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以為我瘦得像竹竿一樣就掄不起鏊子。那天,我一只手掄起鏊子就拍在村長身上,村長便折了兩根肋骨。
什么十里桃花萬畝荷塘,都是村長騙人的。他以為自己是村長就能隨便賣了村里的莊稼地?他更以為鎮(zhèn)長是他的拜把子兄弟,就能在村里橫行霸道了?鎮(zhèn)長也沒想到我會在他面前拿鏊子拍村長。鎮(zhèn)長抓住我的胳膊,我根本就沒想跑,就等著派出所的警察來抓我。
鎮(zhèn)長說:“奓辣子,我知道你對村長有意見,他不是賣地。鎮(zhèn)上支持他搞‘十里桃花萬畝荷塘工程,你怎么不問青紅皂白就拿鏊子拍他?”
鎮(zhèn)長牢牢地抓住我的胳膊,我哼了一聲,說:“我根本就沒想跑!你早上吃了我的肉夾饃,手勁這大的!”
鎮(zhèn)長說:“奓辣子,說肉夾饃頂個屁用!村長重傷,我看你咋辦?”我看了一眼已經痛苦地直不起腰的村長,他肥頭大耳的,怎么經不起鏊子拍呢?我說:“前幾年,村里搞辣椒種植,村長就嘲笑我是朝天椒,朝天椒就是奓辣子!嘲笑誰呢?我叫晁天驕,差一點就考上大學了,考上大學就不會在鎮(zhèn)政府門口賣燒餅了,要是不賣燒餅了,你就吃不上肉夾饃了,你吃不上肉夾饃了,手勁咋能這么大呢?”
鎮(zhèn)長顯然很氣憤我的話。我知道說這些話和村長的兩根肋骨沒關系,但村長經常在鎮(zhèn)長面前說我是村里的“奓辣子”,對他意見大,還放話要收拾我。他今天又來鎮(zhèn)政府勾搭鎮(zhèn)長,準備當著鎮(zhèn)長的面收拾我,還沒等他收拾我,我先把他收拾了!鎮(zhèn)長拿我也沒辦法,街面上的人誰不知道我參加高考那年得了腦膜炎,腦子有毛病了。腦子沒毛病不就考上大學了嗎?考上大學了還能在鎮(zhèn)政府門口賣燒餅嗎?不賣燒餅,鎮(zhèn)長每天能吃上我的肉夾饃嗎?鎮(zhèn)長想不通這么簡單的道理嗎?還有啥氣憤的呢?
鎮(zhèn)長額頭上的汗都淌下來了。他粗聲粗氣地說:“奓辣子,你想咋地?你腦子有毛病就能打人???”
鎮(zhèn)長的話是不是很有道理呢?我使勁地想也沒想明白。我的腦子有毛病就不能打村長了嗎?我沖鎮(zhèn)長嘿嘿一笑,說:“鎮(zhèn)長,我要當官!”鎮(zhèn)長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他一定沒想到我要當官。村長已經被人抬上救護車了,我看著他掙扎的表情,迅速想到我馬上就能當村長了。
派出所的警察拉我進了辦公室,不用他調查,我知道我就是鎮(zhèn)政府院子里那棵老榆樹上的老鴰,渾身都是黑的。警察一句話也不說,抽了一口煙迷茫地看著鎮(zhèn)長。鎮(zhèn)長從飲水機上接了一杯水,端在手上說:“奓辣子,你剛才說你要當官,當啥官?為啥要當官?”說著就喝了一口。
我看著鎮(zhèn)長的喉結動了一下,說:“鎮(zhèn)長,你剛才接的是涼水!涼水能泡茶嗎?”鎮(zhèn)長看了一眼飲水機,又看了看手里的杯子,說:“你管得挺多的啊?涼水就涼水!”我笑了一下說:“我要當官,肯定管得多??!”村長猛喝了一口水,然后狠狠地吐在地上說:“你要當啥官?”
看來鎮(zhèn)長對我要當官很感興趣啊!興許鎮(zhèn)長每天吃我的肉夾饃,還真的愿意讓我當村長呢!要是我當了村長,一定讓村民好好種地,多打糧食,搞什么十里桃花萬畝荷塘。還有每年的貧困戶一定要落實到人,絕對不能徇私情。對了,我都四十歲的人了,連個老婆都沒有,住的是冬天漏風夏天漏雨的土房。村長憑啥把貧困戶指標給了他本家兄弟,他本家兄弟在縣城都買房了,就憑貧困戶能享受國家救濟,我一定要當官,一定要當個村長。想到這里,我立即精神十足地說:“我要當村長!當上了村長,看誰不順眼就收拾誰!想把誰定成貧困戶就把誰定成貧苦戶!”
鎮(zhèn)長一愣,旋即看了一眼警察。我又說:“當村長還能享受國家救濟!”我剛一說完,警察鼻子里“撲哧”一聲噴出兩股白煙,鎮(zhèn)長手里的杯子劇烈地晃蕩,濺出水來。我看出來了,他倆一定在嘲笑我這個擁有夢想的人。
我拍了竹片一樣的胸膛,鄭重地說:“我一定會精神百倍地當好村長!”鎮(zhèn)長和警察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只見鎮(zhèn)長拍著警察的肩膀說:“我看他挺神經的!”警察說:“先送精神科,再說民事賠償的事!”說著兩人前仰后合地出了辦公室。
我突然眼前一黑,看不見十里桃花萬畝荷塘,只看見了幾只蒼蠅在面前縈繞。我伸手一拍,一只蒼蠅便斷了兩條腿。
(陜西省渭南市華州區(qū)鐵中)
作者簡介:漭相圍(1978-),原名王亮,男,陜西渭南人,本科,中學一級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