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倫理責任與日常生活
——《菲絲與好東西》的文學倫理學批評

2017-04-11 03:21陳后亮
山東外語教學 2017年2期
關鍵詞:托德尼采約翰遜

陳后亮

(華中科技大學 外國語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4)

倫理責任與日常生活
——《菲絲與好東西》的文學倫理學批評

陳后亮

(華中科技大學 外國語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4)

作為約翰遜的處女作,《菲絲與好東西》表達了作者在此后的文學生涯中持續(xù)關注的很多基本主題,其中之一就是人們在日常生活中的倫理責任問題。在約翰遜看來,無論人們想要追求什么目標,都不能以背棄自己在日常生活中的倫理責任為代價。小說女主人公菲絲帶著關于“好東西”的疑惑不斷追問,先后經歷十多位代表不同人生觀的人物,并對他們各自信奉的倫理價值進行檢驗,最終才明白真正的“好東西”不在生活之外,恰在最平凡的日常生活之中。只要認真履行好自己的日常倫理責任,在自己的倫理位置上好好生活,就一定可以找到屬于自己的“好東西”。

查爾斯·約翰遜;《菲絲與好東西》;倫理批評

1.0 引言

《菲絲與好東西》(FaithandtheGoodThing,1974,下文簡稱《菲絲》)是當代美國非裔作家查爾斯·約翰遜(Charles Johnson,1948-)發(fā)表的第一部長篇小說。最初很多批評家對《菲絲》的反應都很冷淡,僅有的一些評論也都以批評的聲音為主。當時的黑人文壇領袖詹姆斯·鮑德溫對這位晚輩尤其不滿,批評約翰遜的小說不夠“政治化”。鮑德溫的批評雖然讓約翰遜感到不快,但他也能坦然面對,畢竟前者是他尊敬的前輩,并且他也清楚自己和鮑德溫“在美學和思想方面均有巨大差異”。(轉引自Ghosh,2004:363)但來自其他評論家的指責就讓約翰遜頗不淡定了。他憤憤不平地表示:“當我讀到那些關于《菲絲》的書評時,我發(fā)現(xiàn)很多評論者根本沒讀懂它。他們不了解小說中表達的哲學思想,愚蠢地認為一切黑人文學都應該是抗議小說或運用自然主義風格。真是些非常愚蠢的批評家?!?Rowell,1997:546)

自1990年代以來,隨著約翰遜的聲譽日隆,評論家們對這部小說的看法不再那么狹隘,它在約翰遜的創(chuàng)作生涯中的基礎性地位也逐漸得到認可。恰如斯托霍夫(G. Storhoff)所說:“約翰遜在《菲絲》中開啟了他在余下的畢生事業(yè)中的基本主題?!?Storhoff,2004:26)筆者認為,這個基本主題之一就是人應該如何對待自己的倫理責任問題。在他后來的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到這一主題反復出現(xiàn)。而菲絲這位“倫理探險者”(Johnson,2001:126)①對“什么是好東西”的追問其實也是代表我們每個人對這一問題展開的探索,畢竟我們每個人都渴望得到心目中的“好東西”。這也正是從文學倫理學批評角度解讀這部小說的意義所在。

2.0 倫理結的形成:什么是“好東西”?

故事開始于一個凄慘場景:風雨交加的清晨,在一個破敗的房屋內,6歲喪父的女主人公菲絲在她18歲生日的當天又失去了母親萊維蒂婭。母親去世前留下遺言:“去給自己找一個好東西?!?P14-15)這句話成為困擾菲絲的巨大謎題:母親所說的“好東西”究竟是什么?

需要指出的是,萊維蒂婭在遺言中對“好東西”的表述是“a good thing”,可以理解成“一個好東西”,比如一件值錢的寶貝、甚至是一個好丈夫等。根據(jù)拜爾德(R. Byrd)的觀點,在小說出現(xiàn)的1970年代的美國社會,“‘給你找個好東西’或‘我得到了一件好東西’這樣的說法就意味著在金錢或物質方面尋找或得到成功”。(Byrd,2005:48)菲絲最初也是這么理解的,不過隨著她對這一問題的不斷追問,“好東西”卻越來越被賦予形而上的意味,“a good thing”漸漸變成“the Good Thing”,即“至善之物”的追問。約翰遜在小說中有意交替使用大寫和小寫兩種英文表述方法,也就使得菲絲的追問兼具形而上和形而下的意蘊,極大增加了小說的倫理張力。

從萊維蒂婭的話里我們不難推斷,她一定是因為自己始終沒有得到所謂的“好東西”而抱恨終身,所以才在臨終前囑托菲絲去找到屬于自己的“好東西”。事實上,萊維蒂婭的一生的確是個悲劇。從骨子里是個實用主義者的她偏偏嫁給了最不切實際的托德。雖然家里的生活極為貧困,可是托德依然過著優(yōu)哉游哉的生活,整日編造各種虛假美麗的故事來逃避現(xiàn)實?;蛟S萊維蒂婭不想讓自己的婚姻悲劇在女兒身上重演,她才給了菲絲最后的告誡。從萊維蒂婭的角度來看,她所說的“好東西”應該就是能夠讓人生活幸福的某個具體的“依托”——愛人或是財富。不過由于其言語含混,菲絲無法完全理解她的意思。她對這個謎題的追問也就構成整部小說的一條清晰“倫理線”(聶珍釗,2014:265),其間每一個與菲絲有接觸的重要人物都會給她提供不同答案。盡管他們對菲絲的影響并不都是正面的,卻都或多或少啟發(fā)她朝著最終的答案不斷靠近。

2.1 托德的快樂主義人生觀

父親托德是菲絲生命中的第一位倫理啟蒙導師。雖然他在菲絲剛6歲時就去世了,卻給后者的人生觀留下深刻的印跡。如前所述,托德天生是一位樂天派。作為一名黑奴,他雖然在現(xiàn)實生活中時常受到白人欺凌,卻總能用各種美麗的謊言為自己尋找安慰。即便別人當面侮辱他的妻女,他也“從不反抗”(P84),甚至“從不發(fā)怒”(P85)。在他看來,別人至多可以從外部對他施加一些傷害,卻不能傷及他的內心。只要一個人內心足夠強大,他就能泰然面對一切不幸。

在別人眼里,托德顯然是自欺欺人,但他自己卻把這種精神勝利法視為“完美的自我防御機制”,“能夠讓他打敗佐治亞州乃至世界上的任何人”。(P112)托德就是這樣一個永遠愜意地活在謊言中的人。然而現(xiàn)實卻總會以殘酷方式戳破他自我營造的虛假氛圍。他用最浪漫的故事向菲絲講述男女為何會有情愛,他卻得到了最不浪漫的婚姻;他宣稱平和的內心讓自己無往而不勝,甘愿用最謙卑的言行忍受白人的凌辱,卻被幾個種族份子用殘忍的方式吊死在樹上。

托德死后,他的墓碑被鐫刻上一行拉丁文小字:“Carpe diem, quam minimum credula postero”(P57),意思是“但求今日樂,不為明天憂”。這句話是對其一生的準確概括,也暗示了托德是古老的伊壁鳩魯快樂主義哲學的信徒,即把內心持久的平靜快樂視為最高倫理價值,而不追求物質和肉體上的縱欲。盡管萊維蒂婭一再警告菲絲不要聽信父親的教導,但她幼小的心靈還是深受父親影響。她喜歡和父親一起散步、聽故事,從中吸取人生智慧。至少在她成年以前,父親對人生和世界的看法都構成了她的基本價值準則。

2.2 林茌的虛無主義人生觀

林茌醫(yī)生是一位相當教條的機械唯物論者,代表著與托德完全相反的人生觀。當萊維蒂婭急切地向他詢問自己的病情時,他卻不容拒絕地講述起一整套宇宙理論:從數(shù)十億年前的宇宙大爆炸到物質的生成和演化、再到生命的由來和消失等。他用一種簡單的機械決定論來解釋生命存在。在他眼中,一切事物都毫無神秘可言,都可以用科學、理性的方法為之除魅。從表面來看,林茌確如拜爾德(Byrd,2005:30)和斯托霍夫(Storhoff,2004:34)所言,是個堅定的“理性主義者”、“唯物論者”,不相信世界上有任何純粹超自然之物的存在。但實際上他也是一名徹底的虛無主義者。他眼中的世界是一個精神荒原,沒有任何意義和美可言,一切事物都只是按照物質變化的自然規(guī)律被機械決定了的:“從無生命的物質到軟體動物、從虛空到多樣化的生命形式,人類的出現(xiàn)就是造化偶然!在我們認識生命、崇拜生命的時候,就必須看到自身只是一個小差錯——一個宇宙中的小事件——是上帝開的最大玩笑!是的,是生命對自己的可笑迷戀!”(P53-54)這是一幅多么讓人絕望的生命圖景!人活著真的沒有任何意義可言嗎?只是為了傳遞物質演變鏈條過程中的一環(huán)嗎?一切有關真、善和美的生命價值難道只是幻想?林茌的回答當然都是肯定的。難怪當萊維蒂婭問他為什么要活著時,他會毫不猶豫地說:“我們活著就是為了去死,只有這一個目的?!?P56)

對菲絲來說,林茌的話并沒有帶來多大影響,因為她早已從父親那里接受了完全不一樣的生活倫理。她眼中的世界可不是林茌所說的那樣荒涼,而是處處充滿美妙的奇跡和神秘的意義;人生也不是單調機械的呼吸過程,而是一場值得品位和追求的偉大冒險。

2.3 沼澤女巫的倫理寓言

有不少論者把《菲絲》看作一部魔幻現(xiàn)實主義風格的作品,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在于小說中有不少超現(xiàn)實的人物和情景,而擁有神奇魔法的沼澤女巫是其中最關鍵的要素。她向菲絲講述的一則有關“好東西”的寓言,實際上就是以隱喻的方式對菲絲接下來的倫理探險進行了預演。在這則寓言中,一個名叫庫吉查古列的人為了破解有關“好東西”的謎題而不惜拋家舍業(yè)。他雖然最終知道了答案,卻因冒犯神明而遭到懲罰。由于他看到了被絕對禁止的秘密,眾神一怒之下要報復全人類。他們把“好東西”永遠藏起來,世界從此變得暗淡無光,人類再也無法過上原先那種無憂無慮的生活,“沒有了‘好東西’的世界處處是饑荒和痛苦”。(P46)

這個寓言蘊含著豐富的倫理內涵。按照塞爾澤(L. Selzer)的解讀,庫吉查古列“象征用理性認識世界的啟蒙主義規(guī)劃”。(Selzer,2009:95)他的悲劇寓示著理性主義的倫理危機,他總把“好東西”設想成某種超越于現(xiàn)實之上的永恒不變的對象,用近乎瘋狂的偏執(zhí)行為去認知它,卻不顧及有可能給他人和自己帶來的災難后果,其倫理正當性值得懷疑。妻子伊瑪尼曾勸他放棄自己的計劃,“和所有人一樣不帶任何疑問的去愛、工作和死去”(P45),但他無論如何也不聽勸告。他對妻子的背叛也是對自己的世俗倫理責任的背叛。女巫講述這個寓言的用意顯然在于向菲絲提出警告,既不要把“好東西”當成某種現(xiàn)實之外的、絕對的終極之物去追尋,更不能以背叛自己的倫理責任為代價,不顧及自我行為的倫理后果。

3.0 倫理線的展開:芝加哥探險之旅

為了尋找“好東西”,菲絲在沼澤女巫的指引下只身前往芝加哥。她在芝加哥的經歷與德萊塞筆下的嘉莉妹妹有些相似。兩人都是涉世不深的天真少女,帶著懵懂的愿望,孑然一身飄蕩在陌生環(huán)境里,并被卷入好幾個男人的生活之中。她根本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也不知道有多少危險潛伏在這個城市的各個角落??上У氖牵龥]有嘉莉妹妹那樣幸運,“她走的每一步都有可能是錯的”。(P70)因此,她在芝加哥的經歷實在是一場倫理冒險,不過她所碰到的每一個男人都或多或少帶給她一些倫理啟示,幫助她朝著“好東西”的謎底不斷趨近,恐怕這也正是約翰遜在小說中稱其為“倫理探險者”的原因。

3.1 柏瑞特的知識倫理觀

柏瑞特是菲絲在芝加哥遇到的第一個人。他和菲絲一樣,也曾經執(zhí)著地追問到底什么才是“好東西”。作為普林斯頓大學的一名哲學教授,他在年輕時堅信“一定有一個超乎任何人想象的偉大的好東西”。(P114)世界在他面前呈現(xiàn)為一個巨大的隱喻,他不滿足于對其表面的欣賞,而是要探究其背后隱藏的秘密。為此他不斷著書立說,但并不滿足于探索之路上取得的每一個答案,他總覺得自己距離真正的“好東西”相去甚遠。直到有一天,他耗盡了所有的研究熱情,對自我的質疑讓他失去了前進的動力。最終被學校開除后,極度落魄的他流浪街頭,靠盜竊和搶劫茍延殘喘。

柏瑞特的出場時間雖然不多,但他其實是一位非常重要的角色。正如利特爾(J. Little)所說:“盡管他的視角有缺陷,卻體現(xiàn)了這部小說的某些主題?!?Little,1997:71)他用畢生精力去尋找他心目中的“好東西”,卻落得悲慘下場。他以生命為代價完成的《末日之書》也只是一部無字書。表面來看,這預示著對其畢生探索的諷刺,嘲笑他白忙活了一場,但實際上無字書卻寓示著柏瑞特的真正發(fā)現(xiàn)。正如他的話所表明的,作為至真、至善、至美之物的“好東西”注定不可能被我們完全把握。它的絕對性正在于其不可窮盡性和不可抵達性,而生命的意義便在于不斷向之探索和趨近的過程。

更值得注意的是,柏瑞特曾經把“好東西”設想為物質世界背后的某種更真實、更普遍的存在,但當菲絲打開那部無字書時,她從里面看到的卻是如此一番景象:

在第一頁,她看到父親正穿過農舍后的一片土褐色田地,地里有一些夏末的雨水匯聚成的水洼溪流,還點綴著一些風向標、青貯倉、側躺在樹蔭下的獵狗,遠處是小巧的干草庫和堆滿青草的谷倉,映襯在像水面般寬闊蔚藍的天空下,翻滾的云朵就像一道道巨大的羽毛狀波紋。接著……她看到母親萊維蒂婭正在工具棚旁的柴堆下劈木頭,嘴里哼唱著古老、溫情的贊歌,還會編上些新調子……只要她翻看著這本書的硬實書頁,她就可以看到農舍,灰白的炊煙從煙囪中飄出,在死氣沉沉的冬日里形成煙云。(P120)

多么美妙的一幅田園生活畫卷!它象征著早已離她而去的昔日平靜生活。這部神奇的《末日之書》向她提供了某種暗示,或許在告訴她,只有平靜美好的日常生活才蘊含著真正的“好東西”,不必到世界之外去探尋。不過至少在柏瑞特去世之前,他對菲絲的良苦勸告并未產生實際效果。雖然他一再勸告她:“你所追求的‘好東西’……肯定不是一件東西”(P117),但此時的菲絲無論如何也聽不進去這些話。在生活的壓力和誘導下,她已經變成非常虛無的物質主義者。她對“好東西”的理解已經非常具體——“一個舒適的家,有很多衣服,一輛汽車,一個聽話、包容的丈夫”。(同上)

3.2 麥克斯韋爾的權力倫理觀

正如拜爾德所說,當菲絲遇見麥克斯韋爾時,“她已經不再是追夢人和理想主義者,而是變成了犬儒主義和實用主義者”。(Byrd,2005:47)她已完全忘記了對“好東西”的形而上的追問,麥克斯韋爾就是她要找的“好東西”——“歸根結底,好東西就在這兒,體重大約150磅,每月領兩張薪水支票,愿意滿足她的任何要求?!?P132)雖然他的外貌氣質讓人作嘔,但他能夠滿足她在物質上的渴望。

和前面幾個人物一樣,麥克斯韋爾也有自己的一套倫理觀念。他是尼采權力意志論的崇拜者,在他所謂的“權力之書圖書館”中收藏的圖書大都出自尼采及其門徒之手。尼采把權力意志看作生命力的代名詞,認為它是推動萬物行為的基本力量。在尼采看來,“生命自身的本質就是去占有、傷害、去對弱者和他人進行征服、是鎮(zhèn)壓、嚴酷、強制和收編,用最溫和的說法,是剝削”。(尼采,2006:289)生命最根本的欲望就是獲取和行使權力,而這也構成人類一切痛苦和愉悅的根源。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自詡為強者的麥克斯韋爾其實距離尼采描述的超人形象相距甚遠。他雖有狼的身形,卻長著山羊頭和母牛眼,再加上因哮喘導致的病殘身軀,怎么看都不像是尼采眼中的超人,而更像是被尼采等同于家畜的奴隸或弱者。更重要的是,他的所作所為并不符合尼采所說的超人道德規(guī)范。他非常自私,連一塊錢也不舍得給乞丐;他自以為是,以為自己能駕馭身邊世界;他是個大男子主義者,要求菲絲“待在女人該待的位置上”(P142),卻又極度自卑,無法容忍菲絲在任何地方超過他;他還非常無恥,為了討好上司,甚至不惜以自己老婆的身體做籌碼。

作為尼采的信徒,麥克斯韋爾把權力和倫理價值聯(lián)系起來,他相信“凡是好的,就是能讓人感覺更有力量的”(P124),而當菲絲問他什么是對的時,他又回答:“安全和舒適、處在事物之巔、擁有漂亮的東西、別人的尊重、一點權威——感覺像是個男人,諸如此類?!?P145)其實,麥克斯韋爾所信奉的不過是尼采的超人倫理學在美國中產階級價值觀中的庸俗變體,是否能取得經濟上的成功成為區(qū)分超人和弱者的標準,權力意志也被化簡為赤裸裸的金錢崇拜。實際上,麥克斯韋爾也是個很可笑的人。他在菲絲面前口若懸河,卻不知菲絲把他的話全當成“病人腸道里排出的臭氣”。(P145)他以超人自居,但在菲絲心目中卻不過是個“實在可憐的小丑”。(P137)他用不光彩的手段得到事業(yè)升遷,卻在婚姻上遭到菲絲的背叛。

不可否認,金錢和權力都是人生中非常重要的東西,但如果把它們當成唯一值得追求的“好東西”,人生必將誤入歧途,存在的意義也就不復存在了。所以當菲絲終于過上了她夢寐以求的富足生活之后,她卻感到自己和麥克斯韋爾都“像死人一般活著”,“他們的身體還在生長、運動,但靈魂卻像石頭一般靜止了”。(P155)約翰遜用兩人之間的這段交易讓菲絲、也讓讀者明白,金錢、權力、以及相伴而生的物質享受和虛榮心,都不能成為生活的最高倫理價值。她對“好東西”的追問還將繼續(xù)下去。

3.3 瓊斯的審美倫理觀

與他人相比,瓊斯所追求的“好東西”似乎更高尚。他立志成為“一名真正的藝術家”(P194),而且寧肯餓死也不愿把藝術降格為謀生的手段。在菲絲眼中,瓊斯就是擁有“好東西”的人:“雖然在當前處境下他并沒有愉快的理由,但在他畫畫的時候,卻比她在芝加哥見過的任何人都更自由、更愉快。”(P193)即便是被關在監(jiān)獄里,只要能有藝術陪伴,他也完全感受不到痛苦。藝術對于瓊斯來說就如同魔法之于沼澤女巫,或者幻想之于托德,都是讓各自從丑陋的現(xiàn)實中變化出美和愉悅的方式。然而瓊斯對“好東西”的追求卻又是極端自私的,其代價就是超然世外,不履行任何倫理責任。他和菲絲頻繁私會,讓后者承擔自己的生活開支。當菲絲懷孕之后,他又驚慌失措、一走了之。

雖然瓊斯給菲絲造成的傷害最深,但他也間接促成了菲絲最終的醒悟。作為她在芝加哥遇到的最后一個男人,瓊斯用痛苦和傷害給菲絲的芝加哥探險之旅畫上了句號。在瓊斯身上,她終于看清楚了他和托德、林茌、柏瑞特以及麥克斯韋爾等人共有的病癥:他們總是把某種事物——比如上帝、真理、美、欲望、權力或金錢等——作為終極倫理價值來追逐,卻偏偏無法駐足欣賞平凡世界中的美麗風景:“生活猶如音樂而他們卻不會舞蹈,或者說不會挪動舞步,只是站在巨大的生活舞臺上嗔怪和奚落那些跳舞的人……他們不會從我們生活的虛無中幻化出美。他們雖然活著,卻已經死了?!?P204)

菲絲終于明白了,人們不幸的根源就在于不會創(chuàng)造、不懂得在世俗平庸的現(xiàn)實生活中生發(fā)出意義和價值的魔法。結合約翰遜的創(chuàng)作美學來看,他在此處所說的“創(chuàng)造性”其實就是我們所說的“平凡中的真實”。在他看來,人不應該像托德、柏瑞特和瓊斯那樣只顧追求自己想要的“好東西”,卻逃避自己在日常生活中的倫理責任,也不能像林茌、提皮斯和麥克斯韋爾那樣虛無,把生活的意義還原為某些簡單機械的物質運動或本能欲望的滿足。通過這些人物的故事,約翰遜“揭示了人們遵循的倫理制度是否合理與個人幸福之間的關系”。(楊革新,2015:87)

4.0 倫理結的解構:“好東西”就在平凡生活中

如前所述,沼澤女巫是整部小說中最有魔幻色彩、也最通曉生活智慧的角色。菲絲與她在小說的開頭和結尾處的兩次長談也分別代表著她的倫理探險的起點和終點。菲絲向她表示:“我只想得到關于‘好東西’的唯一真理。”(P231)而在女巫看來,這種不知疲倦、永不滿足的追問正是西方科學理性主義的表現(xiàn),與她所代表的能夠化平凡為偉大的神秘魔力完全相反。在一段滲透著反理性主義精神的回答中,女巫表達了她對這種理性主義的批判:

孩子,你就像庫吉查古列一樣,都是那種忘記了如何唱歌和玩耍的小孩,在黑暗中顫栗而非加入游戲……你就是這樣的孩子,當別人全都在歌唱時,你的喉嚨卻干啞無聲。你看明白了嗎?在質疑和躁動中最壞的部分并非不安和恐懼,而是麻木;麻木的最壞成分不是遲鈍,而是孤獨;最可怕的孤獨不是缺少朋友,而是與世界缺少親密和同一。(P233)

在女巫眼中,現(xiàn)代社會的人們正生活在一個理性過度發(fā)展的時代里,人們總試圖用理性去解釋一切,給事物命名、分類、組合、拆解、提取、歸納、綜合……直至讓世界看上去貌似一覽無余、清晰透徹,實則卻是把它變得貧瘠丑陋、沒有生機。人和世界的關系不再是渾然一體,而是主客二分。世界是我們生活的舞臺,我們只需要盡情在舞臺中央唱歌、跳舞、游戲,卻不應原地不動或試圖跳出界外成為旁觀者,對那些忘我參與其中的人們說三道四,否則會讓人們離生活越來越遠。需要指出的是,女巫(或者說約翰遜本人)并非要求人們縱情享樂,成為自私自利的享樂主義者,她的真正意思是要求人們不逃避生活,不能到生活之外去尋找什么“好東西”而放棄自己的倫理責任。林茌、提皮斯和麥克斯韋爾都把生活還原為簡單低下的元素——物質、欲望或金錢——從而為不承擔自己的倫理責任尋找借口。庫吉查古列、托德、柏瑞特和瓊斯則相反,他們都試圖從生活之外尋找生活的意義或“好東西”,不管它是美妙的故事、絕對的知識還是永恒的美。由于世俗生活在他們看來總含有某種值得鄙夷的成分,他們都選擇放棄各自的倫理責任,尤其是他們作為男人應該承擔的家庭責任。

女巫經歷了一個多世紀的探究得到的答案是:每個人都能以自己的途徑得到各自對“好東西”的理解。而菲絲也在經歷了不同的人生體驗、檢驗了不同類別的“好東西”之后獲得徹悟,世界也就以完全不同的樣子呈現(xiàn)在她面前:

從窩棚周圍的沼澤中隨風傳來一陣陣小鳥齊聲歌唱的聲音:吱吱……喳喳……啾啾……咕咕……一只鷦鷯鳥唱了一曲,不知哪個野草叢中傳來牛蛙的應和。聲音此起彼伏,一聲賽過一聲響。好像它們都是聰明的哲人,相互比賽歡慶新一天的到來,而此時沉悶的人們還在睡覺,只有那些歷經風霜的樹林可以聽見……她明白了,對一切都明白了。她明白了風是夾雜著露珠的清新,明白了風在吹,鳥兒如利箭般竄向天空,沒有意圖、沒有責任、沒有明確的方向。天亮了,溫馨的陽光照耀大地。(P235)

在這段話中,我們看到的是這樣的生活倫理:花開花落,任自圓成;不為昨日累,亦不為明天憂。只要認真履行好自己的日常倫理責任,在自己的倫理位置上好好生活,就一定可以尋找到自己的“好東西”。

注釋:

① 所有小說引文都出自同一版本的FaithandtheGoodThing(Johnson, 2001),隨文標出頁碼,不再另外加注。

[1] Byrd, R.CharlesJohnson’sNovels:WritingtheAmericanPalimpsest[M]. Bloomington: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2005.

[2] Ghosh, N. From narrow complaint to broad celebration: A conversation with Charles Johnson[J].MELUS, 2004,(3/4):359-378.

[3] Johnson, C.FaithandtheGoodThing[M]. New York: Scribner, 2001.

[4] Little, J.CharlesJohnson’sSpiritualImagination[M]. Columbia: University of Missouri Press, 1997.

[5] Rowell, C. An Interview with Charles Johnson[J].Callaloo, 1997,(3):531-547.

[6] Selzer, L.CharlesJohnsoninContext[M]. Amherst: University of Massachusetts Press, 2009.

[7] Storhoff, G.UnderstandingCharlesJohnson[M]. Columbia: University of South Carolina Press, 2004.

[8] 尼采. 尼采論善惡[M]. 朱泱譯. 北京:團結出版社,2006.

[9] 聶珍釗. 文學倫理學批評導論[M].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

[10] 楊革新. 倫理責任與“生活的樂趣”:海倫·阿爾文的倫理困境[J]. 山東外語教學,2015,(4):80-87.

Ethical Responsibility and Everyday Life:A Literary Ethical Perspective ofFaithandtheGoodThing

CHEN Hou-lia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and Literature, Huazho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Wuhan 430074, China)

In his debut workFaithandtheGoodThing, Charles Johnson experiments with many fundamental themes that will be his lifelong concerns in the future, one among which is our ethical responsibility in daily life. For Johnson, no matter what they are pursuing, nobody should renounce their ethical responsibility in daily life. In Faith’s inquiry into the secrecy about “the good thing”, she examines different ethics and values held by other characters she encounters in the story. At last, she comes to understand that the good thing lies just in our most ordinary everyday life. If only they perform their daily ethical duties and serve their family well, everybody can find the good thing of their own.

Charles Johnson;FaithandtheGoodThing; ethical criticism

10.16482/j.sdwy37-1026.2017-02-009

2015-12-20

本文為國家社科基金青年項目“當代非裔美國作家查爾斯·約翰遜小說研究”(項目編號:14CWW022)的階段性成果。

陳后亮(1979-),男,山東臨沂人,副教授。研究方向:美國非裔文學以及文學倫理學批評等研究。

I106

A

1002-2643(2017)02-0070-06

猜你喜歡
托德尼采約翰遜
虛無與輪回:《悲痛往事》的尼采之維
Todd’s New Friend托德的新朋友
約翰遜:全力“脫歐”的英國新首相
下 樓 梯
永遠不要停止相信
一個作為音樂家的尼采——尼采音樂思想探析
尋找失主
尋找失主
尼采對修辭學的貢獻
尼采的語言本體論預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