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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山行(外一篇)

2017-03-14 15:57:31陳應(yīng)松
百花洲 2017年1期

陳應(yīng)松

信仰是空曠的靜謐。這句不知出處的話也許是來自天空的梵音吧。去往三座神山的稻城亞丁,得非常辛苦遙遠(yuǎn),不是在自家的隔壁。到稻城亞丁去,就必須去川西,那里是川、滇、藏交界的高原。為什么要去那兒?因為山在那兒。在川西的甘孜,我到過道孚、丹巴、爐霍、德格,翻越過海拔五千多米的雀兒山埡口。在德格,過了金沙江就是西藏。從康定開始,這里便是康巴藏區(qū)。折多河卷著湍急的河水從康定城中流過,吼聲如雷。翻過4000多米的折多山,夜宿新都橋,就是五羊鎮(zhèn),我們中的許多人有了高原反應(yīng),嘔吐,氣喘,心跳加速,發(fā)燒。他們非常年輕,他們無法適應(yīng)這兒僅僅海拔3300米的高原。夜晚,藏獒此起彼伏地狂叫,聽說公路上軋死了一條狗,也許是出于對同伴的悲傷,還聽說許多狗前去憑吊。這些年輕的作家為什么對這個感興趣?是因為人在高原對生死十分敏感?此事加重了他們心理的恐慌。

我們將一路翻越海拔5000米的高爾寺、波瓦山,翻越海拔5000米的海子山,經(jīng)過世界海拔最高的縣城理塘——那里是倉央嘉措的情人桑潔卓瑪(一說達(dá)娃卓瑪)的故鄉(xiāng),也是六世達(dá)賴——倉央嘉措的轉(zhuǎn)世靈童、七世達(dá)賴格桑嘉措出生的地方。我們將向稻城亞丁而去,在海拔3750米的稻城夜宿,終點(diǎn)站是海拔5000多米的亞丁——被稱為“藍(lán)色星球上的最后一片凈土”“香格里拉之魂”。

沒有氧氣,氧氣稀薄。神居住的地方如此荒涼寒冷。海子山,經(jīng)幡飛舞,巨大的石塊像蝗蟲一樣踞伏在茫茫山間,這全是冰川時代的漂礫。而這兒,死寂的山上,寸草不生,只有苔蘚在石頭上可憐地依附。大大小小的海子像是上蒼的一汪汪眼淚,它們在雪原上閃著刺眼的光,擱棄在如此之高的寒冷地帶。路上有泥濘,懸崖峭壁。有人哭泣,請送我回去,我要回去。大聲乞求。是的,我們將一路向北,到達(dá)三座神山,到達(dá)洛絨牛場和卓瑪拉措,牛奶海和五色海。我們的車無法中途折返。

晚上稻城的天空上綴滿星星,它們在高寒的夜空閃爍。這些星星陌生,高遠(yuǎn)??h城也陌生,高遠(yuǎn),仿佛并不由人類居住。呼吸困難,有人吸氧。有人整夜吸氧。有人站著睡覺,否則躺下噩夢連連。菩薩難道不保佑來這兒朝圣的人們,看著他們受難?誰讓他們面色蒼白,嘴唇發(fā)紫?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我不停地默念著,祈禱著,面向夜空中的仙乃日、央邁勇和夏諾多吉——這就是那三座神山,它們影影綽綽,像在天外,不理不答。

我們要住在香格里拉鎮(zhèn),就是日瓦,那里海拔只有兩千多米。導(dǎo)游告訴滿臉痛苦,猶如在地獄里掙扎的眾人說。這些年輕的同行者,他們還沒做好準(zhǔn)備,就被稀里糊涂地送上了高原。他們的生活太過順暢,不缺神祇,內(nèi)心裝不下如此龐大的雪山和高原。現(xiàn)在,他們無法接受高原的折磨。

我全然無任何“高反”,也許菩薩看到了我的虔誠。那些在圖片中無數(shù)次相見的稻城亞丁,她的神山和圣湖,已經(jīng)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我們往里走,在這片森林和峽谷里,這里的藏式房屋與新都橋、理塘有許多不同,與道孚、丹巴、德格、中甸的也不同。藏式民居一個縣一種或多種風(fēng)格。但都色彩艷麗,極富裝飾味。也許他們真的有雅利安人的血統(tǒng),像歐洲人一樣熱愛花草,家家的窗臺上都擺著鮮花。稻城亞丁的藏式房子的窗戶是黑色描框,全是石頭壘制。但打出的石頭棱角分明,像磚一樣。不要水泥,用的是泥巴。黑色矮小的牦牛散布在草場上,天空飛著一群群禿鷲,山壁上、石頭上刻著六字真言。

我們沿著俄初山的原始森林行進(jìn),苔蘚濃厚,雪松上飄蕩著長長的松蘿,貢嘎河在身邊喧囂下山,水色碧綠。沿途是朝圣的人們壘的大大小小的瑪尼堆,一塊石頭是一個心愿,風(fēng)馬經(jīng)幡遮天蔽日,它們每一次飄動都是獻(xiàn)給神的一匹戰(zhàn)馬。到處都是向神獻(xiàn)祭和靠近的一往情深,受到菩薩的注視和撫摸是他們唯一的幸福與喜樂。

天色陰暗,天氣寒冷。同行的人因為“高反”在此停歇,不再前行。右手,去往卓瑪拉措(珍珠海)和仙乃日雪山。我們看到了半藏在沖古寺頂上的這尊海拔6032米的觀音菩薩,她在云端高處,不露真容。但是她森嚴(yán)的白色,分外耀眼,與她腳下的石山、森林反差巨大,仿佛是從整個大地上脫穎而出的一塊大羊脂玉。而洶涌的云旗——就是在山頂吹拂不去的云或者雪霧,拉成一面旗幟,飄蕩在青空。在時隱時現(xiàn)之中,仙乃日雪山的確像一尊菩薩,一個身體微微后仰的安詳大佛。她四圍的群山就如一朵巨大的蓮花,那些簇?fù)碇纳蕉际瞧兴_。前面的山是金剛亥母,左邊金字塔般的山峰是白渡母,右邊是綠渡母。旁邊眾多雪峰是降香母和妙音仙女們。我無數(shù)次地在圖片上認(rèn)識了那座十分規(guī)則的三角形山,如此高大,人類都無法雕刻得這么精細(xì)規(guī)矩,跟埃及的金字塔一樣巍峨壯觀,但它卻是自然的奇跡。我以為這就是仙乃日。我發(fā)誓,我此生一定要去往這個地方。我去過埃及的金字塔,金字塔象征太陽的光芒,沿著這個尖頂,就能通往太陽。我雖然不是虔誠的佛教徒,但我的內(nèi)心尚缺少一座雪山和無數(shù)的雪山,缺少高原。它們的體積就是我所喜歡和渴望的,它們的高遠(yuǎn)是我所向往和追逐的。一切可以仰視的大自然,都值得你去走近。

但是我們先得去洛絨牛場,去央邁勇。從沖古寺坐車二十分鐘,到達(dá)海拔4200米的洛絨牛場。央邁勇雪山就在我們面前。她的左邊就是另一座神山夏諾多吉。央邁勇為文殊菩薩,夏諾多吉為金剛手菩薩。這兩座雪山姿態(tài)完全不同。但高度卻相等,同為5958米。洛絨牛場是一片高原草甸,這里是藏民的天然牧場,也許是因為天氣太冷,這里有不多的牦牛。

央邁勇在前方的天空,它的造型非常奇特,山峰的輪廓銳利簡潔,是所有我見到的山峰中最干凈利落的,而她又這般龐大,卻沒有拖泥帶水之處,似乎輕輕一躍就邁上了藍(lán)天。她像一個巨大的筆架,但信佛的人會說,她極像一尊菩薩端坐在云端。是的,真像。那在云中一閃一現(xiàn)的央邁勇,名字豪氣,她雙手扶膝端坐,可她多么俏麗,多么淡定。就像一只白色的鷹欲振翅高飛。不管是否是菩薩,雪山就是最偉大的神祇,是天空中激動人心的存在。我坐在一個小海子邊的草地上,草開始枯黃,但透出紅色。遠(yuǎn)處的雪松林往高處爬去。在更高處,巉巖似鐵,積雪在山頂晶瑩閃光。吹著從雪山滾下的寒風(fēng),快要下雪的感覺。有人騎馬要去往五色海和牛奶海,那兒更近地貼著央邁勇。去過的人說那兒道路難走,驚險萬端。但那兒的海子像牛奶一樣,森林更加茂密,飛瀑到處都是。因為海拔快到5000米,只有不多的轉(zhuǎn)山的藏民。轉(zhuǎn)一圈央邁勇要一整天……那我們就往回走吧,沿著卡斯峽谷和貢嘎河。這里的峽谷是天下最美的。

在海拔4000多米的峽谷里步行,這就是天界,念青貢嘎日松貢布。看看這里被菩薩護(hù)佑的雪山、瀑布、河流、峽谷、草甸,這是青念貢嘎日松貢布的天界嗎?十月最美的季節(jié),在最美的地方,你們?nèi)淌苤^痛、心慌、缺氧,面色蒼白,舉步維艱,像大病一場。可是這是值得的,你會永遠(yuǎn)懷念和想念。山上一樹樹的紅葉如火,草甸的草金黃如氈,河中的水清冽如玉,那些水草被碧綠的河水拖曳得紅彤彤的。河岸上的樹,雪松、冰杉、麗江鐵杉、高山櫟在平坦的山谷里,顏色鮮艷,火棘一叢叢燃燒在河邊。泛著金色光芒的念青貢嘎日松貢布,色彩濃烈的神山,高高的白,呼呼的紅,嘩嘩的碧。這里就是佛教典籍中的世界八大寒林之一的地獄谷,是人類肉身由凡界進(jìn)入天堂的必經(jīng)之路。我們要穿越十八層地獄,才能到達(dá)此地。藏民說:轉(zhuǎn)三次這三座神山,就能消除屠殺八條人馬的罪惡。轉(zhuǎn)一次相當(dāng)于念一億嘛呢的功德。我們行走在天堂的門口。這條峽谷和河流的奇美,如果她們不是天堂,就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天堂了。

所以我理解同行者們的難受,你們還未走完十八層地獄,太過匆忙來到這高原之上的天堂。你們一路加緊體驗和經(jīng)受通往地獄的苦,所以你們才如此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在天堂行走的人沒有高反。我們一行,興高采烈地一直往下走。一會,我看到雪霧從央邁勇山頂滾滾而來,越過了洛絨牛場,向我們逼近。這是我在神農(nóng)架得到的經(jīng)驗,不是雨霧,是雪霧。我催大家快走。不一會,雪就開始下了,越來越大,漫天飛舞,密集地向我們撲來。

這是一場突兀而至的風(fēng)雪。我們歡呼,在雪中疾走。終于在半路上攔到車,我們返回沖古寺,身上的熱量全部留在了卡斯峽谷——天堂般的地獄谷。

公元八世紀(jì),藏傳佛教的創(chuàng)始人蓮花生大師為貢嘎日松貢布開光,然后將三座雄奇壯麗的雪山命名為觀音、文殊、金剛手菩薩,為她們卓絕的美艷加持。但是誰又能為我們千辛萬苦的朝圣加持?為我們遮擋風(fēng)雪?

一個藏人,一生當(dāng)中至少應(yīng)去一次貢嘎日松貢布轉(zhuǎn)山朝覲,而我們將要二進(jìn)貢嘎日松貢布。

晚上在香格里拉鎮(zhèn)上,聽了半夜雨聲。一早,推開窗,東方已經(jīng)紅了,天放晴了。我們整裝出發(fā),去往卓瑪拉措和仙乃日。又是4200米的高度。

到達(dá)沖古寺,太陽出來了,一眼看到了露出尖頂?shù)难脒~勇。尖削的雪峰,像一把銳利的劍直指青空。多么利索,多么靈巧,你這有絕塵氣質(zhì)的雪山!所謂天下獨(dú)秀,就是說的你嗎?我在滿天的朝霞中向央邁勇匍匐而拜,沒有猶豫,頭觸到冰涼的大地,雙手合十,我突然被一種叫壯美和圣潔的東西擊中。無論我們經(jīng)受過什么,我們的靈魂漂浮了多久,我們的心將在這一刻回歸。這是諸佛之國,壯美的雪山,慈悲的天空,俯瞰著塵世蒼涼的人群。我們來,就是仰望你的,就是要在你面前顯示我們的渺小和卑微。我們吸取你暗中傳遞的能量,穿越崇山峻嶺的羈絆,獲得玉潔冰清的洗濯,在稀薄的空氣里,在你不太親切的召喚中,體會遠(yuǎn)方和高度的意義,獲得圣者的智慧。生命在這里呈現(xiàn)出來的狀態(tài)是那樣直接,生或者死,高大或者卑瑣。我不是為了信仰,只是為了能夠親近到這樣卓絕的大自然。這些奔騰的氣象,邁向蒼穹的雪山,遠(yuǎn)離塵世的圣者,遠(yuǎn)方的香巴拉之魂。穿行天地間,星月攬入懷,這是何等的快意人生!

最為神奇的是,在我匍匐磕拜,心里默念六字真言時,央邁勇山腰遮蔽的云霧突然消散,整個巨大莊嚴(yán)的雪山完全露出了她震撼人心的身影。文殊菩薩顯靈了。雪山無瑕的白和天空一塵不染的藍(lán),讓矗立在前方的菩薩更具神性。山是有靈的,一個人內(nèi)心空曠和安靜時,神會出現(xiàn)。山會與你對話交流。她會看著你,她看得到你,理解你。

我們走向卓瑪拉措的山路。我們已經(jīng)適應(yīng)這高原的海拔。我們向更高的地方行走。一路的松鼠直往人身上蹦,漂亮的高山喜鵲也不避人。在藏區(qū),人們是不殺生的,這些可愛的動物知道人們的慈悲。在邦普寺,我們也看到大量的松鼠和藏雪雞,在寺里大搖大擺,覓食歡歌。

不到一個小時,卓瑪拉措的倩影就出現(xiàn)了。我們來到了仙乃日雪山腳下,我們看到了雪山的全貌??吹剿吃谧楷斃雺艋玫挠白?。我們的眼前,有堅硬的黑石山體,雪松、杜鵑、鐵杉和冰杉的森林圍繞在翡翠一樣的湖邊,紅色的樹,白色的山,都被這一汪湖水摟擁著,湖水的清澈只因是融雪之水。

卓瑪是藏語“度姆”的音譯,是“仙女”的意思。也有說是珍珠的意思。在仙乃日山下的草甸上,那些早來者用石子擺滿了祝福的文字和圖案,堆滿了瑪尼堆。這是藏民心中的圣湖。卓瑪拉措,沿湖飄揚(yáng)著密密麻麻的經(jīng)幡,轉(zhuǎn)山轉(zhuǎn)湖的藏人,搖著手上的轉(zhuǎn)經(jīng)筒,默默地低頭禱告。

這里一定是地球上最美的地方,這里一定是傳說中香巴拉的國土,人間的仙境。我的那些同伴,我們不能說我們狼狽而歸,我們雖然高反和暈車,但生命完好如初地回家。我們的心中裝滿了風(fēng)雪和流水的響聲,裝滿了神山和圣湖的身影。我們精神的空白和虛無處終于為她們所占領(lǐng)過。我們遭遇過那樣的早晨,神跡猶現(xiàn),我們曾在他人所不能及的地方痛哭和忍受,歡呼和歌吟,這難道不是滿載而歸嗎?我聽見在歸途的汽車上,在遙遠(yuǎn)的高原上,你們用堅強(qiáng)的歌聲輪番深情地唱著倉央嘉措的《那一世》:

“……那一瞬,我飛升成仙,不為長生,只為佑你平安喜樂:那一刻我升起了風(fēng)馬,不為祈福,只為守候你到來;那一日,壘起瑪尼堆,不為修德,只為投下心湖石子;那一夜,我聽了一宿梵唱,不為參悟,只為尋你的氣息;那一天,閉目在經(jīng)殿香霧中,驀然聽見,你誦經(jīng)中的真言;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經(jīng)筒,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指尖;那一年,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為覲見,只為貼著你的溫暖;那一世,轉(zhuǎn)山轉(zhuǎn)水轉(zhuǎn)佛塔,不為修來世,只為途中相見……”

大九湖

這是上天遺落的一塊平地,并盛滿了高山之水。在天氣晴朗的時候,會有人遙指白云縹緲的那片大山說,在那上面,有耕耘和放牧的人,他們住在天上。但是有人會問:他們在那樣高聳的平地上生活,人和牛會不會從山頂上掉下來?

大九湖在鄂西北神農(nóng)架的一隅,那里流傳著“薛剛反唐”的民間傳說,并說這是薛剛反唐的秘密基地。薛剛確有其人,歷史上也曾輔佐廬陵王李顯,他是為報全家滅門之仇,而參與了討伐武則天。

這個傳說充滿了苔蘚的氣息。在莽莽的高山老林里,這片曾經(jīng)虎奔狼竄、野鹿遍地的大沼澤,是一條川鄂古鹽道的道口。土匪常在此剪徑并筑寨。說它是薛剛神秘的屯兵反唐和練兵之地,也屬正常。這里也是傳說中的野人出沒之地。高寒山區(qū)的冷水魚在這兒怡然自得,就像這兒的居民一樣,誰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兒來的。此地海拔在1700多米,剛好在神農(nóng)架的雪線之上。如果有雪過早地到來,這片寒冷的區(qū)域就與世隔絕了,山外的人們不知道那里的人在漫長的冬天里是怎么熬過來的,是生還是死。林海和雪原把他們湮沒了,無聲無息。春天的時候,湖面解凍,他們又會出現(xiàn),和他們的漁船與牲畜,在那片野花盛開、碧水超然、童貞滿地的地方打魚、放牧。

這個神奇的地域被海拔兩千八百多米的群山環(huán)抱,所有的地名也十分奇怪,一些小村落的名字為帥字號、一字號、二字號、三字號、四字號……一共九字號,加上帥字號,十個,依次排開,明擺著是打仗布陣用的,也像是營地。大九湖夜晚來臨的時候,無端會有一種緊迫感。遠(yuǎn)處的草叢中牲畜和野獸疾奔,空氣崩裂,湖水顫抖,喁語低囔,像是有四野伏兵,一場煙塵滾滾的大戰(zhàn)在即。接著霧氣浮動,炊煙從林中和山坳里逸出,帶著臨戰(zhàn)的警惕,悄然飄拂。

就是這里,從四川大寧通往湖北或者更遠(yuǎn)的河南、陜西的川鄂古鹽道,正是悄悄翻過川鄂邊界的橫梁山、五等埡子、四方臺。四方臺是一座奇特的像棺材的山。那些背夫,來到大九湖,可以放下幾百斤重的鹽包,在湖邊洗一把臉,在山腳的大車店待上一夜,就像背夫的歌里唱的,在“油渣子一樣的被子”里瑟瑟發(fā)抖。如果碰上風(fēng)雪彌漫的冬季,在雪線之上的他們,向山下茫茫的雪野眺望,想念自己的家鄉(xiāng),在這高高的山上,會唱一曲辛酸的《背鹽調(diào)》:“……背鹽的清早把路上,走什么三道溝、九道梁。菜子埡、田家山,背簍、打杵、腳碼子響。長巖屋,烤干糧,大九湖里好荒涼。太平山上打一望,一望望到家門上……”

曾經(jīng)被遺忘的、一眼望不到邊的大澤,在夜晚翻出古老的泥沼氣息,連它的植物都帶著淤泥的氣味,久久縈繞在山坳間和村莊里。它周邊巍峨連綿的群山處在大巴山東麓,與莽莽蒼蒼險峻的秦嶺相接,是這兩個巨大山脈的交匯碰撞地帶。緊連現(xiàn)在的重慶二縣:巫溪與巫山。在另一面,它的西北面,又與竹山和房縣的大山相連,再過去便是秦風(fēng)浩蕩的陜西。它的“一腳踏三省”之說是有依據(jù)的。

說到我掛職神農(nóng)架的那年7月,我們抱著兩個西瓜翻過神農(nóng)頂。我和畫家但漢民,民間文學(xué)家、搜集整理漢民族史詩《黑暗傳》的胡崇峻,開著一輛吉普,到了海拔2600米的猴子石保護(hù)站,已經(jīng)凍得不行。在那兒烤火吃西瓜。然后一路北行,穿過坪阡,到達(dá)傳說中的大九湖。我記得那是一個無限安靜的高山上的下午,一望無涯的草場,但我不想說草原。那個夏天是再也找不出的安靜,滿地黃色的旋覆花、紅三葉草、開著紅花的江南蒿、白花的燈籠花迎接我們。鼠李和棠櫟在遠(yuǎn)處的草地上,在淺淺的沼澤中搖曳。還有開著小黃花的獨(dú)搖草,一莖直上,在無風(fēng)的時候獨(dú)自搖晃著,自得其樂。成群的豬和牛在那兒怡然游弋,當(dāng)?shù)氐木G鳥雞在草叢中到處亂竄。我們在黃益成老村長家吃飯,晚上我們蓋著八九斤重的被子。傍晚時分,我沿著牲畜踏出的小道去暮色中的草場散步,被人攆了回來。牛羊們漸漸模糊的影子急匆匆地往各自家中走去,牛鈴叮當(dāng),幾乎沒有人。半夜我們聽到了山上狼的嗥叫聲,月亮里孤鳥的影子像箭一樣刺破這兒曠古的天空。

住在天上的人們和天上的故事其實(shí)十分簡單,就是群山環(huán)抱,風(fēng)動草伏。天空中只有云影和偶爾出現(xiàn)的盤旋的蒼鷹。一團(tuán)團(tuán)像擠出來的泡沫般的云彩,從山頂出現(xiàn),就像一個偷牛賊潛行而來。在長滿野草的一些田壟間,還有人種植著苞谷、洋芋和蕎麥,但田里的雜草比莊稼還要茂盛。

我一直認(rèn)為在高山頂上的生活是充滿遐想的,那里肯定與我們不是一個世界。我看到民國時期的房縣縣長賈文治在《神農(nóng)架探查報告》中這樣記載:“大九湖為川鄂相交之高原盆地, 東西狹而南北廣,縱橫五十余華里, 約計面積37500 余市畝。乃巫、房、巴、竹行旅之孔道,為川鄂商業(yè)交通之要衛(wèi),地形超越,山水環(huán)抱, 有控制川巴之優(yōu)勢。土地平曠, 流水不通, 浸釀成湖,不利農(nóng)作……”我還讀到一位當(dāng)年剿匪老干部的回憶錄,說他們當(dāng)年來到這里,看到碧波蕩漾、水草豐茂的湖邊,住著許多漁民。湖邊還生活著一種特有的野鹿,就是草鹿,雙角直伸,重達(dá)幾百斤。因為湖水消失,草鹿絕種。有一種土魚,鉆進(jìn)泥沼中,有土腥味。還有一種野生稻,碾出的米圓溜溜的,煮出的飯香味撲鼻……我喜歡這舊時大九湖的意境,沿岸的漁民和漁船,這高山上的漁家,他們向天空撒網(wǎng),向白云捕魚,這種景致何嘗不是仙境呢?

一個巨大的傷痛的事實(shí)是,上世紀(jì)七十年代,在學(xué)大寨的蠱惑下,有人覬覦這片湖泊濕地,為將這片湖泊濕地改造成萬畝良田,當(dāng)?shù)爻鰟訑?shù)千人開挖了盆地的落水孔,將湖水引入地下暗河溶洞,我第一次去的時候,水沒有了,但“良田”不長莊稼。因為是冰川遺址,湖底全是石頭漂礫,沼泥雖然深厚,在勞動力奇缺的情況下,荒草比莊稼長得更快。那些湖邊的漁民和漁船不知去向何方,仿佛他們從來沒有在這兒生活過。那時候,人們還沒有意識到這片高山湖水的重要。不就是個天池嗎?如果我們的古人將它命名為神農(nóng)天池,而不是湖的話,也許會逃過一劫,但填湖造田的政治需要,使得它成了被殺戮的目標(biāo),生態(tài)災(zāi)難就這樣降落在這幾萬畝水域的高山頂上。

一直以來,讓其蓄水的呼聲不絕,我在我的《夏走大九湖》的文章結(jié)尾寫道:“最好是采取措施,完全恢復(fù)她濕地的原貌——重新成為名副其實(shí)的、碧波蕩漾的大九湖,這可能就將是國內(nèi)已知的最大高山湖泊了。不過這只是一種懷舊般的憧憬,但,也許真有一天,它會變?yōu)楝F(xiàn)實(shí),讓神農(nóng)架的雄峻和神奇,青蔥和廣袤都倒映在她的懷抱中,這莫非不是地球的幸事!”

這一天終于來了,愚蠢的一頁翻過去了。湖,又回到了群山的懷抱,大九湖成了真正名副其實(shí)的高山湖泊和濕地。

我會被水俘獲。這正是我一生傷痕累累過后需要靜憩、擺脫、濕潤和洗濯的地方。只是它藏得太深,太遠(yuǎn)。在極限的干渴和疲憊中,承受這山風(fēng)與湖波吹過的幸福和暈眩,恍惚與感激。我現(xiàn)在想來,我是追尋這片霧中的風(fēng)景而來的。水生霧,霧生景。那被霧靄緊裹的,與山相依的湖泊,有一種把群山推向很遠(yuǎn)的幻覺,所有落入湖中的山岡好像非常遙遠(yuǎn),好像在云端,在心的私密處。

那些山各有雄姿,從水中看,似乎是從云上竄出的鹿,正在草場上歡躍。而在湖的對岸,一些牛在深沉的霧氣中哞叫,吃草,純銀樣的波光圍繞著它們。掛甲峰的影子是無比美麗的,這是我唯一能辨識的山峰,其他不知名的山峰有著不知名的美。霧氣不僅在水面上,也在山間蒸騰,這讓山岡浸潤在了水之上,浮著一般,搖晃著,沉入我們的冥想。山與水生成的霧氣往往是藍(lán)色的,你會很愛這種藍(lán),是一種混合的藍(lán),混合了天空、山岡、樹木、湖水、水草和水汽的藍(lán)。它太濃釅,村莊、田壟會洇成這種藍(lán)色,像是一下子跌入染缸,小路、沼澤、奔走的牛群,全都掉入這種比夢游更不可思議的藍(lán)色。這里是神話中藍(lán)衣人的出沒之地。天空從遠(yuǎn)處的村子上撕開了一條縫,就像破曉。永遠(yuǎn),這片地方,都在薄霧中破曉。它是永遠(yuǎn)的早晨。

大九湖的晨霧大約是最美的,輕柔得像紫玉,云影和山影一旦明亮就會蹣跚墜入湖中,仿佛宿酒未醒?;蛘撸纱嗨鼈兙褪且徽乖谒锝葜?。一兩株樹很好奇,它們走近湖邊,窺探這些山影的命運(yùn)。結(jié)果它們探出頭看時,發(fā)現(xiàn)了自己曾有多么自戀。它們搔首弄姿,陶醉在自己的輕佻中,和自己的影子調(diào)情。這個早晨多美啊,與山水的曖昧也有可能是一種美。

當(dāng)太陽從山頂出來時,那些霧,就像一層乳液,給草場和牛羊們抹上一層柔軟的奶油。霧是大九湖的魂,是這塊湖水的精魂,是它點(diǎn)化這湖泊之美的神奇手印,是它袖筒里揚(yáng)起的魔術(shù)的煙霧。霧使山岡、湖沼和樹林的層次,在那薄薄的霧縷中被分割,被突出。水把山拉成一片一片的,就像那些會使各種中國畫皴法的畫師。有一些岸渚,恰到好處地伸進(jìn)淺沼,把一簇簇棠棣、椴木、紅樺、虎皮楠、水黃楊推到那兒,而這時,樹和緊挨著它們的村莊無一例外地發(fā)白,像是被寒冷所照亮。那種光芒,帶著純粹的沉靜,藏在山腳下,和霧一起浮起,一起盤旋上升,撐開霧,像是一場冬雪的傳說。水與山的藍(lán)色在這里總是飽滿的,一致的,像是一個基因,一種遺傳。

那些倒影,還是那些倒影,我不能繞過它們,我不能不與它們共恍惚,同沉浮。除了霧,大九湖的倒影是很值得留戀的。如果你恍惚,它會讓你從沉淪中拔起;如果你凝神,它們會展翅飛騰,像詭譎的精靈。但是我們不可能沒有這樣一個易逝的和揉碎的世界,讓水來處理這比現(xiàn)實(shí)更迷人的空間,深入到水的深處,稀釋我們心中的沉重的陰影。山的紋理,樹的繁蕪,層次和節(jié)奏恰到好處,色塊明朗,光線陰陽的切割順著山的走向。這一切,水把它們接納以后,成為另一個山與樹的世界,在水的世界中,它們深情糾纏,融為一體,輕與重,妖與樸,真與幻,共同參與創(chuàng)作了一幅曠世的云水圖景,也讓山和樹有了低頭一笑,臨風(fēng)驚鴻的嫵媚。

最喜歡它的夜色,仿佛等待一個人終于塵埃落定。在天光的覆蓋下,樹和山的影子呈放射狀,那些裂開的紋路千絲萬縷,全順著湖面游蕩散發(fā),像無數(shù)條游蛇鉆進(jìn)夜的睡巢,像天空中樹狀的閃電凝固在某個瞬間。

大九湖的星空因為水而氣象浩蕩,水天一體,遙相呼應(yīng)。四圍的群山似乎為星空騰出了一個位置,就在大九湖的頭頂。這片天空的星星,正被群峰托舉著,拱衛(wèi)著,敬奉著。無數(shù)雙寬厚的手掌,伸向天穹。那些星光,宛如從群山的峽谷間射出的神秘光束,在天空中漫舞。我曾在一個夜晚遙望過大九湖的星空,眼里不由自主地潮濕。我們遭受過什么樣的狙擊、混亂和驚嚇,掙脫出來,難得趕在一個萬籟俱靜的時刻與它們相遇?我們的內(nèi)心有多么惶恐和不安,而星星壓下了我們的驚悸。與你離得如此之近的水晶天穹,天上星光如絮,水中銀河倒懸。我坐在湖邊,沉默如親人的星空就像母親在村莊擎起的燈,守望著我,引領(lǐng)著我,安慰著我。它們近在咫尺,有著巨大的瀑布般傾瀉的溫情。在這樣壯闊飛騰的夜空,生命有一種青蔥生長的力量,有穿行天地,閱盡風(fēng)霜的惆悵與悲壯。在最黑暗孤獨(dú)和寂靜的地方,會有那么多閃爍的東西。哦,黑暗如此富有,如此奢華,這是你親眼所見嗎?夜空的鮮藍(lán)色,是誰在擦拭它,擱在我們頭頂億萬年了,依然沒有一點(diǎn)陳舊感,這是何等高貴優(yōu)秀的品質(zhì)?!

月亮突然間升起來了,碾盤似的,光滑,厚重,立體,大九湖遽然間變成了一塊大浮冰,像是從大水深處沖上來的。爾后,它蕩漾起來,細(xì)細(xì)的波紋,有著古樸的激情和敦厚的舉止。那些蕩過來的波浪,從四面八方趕來,從山谷里游來,神秘的水,像是大山聚集起舞的精靈,是野獸、草木、石頭和霧嵐的魅影。星星在向上騰起,水花在迸射,就像一萬個女妖在夜晚的山谷里蹈浪沐浴。這也是山與水悄然交媾的時刻,星與浪繾綣的地方,每天夜晚,它們的故事都在這片湖澤上演著。

不知怎么,我會忽然想到它的秋天。我在霧霾的城市寫著大九湖時,我對它的秋天有一種高朗的信任和寄托。如果我不歌頌秋天,我的內(nèi)心就會開始寒冷,筆會凝滯抽筋。我寫過《神農(nóng)架之秋》,我的熱烈的文字足以抵擋一個又一個寒冬的欺凌。到了秋天,水是一如既往地清澈澄凈,像一位道行極深的高人謹(jǐn)慎地碧藍(lán)著。群山之間,紅葉泛濫,紅色的火潑瀉到湖面上,久不能熄。

秋葉紅了的時候,太陽從金色的樹叢間潑泄過來,打在湖面上,浪花在秋風(fēng)的鼓動下卷起了高高的、火光熊熊的金潮。這是相當(dāng)激動人心的時辰。云彩層疊振奮,邁向高山之巔。一會兒,在沉淀之后,湖上的紅葉不知是誰拋灑的,竟覆蓋了所有的水,遮蔽了天空,讓天空在縫隙中穿梭,支離破碎。然后,它們將干干凈凈地等待著風(fēng)雪的降臨,就像就義那么悲壯無聲。燈芯草黃了,水菖蒲黃了,莎草也黃了,還有一些植物半青不黃。遼闊的草甸上,喧鬧的夏日已經(jīng)結(jié)束,細(xì)長柔軟的蘆葦,像深山中修煉過的女妖,白著它們的頭顱,撐著纖弱的軀干張望著,也絕望著。雪會來,沿著四山的峭壁,蹈著森冷的水,越過山壑到達(dá)這里,它們仿佛有預(yù)感。它們的身影那么疏寂寥落,把激情的一生耗盡了,向水而泣,搖曳著它們感人至深的白穗。

冬天在這片高山湖泊早早到來,雪開始播撒,湖邊靜悄悄的。好像聽到了湖沼那荒涼和重創(chuàng)的呻吟。行人已經(jīng)遠(yuǎn)去,他們曾經(jīng)在這里留下的溫暖心事,現(xiàn)在留給了風(fēng)雪。我們的心也被吹裂。沒有封凍之前,湖水格外洶涌憤怒,好像在流放的遠(yuǎn)方被吞噬和凌辱的呼叫。所有的樹枝,脫光葉子的落葉喬木、依然青翠的常綠喬木和灌木,都還站著。波浪們兀自狂躁,無人理解的訴求和碾壓聲,一夜之間,就被殘忍的冰凍住了,割去了它們的喉嚨,喑啞得像來到世界的盡頭。樹枝鑲嵌著晶瑩的凌皮,太陽恍然出來,樹影斑駁,森林里的雪覆蓋了大地的創(chuàng)傷。冰被陽光磨亮,山的光芒像新鮮的橘皮一樣耀眼。但是到了夜晚,古老的冰在這片大湖中呼嘯嗥叫,猶如荒獸。雪一層一層地堆積,不讓生命動彈。那就在山民家里吃臘蹄子火鍋,喝幾盅自家釀的苞谷蜂蜜酒吧。大九湖的臘豬蹄太有名了,這些腌制過的,用松柏枝熏得焦黃的豬蹄,在火塘放有花椒的煨鍋中冒著辣泡。門外明亮的雪原作為一只酒盅的襯景,是相配的。然后在風(fēng)雪寂落和遙遠(yuǎn)的狗吠聲中,在溫暖如春的火塘邊打盹。

春天里的花在這里太多,我不想過多地浪費(fèi)筆墨描寫它們。冰雪開始退卻,蒲草從水中醒來,各種看似凍死的蕨類植物、苔蘚——大九湖獨(dú)有的泥炭蘚、鳳尾蘚、赤莖蘚、疣燈蘚,開始復(fù)蘇。金盞花、翠雀花、野罌粟、飛燕草、紫堇也開花了。抱藍(lán)蓼、谷蓼、箭葉蓼和水蓼是這兒與菖蒲和莎草一起熱愛湖沼的居民,它們從山外的春風(fēng)里遷移來。紅色的酢漿草、紫色的老鸛草,寬大的南方山荷葉,都在這大片的泥炭沼澤、睡菜沼澤、苔草沼澤、香蒲與紫茅沼澤中招搖過市,狀如薰衣草的大片紫色的鼠尾,一串串沖天而起,把春天撐得如此蓬松多情,敢愛敢恨。木姜子黃色的花穗在灌叢上如錦緞般挑著,居高臨下地笑著。動物和牲畜們會來到湖邊喝水、嬉鬧、搜索食物和交配。這是所有生命和愛情蘇醒的季節(jié)。

在春雨中,一切都蒙上了憂傷的面紗。我尤其喜歡在沒人的時候走上小徑,諦聽水中的聲音,和被風(fēng)無端叩響的波浪的唼喋。那些異域的聲響讓我們困惑,許多陌生的事物和景色讓我們敏感茫然,挑動著你清算世界粗暴傷害我們的過程。某個傍晚,風(fēng)向我吹來的時候,灌木叢那樹葉摩擦出的幽暗響動,好像古老幽靈的影子。咚的一聲,它們又跳入這個越來越溫暖顫動的湖里,內(nèi)心的光亮總會獨(dú)自臨水閃爍。

“濕漉漉的孤獨(dú)”,這是法國詩人克洛代爾使用的一個詞。因為大九湖柔和的撫摸,那些鉆出水面的淺綠色的蒲芯和蘆芽,和從山坡上滑下來的春風(fēng),那樣清澈潮潤,沁入靈肉。一個遠(yuǎn)行人和獨(dú)行者,我一直追尋并熱愛著這“濕漉漉的孤獨(dú)”,我此時想起在早晨的薄霧中,湖邊那個熠熠閃光的幾戶人家的村子,它的上空飄浮著漫長的煙靄。哦,山與湖的樂趣讓人生情,這是上蒼的慈悲。我渴望著有一天能夠在這里傍水而居,在傍晚與那些消失的野鹿之魂相遇。躺在滿天星空下,手中握著一顆撿拾的陳年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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