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潔

一、“一分鐘”的思考

《哦，香雪》這篇文章是鐵凝于1982年創(chuàng)作的，同年榮獲全國優(yōu)秀短篇小說獎。小說跳出了同類題材主題單一的模式，沒有從正面直接描寫農(nóng)村的生活，也沒有尖銳、復(fù)雜的矛盾沖突，甚至沒有貫穿始終的故事情節(jié)，它描繪了一個偏僻而落后山村生活的點滴，通過描寫一群美麗、單純、可愛的農(nóng)村姑娘，表現(xiàn)了人對生活變革所產(chǎn)生的激烈反應(yīng)和思想流動。

《哦，香雪》沒有“凈化”農(nóng)村生活，它如實地描寫了農(nóng)村的落后和貧困。“如果不是有人發(fā)明了火車，如果不是有人把鐵軌輔進深山，你怎么也不會發(fā)現(xiàn)臺兒溝這個小村。它和它的十幾戶鄉(xiāng)親，一心一意掩藏在大山那深山的皺褶里，從春到夏，從秋到冬，默默地接受著大山任意給予的溫存和粗暴?！睆倪@一段可以看出作品主旨是向上的，符合生活發(fā)展的趨勢，表現(xiàn)出人們對人生，對美好事物的追求。

鐵凝以婉麗的調(diào)子、充滿詩情的語言、精妙的構(gòu)思，抓住了火車停留的“一分鐘”，并通過“一分鐘”提出了對生活嚴(yán)峻的思考，滲入了淡淡的心酸。

1.“一分鐘”的期待

姑娘們是臺兒溝的“先進者”，她們對這得來不易的“一分鐘”的期待是那么真摯。穿上最好的衣裳，有人換上了過年時才穿的新鞋，有人還悄悄地往臉上涂點兒胭脂，期待成了姑娘們一天的必修課。僅僅是為了這“一分鐘”，她們寧愿花費上幾倍、幾十倍的時間去裝扮自己，她們對新生活的追求是如此的炙熱而感人。

2.“一分鐘”的享受

她們的享受是快樂的，在唯一能接觸外界空氣的機會里，姑娘們的渴求是無止境的。鐵凝用簡單、樸質(zhì)的語言表達了這種強烈的求知欲，“香雪，過來呀！看那婦女頭上別的金圈圈，那叫什么？”“燒開水在哪兒？……”一句句素樸的問話，既包含了姑娘們的歡樂，又滲透了作者淡淡的哀愁。

3.“一分鐘”后的沉寂

遠(yuǎn)走的火車并不能帶走姑娘們的歡樂，但現(xiàn)實生活卻能磨平她們的快樂。在愉快的享受過后，一切又恢復(fù)了寂靜，姑娘們在寂靜中回味逝去的享受，而正是在這真摯、快樂、熱烈的背后，現(xiàn)實讓人感到了一些沉重。

《哦，香雪》用這“一分鐘”挖掘出女孩們心中埋藏著的人類原始的多種美德，又通過這種種的美德展示了希望和追求。這“一分鐘”貫穿了小說全文，是一根潛在而獨特的“線”。鐵凝的成功之處也正是在這“一分鐘”上，用有限的時間描繪無限的內(nèi)容，融入作者的思考。

二、詩化的意境

孫犁先生曾這樣評價這部小說：“這篇小說，從頭到尾都是詩，它是一瀉千里，始終一致的，這是一首純凈的詩，即是清泉，它所經(jīng)過的地方，也都是純凈的境界。”

鐵凝把自己的情感濃縮在有限的生活畫面里：姑娘們期盼“一分鐘”，如鳳嬌期盼與“北京話”攀談。鐵凝把情與景交融在一起，用富有情趣的語言把每個場面描寫得充滿情意，景為情服務(wù)，情由景烘托。

香雪深夜步行三十里的結(jié)尾是心理活動描寫最豐富的一段。“香雪一個人站在西山口”，黑暗與空曠讓她聯(lián)想到各種各樣的害怕，從小時候一直到現(xiàn)在?！耙惠啙M月升起來了”，香雪看到她手中的希望，對美好事物的渴求與擁有感，使她忘卻了恐懼，美的東西就是如此神奇“她不再害怕了，在枕木上跨著大步，一直朝前走去。”香雪在月光下編織著希望與夢想，“她看見迎面有一顆顆黑點在鐵軌上蠕動……那是人，是迎著她走過來的人群”“她心中升起一種從未有過的驕傲”。這一切所表現(xiàn)的是對鄉(xiāng)土真摯的愛，對生活的追求，都是凝著香雪以及作者對美好未來的向往。香雪是純潔的，長長的一段心理描寫沒有別致的詞語，但卻有著清泉般潺潺而流的清新。它是一首詩，一首純凈的詩。

鐵凝的語言隨著主人公的思緒流暢而下，這除了需要深厚的文學(xué)功底之外，還需要鐵凝對主人公、對生活的深深感受，而鐵凝就擁有了這兩點?！霸谟崎L而嚴(yán)肅的人生歲月中，我應(yīng)當(dāng)珍惜生活給予我的一切饋贈：歡樂的、憂傷的、美好的、痛苦的……生活很美，生活很累。一個在生活中不感覺累的，也許不可能深刻地認(rèn)識生活的美”，鐵凝把自己對生活的理想寫入了小說，香雪身上帶有的對新事物、新生活的追求與向往，也正是鐵凝自己的向往與追求。

（作者單位：浙江省紹興市高級中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