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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路

2017-07-24 21:02海海
回族文學(xué) 2017年4期
關(guān)鍵詞:大伯爺爺兒子

海海

大鐵門像是一個老人的牙口,銹跡斑斑不說,兩扇門還都用木棍子頂著。

左邊的那扇推不動,木棍頂?shù)煤芫o;右邊的木棍是松動的,使勁推,那塊大鐵皮就有了彈性,顫悠悠發(fā)出一陣悶聲。

隱約記得上次看到的是個套院,外面的院子是嶄新的,里面的院子還是椽梁瓴條紅磚藍(lán)瓦的老式架子房。

印象最深的是房子背后有個填炕的小炕門。這個年代,只有裹過腳的那撥老人還離不開炕,需要常年盤坐或者側(cè)躺在溫?zé)岬目簧稀?/p>

我大概是不能確認(rèn)這個四米寬的鐵門就是上次來過的那個,于是還是先禮貌地敲門。鐵皮門很干脆地響了幾聲,又響了幾聲,兩次都沒有人回應(yīng)。巷子深處一個女人側(cè)身看了看我,我正要打一個腹稿,問問她是不是找對了院子,但一時間腦子里竟泛不上該怎么跟她解釋我要找的人。是問這是七三爸家嗎,還是問這是芳芳的奶奶家嗎,還是應(yīng)該問這是那個亡了傻兒子的老人家呢?

似乎都不合適。七三爸早都搬城里去了,鄰家新娶的媳婦怎么可能知道一個五十歲男人的乳名。那就更不會知道十幾歲就已經(jīng)出了門的芳芳是誰了。可能亡了傻兒子的老人家是姑奶最可能被鄰人記住和傳播的一個標(biāo)識吧。我正準(zhǔn)備用這個聽起來像村長調(diào)研的標(biāo)識問那個女人的時候,她已經(jīng)把臉斜過去,進(jìn)了自家的鐵皮大門。

父親阻撓過我?guī)拙?,他大概耳聞了老人近兩年的身體狀況,但他沒有明說,而是說路上碰見大伯聊起姑奶,大伯阻撓他不要接老人過來,說她已經(jīng)快不行了,接來吃不了幾口,癡癡呆呆的,說后半句忘前半句,何必添那個麻煩。

我這兩年聽話比以前仔細(xì)了很多,習(xí)慣性地就要在話里挑個毛病。怎么添麻煩了?原來老人還住在下村的半山腰上,家門口還拴著一只惡狠狠的大黑狗,家里還養(yǎng)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大傻兒子,見人就把一身臟兮兮的衣服貼過來要紙煙,那時候怎么不說麻煩?況且現(xiàn)在不是有車了嗎,不用蹬自行車,也不用騎摩托車吹風(fēng),一腳油門就到家門口了,不是很省事才對嗎?

那女人進(jìn)了門以后,我也準(zhǔn)備要放棄了。腳步到了,沒接到人,心里也過得去。

但走開兩步,還是于心不忍。這是亡了的爺爺?shù)募廊?,他的親妹妹不來,他在兒子家滿院的油香味里聞得見煙火,但還聞得見人間嗎?

于是又再回去敲門,拍門,最后用皮鞋尖輕輕踢門,都沒有應(yīng)聲。索性用蠻力把那松動的一扇門推進(jìn)去半尺,然后騰出一只胳膊塞進(jìn)門縫,猛地一使勁,那根頂著的木棍就被卸了支撐,咣當(dāng)一聲摔在了地上。

眼前這個套院的前院和舊的印象有很大不同,左右兩排平房確實都是貼了瓷磚的,但瓷磚跌落了數(shù)片,露出丑陋的水泥。大概光面的瓷磚跌落,墻體不光失去了體面,還失去了保護(hù),有一部分前墻已經(jīng)要向前傾塌。主人大概被駭?shù)搅?,怕這豆腐渣一樣的建筑徹底跪在地上,于是拿來木椽頂在墻上。但這墻并不老舊,看起來就像紀(jì)伯倫筆下那個黎巴嫩小村里給鄰家男人賣淫的寡婦:破敗,且沒有絲毫內(nèi)斂。

看到那個熟悉的小炕門,突然就漲了信心。從山墻側(cè)繞過去正要尋住人的屋子是哪間,恰好就聽到老人的咳嗽聲。一進(jìn)屋,芳芳家姑奶躺在炕上,姑爺爺在地上正要用鍋勺舀鍋里煮的切面,我還沒來得及問候,眼睛就被鍋沿上的兩根泡得又白又腫脹的碎面條緊緊勾住。

“芳芳家姑奶”是在我這里沿襲了二十多年的一個稱謂。二十多年前的一個陽光和煦的早上,我從爺爺奶奶的院子里出來,在院子前的土坡上碰見一個比奶奶略瘦的小腳老太太手里牽著一個小姑娘。老太太摸了我的頭,把姑娘丟在我跟前,沖我笑了笑,就被奶奶引進(jìn)院子里去了。

那姑娘和我一般大,嘴巴也比我的大,一笑起來嘴還能彎成一個小船。我們在杏樹園墻角根的陰涼里玩了一個早上。那天是爺爺奶奶給爺爺亡了的父親過祭日,和我玩的小姑娘叫芳芳,我童年里聽過的最好聽的名字。她的名字是奶奶跟我說的,領(lǐng)她回家的小腳老太太從此就成了“芳芳家的姑奶”。

問候了站在地上的姑爺爺,躺著的姑奶手腳并用,要從炕上坐起身來。她捋了捋頭發(fā),把帽子正了正,準(zhǔn)備要開口說話。但姑爺爺搶了她的話頭,說姑奶從昨天就已經(jīng)聲張著今天要回娘家的事。她前些天大病一場,睡了幾天吃不下東西。坐起來的姑奶這回接過話,像是坐起來攢夠了一口力氣一樣跟我說,你來得正好,我這次回去要去辭路了。

姑奶要下炕的時候,姑爺爺突然一板一眼地命令,要姑奶明天再走。我又回過頭看了看鍋沿上那兩根浮腫的面條,就懂了他強(qiáng)硬的音節(jié)里的懦弱。我一再強(qiáng)調(diào)明天會一早再來接他們倆,然后就出門了。

姑爺爺跟出來送我,他先把拐棍杵在地上,用力把一條腿抬起來送出門檻,又把另一條便利的腿再挪出來。然后一個臺階一個臺階下了房臺,一瘸一拐,我們東一句西一句地從前院那些破敗的平房面前再次經(jīng)過,出了那個我用蠻力撬開的大鐵門。

第二天一早去做了晨禮,去墳院看了看蒿草蓬下的爺爺奶奶。然后就聽說阿訇要去鄰縣的拱北辦事,要午后才能回來,或者更晚。

亡人的祭日三件事是少不了的:宰牲,誦《古蘭經(jīng)》和請外嫁的女兒回娘家。這些年,慢慢悟出來宰牲這種用生命搭救亡魂的做法。以前每次宰牲節(jié)聽阿訇講先知易卜拉欣用兒子替換羔羊為真主獻(xiàn)牲的事總會心生畏懼,但隱隱又為故事的結(jié)尾感到一絲撼動,真主在刀刃落下的時候保護(hù)了易卜拉欣的兒子。真主的仁慈和人的眼淚有關(guān),這就夠了。

后來有一段時間母親買了一只母羊,又過了一段時間,母羊生了一個羊羔子。從腦袋到四蹄,一身卷卷的小白圈,母親愛它之甚,簡直是當(dāng)寵物來養(yǎng)。晚上“卷小白”在母親房間里面睡,它喝面湯,吃菜葉,跟在母親屁股后面進(jìn)進(jìn)出出,儼然一個小兒子的樣子。

再后來小姑父家里要宰一個羊羔給亡人過祭日,就要了母親的那只“卷小白”。小姑父抱著它出門的時候,它直勾勾地盯著母親的臉一聲聲慘叫,母親眼淚花打轉(zhuǎn),趕緊進(jìn)屋躲在門背后。之后母親幾天魂不守舍,母親后來跟我說,她看見那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的時候就像看到別人要抱走她的兒子。那一刻我才懂為什么獻(xiàn)牲的羔羊必須是家養(yǎng)的,因為那無辜的靈魂和自己的兒子一樣,配得上去搭救一個亡者的贖罪之路。

大概易卜拉欣無辜的兒子和無辜的羔羊一樣,黑溜溜的眼睛里同是真主喜悅的無助和潔凈。

阿訇回來誦《古蘭經(jīng)》的時間不確定,這讓我為難起來。給姑奶說好了要一早過去接她,但阿訇如果下午才回來,過早接她來就意味著我要一直被綁在她身邊不能出門。而立之年,我也變了,對于奔忙似乎還有容忍,對于需要攢一口力氣才能說一句話的衰弱卻少了耐心。

不知不覺一早上就過去了,等我再回神想起姑奶,已經(jīng)是中午將要午飯的時候了。

果然,姑奶又在給姑爺爺煮面。不過這次多了一個人,是七三爸。姑奶和姑爺爺是收拾過的,姑爺爺昨天送我時衣服上的鼻涕印子沒有了,姑奶也好像換了件新一些的衣服,看起來精神了很多。但氣氛有些尷尬,面是剛下進(jìn)鍋里的。他們這歲數(shù),不會穿上暄凈的衣服去煮面,顯然煮面之前他們花了很長時間在收拾,然后等待。

七三爸是姑奶的二兒子。我大概一共只見過他三次,但他一直是一個很熟悉的名字。父親母親都常提起他,講他念書念得苦,掉了頭發(fā)。講他在一九九幾年忙亂的農(nóng)活和貧窮中讀完了高中,考進(jìn)了師專。講他順利畢業(yè),進(jìn)了市里的中學(xué)做了老師,從此搬離農(nóng)村,住進(jìn)了城里。這許多年聽他們重復(fù)七三爸的事跡,可腦子里只刻進(jìn)兩個印象:七三爸有個順口就來的名字;讀書不能死讀,不然要掉頭發(fā)。

七三爸是從城里開車回來的,車就停在那個破敗的前院。他似乎覺察到我臉上的尷尬,忙說以為我太忙,老人就給他打了個電話,他準(zhǔn)備吃完面就送他們過去。

七三爸比印象里掉了頭發(fā)的中學(xué)老師似乎要年輕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停在前院的起亞轎車襯托的。我隨便問了下前院是誰家,怎么有些破敗了。姑爺爺插話說前院后院都是七三爸的,他和姑奶就是在給兒子守這兩個院子。

把姑奶攙上了后座的一邊,姑爺爺卻在另一邊自己開了車門準(zhǔn)備上去。忙過去扶,他推開了我的手,說自己行??此粭l腿和半個身子已經(jīng)在車上,用手拽另一條腿怎么也拽不上去,那感覺真像那條腿不是他的或是假的。他忙說,腿已經(jīng)硬了,彎不過來。

姑奶被我攙進(jìn)梨樹園的時候,父親正好在里院的門口,我以為他要過來幫忙或者問候,但他面容不改,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在里屋,一桌親戚正圍著幾盤菜在吃午飯。親戚們忙讓出來空位,讓姑奶和姑爺爺坐上去。一旁的父親這時才問候了一句,然后話音就變了,像數(shù)落一般問姑奶為什么不叫七三爸把她送上來,為什么不叫七三爸把他們兩個老人接城里一起生活。我聽出來父親還有嫌老人給他的兒子和兒子的車添了麻煩的意思。我看著父親這莫名其妙的情緒,竟不敢相信他會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去數(shù)落一個八十四歲的母親家教不嚴(yán)。

姑爺爺大概要給姑奶一個臺階,說她得了老年癡呆,現(xiàn)在腦子已經(jīng)不整齊了。

親戚們聽到老年癡呆這個詞就像面前的姑奶縮小了一半,剛才的恭敬立馬跟著少了一半,就有人說她應(yīng)該就是那個傻子的母親,然后一句一句補(bǔ)足關(guān)于那個傻兒子的往事:他在某個寒冬里穿著單褲從上村走到下村,他在某個夏天沒穿遮羞的底褲,破了大口子的褲子底下一覽無余,他三年前一路步行去了省城,然后在高速公路邊的水池子里被人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是浮在水面上的一具尸體。

姑奶就那樣聽著,后來她躺下,閉了眼睛像是昏睡過去。

午后天氣燥熱,我只穿了襯衣。大姑在副駕上戴了帽子又裹了頭巾,我忙開窗給她透氣。這次爺爺?shù)募廊?,給三個姑姑都打了電話,最后都有推脫沒來。只有大姑被我從家里接來。

阿訇誦完《古蘭經(jīng)》,姑奶跟大姑去了大伯家。晚飯過后,大姑一個人下來了。大姑說姑奶走不動路,上去到大伯家已經(jīng)很費(fèi)勁,今晚就住在大伯家了。

次日早晨起來,窗外的路面濕漉漉一片。片刻之后,雨滴就密實了。再回到窗前,雨突然就成了雪,然后越下越大。4月中旬的最后一天,這塞北邊城卻是北風(fēng)吹雁雪花紛飛。昨天開車滲出的汗水還殘留在襯衣上,今天就要重新把秋褲穿上。

分不清紛紛下落的雪花出現(xiàn)在百花競艷的時節(jié)是來壓軸還是來掃興,但應(yīng)該不會有人把雪花當(dāng)作花吧。就像八十四歲的姑奶來辭路,以春雪化泥的卑微來告別她一生的春夏秋冬,卻被當(dāng)作不合時宜的隔代遺物。

雪漸小了,雨刮器刮著雪發(fā)出干巴巴的咔咔聲,莫名其妙想起一個名詞,叫“刮骨治療”。

而立之年,也積累了一些寶貴的認(rèn)識,譬如“生死路上無老少”。想到姑奶,八十四歲,視聽混淆,還能為大她三歲的姑爺爺煮面,這是真主的恩賜而不是剝奪。她的健忘或許也是一種善意的安排,誰要活著去送自己親生的兒子,還要聽人一遍遍復(fù)述他如草芥的一生里那些病痛,不體面和尸身異處的悲慘。

大伯家保留著一個暖炕,進(jìn)屋的時候姑奶和大伯的丈母娘都在褥子下暖腿。姑奶大概是焦急地等了我一個早上,她看見我進(jìn)來就坐立不安,偎來偎去準(zhǔn)備下炕。大伯嫌形于色,說姑奶一早上下了幾次炕,看見飄雪一直唉聲嘆氣。姑奶忙說,要回去,不然你姑爺爺吃不到飯。這樣的焦急讓我不得不懷疑,她聊天中時有時無的健忘是真的健忘,還只是對閑言碎語的厭倦。

姑奶起身下炕的時候,八十八歲的大伯家外奶滿臉慌張,她大概在這一早上的陪伴里找到了少有的舒坦,同情和相互探望。人老至此,都是生命力觸底前的孱弱張望。大概世界用陌生正把他們淹沒,而在這陌生的汪洋里能找到另一座可以互相探望的孤島,那經(jīng)營了一輩子的人間煙火才會有真實可靠的證據(jù)。

兩個古鐘一樣的老人互相攙扶著出了大門,不知是重心不穩(wěn),還是那難言的敬重與惜別,大四歲的外奶緊緊攥住姑奶的手,一張嘴,顫顫巍巍的上下唇就不停地哆嗦,然后眼淚就涌出眼眶。

她說了什么我們和姑奶都沒聽出來,但兩個八十多歲的老人就這樣淚眼相望,在對視的一刻彼此惜別。

姑奶被我攙著一步一步下坡,在大爺爺家的門口停下來張望了一眼,然后又接著走。她的小腳在鋪了紅磚的路面上摩擦著,她突然強(qiáng)作樂觀地說,你看現(xiàn)在這條路多好,下了雨,一會就都滲下去了。是啊,二十多年前,她領(lǐng)著芳芳上坡,那時還是土路,一下雨,雨水就流成一條黃泥小溪。姑奶走了八十多年的這條小路如今也陌生了,她褒獎著路的改良,大概是想她娘家的后人從此不用再沾泥蹚水。

這些紅磚畢竟是陌生的,就像在她哥哥的祭日這天,她聞到了熟悉的煙火味,但她分明看著這個人間又加深了一層陌生。

但姑奶愿意祝福,她的辭路好像也不是為了親人最后的同情。熟悉的一生,要把它帶向死亡就要放下。蹣跚作別,一切在陌生里黯淡,在陌生里敗落,就像那條從兒時走到古稀的小路,走過千遍萬遍,最后又回到像從未走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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