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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淵明道教信仰及其相關(guān)詩文思想內(nèi)涵考論

2017-02-27 03:40:04詹石窗程敏華
關(guān)鍵詞:天師神仙道教

詹石窗,程敏華

(四川大學(xué)道教與宗教文化研究所,四川成都610065)

陶淵明道教信仰及其相關(guān)詩文思想內(nèi)涵考論

詹石窗,程敏華

(四川大學(xué)道教與宗教文化研究所,四川成都610065)

陶淵明非宗天師道教,但對東晉神仙道教的思想及俢持之術(shù)則有一定接受。經(jīng)過了比較長時間的修行體驗,陶淵明最終形成了“委運任化”的生命觀念。正確認識陶淵明的思想信仰情況,對于全面認識其人生道路及正確解讀陶氏詩文都有重要意義。

陶淵明;天師道;神仙道教

陶淵明與道教的關(guān)聯(lián),南朝詩人張正見在詩歌中已有言發(fā)。唐宋以來,讀陶者更是眾說紛紜,或云其詩“多涉仙釋”[1]233,或以其比附仙人,導(dǎo)引了陶淵明道教信仰研究的先路。今人陳寅恪先生據(jù)陶淵明家世以追本溯源,進而論定其在信仰上“舍釋迦而宗天師”,這種看法于數(shù)十年前可謂獨樹一幟。然而,學(xué)術(shù)界對于陳氏的觀點,至今聚訟難決,莫衷一是。而爭論的要點,大抵不出天師道范疇。鑒于此,本文擬從東晉社會狀況、陶淵明交游及其詩文創(chuàng)作等方面入手,對其道教信仰問題再作探討,以期推進這個陶學(xué)疑難問題的解決。

一、陶淵明“宗天師”考辨

陳寅恪先生早在《魏書司馬叡傳江東民族條釋證及推論》中便對江東的溪族①“溪”與“奚”通,溪族即奚族。問題進行過考證,認為陶淵明血統(tǒng)屬于溪族,其家世信仰則為天師道教。1945年,陳先生在《陶淵明之思想與清談之關(guān)系》一文中,又作出“陶淵明之為人實外儒而內(nèi)道,舍釋迦而宗天師者也”[2]205的推論。

陳先生認為溫嶠曾以“溪狗”言陶淵明曾祖陶侃,史書記載陶侃諸子多兇暴、虓勇,似善戰(zhàn)之溪人,且晉平吳后,曾有遷徙吳境內(nèi)少數(shù)民族之舉,則陶侃家族為鄱陽郡溪族。陳氏對陶淵明出生溪族的推定,其解結(jié)之觿雖仍需推敲,但結(jié)論當(dāng)符合事實,《晉書·陶侃傳》有關(guān)其籍貫與風(fēng)俗的記載可資佐證[3]1782,唯其論陶淵明宗奉天師道教一事仍需商榷。茲舉有關(guān)事實,略加說明。

關(guān)于陶淵明家世信仰問題,陳氏言:《資治通鑒》義熙六年載殷闡說何無忌引兵拒盧循天師道軍隊,云“循所將之眾,皆三吳舊賊。始興溪子,拳捷善斗,未易輕也”,則盧循所將始興溪子乃為天師道徒。又言:《續(xù)搜神記》中疑為陶淵明“草創(chuàng)未定”本之《桃花源記》,著錄晉太元間捕魚人姓名為黃道真,具天師道教色彩,而黃氏為溪洞顯姓,則溪族夙為天師道信徒。另外,陳氏又舉“六朝天師道教信徒之以‘之’為名者頗多”的現(xiàn)象,言“陶侃后裔亦多天師道之名”,斷定其家族為奉天師道教之溪族[2]80~83。

陳先生雖孤明先發(fā),卻不免疏漏。盧循所將部眾,據(jù)《晉書·盧循傳》記載,為孫恩亡敗后之余眾,而孫恩在起事之初八郡“一時俱起”,應(yīng)之者已達“數(shù)十萬”[4]2632,兵眾可謂“大浪過江,泥沙俱下”,這就很難保證這支隊伍都信奉天師道。此后,晉將劉牢之領(lǐng)兵渡錢塘江,孫恩又“虜男女二十余萬口,一時逃入海”[4]2633,既然部眾是靠抓捕組成,他們能否都屬于天師道,這就更難說了。因此,“始興溪子”是否均“宗天師道”,這便成為疑問。且陶淵明居于廬江,若以“始興溪子”事推論其奉道事,實難于在空間上相吻合。

關(guān)于捕魚人姓名為黃道真,見于《續(xù)搜神記》本《桃花源記》,亦見于《太平寰宇記》卷一百一十八引南朝齊黃閔的《武陵記》[5]2380。今人汪紹楹據(jù)《武陵記》中有“昔有臨沅黃道真”及“陶潛有《桃花源記》”之言,推斷《搜神后記》本成書在陶淵明后,認為:“此漁人姓名,當(dāng)因陶記附會而成。本書此處夾注,當(dāng)又系后人據(jù)《武陵記》增入?!盵6]5汪氏考鏡源流,論定此篇系后人附會之作,頗為精準(zhǔn)。據(jù)此看來,以此篇來解釋溪族的天師道信仰問題,即顯得不靠譜了。

關(guān)于六朝人以“之”為名事,今查檢道教內(nèi)外文獻,知其時名中帶“之”字的人,信佛、信道或與之無關(guān)涉者皆有之。由此,姓名取“之”,并不能“代表其宗教信仰之意”。對此問題,胡適與楊聯(lián)陞兩位先生曾有討論,認為六朝人名中的“之”字,是從單名變雙名過程中有意增入的一個無意義尾聲字[7]297~303,這進一步說明姓名中有“之”字也無法作為其天師道信仰的合理證據(jù)。

從東晉天師道教特點入手考察,同樣可以發(fā)現(xiàn)歷史事實與陳先生觀點相左。史稱天師道在形成之初以鬼道教民,立祭酒之位以領(lǐng)部眾,“以《老子》五千文,使都習(xí)”;重符箓禱祝,“教人叩頭思過,因以符水飲之”;為道之法,同于太平道;另又“加施靜室,使病者處其中思過”,請禱作三官手書,分別禱于天、地、水三官,“病者家出米五斗以為?!盵8]264。至東晉,天師道雖有發(fā)展,并逐漸深入到了上層社會,使“東土豪家及京邑貴望,并事之為弟子”[9]2445,但在法術(shù)上基本仍以符水祈禱為主。如杜昺“受治為正一弟子”,《洞仙傳》云:“昺每入靜燒香,能見百姓三、五世禍福,說之了然。章書符水,應(yīng)手即驗?!盵10]2423再如,王氏“世事張氏五斗米道”[11]2103,《魏書·僭晉司馬叡傳》載孫恩叛軍來襲時,王凝之稽顙于道室“請大道出兵”,“指麾空中,若有處分”[12]2106?!妒勒f新語·德行》篇又載:王子敬因為病篤,而上章首過,“與郗家離婚”[13]23。這些記載都說明,實施符箓禁厭法術(shù)與召神剋鬼儀式乃是由五斗米道演變而來的天師道的基本宗教特色,而觀史籍記載,陶侃家族并無此類行為。故而,判定陶淵明宗天師道教,實在缺乏充足依據(jù),在邏輯上無法成立。

二、陶淵明受神仙道教濡染考述

值得注意的是,陶淵明雖非宗天師道教,卻為后世信道者所追慕。如金丹派南宗祖師白玉蟾的《橘隱記》云:“太微之宮,室宿之星,化而為柳,柳之聲,柳之奧,呼黃鸝,入紫鷲,垂垂裊裊然淡煙疏雨之間,其間則有五柳先生?!盵14]744其中的“五柳先生”即陶淵明,這在學(xué)界幾乎人所共知。再如“全真七子”之一的劉處玄于《述懷》中云:“真崇至道,與世顛倒。歸去淵明,先游蓬島。趖了輪回,仙鄉(xiāng)無惱?!盵15]109其中“歸去淵明”用的是陶淵明寫《歸去來兮辭》的典故。就句法而論,“歸去淵明”即是“淵明歸去”的倒裝。歸去何方呢?下文告訴我們?yōu)椤跋舌l(xiāng)”。在劉處玄心目中,陶淵明就是一個到達仙鄉(xiāng)的人。既然能夠到達仙鄉(xiāng),那么陶淵明肯定修煉有素,可算仙班一員了。

南宗道教與全真道為何如此贊賞陶淵明?筆者以為這與陶淵明在思想上多受神仙道教濡染有密切關(guān)系。

所謂“神仙道教”,系魏晉時期勃興的一大道教脈系。在漢末正一盟威之道(即俗稱之五斗米道,魏晉時期名為天師道)、太平道等民間道教廣泛流行之際,原先頗有影響的黃老道有一派通過汲取傳統(tǒng)文化諸多養(yǎng)分而逐漸演變?yōu)樯裣傻澜?,這個道教脈系既包括了以葛玄、鄭隱、葛洪為代表的金丹道,也包括以魏華存、許穆、楊羲為代表的上清派等。與民間道教那種主要在下層社會活動的情況不同,神仙道教主要影響于上層社會。在方術(shù)方面,神仙道教對漢末民間道教以符水咒說為人療病的方式相當(dāng)排斥,而主要倡導(dǎo)并且積極進行金丹修煉和服食實踐。與此同時,包括存想、胎息等諸多生命修煉法門也被神仙道教吸納和廣泛應(yīng)用。在組織方式上,神仙道教相對比較自由,當(dāng)時尚無出家道士與居家道士的分別,信奉神仙道教者既可娶妻生子,也可參政做官;不愿做官時,又可歸隱山林。對此,葛洪在《抱樸子內(nèi)篇·明本》中曾言及:“上士得道于三軍,中士得道于都市,下士得道于山林。”[16]187按葛氏說法,上士與中士、下士都屬于“仙藥已成,未欲升天”者,但上士與中士“雖在三軍,而鋒刃不能傷,雖在都市而人禍不能加”[16]187;至于下士,何以要在山林?那是因為“未及于此”,可能受到意想不到的傷害,因此需要暫時躲避。但無論如何,神仙道教對從政者、從文者以及退隱山林的士族皆持開放的態(tài)度。經(jīng)過葛洪的理論改造后,神仙道教對上層士族社會產(chǎn)生巨大影響力。東晉以來,大批知識分子紛紛加入神仙道教行列,有許多隱士由于思想旨趣上的相互契合,也對神仙道教發(fā)生興趣,其中有些人甚至成為神仙道教信徒,例如孫登就是這樣一位隱居修道者①詳見《晉書》卷九四《孫登傳》,又見《世說新語》卷下《棲逸第十八》注引《魏氏春秋》。,另有董京、張忠、孟欽、任敦等人②以上諸人,《晉書》卷九四、九五以及《三洞珠囊》等有其傳記資料。也有與孫登類似的隱居修道生活,他們的思想傾向與所修道術(shù)基本上都出于神仙道教。陶淵明生活于這樣的社會文化背景中,受到神仙道教影響,是不足為奇的。

顧名思義,神仙道教的思想特點就在于“神仙”二字。該道教脈系“堅信神仙實有、仙人可學(xué)、長生能致、方術(shù)有效”[17]68,關(guān)于這些特點,葛洪《抱樸子內(nèi)篇·論仙》中有充分資料可以證明。該篇針對當(dāng)時社會存在的一些疑惑,從多個側(cè)面闡述神仙的存在,并且指出了種種修煉成仙路徑。不僅如此,葛洪還在漢代流行的《列仙傳》基礎(chǔ)上,撰寫了《神仙傳》。他廣泛搜羅各種神仙故事,為當(dāng)時的神仙道教修行者提供“范例”,從中可以看到古代神仙道教所追求的“仙境”。這一點,在陶淵明詩作里可以找到思想影響的蹤跡。例如其《桃花源詩》云:

奇蹤隱五百,一朝敞神界。

淳薄既異源,旋復(fù)還幽蔽。

借問游方士,焉測塵囂外?

愿言躡輕風(fēng),高舉尋吾契。

詩中一個“隱”字恰恰反映了當(dāng)時社會許多知識分子歸隱山林的情形,“奇蹤”一語說明隱士們行蹤奇特,與俗世人頗相異。至于“五百”,乃言隱士行蹤隱沒時間之久。下一句中的“神界”,即神仙道教追求的仙境,“一朝敞神界”表明神界突然在一天敞開、顯露了出來。這種保持著純樸風(fēng)情的神仙境界與世俗顯然不同,或許是難于被接納或者為了回避干擾,于是在不久之后又幽閉隱潛起來。敘說至此,詩人發(fā)問:如何找到那種回避世俗塵囂的美妙境地呢?答案就是“躡輕風(fēng)”,亦即飄搖上升天界。緊接著,末句又用“高舉”來點染和強調(diào)上升指向,充分顯示了作者追求神仙世界的理想。

再看《桃花源記》,我們也可以追尋到作者仰慕神仙道教境界的思緒。該篇記捕魚人誤入桃花源云:“山有小口,髣髴若有光,便舍船從口入。初極狹,才通人,復(fù)行數(shù)十步,豁然開朗。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贝硕蜗葦⒄f進入桃花源勝境的路徑,謂山前有一“小口”可以進入,但這個通道口很狹窄,要進入并不容易。進入之后,感覺里面虛空廣大,有雞犬人家,視之與人間無異。這些跡象顯示,陶淵明心目中的桃花源,乃具有洞天仙境的特質(zhì)。所謂“洞天”,即山中洞室通達于上天。神仙道教認為:求道者居于洞天修煉,進而禱告上界,方可得道成仙。東晉《道跡經(jīng)》記載,洞天多在五岳及名山中?!墩嬲a·稽神樞》篇謂,諸洞天有洞門如“小穴”,其內(nèi)“日月之光既自不異”,猶有“宮室”“原阜垅偃”,與外無別。信道者經(jīng)祈請得以進入。不過,也有凡人誤入其中者,“人卒行出入者,都不覺是洞天之中”[18]356~374。對比一下,可以發(fā)現(xiàn)《桃花源記》的故事與《真誥》等道經(jīng)描述的情形頗為相似,從中不難找到其神仙道教境界傳說的印記。

陶淵明受神仙道教熏陶,從其族人信仰及其交往情況也可得到旁證。東晉神仙道教注重個人修習(xí),強調(diào)遠跡人間,靜隱山林。葛洪《抱樸子內(nèi)篇》言:“為道者必入山林?!盵16]187顏延之《庭誥》亦云:“為道者,蓋流出于仙法,故以煉形為上……煉形之家,必就深曠?!盵19]2637陶之叔父陶淡“好導(dǎo)養(yǎng)之術(shù),謂仙道可祈。年十五六,便服食絕谷”,“于長沙臨湘山中結(jié)廬居之,養(yǎng)一白鹿以自偶”[4]2460,從弟敬遠“遙遙帝鄉(xiāng),爰感奇心,絕粒委務(wù),考槃山陰。淙淙懸溜,暖暖荒林,晨采上藥,夕閑素琴”[20]375。其家族這些成員,服食絕谷、隱形深林,所修之術(shù)大體上屬于神仙道教。

此外,另有劉驎之,也與神仙道教關(guān)系密切。劉驎之即劉子驥,《太平御覽》卷五百四引《晉中興書》記其“好游于山澤,志在存道,常采藥至名山,深入忘返”,曾見澗有石囷,或說其中“皆仙方秘藥,驎之欲更尋索,終不能知”[21]2300。《晉書·劉驎之傳》言其與光祿大夫南陽劉耽同族。余嘉錫先生《世說新語箋疏》引陶淵明《孟嘉傳》關(guān)于劉耽與孟嘉“同在溫府”之言及“淵明從父太常夔嘗問”孟嘉于劉耽之事,推論“淵明與耽世通家,宜得識驎之”[22]658。參照《桃花源記》中關(guān)于劉驎之聞桃源傳說欲尋終而不得、不久病卒的詳細記載,筆者以為余氏之說可信。陶淵明與陶淡為族親,與敬遠“匪但親友,父則同生,母則同母”,“相將以道,相開以顏”[20]376,又識得劉驎之,這也反映陶氏所濡染的主要為神仙道教。

三、陶淵明奉道之事考析

東晉神仙道教發(fā)展興盛,陶淵明身處其氛圍中。故而,其作品多寄托奉道意愿。如《讀山海經(jīng)》詩,引郭璞注文,述仙境言“亭亭凌風(fēng)桂,八干共成林”,敘長生之愿言“赤泉給我飲,員丘足我糧。方與三辰游,壽考豈渠央”,表達其對神仙信仰的認同?!蹲x山海經(jīng)》其三云,“恨不及周穆,托乘一來游”,直言對仙境的期許。《祭從弟靜遠文》中亦云,“淙淙懸溜,暖暖荒林。晨采上藥,夕閑素琴”,字里行間透露出詩人對從弟敬遠隱居修道生活的欣賞態(tài)度,也寄托了他思慕神仙道教境界的情懷。

陶淵明既有長生之愿,也有修習(xí)之行?!队按鹦巍吩娧裕骸按嫔豢裳?,衛(wèi)生每苦拙?!贝颂帯翱嘧尽倍?,即是其修煉體驗的寫照?!翱唷弊志拘l(wèi)生踐履并非易事,而是需要經(jīng)過一番苦索追求方可奏效;至于“拙”字,則表明自己的修煉功夫尚不到家。雖然如此,陶淵明并沒有放棄神仙道教衛(wèi)生法門的修習(xí)。尤其對神仙道教的“服食”方術(shù),陶淵明可謂情有獨鐘。其《九日閑居》詩序曰:“余閑居,愛重九之名,秋菊盈園,而持醪靡由,空服九華,寄懷于言?!边@里所言“菊”,為草中上品?!渡褶r(nóng)本草經(jīng)》稱:“久服、利血氣,輕身耐老,延年?!盵23]30東晉神仙道教列其為服食仙方,《抱樸子內(nèi)篇·仙藥》謂:“取其(風(fēng)生獸)腦以和菊花服之,盡十斤,得五百歲也?!盵16]201~202又言:“今所在有真菊,但為少耳,率多生于水側(cè),緱氏山與酈縣最多,仙方所謂日精、更生、周盈皆一菊,而根、莖、花、實異名,其說甚美,而近來服之者略無效,正由不得真菊也?!盵16]206葛洪對服食菊花之方、真菊生地狀貌及服食效果的詳細記錄,反映了神仙道教對此方的高度重視。葛洪之后,陶弘景的《真誥·稽神樞》更記載了赤水山中學(xué)道者朱孺子“服菊花及術(shù)餌”成仙之事[18]448。陶詩云“酒能祛百慮,菊解制頹齡”,且稱菊為“九華”,特別提及其愛“重九”之名。而“九”在道教信仰中為極陽之?dāng)?shù),喻示長久。顯然,陶淵明服菊,旨在求其長生,這是毋庸置疑的。

陶詩言及自身修習(xí)仙道者另有《述酒》一詩,此詩詞意晦澀,后經(jīng)湯漢等學(xué)者考釋,其意大體明確。詩中有“王子愛清吹,日中翔河汾。朱公練九齒,閑居離世紛”兩聯(lián),湯漢注曰:“王子晉好吹笙,此托言晉也。朱公者,陶也。意古別有朱公修煉之事,此特讬言陶耳?!盵24]99~100按照湯漢的解釋,則陶淵明《述酒》中的朱公,實為陶淵明自況,而“練九齒”者,則隱喻長生不老術(shù)。在神仙道教中,盛行叩齒之法,旨在固腎明目。再說,“九”與“久”諧音,暗示修煉此道術(shù)可以長生久視。由此觀之,陶淵明對于神仙道教服食養(yǎng)生之術(shù)確實進行過認真修習(xí)。

然而,必須指出,陶淵明畢竟不屬于葛洪一類神仙道教的中堅人物。他雖然有服食養(yǎng)生實踐,但有時又在詩中表達自己對神仙有無的疑惑,甚至否定神仙的存在。其思想有其相互矛盾之處,這種相互矛盾于其后期作品中體現(xiàn)得尤為明顯。如《歸去來兮辭》云:“富貴非吾愿,帝鄉(xiāng)不可期?!贝颂幍摹暗坂l(xiāng)”即以天帝為象征的神仙原鄉(xiāng),而“不可期”正映現(xiàn)其對修煉成仙是否可能實現(xiàn)的困惑。又《連雨獨飲》云:“運生會歸盡,終古謂之然。世間有松喬,于今定何間?”這同樣表達作者對神仙有無的質(zhì)疑。至《與子儼等疏》則稱:“天地賦命,生必有死。自古圣賢,誰能獨免?子夏有言曰:‘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挠阎?,親受音旨。發(fā)斯談?wù)?,將非窮達不可妄求,壽夭永無外請故耶?”這一段明確指出生死問題乃是天地自然稟賦,任何人也回避不了,表明陶淵明在長生與死亡之間反復(fù)思慮,最終釋然。

而在此過程中,經(jīng)過省思,陶淵明回到了以老子、莊子為代表之先秦道家立場。其《神釋》詩云:

三皇大圣人,今復(fù)在何處?

彭祖愛永年,欲留不得住。

老少同一死,賢愚無復(fù)數(shù)。

日醉或能忘,將非促齡具?

立善常所欣,誰當(dāng)為汝譽?

甚念傷吾生,正宜委運去。

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

應(yīng)盡便須盡,無復(fù)獨多慮。

此詩由三皇與彭祖等道教神仙故事追溯入手,進而聯(lián)系現(xiàn)實人生。在“老少同一死”之嚴峻事實面前,陶淵明終于有了思想升華。通過對比,陶淵明表示應(yīng)該聽任天運、放浪大化,隨順自然,也就是“委運任化”。這樣的認知與陶氏諸多詩文所表達或者寄托的長生成仙之旨顯然是大異其趣的。

綜上所述可知,陶淵明對神仙道教的接受是有限度的。一方面,家世影響和社會環(huán)境使陶淵明在一定時段、一定范圍表現(xiàn)出對神仙道教某些思想和修煉法門的吸納和實踐;另一方面,陶淵明也對神仙道教懷有審視態(tài)度。因此,把陶淵明看作一個宗天師道教的文士有??陀^事實,把他看作一個虔誠的神仙道教信徒或者完全否認他與神仙道教的關(guān)系同樣不妥。陶淵明所處時代相當(dāng)復(fù)雜,他的生活態(tài)度、思想主張與詩文內(nèi)涵也是復(fù)雜的,唯有將之回歸于特定社會文化背景下予以審視考察,方能真正把握其實際情形和內(nèi)在思想意蘊。從某種意義上看,文士修持仙道是魏晉時期具有時代特征的一種突出現(xiàn)象。陶淵明對神仙道教的接受方式和反思態(tài)度,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魏晉時期部分中下層士人相同的思想歷程及行為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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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任編輯:黃文紅]

B235

A

1001-4799(2017)01-0067-05

2016-08-15

國家社會科學(xué)基金重大資助項目:14ZDB118

詹石窗(1954-),男,福建廈門人,四川大學(xué)道教與宗教文化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導(dǎo)師,哲學(xué)博士,主要從事道家道教思想研究;程敏華(1985-),女,陜西扶風(fēng)人,四川大學(xué)道教與宗教文化研究所2015級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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