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肖雨珂

淺析金基德電影中的暴力美學和宿命論

□ 肖雨珂

本文基于對金基德電影研究現(xiàn)狀的了解和思考，結(jié)合金基德影片代表作的主題和風格，從文化和藝術(shù)兩個層面對金基德電影中的暴力美學及宿命論進行探討，審視金基德電影所傳達的社會意義和人文關(guān)懷。

金基德；暴力美學；宿命論

上世紀九十年代至今，金基德堪稱最受爭議的韓國電影導演，他被譽為“21世紀最具潛力的導演”，所拍攝的藝術(shù)片獲獎無數(shù)，在國際上享有盛譽，但對商業(yè)片當?shù)赖捻n國影視界而言，金基德無疑是個異類。他的電影聚焦于韓國邊緣人群，“邊緣化”的電影敘事使影片獨具特色。各界對其電影最多的評價是“殘忍、血腥、暴力”。的確，他的影片中充斥著讓人渾身戰(zhàn)栗的暴力血腥場面，極富沖擊力的非主流影像敘事形態(tài)也讓他的電影獨樹一幟。近年來，金基德的影片又加入了濃厚的宗教色彩，在片中的邊緣人物以暴力報復這個社會時，他又試圖用禪意化解暴力，使人物得到救贖和升華。本文將從電影主題和風格兩方面對金基德電影中的暴力美學和宿命論進行文化及藝術(shù)層面的分析，探討其社會性和人文價值。

一、金基德電影中的暴力美學分析

暴力手段是影視劇中最普遍的復仇手段，電影藝術(shù)的“擬真性”在銀幕上展現(xiàn)了人們心中蟄伏的性欲和暴力，使觀眾在觀影中得到一定程度的感情宣泄和心理滿足。金基德電影中的人物，總是以暴力的方式發(fā)泄著對自身境遇的忿恨，力圖在極其艱難的生存環(huán)境中全力突圍。金基德電影中的暴力美學通常透過以下幾方面展現(xiàn)在觀眾眼前：

（一）暴力產(chǎn)生緣由

“暴力是一種純生物渴求安息的要求，是想要擺脫‘有機體’生存痛苦的一種本能，以期歸返到原始無機體的純粹的永恒、毫無緊張的狀態(tài)中去。按照這種人類本能的觀點，自我毀滅是人的原始天性?！?/p>

在金基德的電影中，任何物品都能成為殘害人物的利器，因而影片中的暴力常以直觀的方式呈現(xiàn)。電影《圣殤》中的討債青年，在借債人不能按時償還巨額高利貸時，殘酷地將其胳膊或腿打斷?！赌葹跛埂分校赣H為報復出軌的丈夫，竟把在被窩中自慰的兒子的生殖器割下，并在丈夫阻撓時，瘋狂地將其吞下。無論是荒蕪的孤島、平淡的家庭，還是外國的街頭、殘忍的戰(zhàn)爭，影片中長期處于社會邊緣的小人物們，在積壓許久的苦痛面前，終于選擇用各種暴力血腥的手段發(fā)泄心頭濃重的恨。

（二）暴力表現(xiàn)形式

“暴力作為人自身的一種潛在的本能，有外化與內(nèi)蘊兩種指向性特征?！苯鸹碌碾娪爸?，大部分人物都會受本能欲望的驅(qū)動，一步步墜入自我毀滅的深淵，被殘酷的現(xiàn)實打敗?！白詺垺迸c“殘他”是金基德電影表現(xiàn)暴力最主要的手段。

那些在欲望面前痛苦不堪的人物，心理極度扭曲，選擇用極端自殘的手段發(fā)泄欲望，為表現(xiàn)自身的痛苦和絕望爭取話語權(quán)?！镀饔摇分校鹘菃∨阳~鉤刺入下體，只為獲得試圖離開的逃犯的憐憫，血從她的下體中汩汩流出，展現(xiàn)的是她內(nèi)心世界的孤寂和赤裸裸的欲望。

金基德電影中的“虐他”行為，揭露了人類的自然本性。影片中生活在社會底層被時代和社會遺棄的人們，選擇以殘害同類乃至弱者的方式報復冰冷的社會，發(fā)泄無法滿足自身欲望的忿恨。如影片《真相》中外表懦弱、一味忍受他人欺凌的畫家，其內(nèi)心深處蟄伏的暴力蠢蠢欲動，最終被暴力的方式喚醒，對平日欺負他的身邊人進行血腥報復。可見，金基德影片中出現(xiàn)的種種“虐他”情節(jié)，正揭露了人性兇惡的一面，把人性的“惡”赤裸裸地展現(xiàn)在眾人眼前，同時也使人們積極透視社會、反思人性，在道德層面和社會意義上做出正確的人生選擇。

（三）暴力美學背后的文化內(nèi)涵

金基德電影中的暴力美學，不僅展現(xiàn)人物暴力的一面，也囊括當代人面對困境表現(xiàn)出的哲理性思辨。

曾經(jīng)有過軍旅生涯的金基德，在其電影中表達了對戰(zhàn)爭的反思，展現(xiàn)了戰(zhàn)爭造成的歷史悲劇下，人被異化扭曲的現(xiàn)象，對戰(zhàn)爭的控訴成為金基德電影文化內(nèi)涵的一部分。《收件人不詳》描述了朝鮮戰(zhàn)爭后被欺凌的弱勢群體的慘狀，他們的精神世界被扭曲至癲狂的狀態(tài)，暴力成為滿足自身欲望的唯一途徑。《海岸線》中原本痛恨軍營生活想要早日退役的姜上兵，殘忍地將槍口對向闖入軍營禁地的人，最終他離初心越來越遠，變成人性泯滅的殺人狂。

金基德接觸的社會底層人物眾多，他善于講述這些小人物的故事，通過暴力展現(xiàn)人物的絕望、墮落和掙扎的精神以及生活狀態(tài)，表達對社會制度的反思?！秹男∽印分猩矸莸臀⒌男』旎旌嗉褪苓^高等教育的大學生森華，兩人階級差異巨大，命運卻緊密交織，當亨吉意識到自己配不上森華時，森華卻戲劇性地愛上亨吉，最終兩人一同在社會底層游蕩。影片中他們結(jié)合的過程是暴力且虐心的，用殘缺的方式表達對人人平等的訴求。

揭露人性的悲劇是金基德偏愛的電影主題。電影中，人物在欲望得不到合適的滿足時，會采取極端的方式發(fā)泄。如《壞小子》中，亨吉沉浸于對森華的愛而自殘；《弓》里的老人因得不到小女孩的愛而自殺；《時間》中的世喜出于對丈夫的愛而整容。愛生欲，欲生嫉妒，嫉妒生殺機，因愛而生的殺機深刻揭露了人性的悲劇。

二、金基德電影中的宿命論

近年來，金基德的電影中融入了宗教色彩，宿命論成為導演力圖表現(xiàn)和展示的重點。電影中的邊緣人物常被賦予悲劇命運，導演從宿命論的角度對這些人物的命運進行剖析，展現(xiàn)了宿命論中“生命的輪回”這一哲理。

“生命是一團欲望，欲望不能滿足便痛苦，滿足便無聊，人生就在痛苦和無聊之間搖擺?！苯鸹码娪爸械闹鹘谴嬖谥T多弱點和缺陷，因各種欲望導致無法避免的命運悲劇。《壞小子》中森華因愛占便宜落入亨吉的圈套，最終墮落成妓女；《弓》中精通算命、深信命運的老人與少女完婚后，服從命運的安排，毫不留戀跳入海中；《時間》里片頭的年輕女子撞落走出整形醫(yī)院的戴墨鏡女子的鏡框，片尾世喜戴著墨鏡從整形醫(yī)院走出，首尾呼應，構(gòu)成影片的環(huán)狀結(jié)構(gòu)，完整表現(xiàn)宿命論中“命運輪回”的理念。

從《春夏秋冬又一春》起，金基德逐漸將宗教中的贖罪和宿命論相融，影片中的小僧人在最后一個冬季對往日的殺生罪過進行贖罪；《撒瑪利亞女孩》里潔榮跳樓自殺，實現(xiàn)自我救贖，完成婆須彌多的使命。影片中的人物為發(fā)泄欲望而用暴力傷人傷己，掙脫不開悲慘的宿命，反而墜入更可怕的深淵，他們最終選擇自我救贖，以期在命運輪回中能得到解救。

三、結(jié)語

縱觀人類發(fā)展史，暴力向來作為一個解決問題的手段而存在，展現(xiàn)著人類的欲望和人性的罪惡。金基德電影中的暴力是對社會現(xiàn)實的深刻批判，也是對人類命運的探討和揭露。其電影中的邊緣人群，用極端暴力手段反抗自身不幸的命運，宣泄無處釋放的欲望，無論是自殘還是殘害他人，都是對社會黑暗面的揭露和控訴、對人性丑惡面的展示和批判，因此，金基德電影的暴力美學富有研究價值。他的電影，不僅在藝術(shù)表現(xiàn)形式上有不斷突破，震撼受眾感官，還包含深刻的社會意義和人文關(guān)懷，發(fā)人深思。金基德電影中的宿命論，展現(xiàn)了由欲望生殺機的小人物們的自我救贖，這是暴力得以化解的過程，也是命運最終輪回的過程。通過電影中人物的贖罪，影片的主題和內(nèi)涵得到升華，不僅揭露了社會陰暗面和展示了人性悲劇，也表現(xiàn)了對社會邊緣人群的關(guān)注，流露出對當今物欲橫流的社會的反思，這是金基德電影集藝術(shù)價值、社會意義、人文關(guān)懷于一體的重要原因。

1.[美]艾布拉姆森著.陸杰榮,顧春明,都本偉等譯.弗洛伊德的愛欲論:自由及其限度[M].遼寧:遼寧大學出版社,1987.

2.林瑾.金基德電影暴力美學研究[D].湖南師范大學,2011.

3.[德]亞瑟·叔本華著.王成譯.悲觀論集卷[M].西寧:青海人民出版社,1996.

4.張蜀津.當代電影創(chuàng)作中的“暴力美學”[J].藝術(shù)評論,2004(03):28-35.

5.肖華.金基德電影研究[D].上海大學,2007.

（作者單位：卓然影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