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妍
摘 要:漢初,為匡秦弊,統(tǒng)治者采用了郡國并行制的基本政治制度。這一制度雖在一定時期內(nèi)對穩(wěn)定劉氏統(tǒng)治產(chǎn)生積極作用,但也為中央政權的長治久安埋下了巨大的隱患。爆發(fā)于漢景帝三年的吳楚“七國之亂”就是幾乎傾覆中央的藩國之禍。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一批進步文人為維護大一統(tǒng)的封建王朝、抵制藩國的蠶食鯨吞,進行了不懈的努力,并最終獲得了歷史和人民的認可。本文將以當時作為時代喉舌的進步朝廷文士賈誼、晁錯、韋賢以及藩國文士枚乘、鄒陽等為切入點,探討“七國之亂”爆發(fā)前后他們的思想主張及文學創(chuàng)作對于維護封建正統(tǒng)、鞏固中央政權的進步意義。
關鍵詞:七國之亂 維護正統(tǒng) 文士斗爭
一、禍起呂后——“七國之亂”肇始 文人緘口萬馬齊喑
高帝晏駕,呂后當政,諸呂用事,威迫劉氏,高帝之子,迫殺殆盡。趙幽王友、趙隱王如意、趙共王恢、燕靈王建先后死于非命,天下震恐,這無疑引起了劉氏諸王表面的臣服和內(nèi)心的強烈反抗。
這一時期,距秦末尚近,漢家始有天下,為維護統(tǒng)治,高帝高后主要采納法家刑名之學以及道家黃老之術,對文學的重視不足。而作為藩國之主的各諸侯王,也被呂后所脅迫,性命尚且難保,遑論招徠文士。總的來看,這一時期的文人,沒有得到應有的社會地位,生存在中央與地方所忽視的夾縫中,基本沒有話語權。
二、文帝踐祚——“七國之亂”醞釀 文士獻計振臂而呼
公元前179年,劉恒以代王的身份繼承皇位,是為漢文帝。
(一)撥亂反正,文帝大封劉氏子侄
“(元年)十二月,立趙幽王子遂為趙王,徙瑯琊王澤為燕王。呂氏所奪齊楚地皆歸之。”{1}
(二年)三月,制詔:“前趙幽王幽死,朕甚憐之,已立其太子遂為趙王。遂弟辟疆及悼惠王子朱虛侯章、東牟侯興居有功,可王。”同年,皇子劉武、劉參、劉揖一并封王。
(四年)“秋九月,封齊悼惠王子七人為列侯。”
(十六年)“五月,立齊悼惠王子六人、淮南厲王子三人皆為王。”
由上可見,文帝年間所行分封,“七國之亂”的策源地幾乎全部涵蓋在內(nèi)。劉姓宗藩在經(jīng)歷過呂后統(tǒng)治時期的政治高壓后,在文帝時期全面恢復了名譽和實力,客觀上為日后的反叛積淀了物質(zhì)基礎。
(二)文人覺醒,賈誼密切關注藩國動向
賈誼故鄉(xiāng)洛陽,地處與淮陽及梁兩國相去不遠的河南郡。公元前196年(誼5歲),梁王彭越謀反,劉邦在率兵剿滅叛軍后,封子劉恢為梁王、子劉友為淮陽王。高后當政,劉恢、劉友先后遷封趙王,旋即被迫害致死??梢姡谫Z誼5-13歲的性格養(yǎng)成期,他親身經(jīng)歷過周邊封國的叛亂所帶來的動蕩,諸侯王更替所導致的政局不安,同時看到了漢王朝為加強統(tǒng)治所采取的一系列措施。這些經(jīng)歷都成為他日后政治主張形成的重要現(xiàn)實因素。
(三)文人斗爭,賈誼限藩思想漸成體系
1.任職中央,尊王始于禮儀
公元前179年,賈誼在吳公的推薦下,被文帝召以為博士,開始在確定官制、基本禮儀等方面為樹立中央的絕對權威奠定基礎。這一時期其所作《論定制度興禮樂疏》《五曹官制》即可為證。他的諫言,基本上得到了文帝的支持,是時諸律令所更定,及列侯悉就國,其說皆自賈生發(fā)。
公元前178年,齊王子三人封王。這種情況引了賈誼的注意,為防患于未然,他上陳《大都》一文。本文以楚靈王不聽大臣范無宇建議,盲目擴充陳、蔡與不羹幾城的規(guī)模,最終導致身死國危為例,借范無宇之口,說出“大都疑國,大臣疑主,亂之媒也;都疑則交爭,臣疑則并令,禍之深也”的憂慮,希望漢廷避免重蹈尾大不掉、末大必折的覆轍。
任職中央不久,文帝三年,由于灌嬰、周勃以及鄧通等的饞毀,賈誼被放為長沙王太傅。
2.處身長沙,限藩鑒于淮南
文帝三年四月,淮南王入朝,在隨侍文帝射獵時,不但與皇帝同輦,且違背禮制稱皇帝為“大兄”。在京期間,其更因私怨派人暗殺辟陽侯。歸國后,淮南王不用漢法,出入警蹕,稱制,自作法令,數(shù)上書不謙遜。此舉觸怒了漢文帝,于是除了親自“切責之”,文帝還遣時任將軍的帝舅薄昭予厲王書諫數(shù)之。
無獨有偶,五月,濟北王劉興居又趁匈奴掠邊、文帝幸代之機公然謀反。雖然這兩次諸侯之亂并沒有給漢帝國造成大型災難,卻也引起了漢文帝的注意,是年制詔徙代王劉武為淮陽王、參為代王。如此安排正與賈誼在《大都》中所提出的親者無分地以安天下,應當封子以挾之的思想相迎合。應當說,文帝雖然在地位名分上疏遠了賈誼,卻在政策上吸納了賈誼的建議。而賈誼雖然此時身在遠國,思想?yún)s潛移默化地影響著統(tǒng)治者,并滲入到國家大政方針的制定中。這不可不說是賈誼的隱形勝利。
六年,梁王揖(一名勝)入朝。對于這個“雅好《詩》、《書》”的少子,文帝十分喜愛。公元前174年(文帝六年),賈誼被召重回長安改派梁王太傅。正如董治安所說:“賈誼來到劉揖的身邊,實際上就是向皇上大大靠近了一步。”{2}
3.入梁為傅,限藩終成體系
(1)文帝七年,吳國亂勢將起,三次上書
文帝七年,吳王太子入侍太子。在侍奉太子下棋的時候,吳王太子與皇太子發(fā)生了爭執(zhí),最后皇太子引博局提吳太子,殺之。以吳太子事件為契機,吳王由是怨望,稍失藩臣禮,稱疾不朝。
這一年,賈誼開始高頻次地上書漢文帝,陳述藩國之制給安定統(tǒng)治帶來的巨大威脅,積極闡發(fā)自己的政治主張。
首先,賈誼在《宗首》篇中,開宗明義地向皇帝陳明“親弟謀為東帝,親兄之子西向而擊,今吳又見告”的藩國現(xiàn)狀,提醒皇帝親緣關系已不能成為維護漢王朝統(tǒng)治的紐帶。它已轉(zhuǎn)而成為危害帝國統(tǒng)治的主要不安定因素。賈誼認為,天下之所以暫安,是由于大國諸侯王尚且年幼(文帝四年,封齊悼惠王子七人為列侯,這時齊王受封的諸子中最小的尚在懷衽),藩國方針政策的制定權仍掌握在中央委派的傅、相手中,數(shù)年之后,情況反轉(zhuǎn),中央王朝將徹底失去對藩國的控制。
其次,在《藩傷》中,賈誼扼要地分析了當時的藩國形勢,提出了“建分以須之”這一更為成熟穩(wěn)健的政策主張。這樣的政策所帶來的效果是:既將大國權力以相對柔和的方式稍微分散開來,又讓藩王們以父子相傳的形式始終保有著相應的權力。如此,既可以有效地鞏固中央,又不至于劇烈地刺激藩王們的情緒,使他們遽為禍亂。
在《藩強》篇中,賈誼通過長沙國的例子向皇帝說明:只有封國狹小、勢力單薄,其侯王才能世代忠附,由此提出“眾建諸侯以少其力”的主張。
可以說,入梁后,賈誼的限藩主張漸漸走向平和穩(wěn)健且更具有可行性。
(2)文帝八年,蔭封淮南諸子,上書再諫
漢書記載:“(文帝)八年夏,封淮南厲王長子四人為列侯。”針對此次分封,賈誼作《淮難》一疏,上奏皇帝。在這篇奏疏中,賈誼以史實為鏡鑒,以白公勝為父報仇,擊殺大父、伯父、叔父為例,勸說皇帝不要分封罪臣之后,以免為后世繼任者埋下隱患。
(3)文帝十一年,請封建子弟,含悲而逝
文帝十一年(公元前一六九年),梁懷王揖不幸墜馬身亡。梁王去世時,年幼,無子嗣位。賈誼思慮再三,向文帝上呈奏疏,陳述他對于處理梁國問題的建議。
在《請封建子弟書》(一題《益壤》)中,賈誼以分析天下諸侯國恣意妄為的情況入手,鞭辟入里,條理清晰地向皇帝闡述了分封子弟的重要意義。
他指出,諸侯王正在互相勾結、不斷壯大自己的力量,他們妄圖對抗朝廷的意圖昭然若揭。但皇帝可以憑恃的皇子,數(shù)量稀少且力量弱小。在數(shù)量上,中央政權所恃為藩捍者,以代、淮陽耳;在力量上,首先是淮陽方面,淮陽之所有,適足以餌大國,淮陽之比大諸侯,慟過黑子之比于面耳,其力量遠遠不能南面御楚。其次是代國,其地理位置特殊“北邊與強匈奴為鄰”,一旦陷入戰(zhàn)爭,代國將自顧不暇,支援中央根本就是無稽之談。況且代國與趙國、燕國也相距不遠,極有可能陷入腹背受敵的危險境地。
除此之外,淮南(淮河以南)以南的廣大地區(qū),“越兩諸侯,而縣屬于漢”,地理上的隔離很容易導致民心的疏遠,百姓們參加徭役時往來長安路途遙遠且錢用頗費,這就導致了不少民眾苦屬漢而欲得王至甚,逋逃而歸諸侯者不少?;诖?,賈誼建議文帝,與其費力捕逃,不如將淮南之地就近分封給梁國和淮陽國??蓪⒒茨系匾砸婊搓?,割淮陽北邊二三列城與東郡以益梁,以構成梁起于新而北著于河,淮陽包陳以南之江的大布局,如此則大諸侯之有異心者,破膽而不敢謀?;实垡坏┎杉{這樣的藩國調(diào)整建議,則梁足以捍齊、趙,淮陽足以禁吳、楚,山東亡憂。至于新的藩王人選,賈誼希望皇帝能為梁王立后,徙代王都睢陽。這樣的建議不可謂不思慮縝密而高瞻遠矚,也足可以稱為賈誼限制藩國政治主張中最為可行的計劃。
文帝于是“從賈誼計”,將淮陽王劉武徙封為梁王,其領土北界泰山,西至高陽,得大縣四十余城;將城陽王劉喜徙封淮南王,而代王的封地則擴大為文帝初封代王時的代地全境。
三、景帝用事——“七國之亂”觸發(fā),文人反擊砥柱中流
公元前156年,太子劉啟即位,是為景帝。晁錯作為元老級太子屬臣,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信任和尊崇。
(一)支持削藩,景帝任用晁錯為卿
晁錯,潁川人,曾隨張恢習申商刑名之學,在文帝朝入仕,以文學為太常掌故。晁錯因從伏生受《尚書》除太子舍人、遷博士,又因《上書言皇太子宜知術數(shù)》而得到文帝的賞識,被拜為太子家令,由此得到與太子直接接觸并對其產(chǎn)生影響的機會。在做太子家令時,晁錯以其辯得幸太子,并被公認為“智囊”。
景帝元年,晁錯被任命為左內(nèi)史。作為天子近臣,錯數(shù)請間言事,輒聽,由是幸傾九卿,法令多所更定。可見此刻皇帝已視晁錯為股肱,而晁錯也深深影響了朝政決策以及皇帝的意見。
(二)文人主導,晁錯連上削藩之策
“幸傾九卿”的晁錯,在景帝二年,開始大刀闊斧地著手削藩。
1.升任公卿,晁錯欲報知遇之恩
景帝二年,晁錯“遷為御使大夫”,得以位列三公。他首先要解決的就是萌芽自高帝呂后、擴大在文帝時期的諸侯國問題。雖然在他之前,賈誼已反復勸諫文帝,希望他“眾建諸侯以小其力”,但并沒能引起文帝的充分重視。那時,大規(guī)模的武裝叛亂雖然沒有發(fā)生,但潛在的威脅已然存在。此時,晁錯大權在握,藩國改革勢必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改革開始,晁錯遇到最棘手的問題就是在以宗法制維系統(tǒng)治的漢朝,皇族內(nèi)部的矛盾往往盤根錯節(jié),處理問題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在經(jīng)過長期的觀察和判斷后,晁錯以為眾多封國中猶以吳王濞之國大且富,其國深得煮鹽鑄鐵之利,人口繁多,兵馬充足,且吳王濞與皇帝素有嫌隙,最可能成為威脅中央的不安定因素。由是,晁錯認為,實施削藩,吳國首當其沖。
景帝二年,晁錯上《說景帝削吳》,由此拉開了漢廷與諸侯國正面對決的序幕。在《說景帝削吳》(又稱《削藩策》)中,晁錯條理清晰地陳述了藩國制由來的原因、藩國諸侯的種種劣行,最終尖銳地指出——以吳王濞為代表的一類諸侯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禍??;不削,其反遲,禍大。如此大膽直接地與諸侯王勢力相碰撞,晁錯實乃有漢以來第一文臣。
在晁錯的影響下,景帝在即位的第二年便迅速展開削藩計劃。景帝三年,趙王遂有罪,詔削常山郡;膠西王賣爵有奸,削其六縣。三年冬,楚王戊入朝,晁錯趁機上書,狀告楚王戊往年為薄太后服,私奸服舍,請求皇帝“誅之”,詔赦,罰削楚之東海郡。至于吳王,也因故被削除了豫章郡以及會稽郡。
趙國的常山郡,與趙都邯鄲相去不遠,與代國相毗鄰,是趙與朝廷相抗衡的戰(zhàn)略屏障,同時也是與匈奴相聯(lián)合的樞紐走廊,一旦削去,趙國北部將無險可守,直接在代國的挾控之下。此時的代王,與景帝乃一父之子,在代國的控制下就等于在朝廷的實轄中。楚國的東??ぃ唇裉斓慕K省連云港市附近,在楚都彭城東端,與齊國相靠近,且此地深得魚鹽之利,如若失去,楚國不但經(jīng)濟上面臨嚴重損失,同時也將失去與齊國聯(lián)合的地理優(yōu)勢。吳國的豫章郡和會稽郡更是位置重要。豫章在今江西省南昌市附近,土地肥沃,交通便利,民殷富強。會稽則在今江蘇省南端,上海市左右,魚鹽富足。且這兩郡均為長江重要隘口,從此出發(fā),吳國水師可直抵江陵,北面威脅長安。綜上可知,晁錯的每一次上書請削,都是通觀全局、步步為營的長遠之策,都順應了當時鞏固中央王朝、加強中央集權的進步歷史潮流。
2.清君之側(cè),藩國之亂驟然蜂起
晁錯的削藩之舉雖然順應歷史潮流且得到了皇帝的支持,卻違逆了當時黃老無為的政治社會思想主流。因此,晁錯遇到了改革中不可逾越的一系列困難。晁錯首先需要應對的是來自朝臣同僚的攻擊。比如,當景帝將晁錯的削藩建議交給公卿、列侯、宗室討論的時候,權臣竇嬰當場激烈反對,并由此與他結下了仇怨。而在封國,晁錯更是聲名狼藉,削藩策一出,“諸侯喧嘩”“震恐,多怨錯”,一時攻擊他的言論甚囂塵上。在家庭中,晁錯經(jīng)受了來自于父親的阻力,其父遠道而來,當面指責他“侵削諸侯,疏人骨肉”,并飲藥而死。
面對這樣的局面,晁錯的回答是:“固也。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廟不安?!薄肮桃病倍?,將晁錯堅定維護天子權威、維護漢王朝統(tǒng)治的決心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但也由此注定了他的悲劇命運。
景帝三年(公元前154年),在晁父去世的十余日后,“吳楚七國俱反,以誅錯為名”。一時間,朝局動蕩、兵連禍結,晁錯迅速成為眾矢之的,不久,即被景帝賜死。
晁錯之政治思想,不外乎法家改革之道。筆者認為,總結晁錯一生,其思想可概括為:以法家之思想為隱性主導,以削弱藩國、強干弱枝為顯性表征。從削弱藩國的思想主張來講,晁錯與賈誼一樣,是終其一生同藩國膨脹勢力斗爭,試圖尊隆中央的斗士。
晁錯的為人,史書說其“削直刻深”,魯迅先生則認為此乃“誹謗”,明代著名思想家李贄也認為“若錯,但可謂之不善謀身。不可謂之不善謀國也”{3}。至于晁錯之文,魯迅認為,他的若干文章和賈誼一樣,皆為西漢鴻文,沾溉后人,其澤甚遠。李贄也認為“人皆以賈生通達國體,今觀賈生之策。其迂遠不通者,猶十而一二,豈如晁錯之鑿鑿可行者哉?”筆者認為,綜觀晁錯之文,可以認為它們共同具有如下特征:(1)思想上,大膽深刻,遠見卓識;(2)語言上,厚重樸實,直切要害;(3)邏輯上,謹慎周密,理論實際并重。
(三)文人助正,藩國直士勸諫反王
1.勸阻吳王,諫言被拒枚鄒出走
枚乘,字叔,西漢辭賦家。文帝時,枚乘入?yún)菫閰峭趵芍?。當吳王反意已現(xiàn),萌而未發(fā)時,枚乘立即上書勸阻吳王。在《上書諫吳王》中,枚乘首先提出“得全者全昌,失全者全亡”的觀點,其后為吳王全面分析了他當前所處的形勢。他認為吳王坐擁東南數(shù)郡,深受先帝厚恩,其所欲無所不得,其榮寵無以復加,發(fā)動叛亂實非智舉。該篇行文情真意切,字字珠璣。
在上書遭拒后,枚乘很快意識到吳國即將陷入戰(zhàn)爭,此時,他不得不割裂同吳王之間的君臣關系,出走梁國。很快,吳王劉濞正式聯(lián)合趙、楚、膠西等七王發(fā)起武裝叛亂。枚乘久處吳地,身為吳臣,懇切地希望吳王能夠放棄與漢廷的對抗,得以全身全國,于是在“七國之亂”爆發(fā)過程中,枚乘再作《上書重諫吳王》。在這封上書中,枚乘為吳王分析了他當前的處境:(1)就軍事而言,“舉吳兵以訾于漢,譬猶蠅蚋之附群牛”,對戰(zhàn)雙方差距懸殊;(2)就道義而言,漢已“親誅其三公以謝前過”,吳國之威已加于天下,且天子已許諾以削郡復入藩國,此時七國如不罷兵,將喪失道義民心;(3)就國力而言,“夫漢并二十四郡十七諸侯”,吳國僅有東南一國,戰(zhàn)爭時間一旦持續(xù)長久,則吳國勢必蓄力不足;(4)從聯(lián)盟之國來看,三淮南已負約,膠西王自殺而亡,趙王遂被囚邯鄲,七國聯(lián)盟已土崩瓦解。
枚乘此番上書,中肯誠摯,深刻地表現(xiàn)出了他維護國家統(tǒng)一的一片丹心。雖然吳王并沒有停止與中央的對抗,但枚乘的忠正之名由此廣為人知。
鄒陽、嚴忌同枚乘一樣,也是早年間游仕于吳國的文士,他們同樣深得吳王禮遇,為吳王效力。同大多數(shù)漢初文人一樣,他們希圖在政治上有所建樹,并堅定地維護國家的統(tǒng)一。因此,當吳王反意畢現(xiàn)時,他們毅然選擇脫離吳王集團,遠走梁國。
枚、鄒、嚴三人都是曾受恩于吳王的藩臣文士,但在維護中央權威、抵制藩國叛亂的過程中,他們卻堅定不移地進行勸說和斗爭,并為“七國之亂”的最終平息創(chuàng)造了有利的輿論條件。他們的這一部分勸諫作品,反映的正是“七國之亂”爆發(fā)前后時代文人維護中央政權、反對封建割據(jù)的心聲。
2.維護正統(tǒng),韋孟諫楚舉家遷鄒
韋孟,“家本彭城,為楚元王傅,傅子夷王及孫王戊”。
楚王戊荒淫無道,沉溺車馬佚樂,封國管理漏洞百出。為此韋孟曾作《諷諫詩》委婉地勸誡楚王。
韋孟通過贊嘆以漢高祖為代表的中央王朝統(tǒng)治者的德高功茂、以楚元王為代表的同姓諸侯王的骨肉之親,來化育王戊要時刻不忘先人遺留下來的忠誠精神,切勿為亂。詩的最后,他斥責王戊全然不顧祖先基業(yè)、不理楚國政務,每日沉溺于車馬佚樂,不以百姓之亟為急,不念與漢室之睦親,恣意妄為的惡劣行徑。在勸說不成后,韋孟斷然提出致仕養(yǎng)老,并舉家遷鄒。
在上文中,筆者先后以賈誼、晁錯、枚乘、鄒陽、韋孟為切入點,剖析了七國之亂前后,漢初文人的精神面貌和助正作用。由此得出的結論:漢初,郡國雙軌并行,中央與藩國的對抗,對文人的生活及創(chuàng)作都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使無論詩、賦、散文都深深刻上了時代的烙印。同姓諸侯王勢力的非常規(guī)膨脹,引起了維護中央統(tǒng)一、反對藩國割據(jù)的文士們的強烈反對。無論身在中央還是遠在封國,漢初文士大都有一顆維護統(tǒng)一的心。無論是位列三公的晁錯、入梁為傅的賈誼還是任職吳楚的枚乘、韋孟等,都對藩王叛亂予以強烈的反擊,正是在他們的口誅筆伐中,那一時期的文士精神得以在當今大放光彩,那一段歷史得以超越史書的藩籬,在文學作品中展現(xiàn)出不為人知的另一個側(cè)面。
{1} 班固:《漢書·卷四·文帝紀第四》,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110頁。
② 呂慧鵑編:《中國歷代著名文學家評傳》(第一卷),山東教育出版社1985年版,第72頁。
{3} 李贄:《藏書》(第二冊),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25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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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本文系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研究生教育創(chuàng)新計劃資助項目、內(nèi)蒙古師范大學研究生創(chuàng)新基金資助項目(課題批準號:CXJJS16014)
作 者:王 妍,內(nèi)蒙古師范大學文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古代文學。
編 輯:魏思思 E-mail:sisi123_0@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