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德一

（山西省文史研究館， 山西 太原 030000）

三晉人文

遠古時期的太原及出土文物

張德一

（山西省文史研究館， 山西 太原 030000）

“太原”一詞有廣狹義之分，廣義指宋朝以前晉陽轄地及宋朝以后太原轄地，狹義指宋朝以前的晉陽城和宋朝以后在唐明鎮(zhèn)基礎上發(fā)展起來的太原城（市）。“打開靈石口，空出晉陽湖”既有大禹治水、臺駘治水傳說，寄托古代勞動人民的美好愿望；又有新舊石器時代出土文物的有力佐證，證明遠古時期太原已有較為稠密的人群生存著，物質(zhì)生活也較為充實，糧食充裕可以用來釀酒，且有較為豐富的娛樂活動。

“太原”；傳說；出土文物

一

“太原”一詞由來已久，《辭源》解釋“極大”為“太”，《爾雅·釋地》云“廣平曰原”，可見“太原”就是“大平原”之意。山西省地處黃土高原，到處是崇山峻嶺，只有汾河兩岸是平原地帶，所以古時候就把汾河流域泛稱為“太原”。如《書·禹貢》“既修太原，至于岳陽”；《詩經(jīng)·小雅·六月》“薄伐獫狁，至于太原”；《左傳·昭公元年》“宣汾、洮，障大澤，以處太原”；《述異記》“太原神釜岡，有神農(nóng)嘗藥之鼎存焉”等書籍中有關“太原”的記載，全是泛指汾河流域一帶的“高平之地”，并不是專指今太原地區(qū)或太原盆地。到了戰(zhàn)國后期秦莊襄王二年（前248），秦將蒙驁攻取晉陽首置太原郡，其后“太原”一詞才成為今太原地區(qū)的專用地名?！疤睆V義指宋朝以前晉陽轄地及宋朝以后太原轄地，狹義指宋朝以前的晉陽城和宋朝以后在唐明鎮(zhèn)基礎上發(fā)展起來的太原城（市）。“打開靈石口，空出晉陽湖”，是太原盆地（亦稱晉中盆地）流傳很久的一句古話，有關這句古話的傳說，有大禹治水、臺駘治水兩種。

相傳遠古時期到處是汪洋大海，所謂“水七，山三，人半分”。當時的太原盆地滔滔一片水澤，名叫晉陽湖。虞舜繼承唐堯帝位后，派鯀（水官）的兒子禹繼續(xù)治理洪水。禹總結了父親治水失敗的教訓，改堵壅之法為疏導，各地的洪水泛濫逐漸少下來。有一次，大禹乘舟巡查來到晉陽湖，發(fā)現(xiàn)水底是黑色的土壤，便想把水退掉、開發(fā)出沃土讓人們生存，只是沒有好辦法，愁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一天晚上風狂雨暴，晉陽湖波濤洶涌，大禹看見一葉小舟在風浪里隨波起伏。他很詫異，忙乘大船追上去，原來是一個老嫗在捕魚。禹請老婦人上大船避風浪，并恭敬地斟上一杯酒。老婦人面帶微笑，一語不發(fā)，用左手接過酒杯不住地端詳，隨即又伸出右手食指將酒杯彈了個豁口，酒流了個精光，老婦人也不知去向。禹很驚疑，苦苦思索……終于恍然大悟：原來是神仙來點化，晉陽湖周圍的高山如同酒杯壁，只要開個口子就能讓水流掉，空出這一大片肥沃的土地。禹經(jīng)過勘察，在今靈石縣一帶開山鑿口，將晉陽湖水導入河槽，太原盆地才開始有人類生存、勞作。

另一個傳說：高陽帝顓頊時水官昧獲罪，其子臺駘承父職繼任玄冥師，負責治理水患、疏導河流。臺駘的祖父名揮，封地青陽國，臺駘的老母親和妻子都住在這里。青陽國地少人稠，大家都想讓山腳下晉陽湖的水流掉空出沃土，人們把希望寄托在臺駘身上。有一晚風雨交加，臺駘乘船趕往家中，漆黑中忽見一位美髯老翁在悠閑地釣魚。臺駘斷定老人不是等閑之人，便將其請回家，請教治水良策。老人只笑不開口，臺駘以為是嫌自己不恭敬，忙讓妻子準備酒菜，請老人上坐飲酒。老人左手執(zhí)杯，右手用筷子敲擊酒杯，酒杯有了豁口，酒水自然流個精光。倏忽之間，老人消失了蹤影。臺駘知道這是遇上神仙來點化治水，那晉陽湖四面高、中間低，不就像一只酒杯嘛？臺駘拿定主意，經(jīng)過反復勘察，決定在靈石縣決口放水。過了大年，臺駘帶領青陽國百姓去靈石山上鑿石決口，沒想到白天人們挖山一丈、晚上停工后山石竟然長高一丈。臺駘于是將眾人分成數(shù)撥，吃住在山頭，日夜輪流挖山不止。光陰似箭，寒去暑至，臺駘等人挖山?jīng)Q口不知不覺已是數(shù)月，工程有了效果，晉陽湖水開始往外流淌。再說臺駘的母親和妻子數(shù)月不知他的消息十分著急，尤其是其母自丈夫治水無功獲罪后對兒子更是倍加關注，經(jīng)常焦慮萬分地站在湖邊發(fā)呆。五月初五這一天，昧老夫人看見湖水流淌，知道兒子鑿山口有了功效，十分高興地回去告訴兒媳。婆媳二人經(jīng)過商量，決心發(fā)動人們犒勞在靈石挖山的子弟。她們用湖邊的蘆葦葉把江米、紅棗包裹在一起做成粽子，煮熟后放在竹筏上順水漂走。臺駘和眾鄉(xiāng)親在靈石山吃到家鄉(xiāng)親人做的粽子，備受鼓舞，干勁更足。最后終于把靈石口鑿開，將晉陽湖水導入黃河，空出了太原盆地這片土地。

上述兩段雖然是民間傳說，但地質(zhì)學家和考古學家卻在太原西山的王封鎮(zhèn)、臥龍村、懸甕山、天龍山及太原東山附近的瓜地溝等處發(fā)現(xiàn)了腕足類、紡錘蟲類、海百合類和石燕、珊瑚等化石[1]，證明遠古時期太原盆地的確是汪洋大澤或淺湖地帶。太原盆地南北長近200公里，東西寬約40公里，海拔700~900米，是山西省最大的斷陷盆地之一；今靈石縣夏門鎮(zhèn)的“三灣口”，是汾河流出太原盆地最狹窄的河道，與傳說中的“靈石口”非常相似。由于一些方志（史籍）和圖書對此有記載，如清乾隆《太原府志》有“系舟山，在縣（陽曲）北九十里，忻州南二十三里，禹治水系舟其上，故名”；又有書云“山上有大石如環(huán)軸，名‘系舟嵬’，相傳為禹系舟石。明人祝顥有《詠系舟山》詩：滔滔洪水溺人環(huán)，禹德神功力濟艱。不信當年昏勢險，請看云際系舟山”[2]。成書更早的《左傳·昭公元年》則說，“昔金天氏有裔子曰昧，為玄冥師，生允格、臺駘，臺駘能業(yè)其官，宣汾、洮，障大澤，以處太原。帝用嘉之，封諸汾川……”所以人們對大禹或臺駘開發(fā)太原盆地深信不疑。仔細分析、推敲上述民間傳說和方志記載發(fā)現(xiàn)有許多破綻，不能“持之有據(jù)，言之成理”，甚至連自圓其說也做不到?！对涂たh志》、《永樂大典》等信史都記載著晉陽一帶有故唐城（古唐城），并說為唐堯所筑；大禹是奴隸社會夏朝的第一位君主，既然大禹“打開靈石口，空出晉陽湖”，那禹之前的唐堯如何能在晉陽湖底建城呢？臺駘是五帝中顓頊、帝嚳時期的人物，出生的年代早于唐堯，臺駘打開靈石口更合理一些；然而新中國成立后，在太原地區(qū)（太原盆地）發(fā)掘出許多新石器時期的文物，又該如何解釋呢？遠古時期人類祖先在太原地區(qū)與洪水做過長期的艱苦斗爭，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不是大禹或臺駘“打開靈石口，空出晉陽湖”，那就需要商榷了。關于大禹或臺駘在太原治水也有可能，但最早開鑿靈石口的卻不一定是他們。上述傳說不過是寄托勞動人民的美好愿望而已，是不能當作考古依據(jù)的。

二

考古學家們根據(jù)出土文物分析考證，早在1萬年前的舊石器時期，太原周邊地區(qū)就生活著遠古人類祖先。這些舊石器時期的文化遺址，主要分布在以今古交市區(qū)為中心的汾河南北兩岸及石千峰附近一帶的溝壑之間，出土的多是石核、石片、砍砸器、尖狀器以及刮削器[3]。這些出土文物，“從原料到制作方法及類型等方面均與我省著名的丁村文化極為一致，屬于丁村文化系”[4]。

新石器時代約起始于1萬年前，是原始社會氏族制由盛到衰的一個階段，其文化內(nèi)涵有早期新石器文化、中期仰韶文化和晚期龍山文化。這一時期的基本特征有四點：第一，發(fā)明了農(nóng)業(yè)和畜牧業(yè)，學會了栽培植物和馴養(yǎng)動物，結束了以捕獲獵物和采集果實為主要生活來源的時代，把原始社會的生產(chǎn)力推進到一個新階段；第二，開始使用磨制石器，人類將石料打制成一定形狀，然后在砥石上加沙蘸水研磨使其平滑光整、刃部鋒利，經(jīng)過鉆孔裝上木柄使用起來方便省力，使勞動生產(chǎn)效率大為提高；第三，制作和使用陶制器具，制成各種燒煮食物用具、汲水器、儲盛器以及鐵刀、紡輪等生產(chǎn)工具，加強了定居生活的穩(wěn)定性；第四，初步掌握了原始紡織技能，用紡輪將野生植物的纖維捻成細線再織成麻布，一改以往那種“樹葉遮體，獸皮御寒”的狀況。新中國成立后，文物部門從太原地區(qū)的光社、義井、東太堡、狄村、清徐馬峪以及婁煩等地陸續(xù)發(fā)現(xiàn)許多新石器時期的文化遺址。出土文物中陶器最多，其種類有罐、缽、瓶、盆、甕、壺、碗、杯、爵、鼎等，顏色分別是紫、黑、紅、紅褐、淺灰等，形狀多呈異形。如1954年許坦出土文物中有一件高16.9厘米、口徑33厘米的灰陶三扁足盤，大口外敞，淺腹下收，扁足呈獸狀；1956年光社出土文物中有一件高72厘米、腹徑60厘米、口徑9.5厘米的灰陶蛋形三足甕，斂口，廣肩，卵形腹，尖圓底，三尖足外撇，足部與腹部均飾繩紋；1975年狄村出土了一件高20.9厘米、口徑20.2厘米的釜形，敞口，束頸，折腹，圓底，腹部的底部飾直繩紋，足部飾斜繩紋，三足根部分別飾有圓餅形附加紋……[5]

1956年，文物部門在今晉源區(qū)所轄的義井村西，局部發(fā)掘了一處仰韶文化晚期的文化遺址。仰韶文化主要分布于黃河流域的山西、陜西、河南、河北等地區(qū)，因1921年首次發(fā)現(xiàn)于河南省澠池縣仰韶村而得名，其初、中期正處于母系氏族社會的繁榮時期，晚期則是母系氏族衰落時，并逐步向一夫一妻父系社會過渡。這處文化遺址東臨義井村，西靠黃坡舊村，南面為黃坡溝沙河，北面是溝壑，臨近黃坡烈士陵園；遺址西高東低呈階梯形狀，東西寬約1公里，南北長約1.5公里，面積約1.5平方公里。義井文化遺址的文化層厚0.15米至3米，出土文物極為豐富，有窯穴、墓葬、生活用具、裝飾品、樂器以及燒制陶器的窯址，考古界鑒定為新石器時代仰韶文化晚期遺址，距今4000年~5000年。這里先后發(fā)現(xiàn)的3個窯穴都呈圓形，口小底大，里面充填著灰土、陶片、石器等，是人們貯藏東西的地方；被發(fā)現(xiàn)的墓葬中，有一個裝在陶罐中的兒童骨架，是當時人死后“甕棺葬”的實例；陶窯遺址3處，雖已殘缺不全，但窯壁仍異常堅固，窯中填滿了褐土，內(nèi)有藍紋和素面的灰、紅陶片以及燒陶煉渣；出土的生產(chǎn)工具以石制為主，有刀、斧、錘、杵、紡綸及骨制的針、錐，其功能運用于農(nóng)業(yè)、紡織、縫紉等方面；生活用具以陶器為主，顏色分別為黑、紅、灰、淺灰、紅褐，表面飾有不同的花紋，還有陶環(huán)等裝飾品和豬、牛、羊、虎的骨骼及牙齒；另外還有一件直徑為4.5厘米的三孔球形陶塤，這件樂器尚能吹奏出3種聲調(diào)[6]。

以上出土文物，足以說明新石器時代太原地區(qū)已經(jīng)有了較為稠密的人群生活著。罐、甕、碗等的發(fā)現(xiàn)，說明當時人類物質(zhì)生活已較為充實；是飲酒器具，說明當時人類已有釀酒技術，且有比較寬余的糧食用來釀酒；塤的發(fā)現(xiàn)，說明當時人類已經(jīng)有了較為豐富的文化娛樂活動。

［1］郝樹候.太原史話［M］．山西人民出版社，1957:1.

［2］馬曉東.歷史人物與山西地名［M］．山西人民出版社，1993：18.

［3］王天庥.太原舊石器遺址∥太原文史資料：第19輯.

［4］［5］王小蓉.太原地區(qū)的文物精華∥太原地方志，1994（1）.

［6］戴遵德.太原義井村遺址清理簡報∥考古，1961（4）.

（責任編輯 王怡敏）

K87

A

1008-9012（2017）02-0062-03

2017-05-19

張德一（1951- ），男，山西太原人，山西省文史研究館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