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韻宇(武漢音樂學院)

同曲異派箏曲《出水蓮》演奏版本比較研究

陳韻宇(武漢音樂學院)

潮州箏與客家箏分別是潮州音樂與客家音樂的代表，較好地保存了中國古代音樂文化的特點。它們都流傳于廣東、福建一帶，是我國南派古箏的主要代表。二者在音樂風格、曲目及表現(xiàn)手法等方面有著一定的聯(lián)系。但同時，它們又相互區(qū)別，在古箏傳統(tǒng)音樂諸多流派中具有重要地位。《出水蓮》一曲是南派古箏代表曲目之一，但與其他樂曲所不同的是，這首樂曲因其深刻的內涵、高潔的品格和育人、塑人的品質，從而得到廣泛流傳，現(xiàn)存許多不同傳譜和演奏版本。通過對這些版本的比較，不難發(fā)現(xiàn)除了樂曲的旋律骨架基本相同之外，演奏方面卻各有特點。因此，筆者認為通過比對不同流派演奏版本這一視角，來研究分析《出水蓮》的演奏特點，必將對深入了解客家箏曲和潮州箏曲復雜而獨特的風格，以及把握好傳統(tǒng)樂曲的繼承與發(fā)展具有一定意義。

■樂曲概況

《出水蓮》是中國古箏十大名曲之一，客家箏派中被文人譽為“四美圖”的中州古調四曲連彈，第一首便是《出水蓮》。此曲表達“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高尚情操。旋律清新典雅、意境深遠，被各大名家演奏，流傳度甚廣，因此有許多不同傳譜的版本。例如：羅九香傳譜，陳安華記譜，饒寧新演奏譜，徐守誠傳譜，林玲演奏譜等。此曲是專業(yè)院校及古箏音樂愛好者的重點學習曲目，并被權威教學用書收錄為教學、考級曲目。例如：《湖北省古箏考級教材》，吳青副教授主編，湖北科學技術出版社出版?！吨袊~曲》，蕭興華主編，吉林音像出版社出版。《中國古箏考級教材》上海箏會編，上海音樂出版社出版等等。此曲堪稱經(jīng)典，常被活躍在當代箏壇的古箏名家吳青、林玲、王中山等作為音樂會、學術交流活動的演奏曲目，并發(fā)行專輯、制作視頻資料。本文所選擇的研究對象是同曲異派箏曲《出水蓮》。演奏版本為客家箏派《出水蓮》選自羅九香傳譜，陳安華演奏版本；潮州箏派《出水蓮》選自徐守誠訂譜，吳青演奏版本。研究版本的選擇必須具有一定影響力，并且具有版本比對的價值與意義。這兩位名家分別對客家和潮州的音樂文化有著較為深厚的了解和掌握，并且進行了大量的教學和演奏工作，為傳統(tǒng)音樂的繼承和發(fā)展作出了突出的貢獻。陳安華先生是客家箏派代表人物羅九香先生的弟子，被譽為“南國箏界第一人”。吳青老師是潮州箏派代表人物許守誠先生的弟子，被箏界同仁稱為“南北風格兼蓄之佼佼者”。這也是選擇上述兩個版本的原因，并且兩位大師的演奏風格鮮明、各有千秋，具有很高的研究價值。

■相關的研究文獻

在此之前已有許多文章對《出水蓮》一曲做了相關研究，例如：《關于<出水蓮>樂譜及其他——在中國古箏藝術第三次學術交流會上的發(fā)言》 （【J】.星海音樂學院報,1996,4），《從＜出水蓮＞談客家箏樂的風格與演奏特點》 （馬歡.音樂大觀.2011.9.)。有關此曲的文章大多是針對一個流派或某一樂譜的研究，從流派風格、技法特點等方面進行總結和分析；少有從演奏版本對比的角度進行研究。在《由客家箏曲<出水蓮>的版本比較管見傳統(tǒng)箏曲傳承中的創(chuàng)新》(作者蔡曉璐)一文中，提到關于版本比較的問題。但僅以客家這一個流派的兩種不同記譜版本進行譜本的對比，分析其記譜的不同所導致的樂曲風格差異來找尋傳統(tǒng)音樂的發(fā)展及創(chuàng)新。由于研究視角不一，目前對潮州與客家兩大箏派《出水蓮》演奏版本比較分析的研究較少。在已有的相關研究中都能看到客家流派及潮州流派的相互關聯(lián)之處,但卻有各自獨特的個性及音樂特點。本文將對同曲異派的經(jīng)典箏曲《出水蓮》，進行客家和潮州兩個不同流派演奏風格特點的比對，更加深入仔細地了解和掌握流派演奏技巧，為今后兩個流派風格的把握提供學習參考。

■作品流派背景及調式、板式結構

1. 潮州箏曲 《出水蓮》

潮州箏派主要流傳于廣東潮州、汕頭地區(qū)、閩南諸縣及海外南洋群島一帶，被視為我國南派箏的主要代表之一。由于潮州箏是從潮州音樂“細樂”和“弦詩樂”合奏中逐步獨立出來的，潮州箏曲主要以“弦詩樂”為母體，受“弦詩樂”的廣泛影響，因此形成了幽雅、清麗而又含蓄的風格。潮州箏派的代表人物有：張漢齋、徐滌生、郭鷹、林毛根、許守誠等。潮州箏曲《出水蓮》是由六十八板組成，以“↑4”、“↓7”作為調式主音，屬“重三六調”樂曲。音階排列為“5、7、1、2、4、5、6、”其中“6、3”作為輔助性的經(jīng)過音出現(xiàn)。此曲曲調平緩、旋律清秀、氣韻典雅，宛若一幅清新韻染的水墨畫，脫俗超凡。

2. 客家箏曲 《出水蓮》

客家箏派也稱作“中州古樂”，是南宋時期中原地區(qū)黃河流域的百姓，為躲避元兵的擄掠而大規(guī)模南下至粵東和閩西等地，被當?shù)匕傩辗Q為“客家人”。這些遷徙而來的中原百姓將中原音樂跟當?shù)氐囊魳氛Z言相結合，既保留了一部分中州古調的古樸特點，又受當?shù)孛耖g音樂的影響，長期發(fā)展逐漸形成了一種獨特的音樂風格，當?shù)厝朔Q之為客家音樂?？图乙魳范嘣趶V東大埔、梅縣和汕頭一帶流行?？图夜~派主要代表人有:何育齋、羅九香、史兆元、陳安華等?？图夜~曲《出水蓮》樂曲由六十八板組成，是“八板體”的傳統(tǒng)樂曲，屬于大調箏曲一類。但本文中選取的陳安華演奏版在六十八板后加演《熏風曲》，樂曲速度由慢至快，強調音樂的張力。曲調突出↑4、↓7兩音，音階為“5、7、1、2、4”屬于大調中的軟線箏曲?？图夜~曲有“硬線”“軟線”之分?！坝簿€”樂曲較為歡快明朗，而“軟線”則多用于表現(xiàn)古樸、含蓄和哀怨纏綿的情緒。

此曲借用周敦頤《愛蓮說》中“出污泥而不染，濯清蓮而不妖”的意境，塑造了蓮花的高貴品格。從而達到對人良好品性的培養(yǎng)與塑造。據(jù)清·錢熱儲《清樂調譜選》所載，此曲題解云：“蓋以紅蓮出水，喻樂之初奏，象征艷嫩也。凡軟線諸調，均可用此調起板?！?/p>

■演奏特色比較分析

1.相同之處

比較《出水蓮》客家箏派羅九香傳譜，陳安華演奏版本和潮州箏派許守誠傳譜，吳青演奏版本?？梢园l(fā)現(xiàn)兩首樂曲調骨旋律一致，屬于同名同調的作品。

譜例1：客家箏派《出水蓮》

譜例2：潮州箏派《出水蓮》

且潮州箏派《出水蓮》是重三六調，客家箏派《出水蓮》是軟線調。重三六調根據(jù)潮州音樂“二四譜”而來，二四譜為“二、三、四、五、六、七、八”對應簡譜音階為“5、6、1、2、3、5、6”。“重三六”意在作韻“3、6”兩音形成“5、↓7、1、2、↑4、5、6”。這與客家軟線工尺譜“合、已、上、尺、凡、六”對應的音階“5、↓7、1、2、↑4、5”基本一致。因此兩首樂曲的旋律特點變化基本是一致的。

2.相異之處

兩大流派主要流傳于廣東、福建一帶?！冻鏊彙冯m為同曲同調的樂曲，但由于地區(qū)語言、音樂文化環(huán)境的不同，加之流傳過程中演奏者自身的音樂修養(yǎng)及喜好差異形成了演奏風格上的差異。本文以客家箏派陳安華演奏版本和潮州箏派吳青演奏版本為對象作以下比較分析，并以表格形式更為直觀的體現(xiàn)兩版《出水蓮》演奏特點的差異。

對比表格(一)

兩位大師的演奏均有其明顯的音樂風格與特征，所表現(xiàn)出水蓮花的美態(tài)也不盡相同。通過比對發(fā)現(xiàn)，兩個流派對《出水蓮》一曲的演奏技法有許多不同之處。下面是通過研究兩位老師所演奏的《出水蓮》，分析潮州和客家兩大流派演奏技法的異同。

對比表格（二）

通過對《出水蓮》的版本研究，進一步明確了傳統(tǒng)箏曲的學習方法。在演奏《出水蓮》這首作品時，我們應注意以下幾點：（1）除音準外，應特別注重“4”和“7”的特性音高處理，通常旋律為上行音階走勢演奏時變化音偏向微#4，而下行時則相對較低。音準隨音階走勢、情緒發(fā)展而變化。（2）音色上，客家箏派應較為鏗鏘，有中原音樂的大氣之風，而潮州箏派則柔美而亮麗。（3）樂曲氣息，兩大流派都尤為重視樂曲氣息的處理，注意呼吸平穩(wěn)，用氣帶動力。以左手作韻技巧和右手音色變化為重點來練習該曲。遵循各流派的演奏特點，避免彼此混淆。

客家箏和潮州箏長期在一個地區(qū)共處，自然會相互影響、相互吸收。通過對《出水蓮》不同流派的演奏版本比對，我們分析總結出了客家箏和潮州箏兩大流派有關此曲的異同。這些都和當?shù)氐奈幕?、語言和音樂息息相關。傳統(tǒng)箏曲強調的是樂曲的韻味，而表現(xiàn)韻味的關鍵在于：演奏者對不同流派古箏音樂全面的理解與把握。民族音樂是與當?shù)匚幕o密結合的，在學習箏樂演奏的過程中，應對各風格流派進行歷史溯源，探究它與地域文化、民間音樂之間的聯(lián)系。深入了解各地區(qū)復雜而獨特的音樂風格，并通過不同版本的研究分析，明確樂曲的演奏特點，對傳統(tǒng)樂曲的繼承與發(fā)展也具有一定現(xiàn)實意義。

注：本文為2017年度省級重點學科建設項目青年項目課題（項目編號XK2017Q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