他常聽的音樂;新開的商場三樓有他最喜歡的服裝品牌;路過井蓋的時候還是會條件反射地繞過去,因為他曾經(jīng)告訴她,踩了井蓋會交霉運,假如真的踩了,就要身邊人幫忙打自己一巴掌。喬栗子為了這件事,不知道挨了他多少個巴掌,每每暴跳如雷之際,看到他前仰后合地笑,又會不忍心開口責怪,生怕驚擾了時光。

喬栗子很小的時候,也曾跟喬老爹一起走街串巷地收過廢品,那時他們常去的一家餐廳,店里老板的兒子總會把一些空飲料瓶子免費送給她。

那個男孩叫阿樹,穿背帶褲,打小領結(jié),眼睛又很大,睫毛又長,長得比女孩子還好看。

喬栗子總會偷偷跑去看他,但他媽媽卻攔著她不讓她進門。麥阿樹的媽媽嫌棄喬栗子身上的衣服又臟又破,她不讓麥阿樹跟喬栗子一起去玩。

于是從那天之后,喬栗子再也不肯陪喬老爹去那條街。

喬栗子在很久以前就喜歡麥阿樹,可是他們之間的距離隔得豈止是千里遠?

她在豆蔻的年齡里寫了無數(shù)與他有關(guān)的日記,她寫完又撕,撕完又寫,她想靠近他,卻不敢靠近他。

喬栗子也討厭他,討厭他只知道把自己認為好的一股腦地塞給她,卻從來都沒有察覺過她心里的自卑和委屈。

她想要懂她、護她的人,絕不要任何帶有施舍性的感情。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跟他做兩條平行線,縱然一生都無法相交,但最起碼,她能知曉他的消息。

相似的人才能相伴到老,像他們這種天差地別的人,最后只能分道揚鑣。

沒奢求過,最后也不會失望,沒有大喜,也就沒有大悲。

喜歡他是一件苦澀的事,但不加糖的咖啡是她的最愛,喬栗子從來都沒后悔遇見麥阿樹,在那些孤獨而枯燥的時光里,是因為有了他才變得更加溫柔。

她偷偷將心事上了鎖,鑰匙丟在了懸崖下。

她固執(zhí)地以為,如果沒有人知道,她就不會心疼。

編輯/沐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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