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已經(jīng)很老了,它確切的年齡已不可考,但至少有一百五十多歲了。修筑它的時候,遙遠京城的皇宮里還住著君臨天下的皇帝,文武百官們照例在早朝的時候,一律跪在天子面前。就在這個時候,萬里之外的窮鄉(xiāng)僻壤的一戶人家,在雞鳴鳥叫聲里點燃鞭炮,舉行重修祖宅的奠基儀式。
坐北朝南,負陰抱陽,風水先生根據(jù)祖?zhèn)鞯闹腔酆蜕衩氐臄?shù)據(jù),斷定這必是一座古宅。匠人們來了,泥匠、瓦匠、木匠、漆匠;勞工們來了,挑土的、和泥的、劈柴的、做飯的。婦人們穿上壓在箱底的花衣服,在這個勞碌的、熱鬧的日子里,舒展一下自己塵封已久的對生活的渴望;孩子們在不熟悉的身影里奔來跑去,在緊張、辛勞的人群里拋灑不諳世事的喊聲笑聲。感受勞動和建筑,感受一座房子是怎樣一寸一寸地成形,他們覺出了一種快感,還有一種神秘的意味;村子里的狗們都聚集到這里,它們是沖著灶火的香味來的,也是應(yīng)著鞭炮聲和孩子們歡快的聲音來的。它們,也是這場奠基儀式的參加者。
也許,在更早的時候,它們已確立了這個身份。它們含蓄、文雅地立于檐下或臥于墻角桌下,偶爾吐出垂涎的舌頭,又很快地收回去了,它們文質(zhì)彬彬地等待著喜慶的高潮。
哦,土地的節(jié)日,一座房屋站起來,炊煙升起,許多記憶也圍繞著這座房子開始生長。
(節(jié)選自李漢榮《老屋》。題目為編者加)
閱讀點滴
作者借助于奇妙的想象,將跨越百年時光的人物活動疊印于同一畫面中,讓眾多歷史人物與人物活動“定點”于同一個時空,如同打開了一個“時空魔盒”,引領(lǐng)讀者進入了一個神奇的世界,讓讀者看到了百年前的辛勤、勞碌、熱鬧與緊張,賦予了讀者無盡的感慨、感悟與感動。
節(jié)選部分將敘述、抒情、議論結(jié)合在一起,形成了充滿張力的語言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