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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袁傳璋“司馬遷生于前135年說”之新證

2017-03-11 18:43
渭南師范學院學報 2017年9期
關(guān)鍵詞:任安袁先生郎中

陳 曦

(解放軍藝術(shù)學院學報編輯部,北京100081)

評袁傳璋“司馬遷生于前135年說”之新證

陳 曦

(解放軍藝術(shù)學院學報編輯部,北京100081)

支撐袁傳璋先生的“司馬遷生于公元前135年說”有兩大核心論點:一是“《報任安書》必作于征和二年十一月無疑”,并以此作為推算司馬遷生年的基準點;二是司馬遷“壯游用了一二年時間,他擔任郎官時不過二十一二歲”,“司馬遷的入仕為郎與壯游在時間上前后相承,南游歸來后即因父仕為郎中”,“于是遷仕為郎中”的“于是”二字,表示兩者在時間上“沒有間隔”,無縫連接。袁先生的兩大核心論點,純?yōu)閭€人主觀臆測,而絕非歷史事實,是不能成立的。

袁傳璋;《報任安書》作年;基準點;“于是”

20世紀90年代以來,《史記》研究領(lǐng)域力主司馬遷生于公元前135年且影響最大者,是趙生群與袁傳璋兩位先生。其中袁先生用功尤勤,成果豐碩,發(fā)表的論文主要有:(1)《〈報任安書〉“會從東來”辨證》,載《安徽師大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7年第1期。(2)《從任安的行跡考定〈報任安書〉的作年》,載《淮北煤師院學報》(社會科學版)1987年第2期。(3)《司馬遷生于武帝建元六年新證》,載《陜西師范大學學報》1988年增刊。(4)《司馬遷生于武帝建元六年新證(增訂本)》,載《史記研究集成》第一卷,華文出版社2005年版。(5)《〈史記·三王世家〉‘太子少傅臣安行宗正事’為劉安國考》,載臺灣《大陸雜志》第89卷第1期/1994年7月15日。(6)《從書體演變角度論〈索隱〉〈正義〉的十年之差——兼為司馬遷生于武帝建元六年說補證》,載臺灣《大陸雜志》第90卷第4期/1995年4月30日。(7)《太史公“二十歲前在故鄉(xiāng)耕讀說”商酌》,載臺灣《大陸雜志》第91卷第6期/1995年12月5日。這些論文最終積淀于《太史公生平著作考論》一書。本文評述袁先生“司馬遷生于前135年說”的核心論點,即以此書為準。

其實考證司馬遷生年并沒有那么復雜,綜觀袁先生的考論,最核心的有兩個論點:一是斷言“《報任安書》必作于征和二年十一月無疑”[1]46,并以此作為推算司馬遷生年的基準點;二是“于是遷仕為郎中”的“于是”二字,“司馬遷的入仕為郎與壯游在時間上前后相承”[1]46,中間“沒有間隔”[1]50,也就是兩者為無縫連接。這兩個論點是司馬遷生于前135年整個考證的奠基石。對于這樣兩塊極為重要的奠基石,袁先生應(yīng)仔細考證才是。恰恰在至關(guān)緊要的地方,袁先生無考無據(jù),可以說這兩塊奠基石純?yōu)閭€人主觀臆測。本文以下將作出具體評析。

一、歷史事實:《報任安書》不作于征和二年

《報任安書》(以下行文簡稱《報書》)的作年,學術(shù)界有三種說法:施丁考證在太始元年①施丁說:“我以為《報書》寫于太始元年十一月間。”參讀施氏《司馬遷行年新考》第85頁至102頁,陜西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王國維考證在太始四年,王國維在《太史公行年考》一文中說:“公報益州刺史任安書,在是歲(筆者按:指太始四年)十一月。《漢書·武帝紀》:是歲‘春三月,行幸太山’,‘夏四月,幸不其’,‘五月,還幸庸,祠五畤’,《書》所云‘今少卿抱不測之罪,涉旬月,迫季冬,仆又薄從上雍’者也?!北疚恼J同這一觀點。清人趙翼說在征和二年。趙翼據(jù)《報任安書》有“安抱不測之罪,將迫季冬,恐卒然不諱”等語,認為“安所抱不測之罪,緣戾太子以巫蠱事斬江充,使安發(fā)兵助戰(zhàn)。安受其節(jié)而不發(fā)兵。武帝聞之,以為懷二心,故詔棄市”,從而率先得出“此書正安坐罪將死之時,則征和二年間事”[2]1的結(jié)論。袁傳璋先生承襲趙翼的觀點,強調(diào)《報書》必作于征和二年,因為他要用《報書》作年作為推算司馬遷生年的基準點。

以《報書》作年為基準點,此乃大誤?;鶞庶c具有唯一性、明確性,由它可以直接推導司馬遷的生年?!端麟[》說司馬遷元封三年,年二十八;《正義》說太初元年,遷年四十二歲,這是推導司馬遷生年的兩個基準點。按《索隱》說,司馬遷生于公元前135年;按《正義》說,司馬遷生于公元前145年。由于兩說并存,所以兩個生年均成為待證之假說。迄今,考索司馬遷生年,僅有這兩個基準點,舍此無他。《報書》的作年,不具有直接推導司馬遷生年的功能,無論哪一種作年說法——“太始元年說”“太始四年說”“征和二年說”,均不是基準點。假如袁先生考證出司馬遷某歲作《報書》,再考證出《報書》作年,則基準點之說是成立的,但袁先生的考證是離開這一路線的,所以是不成立的。

袁先生認為,征和二年夏天任安卷入巫蠱之禍被捕,到十一月仍囚禁獄中,于是司馬遷在“迫季冬”而任安未被處死時,寫下了《報任安書》。這純系袁先生的主觀臆測。任安死于征和二年七月,根本未系獄到“迫季冬”的十一月。所以司馬遷的《報書》不作于征和二年,與任安卷入巫蠱案沒有關(guān)系。《漢書》《漢紀》《資治通鑒》均有明確記載。任安卷入巫蠱案的詳情如下。

武帝晚年惑于左道,常“疑左右皆為蠱祝詛”。在征和二年夏天行幸甘泉宮期間,因晝夢“木人數(shù)千持杖欲擊”之,驚寤后便精神恍惚,身體不適。直指繡衣使者江充因與戾太子有隙,恐武帝死后被誅,遂趁機謂“上疾祟在巫蠱”,妄言“宮中有巫氣”,漢武帝于是便以江充為使者窮治其事。江充“先治后宮希幸夫人,以次及皇后,遂掘蠱于太子宮,得桐木人”(《漢書·江充傳》)。對于江充所掘的“征驗”是“將實有也”,還是“巫置之邪”,戾太子“無以自明”,遂與母后商議,采納少傅石德的建言,于七月壬午矯節(jié)收殺了江充,并“部賓客為將率”,與率兵征討的左丞相劉屈氂大戰(zhàn)長安(《漢書·戾太子傳》)。倉促起兵的戾太子求援于任安,希望擔任北軍使者護軍一職的任安能夠出兵支持。北軍為中央直轄軍,“負有保衛(wèi)京師的重任”[3]143。而北軍使者護軍則是漢武帝為了掌控這支軍隊而特設(shè)的官職,擔任這一職務(wù)的,“通常都是皇帝的親信,直接由皇帝派遣監(jiān)督部隊的,只向皇帝一人負責,權(quán)力很大”[3]125。掌控北軍兵權(quán)的任安,在這場狂飆驟起的變故面前,一時間陷入左右為難、進退失據(jù)的窘境,既受太子節(jié),又按兵不動。戾太子只好以烏合之眾與劉屈氂的正規(guī)軍作戰(zhàn),至庚寅日兵敗,衛(wèi)皇后自殺,戾太子逃亡?!稘h書·劉屈氂傳》明確記載道:

太子軍敗,南犇覆盎城門,得出,會夜司直田仁部閉城門,坐令太子得出,丞相欲斬仁。御史大夫暴勝之謂丞相曰:‘司直,吏二千石,當先請,奈何擅斬之?’丞相釋仁。上聞而大怒,下吏責問御史大夫曰:‘司直縱反者,丞相斬之,法也,大夫何以擅止之?’勝之皇恐,自殺。及北軍使者任安,坐受太子節(jié),懷二心,司直田仁縱太子,皆要斬?!蕴釉谕猓贾猛捅L安諸城門。后二十余日,太子得于湖。

“后二十余日,太子得于湖”云云,即指《武帝紀》所謂“八月辛亥,太子自殺于湖”。細繹上引《劉屈氂傳》中的文字,可知任安與田仁、暴勝之等均死于征和二年的七月,當時戾太子正逃亡在外,故漢武帝有“始置屯兵長安諸城門”之舉?!稘h紀》《資治通鑒》亦沿用班固記述,將任安之死系于征和二年七月。

復據(jù)《報任安書》“今少卿抱不測之罪”云云,知該文當作于十一月。而任安既然死于征和二年七月,那么始于趙翼的將《報任安書》作年系于征和二年十一月的觀點便屬誤判?!秷笕伟矔返膶懽髋c任安的因卷入巫蠱一案而獲罪問斬,是沒有任何關(guān)系的。趙翼可能失察于《漢書》對任安死亡時間的明確標示,才將《報任安書》的作年定于征和二年任安“坐罪將死之時”;而熟讀《史》《漢》的袁傳璋先生不僅了解《漢書》對任安死期的明確記述,還深切地意識到若認可這一記述,難以回避的質(zhì)疑是——“既然任安已在征和二年七月武帝自甘泉返鄉(xiāng)后與田仁被同時處死,那么,說《報任安書》作于征和二年十一月豈非荒誕無稽?”[1]158《報書》既不作于征和二年,怎能揉搓歷史硬要說它作于征和二年,這是一個無解的難題。請看袁先生是怎樣在考證形式下繞開這一難題的。他從《史記·田叔列傳》所附褚少孫的補敘中,自以為找到了能夠解決這一棘手問題并自圓其說的證據(jù):

其后逢太子有兵事,丞相(劉屈氂)自將兵,使司直(田仁)主城門。司直以為太子骨肉之親,父子之間不甚欲近,去之諸陵過。是時武帝在甘泉,使御史大夫暴君下責丞相“何為縱太子”,丞相對言“使司直部守城門而開太子”。上書以聞,請捕系司直。司直下吏,誅死。

是時任安為北軍使者護軍,太子立車北軍南門外,召任安,與節(jié)令發(fā)兵。安拜受節(jié),入,閉門不出。武帝聞之,以為任安為詳邪,不傅事,何也?任安笞辱北軍錢官小吏,小吏上書言之,以為受太子節(jié),言“幸與我其鮮好者”。書上聞,武帝曰:“是老吏也,見兵事起,欲坐觀成敗,見勝者欲合從之,有兩心。安有當死之罪甚眾,吾常活之,今懷詐,有不忠之心?!毕掳怖?,誅死。

據(jù)此,袁先生認為:

任安與田仁雖然均坐戾太子兵事腰斬,但二人既非同案下吏,更非同時處決。……任安后來的下獄,是因為他笞辱了北軍錢官小吏,錢官小吏挾嫌誣告他曾與太子勾結(jié)。這是需要下獄案驗的。雖然任安的罪名已經(jīng)欽定為“懷詐有不忠之心”,屬于大逆不道之科,非死不可;但是此時太子兵事早經(jīng)鎮(zhèn)壓,風暴也基本過去,死刑則需恢復常規(guī)延至季冬執(zhí)行了。[1]158

袁先生的說法能否成立?答案是否定的。依據(jù)褚少孫的補敘,我們固然可以說任安與田仁“既非同案下吏”,“更非同時處決”,卻既得不出任安下吏時“太子兵事早經(jīng)鎮(zhèn)壓,風暴也基本過去”,也得不出任安的死刑“需恢復常規(guī)延至季冬執(zhí)行”的結(jié)論,袁先生的這些論點于史無據(jù),全為主觀臆測。

綜合褚少孫與班固的記述,可知漢武帝在得知任安受太子節(jié)又閉門不出,“以為任安為詳邪,不傅事,何也”①《史記索隱》曰:“不傅事,可也?!闭J為“何”字應(yīng)作“可”字。(《史記·田叔列傳》),即認為任安假裝從逆,實則沒有附和、幫助太子,他的表現(xiàn)值得肯定。漢武帝深知,任安的按兵不動是導致戾太子兵敗的重要原因。若戾太子得以調(diào)遣北軍,則他非但不會如此迅速兵敗,反而極有可能憑借北軍的強大兵力而獲勝。漢武帝深知其中利害,故而一開始對任安的表現(xiàn)是頗為贊許的。當時戾太子正逃亡在外,衛(wèi)皇后已被迫自盡。漢武帝對太子的行為痛恨不已,于是對追隨太子者一律殺無赦,“諸太子賓客,嘗出入宮門,皆坐誅。其隨太子發(fā)兵,以反法族”(《漢書·劉屈氂傳》)。助太子逃亡者,如田仁;受太子節(jié)者,如盧賀②據(jù)《史記·惠景間侯者年表》:“征和二年七月辛巳,侯賀坐太子事,國除。”又據(jù)《漢書·景武昭宣元成功臣表》:“(盧賀)坐受衛(wèi)太子節(jié),掠死?!笨芍R賀在太子兵敗沒幾天便因受太子節(jié)而被處死。,均難逃誅殺的厄運。就在漢武帝對太子的追隨者實施斬盡殺絕的政策時,他收到錢官小吏的告狀信。錢官小吏正是瞅準了漢武帝憎恨太子的心理,才趁機向朝廷上書,聲稱任安曾與太子有勾結(jié)。他料定漢武帝是不可能寬恕這種行為的,因此選定這個時候告狀,以達到致任安以死地的目的。他訴稱任安在受太子節(jié)時,對太子說:“幸與我其鮮好者?!币饧聪M尤蘸蟮脛莺蠖嘟o他一些官場美差。漢武帝接到訴狀果然怒不可遏,認為任安老奸巨猾,與太子有私下交易,在戰(zhàn)事勝負未定時兩頭觀望,到時誰勝了就投靠誰。對于這種懷有二心的人,漢武帝是深惡痛絕、定斬不饒的。此時正值巫蠱之禍的高潮,在此非常時期,漢律所定季冬處死囚犯的常規(guī),早被漢武帝拋到九霄云外了。漢武帝既然能在得到田仁助太子逃亡的報告后,迅即將其下吏誅殺,難道在接到錢官小吏的舉報,并認定任安“欲坐觀成敗”,應(yīng)判腰斬時,反而會遵循漢律所定季冬處死囚犯的常規(guī)?再說漢武帝對他所認定的該殺之臣,從來都是立即誅殺,絕不拖延的。如在巫蠱之禍的前奏——公孫賀父子一案中,漢武帝將其父子二人處死于征和二年正月;閏四月,衛(wèi)皇后所生的諸邑公主、陽石公主受牽連亦坐巫蠱死。又如在巫蠱之禍的余波——劉屈氂一案中,漢武帝于征和三年六月,將“丞相屈氂下獄要斬,妻子梟首”(《漢書·武帝紀》)。均為一朝定罪,迅速問斬。任安之死與此相似,當時漢武帝正緊鑼密鼓追捕太子并在長安城大規(guī)模屠殺其追隨者,一旦得知任安曾與太子有私下交易,迅即將其下獄問斬才合乎情理。

這樣說來,任安因卷入巫蠱之禍而被殺于征和二年七月,《漢書》的這一記述是可信的,理應(yīng)成為后人考索任安卒年歲月的最主要依據(jù)。當然,班固也會有出錯的可能,但在沒有確鑿文獻證偽之前,便應(yīng)充分尊重他的記述。畢竟,班固曾任蘭臺令史,負責校讎整理皇家圖書,有機會閱覽如《漢著記》一類重要的西漢史料。而《漢著記》,據(jù)《漢書·藝文志》,多達一百九十卷,顏師古謂其“若今之起居注”。此書很可能是班固撰寫《漢書》的史料來源之一,其中或許就有任安被殺時間的明確記載??梢哉f,班固對歷史事件的記述是有充分根據(jù)的,正因如此,范曄才稱道《漢書》“贍而不穢,詳而有體”(《后漢書·班固傳》),劉知幾也贊賞它“言皆精練,事甚該密”(《史通·六家》)。袁傳璋先生沒有確鑿文獻依據(jù),僅憑著他對《史記·田叔列傳》所附褚少孫補敘文字的解讀,便推翻《漢書》有關(guān)任安死亡時間的明確記述,主觀斷定任安活到了征和二年十一月,進而以此推定《報書》的作年與司馬遷的生年,其結(jié)論豈能堅實可靠?

既然《報書》不作于征和二年,那么袁先生推導司馬遷生年的這塊基石,所謂“基準點”不成立。

二、“于是遷仕為郎中”句之“于是”二字非無縫連接詞,而是相當長時間段的連接詞

“于是遷仕為郎中”一句的“于是”二字,在司馬遷生年考證中大出風頭,李長之提出了“空白”說,趙光賢說時間指同一年,袁先生說時間“沒有間隔”[1]50,公元前135年說的大多論者說時間很短,目的只有一個,試圖通過“于是”二字證明出司馬遷晚生十年的結(jié)論。袁先生作出了如下文章:

司馬遷“壯游用了一二年時間,他擔任郎官時不過二十一二歲”[1]50,“司馬遷的入仕為郎與壯游在時間上前后相承,南游歸來后即因父仕為郎中”[1]46,兩者在時間上“沒有間隔”[1]50。換句話說,司馬遷“二十壯游”與“入仕郎中”前后承接,“于是”二字作了無縫連接。

歷史事實與袁先生的主觀臆測走了完全相反的方向?!坝谑恰倍衷谶@里恰恰是有相當長的時間跨度的連接,也就是司馬遷“二十壯游”與“入仕郎中”兩者之間有相當長的時間跨度。

“于是遷仕為郎中”語出《太史公自序》,我們看原典是怎么說的:

遷生龍門,耕牧河山之陽。年十歲則誦古文。二十而南游江淮,上會稽,探禹穴,窺九疑,浮于元、湘;北涉汶、泗,講業(yè)齊魯之都,觀孔子之遺風,鄉(xiāng)射鄒、嶧;厄困鄱、薛、彭城,過梁、楚以歸。于是遷仕為郎中,(于是)①這是一個被省略的“于是”,故用圓括號括起。奉使西征巴、蜀以南,南略邛、笮、昆明,還報命。是歲始建漢家之封。

這段話是司馬遷追述他青少年時代成長的足跡,也可以看作是司馬談培養(yǎng)司馬遷作為接班人的良苦用心,所以透露出許多關(guān)于司馬遷行年的信息點,提供了考證和推導司馬遷生年的線索,極為重要。眾所周知,一個偉大的歷史學家要具有才、學、識、德四長,司馬遷兼?zhèn)湟簧恚@與他多彩的人生有直接關(guān)系。司馬遷有深厚的家學淵源;司馬遷師從當時國家級大師,向孔安國學習古文學,向董仲舒學今文學,向唐都學天官學;以及司馬遷向時賢交游論學等等,這些司馬遷只字未提,而“遷生龍門”這一節(jié),主要講一件事,那就是司馬遷向全社會學習,行萬里路,走遍全國,深入社會,在這一主題下,“遷生龍門”一節(jié)文字可分為兩段:少年時代和青年時期。“遷生龍門,耕牧河山之陽。年十歲則誦古文”三句話講司馬遷十九歲以前在家鄉(xiāng)耕讀②三句話后緊接“二十而南游江淮”,所以由此推斷司馬遷十九歲以前在家鄉(xiāng)耕讀。,此為少年時代。“二十而南游江淮”到“還報命”講司馬遷青年時期的三大游歷:第一,從“二十而南游”,到“過梁、楚以歸”,講二十壯游;第二,“于是遷仕為郎中”,講數(shù)十年扈從之游,青年時期只是開始;第三,“(于是)奉使西征巴、蜀以南,南略邛、笮、昆明,還報命”,講司馬遷為欽差大臣,監(jiān)軍征討西南夷,設(shè)郡至吏。三大游歷講的是司馬遷的青年時期。敘述司馬遷三大游歷的文字,中間應(yīng)有兩個“于是”加以連接,即“過梁、楚以歸。于是遷仕為郎中。(于是)奉使西征巴、蜀以南”,司馬遷為了文字緊湊,省略了一個“于是”。

兩個“于是”連接三大游歷,所承接的前后事情之間均有相當長的時間跨度,這是歷史事實的本來面目。司馬遷二十南游,少則二三年,長則三五年,因為他走遍了大江南北,講業(yè)齊魯,考察中原。然后回到京師,不可能直接出仕,國家沒有這樣的缺位等著他,作為二十出頭的司馬遷還要有歷練,這正是他向孔安國、董仲舒求教從學的時間。得當機會司馬遷“仕為郎中”,因此,“二十南游”與“仕為郎中”之間必然有著數(shù)年時間跨度,這不是空白,而是必然的歷練。同理,司馬遷“仕為郎中”與“奉使西征巴、蜀以南”之間,盡管司馬遷省了一個“于是”,并成了“于是遷仕為郎中,奉使西征巴、蜀以南”,兩者也不是同一時間的事,而要有數(shù)年時間的歷練。證明的關(guān)鍵就是考證出司馬遷何時為郎中。據(jù)施丁考證,司馬遷出仕最遲在元狩五年,即公元前118年。因為二十南游是在元朔三年(前126年),奉使西征在元鼎六年(前111年)①司馬遷二十南游,十九歲以前在家鄉(xiāng)耕讀。司馬遷“家徙茂陵”,據(jù)學術(shù)界考證是在元朔二年(前127年),可知司馬遷二十南游是在元朔三年(前126年)。據(jù)《漢書·武帝紀》,司馬遷“奉使西征”是在元鼎六年(前111年)春。又據(jù)《太史公自序》,司馬遷“還報命”是在元封元年(前110年)。,故可排列“遷生龍門”一節(jié)的行年如下:

元朔二年(前127年),司馬遷家徙茂陵,年十九歲;元朔三年(前126年),司馬遷“二十而南游”;元狩五年(前118年),司馬遷年二十八“仕為郎中”;元鼎六年(前111年),司馬遷年三十五“奉使西征”。

由上可知,司馬遷“二十南游”與“仕為郎中”之間為八年。二十南游三年則“過梁、楚以歸”,與“仕為郎中”之間為五年;二十南游五年則“過梁、楚以歸”,與“仕為郎中”之間為三年?!笆藶槔芍小迸c“奉使西征”,其間距離為五年。歷史事實推翻了袁先生的“無縫連接”。把這個行年表換算為司馬遷晚生十年,恰好是擠掉了兩個“于是”連接的司馬遷十年歷練的跨度時間,變成了二十南游,二十二三仕為郎中,二十四五歲為欽差大臣,豈不荒誕?

那么,袁先生是怎么說的呢?

首先,袁先生認定司馬遷“壯游用了一二年時間,他擔任郎官時不過二十一二歲”[1]50,這一結(jié)論并無直接的文獻依據(jù),也是出于主觀推測。他是以秦始皇、漢武帝出巡所花時間為參照,去推算司馬遷“壯游”時間的,這一思路本身存有明顯偏差。因為秦皇、漢武的巡行天下,與司馬遷的壯游天下,兩者的性質(zhì)、目的、內(nèi)容迥異,完全不具有可比性。司馬遷的“壯游”含有學術(shù)考察的用意,他要搜集華夏大地的古史傳說,他要記錄流傳民間的謠諺俗語,他要實地考察山川大河、名城古跡,他要一一走訪各地人士以尋得歷史人物的逸聞趣事……他的“壯游”不僅具有極其豐富的內(nèi)容,更具有極其鮮明的私人化、個性化色彩,整個過程所花費的時間,在文獻記載闕如的情況下,無法確切地說是用了一兩年還是三五年。以秦皇、漢武的“出巡”時間推算司馬遷的“壯游”時間,就好比用當代國家領(lǐng)導人到某地的公務(wù)巡察時間,推算某位學者到該地的私人游覽與學術(shù)考察的時間,得出的結(jié)論豈能靠譜?至于袁先生所說的司馬遷的家庭缺乏“為期三五年的旅行考察的財力”[1]48,也是毫無依據(jù)的推測,這是一個無稽的問題②司馬談堂堂國家太史令,自身祖上富實,父親司馬喜買得起五大夫爵,祖父、高祖兩代即司馬無澤為秦始皇鐵官,司馬昌為漢初長安大市市長,說司馬遷沒有三五年的出行考察費,豈非笑話?司馬遷晚年沒有五十萬的贖罪保釋費,屬時過境遷,或許家徙茂陵時斷了祖產(chǎn),不能據(jù)此晚景說他二十南游時無三五年的出行考察費。,也并非袁先生首次提出。如果袁先生認為是個問題,即司馬遷何以只擁有壯游一兩年的財力而缺乏壯游三五年的財力,是要作扎扎實實的考證的,然而袁先生在這方面卻沒有作任何論證,也就毫無討論價值了。

其次,袁先生所謂“司馬遷的入仕為郎與壯游在時間上前后相承,南游歸來后即因父仕為郎中”,這一觀點看似有文獻依據(jù),實則仍屬主觀臆測。袁先生抓住“于是遷仕為郎中”一句的“于是”一詞極力鋪陳道:

王國維及其支持者的失誤,在于無視司馬遷本人顯白的自敘,而將這段話中至關(guān)緊要的“于是”二字,當作關(guān)聯(lián)詞或語氣詞忽略了過去……須知在上古書面語言里,“于是”是由介詞“于”和指代時間或地點的“是”構(gòu)成的介詞結(jié)構(gòu),以表示時間和地點的狀態(tài)。意為“就在這個時候……”或“就在這個地方……”,《史記》中的于是大抵是這兩種用法?!抉R遷自述“過梁楚以歸。于是遷仕為郎中”?!笆恰敝复斑^梁楚以歸”這個時間。意思是說:經(jīng)過梁、楚故地返回京師。就在這時進入仕途,作了郎中。司馬遷親自告訴人們,他南游歸來后即進入仕途,中間并沒有間隔。[1]48-50

在這里,袁先生對“于是”一詞的用法理解有誤。據(jù)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古代漢語研究室編纂的《古代漢語虛詞詞典》,可知“于是”一詞除了“在這時”“在這里”等詞義外,還有一個詞義,即“虛化為連詞。先秦已有用例,后沿用至今?!B接句子與句子,表示前后兩件事情的承接關(guān)系。兩件事情之間,既有時間上前后相承的關(guān)系,也有事理上的相承關(guān)系。可譯為‘于是’”[4]778-779。袁先生完全忽略了《史記》中所存在的大量連詞“于是”,其所謂《史記》中的“于是”大抵只是他解讀的這兩種用法,實屬臆斷。袁先生為了證明己論,從《太史公自序》中連舉四個例句。但是每一個例句中的“于是”,其實都作“連詞”講,均無“在這時”“在這里”的詞義。試看袁先生所舉的第四例:

周道廢,秦撥去古文,焚滅《詩》《書》,故明堂石室金匱玉版圖籍散亂。于是漢興,蕭何次律令,韓信申軍法……則文學彬彬稍進,《詩》《書》往往間出矣。

在上引文字中,司馬遷在“于是”前后所說的“焚書”與“漢興”兩件事,實乃相隔多年:秦始皇焚書,毀壞文化遺產(chǎn),是在公元前213年;劉氏王朝“漢興”,重建文化事業(yè),是在公元前200年定都長安之后。兩者之間有著長達14年的時間距離,如果將“于是”解讀為“在這時”,豈不是平白抹去了14年的光陰?在《太史公自序》具體的語言環(huán)境中,“……過梁楚以歸。于是遷仕為郎中”,“于是”正確的解釋是作連詞,連接“過梁楚以歸”“仕為郎中”一前一后兩件事情;若翻譯成現(xiàn)代漢語,該詞可直接譯為“于是”,或譯為“在這之后”。司馬遷說,他南游歸來之后,重大的事件就是“出仕郎中”,并“奉使西征巴蜀以南”。前已述及,“二十南游”“出仕郎中”“奉使西征”是他青年時期的三大游歷,其間均有數(shù)年距離,因此袁先生所謂司馬遷“南游歸來后即進入仕途,中間并沒有間隔”的說法是不能成立的,這只是他失察于“于是”一詞的詞義而作出的主觀認定,絕非什么“司馬遷親自告訴人們”的。

總之,袁先生關(guān)于司馬遷生年的兩大核心論點,均于史無據(jù),完全是他主觀推測,并強加于司馬遷,說成是“司馬遷親自告訴人們的”,有誣罔之嫌。兩大核心論點既已推翻,袁先生認為司馬遷必定生于公元前135年的說法,已失去了立論的基石,是不能成立的。至于袁先生所花大力氣考證的其他論題,諸如任安事跡考辨、《索隱》注“臣安”有誤、年十歲讀古文說、從書體演變角度論《索隱》《正義》的十年之差等,雖顯示了袁先生勤勉的學術(shù)精神、深厚的學術(shù)功底,但因這些論題所證明的觀點,與司馬遷生于公元前145年還是前135年,均無直接關(guān)系,故而本文不再一一論析。

[1]袁傳璋.太史公生平著作考論[M].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2005.

[2]趙翼.廿二史札記[M].王樹民,校正.北京:中華書局,1984.

[3]黃今言.秦漢軍制史論[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93年.

[4]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古代漢語研究室.古代漢語虛詞詞典[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0.

【責任編輯 詹歆?!?/p>

Review of the New Evidences Sima Qian’s Birth Year in 135 B.C.by Yuan Chuanzhang

CHEN Xi
(Editorial Department of Journal,People’s Liberation Army Academy of Arts,Beijing 100081,China)

There aremainly two arguments to support Yuan Chuanzhang’s new evidence that Sima Qian was born in 135 B.C.One is that“Letter to Ren’an written in the November of the second year of Zhenghe period is thoughtas the basic inference for Sima Qian’s birth year”;another is that“Sima Qian took one or two years for travel and acted as Langzhong(a court position in attendant service of the Emperor)at the age of 21 or 22”.In Yuan’s opinion,the time for Sima Qian’s appointment as Langzhong was in succession with his travel,that is,after his travel to the South,he,then,was appointed as Langzhong due to his inheriting his father’s title.So theword“then”,for Mr Yuan,suggested a“continuous”temporal conceptbetween traveland appointment.As amatter of fact,Yuan’s two arguments stand groundlesswith his own subjective surmise instead of historical facts.

Yuan Chuanzhang;written year for Letter to Ren’an;basic inference;“then”

K207

A

1009-5128(2017)09-0014-06

2017-03-26

陳曦(1966—),女,廣東潮州人,解放軍藝術(shù)學院學報編輯部編審,文學博士,中國史記研究會常務(wù)副秘書長,主要從事《史記》與中國古代軍事文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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