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志剛
(呂梁學院 中文系 ,山西 呂梁 033000)
成舍我自由主義新聞理想的源起與嬗變
常志剛
(呂梁學院 中文系 ,山西 呂梁 033000)
當前成舍我的研究,大多將他的從業(yè)經(jīng)歷與思想沉淀割裂為大陸時期和臺灣時期,出于政治氣候的考量,當前大陸的相關(guān)研究,極少將成舍我在臺灣時期的作品文本作為考察對象。對成舍我在離開大陸之后發(fā)表的作品進行細讀,結(jié)合成舍我子女的回憶錄及大陸和臺灣學者的相關(guān)研究,嘗試梳理出成舍我心路歷程的基本軌跡,進而揭示在歷史大變局中作為自由知識分子的成舍我走上歧途的深層原因。
成舍我;自由主義;知識分子;新聞理想
1927—1949年的中國大陸,有三種主要的思潮籠罩著整個新聞界,以馬克思主義為主導的革命報業(yè);以保守主義思想為旨歸的黨國報業(yè);以自由主義為鵠的的民營報業(yè)。[1]1101949年,文化中國改天換地,海峽兩岸對抗分治。一批倡導“第三條道路”的民營報業(yè)的新聞工作者、新聞教育者、新聞學者,不得不選邊而立,要么投身社會主義新中國的建設(shè)大業(yè),要么追隨蔣氏父子赴臺為“反動大陸”出謀劃策。當然也有一小部分如胡適、林語堂一般的知識分子,在觀望許久之后選擇奔赴所謂的“自由之土”,定居海外,潛心學術(shù)研究,不再過問政治。然而,較之于做出絕決的選擇的新聞界同人,成舍我的選擇多了幾分猶豫。1949年4月成舍我攜妻兒抵達香港,但直到1952年年底才舉家遷臺定居。此間,唯一的兒子16歲的成思危與父親徹夜長談之后,毅然選擇返回大陸,投身到新中國的建設(shè)事業(yè)當中。父子倆經(jīng)過長時段的深思熟慮之后的“同途殊歸”,長久以來一直未曾引起中國大陸乃至港臺的學者的足夠重視。
一如葛蘭西所言,一位思想家越是好沖動,好辯論而又缺乏系統(tǒng)性,或者是一位理論活動與實踐活動緊密交織在一起的人物,或者是一位處于不斷創(chuàng)造和經(jīng)常運動過程中的、富于強烈的嚴格要求的自我批評精神的有識之士,那么對他的研究,價值就越大。[2]與成舍我惺惺相惜的前國民黨《中央日報》社社長程滄波,在成舍我六十大壽時贊譽道:“舍我先生過去四十余年的奮斗歷史,它的光榮是不僅屬于新聞界的。他在新聞界四十年的奮斗,影響及效果,不止限于新聞界一個圈子中間,其直接間接的影響在于整個中國。舍我先生是近代中國新聞史上一位偉大的斗士,同時也是中國自由史上一位勇敢而獨立的斗士。他為新聞自由而奮斗,也就是為人類自由而奮斗?!盵3]210“人有人格,報有報格,一個獨立、正直的報人,必定富貴不淫、貧賤不移、威武不屈,必定獨立不倚,鐵骨錚錚,秉持應有的高尚的價值取向。他們監(jiān)督政府 、監(jiān)督權(quán)貴,揭露貪腐,堅持批判精神,在這方面成舍我為當代新聞工作者樹立了一個典型?!盵3]26然而,此番評價是否公允?事實果真如此?須待深入探究方可論斷。
成舍我新聞理想產(chǎn)生的動機和誘因至少應該追溯到五四時期。他應北大文科選讀生考試,錄取入學,1918—1921年在北大讀書。此間,在李大釗的介紹下,成舍我同時擔任北京《益世報》編輯、總編輯。1918年冬,李大釗和一些進步人士在北京大學建立“馬克思主義研究小組”,成舍我參加了在北大紅樓李大釗辦公室的第一次集會。據(jù)吳范寰回憶,會議結(jié)束,他跑回北大東齋,和幾位相熟的同學說:“中國的布爾什維克今天開成立會了。這個主義是‘你的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的主義,我可不贊成。此后,再也沒有去參加過”。[4]可見,自青年時期開始,成舍我便從未將馬克思主義作為自己的選擇,且對馬克思主義的認識相當膚淺。
在1919年10月2日的《北京大學日刊》上刊載的《新知編譯社成立記》一文中,社長成舍我宣布該社宗旨為“研究學術(shù),傳播思潮,共同努力與文化運動,以圖世界的根本改造?!彼隽艘粋€大而無當?shù)挠媱?,在一年后的《新知編譯社報告書》中稱,之前承諾的翻譯《列寧文集》,編寫《中國小說史》的計劃擱淺了。后來的“新知書社”計劃,更為宏偉。同樣面向全校師生募股,其中李大釗出資最為慷慨,是其他股東的六到十倍。認為“救濟知識的災荒,實比救災更重要”的成舍我,于1921年3月8日決定成立以“發(fā)揚學術(shù),傳播文化”為宗旨的“新文化書社”。李大釗亦為其總務(wù)股成員之一。他認為大學生的地位,是要在文化上有點貢獻的,不是為弄張文憑,便去升官發(fā)財。他將切實的文化運動當作“救國的唯一良法”,并開出三種從事文化運動的組織形式,即報館、書局、大學校。他將“完備的報館,健全的輿論”作為其必生的志業(yè)。在他眼里文化運動最大的武器是報館,這也是他畢生重點著力的事業(yè)。創(chuàng)辦書局的理想在學校已經(jīng)做過嘗試,但因為計劃過于龐大,后因力所不逮,最終不了了之。受蔡元培的影響,他對大學的意義評價極高。在他看來中國應該有規(guī)模宏大的私立學校。后期在北平、桂林、臺灣三度創(chuàng)辦的世界新聞??茖W校(現(xiàn)臺灣世新大學),完成了他擁有一所私立大學來傳承自己的思想和理念的初衷。
抗戰(zhàn)之前,成舍我的報紙采取一種折中主義的方法,明哲保身。作為一家私營報紙,他既將批評矛頭指向國民黨當局,同時也不可避免地指向共產(chǎn)黨。為了能夠吸引讀者,他不顧其政治色彩大量刊登批評國共兩黨的言論,但從基本態(tài)度看,這一階段,成舍我基本上堅持了進步的立場,能夠為大眾說話。[5]291925年2月10日,他在創(chuàng)辦《世界晚報》10個月以后,又獨立創(chuàng)辦了《世界日報》,并在發(fā)刊詞中提出:“以超黨派立場爭取全民福利”“以國民意見為意見”,強調(diào)言論公正,不黨不偏,不受津貼,不畏強暴,替老百姓說話,作民眾喉舌。然而,對成舍我收受津貼的指責卻時有揭露。[6]30
1930—1931年,在成舍我結(jié)束歐美新聞事業(yè)的考察之后,他對西方新聞業(yè)的“言論自由”十分向往。在游歷期間所做的《在倫敦所見英國報界之新活動》一文中,他寫道:“符離街(報業(yè)集中的地方)支配著唐寧街,在詞典上無‘言論自由’的吾輩中國記者觀之,自不能不悠然神往耳。”文章對他的精神偶像北巖爵士,極盡溢美之詞:“彼在新聞事業(yè)之成就,雖論者毀譽參半,然近代報紙,實受彼強烈之影響,舉世兼然,固不僅英國已也。彼為近四十年來世界新聞事業(yè)中之一怪杰?!盵3]13他批評北巖爵士,指出其提倡報紙大眾化的大部分動機,多半出于資本家獲利之一念,而非欲供給一般平民以何種善良之知識。[3]15在成舍我看來,“儒家知識分子是為社會之師,居高臨下,以提供專家學者的權(quán)威意見為榮”,[7]17他期待自己經(jīng)營的新聞事業(yè)并不像一般資本家一樣,以純粹的盈利為目的。在《我所見之巴黎各報》一文中,他將報紙分為兩種,一種是專以雖有相當言論主張,但時依環(huán)境轉(zhuǎn)移無一定黨派關(guān)系的營業(yè)報。一種是有某一政黨之背景,或某一政黨之正式機關(guān)的政治報。[3]37他的理想非常明確,即辦一張無黨無派的營業(yè)報。在1932年的《中國報紙之將來》一文中,成舍我提出他對中國新聞事業(yè)未來發(fā)展的構(gòu)想。在他看來,未來的中國報紙應該受民眾和讀者的控制;他的主權(quán),應該為全體工作人員所共有;營業(yè)方面可以商業(yè)化,但編輯方面卻應該獨立,不受“商業(yè)化”絲毫的影響。由“民眾”“讀者”來組織監(jiān)督報館言論的機關(guān)。他反對“新聞記者是無冕之王”的提法?!盁o論有冕無冕,‘王’這東西是根本不能存在的?!盵3]35在他看來,報紙的言論方針應向民眾公開,受民眾控制。未來的新聞事業(yè),新聞記者,只是在“民眾”“讀者”監(jiān)督指導下的一個忠實服務(wù)者,他不能再以自己或他的主人的個人愛憎來強奸民意。然而這種思想總有自由主義者共有的毛病,“太過浪漫,陳義過高”。[7]20
1949年2月25日,共產(chǎn)黨北平軍管會因刊登國民黨中央社電文而下令查封《世界日報》,查封之前曾通過延安新華廣播通電全國,成舍我對此事耿耿于懷,按成思危的說法,這是促使他最終選擇去臺灣的主要原因。[8]1949年3月1日,成舍我在上海《申報》《新聞報》同時發(fā)表題為《駁斥共匪所謂查封北平世界日報的文告》,在該文稿中,成舍我回顧了《世界日報》自創(chuàng)辦以來基本的發(fā)展歷程,以頗為反諷的語氣闡述共產(chǎn)黨軍管會對他的“禮遇”?!霸诓榉庵T多民營報紙之時,唯獨對世界日報,不惜辭費,發(fā)表長文廣播,申訴若許理由”。不禁使他“受寵若驚”。文中也提到了1945年10月發(fā)表的復刊宣言中“若國民黨不能痛切覺悟徹底改革,而仍蹈故襲常,因循泄沓,貪污腐敗則人民反抗勢所必至?!?/p>
這種一貫的、高高在上地“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豪情背后,清晰地流露出明顯的意識形態(tài)傾向。在自由知識分子群體集體左轉(zhuǎn)時,[9]成舍我已然自立于外,向右看齊。從一年前他的報紙上刊登的一篇文章可見端倪。1948年9月5日北平《世界日報》刊載胡適的《自由主義》一文。作為自由主義的精神領(lǐng)袖,胡適認為“自由主義就是人類歷史上那個提倡自由,崇拜自由,爭取自由,充實并推廣自由的大運動?!彼麑⒅袊糯摹白杂伞崩斫鉃椤坝捎谧约骸?。文中他還援引老子、孔子、孟子的主張,聲稱中國的自由主義由來有自,并將孟子所言的“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定義為中國經(jīng)典里自由主義的理想人物。
“在近代民主國家里,容忍反對黨,保障少數(shù)人的權(quán)利,久已成了當然的政治風氣,這是近代自由主義最可愛慕而又最基本的一個方面。容忍比自由更重要,容忍是自由的根源,沒有容忍,就沒有自由可說了。此外,現(xiàn)代自由還有和平改革的意思,和平改革有兩個意義,第一就是和平的轉(zhuǎn)移政權(quán),第二就是用立法的方法,一步一步的做具體改革,一點一滴的求進步”。[10]185
文人論政[11]作為儒家士大夫轉(zhuǎn)型為現(xiàn)代知識分子的一種表現(xiàn)形態(tài),1905年清廷科舉制度廢除以后,知識人的角色愈來愈邊緣化,而報刊是知識人重新進入政治舞臺的一個重要途徑。成舍我作為五四一代,自有家國天下為己任的情懷,然而,無論在學期間,還是從業(yè)之后,他的許多決策都有諸多“理想主義”的成分。有學者稱,文人論政是民間與生俱來的一大神圣權(quán)力,是知識分子探尋真理、褒貶善惡、評判美丑,以及弘揚其自由獨立意志和實現(xiàn)民主自由理想的神圣職能。[12]在李金銓看來,文人論政的主要特征表現(xiàn)為以下幾個方面:[7]17
其一,天下為己任的精神,企圖以文章報國,符合“立德、立功、立言”的三不朽。其二,感染儒家“君子群而不黨”的思想,無黨無派,個人主義色彩濃厚,論政而不參政。其三,自由知識分子與國民黨關(guān)系曖昧,殊堪玩味。
成舍我的辦報生涯,以上?!读蟆纷顬檩x煌。在發(fā)刊詞《我們的宣言》一文中,成舍我提出“立己、立人、立國”的宗旨。他希望《立報》能夠開創(chuàng)一種新風氣,使全國國民,對于報紙,皆能讀、愛讀、必讀,……然后國家的觀念才能打入大多數(shù)國民的心中,國家的根基才能樹立牢固。[3]5然而,他這里所指的“國”,都是指“中華民國”。從40年代末開始,成舍我漸漸遺忘了“文人論政”的基本傳統(tǒng),長期以所謂“社會賢達”身份擔任國民黨的參政員、立法委員。
若按雷蒙德·威廉斯的說法,作為記者的成舍我既是流放者又是流浪者。
如果一個記者足夠好的話,他的報道就能既新奇又準確及時;但如果這個記者只是一個旁觀者,中間派,他就不大可能深刻理解自己所記述的生活(這個流浪者從他自己的階級角度觀察另一個階級,因而不可避免地是從外部觀察),但是一個騷動不安的社會非常容易接受此類成果:在一個層面上,這些報道新鮮獵奇;另一個層面上,當這個階級或社會比較接近記者自己的階級或社會,就會獲得“非常具有洞察力”這樣的評價。[13]
正如陸建德先生所言的“思想背后的利益”驅(qū)使,成舍我做出了最有利于自己的價值判斷。然而他的“資本家出錢,專門家辦報,人民說話”的理想,一如空中樓閣一般。這種過于理想化的職業(yè)追求,也反映了成舍我的文人氣質(zhì)。作為曾經(jīng)的“南社”成員,成舍我一直有寫古體詩的習慣。深受傳統(tǒng)文化熏陶的他,自然在理念上與倡導中華文化傳統(tǒng)的國民政府有某種內(nèi)在的精神契合。
1952年末,經(jīng)過長期的觀察和思考,成舍我做出了去臺灣的決定。然而早在一年前,也就是1951年3月,“王云五、左舜生、滄波先生等住在香港的朋友,出版《自由人》三日刊,相約各以真實姓名撰稿,不但沒有稿費薪金,且須大家分擔出版費用?!背缮嵛宜^的朋友除上述三人外還包括:卜少夫、陳訓悆、陶百川、左舜生、阮毅成、徐復觀、劉百閔、雷嘯岑、許孝炎等人。[5]10成舍我并沒有論證遍布世界各國的“史沫特萊”們緣何如此之多。成舍我在北大讀書期間倡導“文化運動”。早在1920年,成舍我便宣稱:“輿論家是要往前進的,不可以隨后的。他是要秉公理的,不可以存黨見的。他是要顧道德的,不可以攻陰私的。他是要據(jù)事實的,不可以憑臆想的。他是要主知識的,不可以尚意氣的?!盵1]110然而,在自己的立場發(fā)生徹底改變之后,成舍我與自己早年的理想漸行漸遠。一如余英時先生所言,“中國知識分子接觸西方文化的時間極為短促,卻是以急迫的功利心理去‘向西方尋求真理’的,所以根本沒有進入西方文化的中心”。[14]這種推理邏輯恰恰應證了陳平原先生對學生時代的成舍我的的行為所做的評價,“不以思想深刻和學問淵博見長的成舍我,著力發(fā)展其組織活動方面的天賦”。[5]89
赴臺之后,辦報無望的成舍我只好退而求其次,通過辦學實現(xiàn)自己的新聞理想。脫離自由主義陣營的自由主義者,是一個矛盾體。也許小資產(chǎn)階級的軟弱性可以作為一種解釋,但對應于成舍我本人似乎又不這么簡單。他的新聞理念不像《自由中國》派文人雷震和殷海光一般表現(xiàn)得咄咄逼人、決不妥協(xié)。有論者稱,文化霸權(quán)主導戰(zhàn)后從大和文化霸權(quán)中解放出來的臺灣地區(qū),報人的感知結(jié)構(gòu)出現(xiàn)分裂,沒有了一個相對完整的群體觀念認同。在國家認同、文化認同、民族認同和普世價值認同方面均出現(xiàn)了較大分歧。作為來自大陸的“外省人”,成舍我自然有委曲求全,明哲保身之嫌,然而隱忍待變的成分亦不可抹殺。對蔣介石的“支持”一定程度上變?yōu)椤鞍洳恍遥洳粻帯?,期待有一個強勢的統(tǒng)治以提早實現(xiàn)國家的統(tǒng)一。其實,早在抗日戰(zhàn)爭時期,成舍我便持“自由”應讓步于“救國”的論調(diào)。在國民黨統(tǒng)治的合法性問題上,成舍我并不像雷震等人一樣持堅決的懷疑態(tài)度,也不在堅守言論自由、民主人權(quán)等一般自由主義分子所謂的“普世價值”。
余英時先生認為,在中國,從19世紀末至“五四運動”時期是士大夫逐漸過渡到知識分子的階段,到了20年代末,士大夫文化基本消失了,知識分子迅速邊緣化,到了四十年代,士大夫觀念已經(jīng)徹底死亡。事實上,成舍我的士大夫情結(jié)一直延續(xù)到其赴臺以后。以一種愚忠的姿態(tài),扮演諫臣的角色。只可惜,在社會大變局之下的精神扭曲,使得成舍我的價值判斷產(chǎn)生了巨大的錯誤!
正如曾任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的成思危評價他父親的那樣,“(他)為人心思縝密,感情深藏不露。他對甲說的話不一定對乙說,而對乙的感情又往往不愿讓甲知道。因此我深信沒有一個人能真正全面地了解他,對他的看法也很難完全一致。從而對他的回憶和評述也只能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各抒己見罷了”。[8]成舍我的一生充滿傳奇色彩,但作為一代報人,他選擇了臺灣,選擇了國民黨政府治下的中華民國,對他這樣一個歷史人物如何給以恰如其分的描述,仍然是一項十分困難的任務(wù)。對成舍我的評價,在中國大陸現(xiàn)有的研究中一直呈現(xiàn)著兩極分化的趨勢,在賀逸文等人撰寫的《北平世界日報史稿》中含蓄地指出,1947年1月21日舉行的北平市立法委員選舉中,成舍我有賄選嫌疑。還宣稱他與蔣介石心腹大將陳誠有密切來往,甚至國民黨C.C系頭目陳立夫和許孝炎也對他照顧有加,更遑論曾任國民黨中宣部部長、中央日報社社長程滄波,蔣介石身邊紅人黃少谷等人,也與他過往甚密,情同手足。[4]12在1998年出版的《報海生涯——成舍我百年誕辰紀念文集》一書中,諸位作者心照不宣地回避成舍我的基本意識形態(tài)傾向,在方漢奇先生撰寫的《成舍我志略》一文中,也對成舍我1952年的抉擇一筆帶過。[5]31
在民國新聞史研究中,成舍我依然炙手可熱。中國大陸對他的新聞教育思想、新聞業(yè)務(wù)思想、經(jīng)營管理理念等方面的研究方興未艾。然而,如果將成舍我的前后幾十年割裂開來觀察,勢必只是管中窺豹,只及一點,不及其余。當然,如何能夠?qū)λ男侣劺硐胍灰载炛剡M行闡釋,這仍需要海峽兩岸學者共同致力于薩特所說的“不屈不撓的博學”。[15]本文只是在這種連續(xù)性上做一初步的探討,期待大陸和臺灣的學者對此做出更加全面而公正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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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 珂
The Origin and Evolution of Cheng Shewo’s News Ideal of Liberalism
CHANG Zhigang
(Chinese Department of Lüliang University, Lüliang Shanxi 033000, China)
Most of the current research on Cheng Shewo has divided his experiences and thoughts into two periods, i.e. , Mainland period and Taiwan period. The current research in the Mainland seldom includes his works produced in Taiwan due to political reasons. By examining Cheng Shewo’s works procuded after he left the Mainland, his children’s memoirs and Taiwan scholars’ research on him, this paper tries to trace his psychological world to reveal the underlying reasons for his going astray as a liberal intellectual in historic transitions.
Cheng Shewo; liberalism; intellectual; news ideal
10.3969/j.issn.1674-117X.2017.03.021
2017-03-03
常志剛(1983-),男,山西呂梁人,呂梁學院教師,研究方向為中國新聞傳播史、媒介素養(yǎng)與社會。
G210
A
1674-117X(2017)03-011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