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潔
【摘要】詩歌是語言的藝術,對詩歌的鑒賞需要建立在準確理解詩歌語言的基礎之上。只有深入到語言文字中去仔細推敲、潛心體會、細細品味,才能從字里行間推敲出文字背后的意趣。
【關鍵詞】詩歌 煉字 動詞 形容詞 副詞 數(shù)量詞
詩歌是語言的藝術。語言是詩歌的外殼,也是詩歌描摹景物、塑造形象、表現(xiàn)內(nèi)容情感的惟一媒介。詩的語言是高度濃縮的,寥寥數(shù)語往往蘊涵無盡之義,所以古人非常講究語言的錘煉,即煉字。因為對詩歌的鑒賞需要建立在準確理解詩歌語言的基礎之上。只有深入到語言文字中去仔細推敲、潛心體會、細細品味,才能從字里行間推敲出文字背后的意趣,體察到作者遣詞造句的匠心,領會到作者獨有的藝術手法。
說起煉字,還有一段佳話:傳說唐代詩人賈島騎著驢作詩作到‘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兩句時,第二句的‘敲字又想改用‘推字,猶豫不決,就用手做推敲的樣子,無意中碰到了韓愈,韓愈問明原委說‘敲字好。后人就用推敲來比喻斟酌字句、反復琢磨。其實漢魏以前的詩人就已經(jīng)講究煉字了,詩歌創(chuàng)作到了高度繁榮的唐代就已經(jīng)形成了理論概括。詩圣杜甫的‘為人性僻耽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則是不同時期的詩人都追求的一種藝術境界。我國古代詩人為了煉字,有的‘夜學曉不休,苦吟鬼神愁(孟郊).有的是‘江湖苦吟士,天地最窮人(杜荀鶴),有的則感嘆‘吟安一個字,捻斷數(shù)莖須(盧延讓)。
古代詩歌的煉字無非包括煉實詞和煉虛詞兩方面。我們應特別對詩歌中的一些傳神的動詞、形容詞、數(shù)量詞、副詞等用心揣摩。
一、煉動詞
一個好的動詞能夠點燃整個詩句。在鑒賞詩歌時,需要特別關照具有‘多重含義的動詞。
例一:宋代宋祁的《木蘭花》中的‘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的一個‘鬧字,清代著名詩評家王國維在《人間詞話》里有如下評價:‘著一‘鬧字而境界全出。它妙就妙在運用了‘通感:春景是可見的視覺范圍的畫面,而‘鬧是聽覺方面的感知。
這里已將無聲的畫面變成了枝繁花盛之態(tài),又寫了群鳥競唱的情狀,于是濃郁的春意就在這喧鬧的‘紅杏枝頭活現(xiàn)出來。這就是把視覺藝術轉(zhuǎn)換成了聽覺藝術表現(xiàn)的奇妙效果。
例二:詩仙李白的《望廬山瀑布》:‘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其詩中‘生、‘掛、‘落三字最奇。比如‘生字,不僅把香爐峰寫“活了,也隱隱地把山間的煙云冉冉上升、裊裊浮游的景象表現(xiàn)出來了。‘掛字化動為靜,它生動地描繪出了遙看瀑布飛瀉時的景象:瀑布像是一條巨大的白練高高掛于山川之間。但誰能將這巨物懸掛起來呢(所以這‘掛字也包含著詩人對大自然的神奇的偉大贊頌,且‘掛字是七言詩第五字,要響亮。那‘落字也很精彩,它活畫出瀑布高空突兀、巨流傾瀉的磅礴氣勢。很難設想換掉這三個字,這首詩將會變成什么樣子。
二、煉形容詞
形容詞不僅可以從形、聲、色、光等方面點出形象的特點,還能傳達出作者的感情。
例一:唐代王灣的《次北固山下》中的兩句:“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一個形容詞‘闊表現(xiàn)的是潮平的結(jié)果:春潮把江面變礙渺遠無際、恢弘闊大,放眼望去,江面似乎與岸平了,視野十分開闊,且與‘懸對應,聲調(diào)響亮。
例二:唐宋八大家之一柳宗元的《江雪》:“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詩中的形容詞‘孤和‘獨相對,用得妙絕:大雪的凈與靜已使人讀后產(chǎn)生一種寂靜的凄涼的感覺。后兩句加強了前兩句‘千山烏飛絕,萬徑人蹤滅中的沉寂清冷的氣氛,表現(xiàn)了老漁翁卓然獨立、孤寂無援的處境,寄托著詩人自己的精神,是詩人自身的寫照,表現(xiàn)了詩人革新失敗后不屈不撓又孤獨苦悶的心理。
三、煉副詞
例一:杜甫的《客至》中‘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中的副詞“始字,用得極為傳神。這兩句是說,長滿花草的庭院小路,還沒有因為迎客打掃過,一向緊閉的家門,今天才第一次為你崔縣令打開。寂寞之中,佳客臨門,一向閑適恬淡的主人不由得喜出望外。一個‘始字益見兩人交情之深厚,也使后面的酣暢歡飲有了著落。
例二:“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侮教夫婿覓封侯。(《閨怨》王昌齡)詩中寫閨中少婦登樓時興致沖沖,而闖入眼簾的柳色卻使她想起了遠在京城的丈夫,因而生發(fā)出傷感。副詞‘忽寫眼前的滿園春色不經(jīng)意地闖入少婦的視野,惹起了她的一腔幽怨。它生動地顯示了少婦心理的迅速變化——從不曾‘愁到‘悔,給讀者留下了充分的想像的余地。這正是本詩的耐人尋味之處。
四、煉數(shù)量詞
唐代杜牧曾寫過一首題為《江南春絕句》的詩:‘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
對于這首詩,明代的文學家楊慎在《升庵詩話》中批評說:‘千里鶯啼,誰人曉得?千里綠映紅,誰人見得?若作十里,則鶯啼綠紅之景,村郭、樓臺、僧寺、酒旗皆在其中矣。其實我們不應贊成楊慎的觀點,因為詩歌貴在想像。若將‘千里改作‘十里,似乎更切合實際,但詩境全失。詩人描寫景物,不必拘泥于所見所聞,可把眼前的實景和意中的虛景結(jié)合起來寫。杜牧就是把自己的實感和想像糅合在一起,給我們描繪出一幅地域廣袤、氣象萬千的江南春景圖。
如果用楊慎的觀點,用細節(jié)分析、科學剖析的話,那么‘白發(fā)三千丈,緣愁似個長也不能成文啦,白發(fā)怎么能‘三千丈、‘五尺就不易啦l‘一枝紅杏出墻來,春天來了,怎么才有‘一枝呢?虛該改為‘多枝,那還有意境、想像可言嗎?‘萬綠叢中一點紅,為何膾炙人口,因為‘萬與。一對比鮮明,詩味盎然;‘飛流直下三千尺,為何流芳千古,因為‘三千尺表現(xiàn)了瀑布雄偉壯觀的氣勢??梢?,文學與科學在形象思維方面是具有天壤之別的。對于數(shù)量詞在釀造想像境界方面起到的作用,鑒賞者要善于理解、玩味和琢磨。
鑒賞古代詩歌要對詩歌中的語言進行深入的解讀,繼而解讀意象,賞析意境,理解文學作品的思想感情,領略作品所反映的時代精神,體會其中蘊含的審美情趣,達到心靈的共鳴,從而獲得精神的陶冶和豐富的審美感受。推敲、琢磨、體味應是提高我們詩歌鑒賞能力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