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完全陷入了沉默。

靜靜的草原上，只有一條拴著鐵鏈的小狼在長嗥，嗥得喉管發(fā)腫發(fā)啞，幾乎嗥出了血。但是它嗥出的長句更加混亂不堪，更加不可理喻。群狼再也不作任何試探和努力，再也不理睬小狼的痛苦呼救?？蓱z的小狼永遠錯失了在狼群中牙牙學語的時光和機會，這一次，小狼和狼群的對話失敗得無可挽救。

陳陣感到狼群像避瘟疫一樣迅速解散了包圍圈，撤離了攻擊的出發(fā)地。

黑沉沉的山坡，肅靜得像查干窩拉山北的天葬場。陳陣和楊克毫無睡意，一直輕聲地討論。誰也不能說服對方，并令人信服地解釋為什么會出現(xiàn)最后的這種結(jié)果。

直到天色發(fā)白，小狼才終于停止了長嗥。它絕望悲傷得幾乎死去。它軟軟地趴在地上，眼巴巴地望著西北面晨霧迷茫的山坡，瞪大了眼睛，想看清那些“黑影”的真面目。晨霧漸漸散去，草坡依然是小狼天天看見的草坡，沒有一個“黑影”，沒有一絲聲音，沒有它期盼的同類。小狼終于累倒了，像一個被徹底遺棄的孤兒，閉上了眼睛，陷入像死亡一樣的絕望之中。陳陣輕輕地撫摩它，為它喪失了重返狼群、重獲自由的最佳機會而深感痛心內(nèi)疚。

（節(jié)選自姜戎《狼圖騰》，題目為編者加）

賞讀

選段中，那只剛生下來就被陳陣抱回來的小狼在人的世界中慢慢長大，卻因為鐵鏈隔斷了與狼群交流的機會而感到悲傷。這根鐵鏈實際上就是對人的嘲諷，是對人因不了解狼的天性而試圖改變狼的習性而干出的惡行，也是陳陣為小狼失去重獲自由的最佳機會而深感痛心內(nèi)疚。

文中，作者對小狼的前后動作與神態(tài)對比寫得很成功，先是渴望、痛苦，后是絕望?！拌F鏈”是這段文字的核心，也正是因為這條鐵鏈，讓小狼雖然嚎得喉管發(fā)腫、發(fā)啞，幾乎嚎出了血，但它不可理喻，而群狼也就不再理會，這才是小狼成長的痛苦之處。而后，作者又宕開一筆，寫小狼從軟趴趴、眼巴巴，瞪大了眼睛到閉上，最后陷入死亡一樣的絕望的狀態(tài)，表明了小狼的痛苦已經(jīng)到了節(ji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