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聰
蒼涼的詩意
——評劉梅花的《拓河西》
周聰
西部是一個耐人尋味的詞語,它既指地理意義上相對于東、南、北、中等方位而言的西部地區(qū),也隱含了一種與主流話語相疏離的話語形態(tài),西部地區(qū)在政治、經(jīng)濟上的地位決定了其邊緣的位置。單就自然風光而言,西部自然與南方迥然不同,它不再是那些小橋流水人家了,而是蒼茫大漠孤煙。當我試圖從只言片語中去拼貼西部印象時,腦海里浮現(xiàn)的第一個詞就是蒼涼。西部固有的草原、羊群、藍天以及廣袤的沙漠等,組成了一幅意境遼闊的畫面。一個傍晚,我在圖書館一樓閱讀雜志,無意間讀到了劉梅花的《拓河西》,當我抬頭看見窗外一輪搖搖欲墜的落日,那種對西部的向往與憧憬便油然而生。
自然,我是帶著他者的視角去體驗和想象西部風景的。而《拓河西》讓人稱道之處,就在于作者剝離了他者體驗的視角——“我”宛若河西的一個精靈,完全融入了那蒼茫而詩意的風光之中?!段鳑?,風吹勁草》寫的是西涼的風,那吹折黃草的風,收割著沙塵的蒼黃,風的混濁,與大漠的漫天黃沙遙相呼應?!段鳑龌囊?,大雪而來》,聚焦的則是西部的雪,一場雪花飄落在古老的歌謠里,飄入牧羊老人的夢中,“我”在雪花落下的瞬間品味到了光陰流逝帶給生命個體的孤獨感,這種孤獨何其曠遠與浪漫。
在西涼之野體驗了孤獨之后,作者進一步寫了《季節(jié)在老,天也老》,這節(jié)可以看作是上節(jié)的延展,光陰與自己獨處之時,年老的自己“打發(fā)走累贅的光陰,只剩下安靜的自己”,這種感知時間的方式頗為沉靜,沒有一絲驚恐與懷疑,只是在季節(jié)的更替里一步步簡化自己生活,毫無過多的欲望與需求。如果說《西涼荒野,大雪而來》和《季節(jié)在老,天也老》呈現(xiàn)的是作者對時間流逝的感知的話,那么《戈壁,總是盛大》則折射出作者對空間的獨到體驗。那個在沙子里光著腳丫追逐蜥蜴的“我”,迷失在鋪向天邊的黃沙里。這是頗具象征色彩的一筆,它隱喻了整個人類的精神探尋之路。雖然我們一直在追尋著理想,但尋夢之旅難免跌跌撞撞,充滿著不確定性。
《狗尾巴草》和《冰車,篝火》融入了更多自己的生活經(jīng)歷,前者寫的是王女子家的奶羊,在時光的流逝中,那些瑣碎庸碌的細節(jié)顯得那么迷人,所有的爭吵與喧嘩都“被狗尾巴草覆蓋了”?!侗?,篝火》寫的則是一個少年對冰車的迷戀,冰車既承載了弟弟對生活的幻想,也隱含了爺爺對子孫的關愛。這兩個小節(jié)雖然關注的是日常生活,但作者以極簡之筆,描摹出人們內心的安穩(wěn)與寂靜。在《果卓》中,作者書寫的是圓圈舞,“把月亮拿來當舞蹈跳,把戒指摘下來當舞蹈跳,把野牡丹催開當舞蹈跳”,這些新奇的想法讓人心生向往。事實上,它傳遞出的是一種生活姿態(tài),那種淡泊的內心偶爾也會燃燒起激情的浪花。這就是西部人特有的生活方式,安靜著,喧鬧著,喝著羊奶,跳著歌舞……
不可否認,劉梅花的《拓河西》十分耐讀,它宛若一碗清茶,只有細細地品味,才能口有余香。作者筆下的河西,既是一處地理意義上的生存空間,也是寄存作者生活理想的精神家園。這讓我想起了去年九月在甘南,從夏河剛下飛機,一陣寒意襲擾了穿著短袖的我。這就是西部給我的見面禮。一路上,我望著車窗外并不高的山坡,一群群牛羊經(jīng)過,四周空無一人。后來去了九層佛閣,寺院大門緊閉,門口的草地上幾頭黑豬悠閑地吃草。我從山腳走來,無意中打擾了寺院門口一群覓食的鴿子,它們驚恐萬分,唰地振翅飛向寺院的屋檐,落在一角的瓦楞上。那一刻,我的心馬上安靜了下來。
周聰,青年評論家,長江文藝出版社編輯,現(xiàn)居湖北武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