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尚榮,劉 潔
(華東交通大學 人文社會科學學院,江西 南昌 330013)
?
【文學·語言研究】
《鎖麟囊》和《珍珠塔》的人文審美探析
羅尚榮,劉 潔
(華東交通大學 人文社會科學學院,江西 南昌 330013)
《鎖麟囊》和《珍珠塔》是戲曲作品中經(jīng)久不衰的佳作,雖然屬于不同的劇種,但同以一件珍寶為線索串聯(lián)全戲,并且都是中國式大團圓結(jié)局。盡管情節(jié)架構(gòu)如此相似,但是兩件寶物的命運不同,兩位主人公的經(jīng)歷以及他們所展示出來的人文內(nèi)涵也有差異。無論是囊中的人情冷暖還是塔外的世態(tài)炎涼,都是中國傳統(tǒng)戲曲蘊含的特有的中國傳統(tǒng)道德意蘊和倫理主題。
《鎖麟囊》;《珍珠塔》;審美特點;倫理主題
戲曲作為中國文化的集大成者,擁有豐富的文化內(nèi)涵和獨特的藝術(shù)魅力。作為俗文化的代表,戲曲更接近觀眾的審美需要,更能體現(xiàn)一種人學。尤其是“這種世俗文學的審美效果顯然與傳統(tǒng)的詩詞歌賦,有了性質(zhì)上的重大差異,藝術(shù)形式的美感遜色于生活內(nèi)容的欣賞,高雅的趣味讓路于世俗的真實”。[1]
《鎖麟囊》是中國近代劇作,由京劇程派創(chuàng)始人程硯秋先生和翁偶虹合作而成,是根據(jù)清代焦循《劇說》中《只麈談》的故事創(chuàng)作的一出喜劇,為程派集大成之作?!墩渲樗窞橹膫鹘y(tǒng)錫劇,源于清代彈詞作品《孝義真跡珍珠塔全傳》。《鎖麟囊》和《珍珠塔》都是戲曲作品中的精品,歷經(jīng)多場演出至今仍永葆生機。從戲曲文本來看,這兩部作品都是以一件珍稀寶物為線索串聯(lián)而成的,但是無論是贈予的方式還是人物關(guān)系都是大不相同的。雖然都是傳統(tǒng)戲曲作品,表達出來的古代傳統(tǒng)觀及其隱含的倫理觀也是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審美偏向。
《鎖麟囊》中的鎖麟囊是一個用鎖繡手法將麒麟繡制于上的香囊,里面放滿了奇珍異寶,作為女方陪嫁之物,有祈子之意。在《鎖麟囊》中此囊原是富家女薛湘靈出嫁時母親給予的陪嫁之物:“我們本地的鄉(xiāng)風,女子出嫁,必有這鎖麟囊,多裝珠寶,祝你麟兒早降之意呀?!笔謱氋F:“有金珠和珍寶光華燦爛,紅珊瑚碧翡翠樣樣俱全;還有那夜明珠粒粒成串,還有那赤金練、紫瑛簪、白玉環(huán)、雙鳳鏨、八寶釵釧,一個個寶孕光含。”而錫劇《珍珠塔》中的珍珠塔原是方家給方家姑母的陪嫁之物:“當年我出嫁的時候,我家嫂嫂只給了我這一件嫁妝。”名貴異常:“珠塔本是稀有寶。萬顆珠玉巧串成。金絲穿,銀線紉。玲瓏剔透塔七層。避火珠,串成墻。分水珠盤成心,移墨珠子做塔底,定風珠一顆結(jié)塔頂,舉世無雙難配對,價值一座襄陽城?!?/p>
雖然都是價值連城的陪嫁之物,但是雙方對于它的態(tài)度卻是不同的。薛湘靈在出嫁前對鞋子、喜帕、衣服等十分挑剔,換了數(shù)十遭,表現(xiàn)出富家小姐的刁蠻任性,但是在贈予鎖麟囊時卻十分大方。出嫁途中遇大雨,在春秋亭避雨時聽到隔壁轎中貧家女趙守貞哭泣,十分憐憫,問明緣由后不禁感嘆:“人情冷暖非天造,何不移動半分毫?我今不足她正少,她為饑寒我為嬌;分我一只珊瑚寶,安她半世鳳凰巢?!辈⑶也活櫡磳?,慷慨把鎖麟囊相贈對方,并且囑咐不留姓名,“非為報也”。對于鎖麟囊所蘊含的早降麟兒的寓意也是看得很輕:“(西皮流水板)這都是神話憑空造,自有珠玉夸富豪;麟兒哪有神送到?積德才生玉樹苗;小小囊兒何足道,慰她饑渴似瓊瑤?!边@是十分寬容大度的氣度。
而方家姑母則是將其作為一個炫耀家世的資本,盡管相國府已然敗落,她仍然虛榮而傲慢地將珍珠塔拿出來給前來祝壽的女客們開眼:“好吧,我先給你們看樣?xùn)|西,紅云到小姐房中,把那件嫁妝拿來?!辈⑶以诒娙嗣媲皹O力夸贊娘家侄兒方卿:“皇上夸他是文曲星,如若來,大小官員齊出迎?!北憩F(xiàn)出對娘家侄兒的十分愛重之情,但是在方卿真正出現(xiàn)時卻又暗道:“什么文曲星,原來是個窮鬼?!倍敺角湎蚬脣尳桢X讀書應(yīng)舉,方家姑母十分吝嗇,一點銀子都舍不得,并且刻薄犀利地挖苦了自己的侄子:“休想心高比古人,你天生沒有做官命。”“方卿你若有高官做,除非滿天月亮一顆星,方卿你若有高官做,鐵樹花開結(jié)銅鈴,毛竹扁擔出嫩筍;……你文不成,武不精,街前街后討飯吞,做一個伸手大將軍?!辈⑶壹庇趯⑺s出去:“紅云,快送他從后花園出去?!弊詈笫枪媚钢惔涠鹜低的昧苏渲樗卦邳c心中贈給他,欲助他讀書。
雖然兩件寶物通過不同態(tài)度和途徑都是贈予了他人,但是結(jié)果卻又大相徑庭。《鎖麟囊》中,薛湘靈出嫁六年后回鄉(xiāng),卻遇到登州大水,身邊的人都走散了,孤身無依只好到趙守貞家為奴,機緣巧合在朱樓上認出鎖麟囊,于是被奉為上賓,全家團圓,鎖麟囊物歸原主。而《珍珠塔》中的珍珠塔雖然被贈予方卿,卻在半路上被強盜搶走。三年后方卿果中狀元,七省巡撫金印加身,衣錦還襄陽,不僅痛快地羞了姑母,還與表姐成婚,但是珍珠塔卻沒有找回。
兩相對比,同樣是寶物卻是完全相悖的命運。薛湘靈對鎖麟囊的態(tài)度確是主動并且樂意將鎖麟囊贈予陌生人,最終卻能物歸原主;而方姑母則是被動并且拒絕將珍珠塔贈予自家人,最終卻落入賊人之手。
戲劇應(yīng)當是有力度的。這就是說,戲劇中需要一些可以承擔民族精神的脊骨。雖然戲曲一直被認為是俗文化,但是雅、俗文化本就沒有明確的界限。并不是說雅文化用來言志,俗文化只能用來消遣。作為俗文化的戲曲擁有更大的遍布性和傳播性。不是所有的戲曲作品中有思想深度和力度,但是這類作品一定是不可或缺的。
《鎖麟囊》和《珍珠塔》兩部戲曲作品其實是從正反兩個角度傳達貧富主體之間的倫理關(guān)懷意識?!舵i麟囊》是從正面描寫薛湘靈作為富家千金對于貧家女子趙守貞的幫助和同情,這種不求回報的善意才是對貧窮一方的尊重。《珍珠塔》則是通過方姑母對落魄侄兒的冷嘲熱諷最終含羞迎接這一反差表達富貴貧賤都是身外的差異性。實質(zhì)上,在社會上的人總會因為外物而被區(qū)分為不同階級,不同的階級對于彼此的態(tài)度也會由此改變。但是這種階級性不是永久的,正如薛湘靈一瞬間從富家夫人成為落難的薛媽,方卿也能從落魄書生變成七省巡按。生命在本質(zhì)上是平等的,對于平等的生命,應(yīng)當摒棄外物的干擾,善意地對待陌生的他人。
在出嫁之前,薛湘靈是一個嬌蠻任性的千金小姐,處處挑剔下人買來的陪嫁用品。但是在春秋亭避雨聽到隔壁轎中悲聲寂寥時才醒悟:“世上哪有盡富豪!也有饑寒悲懷抱,也有失意痛哭嚎啕?!毖ο骒`有這樣的覺悟,對于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她能夠主動地試圖去拉近雙方在外物上的差距:“人情冷暖非天造,何不移動半分毫?!边@不僅是作為一個富家千金的大方,同樣也是一個生命本體平等性的覺醒。在第三出戲中,薛湘靈與家人失散,自己正饑餓難耐,不知何去何從時,還將舍來的粥送給老婆婆。這是劇中又一次正面強化薛湘靈對于陌生人的憐憫和善意。如果說贈鎖麟囊時,她尚且家財萬貫,不諳世事,此時的薛湘靈舍粥則是從另一個極端的情境下表達了她對生命的善意和關(guān)懷。
到后來身份驟然失衡之后,她感嘆道:“這也是老天爺一番教訓(xùn),他教我,收余恨、免嬌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戀逝水,苦?;厣?,早悟蘭因?!闭且驗樯矸蒹E變,她才能夠徹底地悟出,錢財身份地位乃身外之物,禍福也是頃刻之間的事,最終趙守貞幫助薛湘靈一家團圓,使得“善有善報”的概念再次展現(xiàn),薛家重新團聚,仿佛夢一場,正是應(yīng)了人生如夢。這才是《鎖麟囊》傳達的生命應(yīng)當為善的主旨。
《珍珠塔》通篇想表達的主旨是:“富在深山有人親,窮在鬧市無人問。骨肉之親忍疏離,可嘆勢利刻薄心。”其實這是社會嫌貧愛富的真實寫照,《戰(zhàn)國策》中即有:“貧窮則父母不子,富貴則親戚畏懼?!狈角湓诒还媚钢S刺時立下“君子受刑不受辱”的志向,堅決不做“無志人”。并且表明今后不再受辱:“我餓死不吃陳家食,窮死不用你陳家銀。凍死不穿你陳家衣,討飯?zhí)^你陳家門。我有官再到襄陽來?!边@是方卿最初表現(xiàn)出“窮也好來富也好,志氣二字不可拋”的自尊觀,在最后羞姑一出戲中,方卿又再次強調(diào):“貴也好來賤也好,自尊自重不可少,賤不低下不為賤,貴不驕人人稱道。親也好來疏也好,善待他人最重要?!彪m然方卿也是闡明了貧富雙方要互相釋放善意的觀點,但是由于他之前處于一個貧者等待救助的姿態(tài),所以他更加強調(diào)在貧賤之時要對自己的生命和人格有所尊重,即便是被他們羞辱,也不做那攀富之事。
薛湘靈和方卿所處的貧富地位的不同,也直接導(dǎo)致了戲曲中對于兩個人物的最終定型的方式是不同的,薛湘靈屬于不斷地自我否定,而方卿則是通過不斷地自我肯定,兩者都是不斷地自我超越,最終明確了生命在本質(zhì)上的平等性以及在社會上的共通性。
有道是戲如人生,人生如戲。戲劇是描寫人生的藝術(shù),是“真善美”的集合體,“真”是戲劇的生命;“善”是這個生命的意義和價值;“美”使得這個生命具有持久的可以品味的藝術(shù)魅力。西方戲劇學認為戲劇就是對真實生活的模擬,這就是指將真實的人生化作舞臺上的演出,這種演出能使觀眾聯(lián)想到自己的人生,從而加深對人生的體悟。觀眾雖然只是作為戲曲的欣賞者,但是正因為這種聯(lián)想和體悟,從而獲得獨特的審美愉悅,產(chǎn)生共鳴。
《鎖麟囊》和《珍珠塔》是典型的兩部悲喜劇,即戲中的情節(jié)并不見得都是喜劇,更多的是悲喜交錯的情節(jié)設(shè)計,最終以中國式大團圓喜劇結(jié)尾,但是這兩部戲?qū)嶋H上蘊含了不一樣的文化內(nèi)涵。
《鎖麟囊》中的薛湘靈本是挑剔難伺候的富家小姐,帶著豐盛的嫁妝要嫁入門當戶對的周家,而趙守貞則因家貧唯恐過門受嘲笑而心情悲涼,這就形成了悲喜鮮明的對比。薛湘靈遇災(zāi)后忍不住心酸淚涌、心境悲涼:“一霎時把七情俱已磨盡,參到了酸辛處淚濕衣襟。我只道鐵富貴一生鑄定,又誰知禍福事頃刻分明;想當年我也曾綺裝衣錦,到今朝只落得破衣舊裙?!迸c第六場贈囊時的情感恰成反襯。然而峰回路轉(zhuǎn),在趙守貞的問話中,發(fā)現(xiàn)這正是當年受囊之人,并且失散的親友俱已來找,此時戲曲已經(jīng)歷從喜到悲,又從悲到喜的轉(zhuǎn)折。
《珍珠塔》中的方卿本是相國府中的“文曲星”,家道敗落,母子“流落他鄉(xiāng)住墳堂,風掃地來月當燈。衣食不周難度日,特奉母命來投親”。投奔姑母卻又遭到挖苦諷刺,至此方卿可謂悲從心中來,雪上加霜了。但是表姐陳翠娥卻偷偷將珍珠塔藏在點心中相贈,方卿感念表姐和姑父真情,好歹也是感受到親情的溫暖。在回鄉(xiāng)的路上卻又遇到強盜,搶走珍珠塔,差點命喪路上,真是千難萬劫。三年后,方卿高中頭名,官封七省巡按,風光還鄉(xiāng),不僅雪了當年被辱之恥,讓姑母自食其果:“頭頂香盤十八斤,一步一拜接方卿?!眲∏橐彩墙?jīng)過了兩輪的悲喜輪回。清代王夫之有一個詩歌理論是:“以樂景寫哀,以哀景寫樂,一倍增其哀樂。”[2]把喜怒哀樂的個人情感加以節(jié)制,加以調(diào)和。這其實是源自于我國傳統(tǒng)的儒家“中和”思想。儒家提倡“天人合一”,強調(diào)“天”“人”和諧……因而要求文學藝術(shù)等也必須符合禮法要求,以“樂而不淫”或“哀而不傷”之中和為審美準則。[3]從南北戲曲正式出世,到清代雅俗爭芳,無論是寫戲者還是演戲人,都從始至終地貫徹了“中和”的思想。尤其是中國傳統(tǒng)的“大團圓”的結(jié)局模式,在戲曲創(chuàng)作中歷久不衰,即使是后來受到西方悲劇美學的影響,但是這種從民族文化根源衍生的審美模式,一直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創(chuàng)作者。
這種“天地位焉,萬物育焉”的深層次儒家思想并不表現(xiàn)得十分明顯,甚至創(chuàng)作者本身一開始并不帶有這樣的主動機制,但他們?nèi)匀灰浴爸泻汀睘樽罱K審美機制,認為人生需要美好,體會到人與人之間總是“和為貴”,“和合美滿”是大眾最渴求的現(xiàn)實圖景。但凡經(jīng)歷過時代的檢驗而經(jīng)久不衰的戲曲作品,它一定是宣揚人性的真善,批判良知的泯滅。而那些淺俗得直供一時消遣的作品,那種不包含是非善惡的作品,都不會成為傳世之作。
清代戲曲家李漁在《閑情偶寄》中提到戲曲作品必須要有立主腦:“主腦非他,即作者立言之本意也?!盵4](P18)一出戲就是為了這樣一個人、一件事而創(chuàng)作,戲中有很多陪客,有很多悲歡離合,這些都是為了鋪張而寫,這一個人、一件事才是主腦?!舵i麟囊》這出戲就是為了薛湘靈重遇鎖麟囊這事而寫,前面的出嫁、贈囊、失散都是為了這出重逢。而這出重逢之戲又是因為前面種下的果,種因方結(jié)果?!舵i麟囊》在上演之后曾經(jīng)遭禁,原因就是認為戲中因果報應(yīng)屬于封建迷信思想,實際上在中國傳統(tǒng)式的勸善思想和古代印度傳進的佛教思想中,因果報應(yīng)不能夠僅限于在封建迷信這個小格局中來看,以典型化的藝術(shù)手段來教育引導(dǎo)世人進行善意的行為,這種出發(fā)點是好的?!舵i麟囊》最后唱道:“休將往事存心上,為人心地須善良。”結(jié)合戲中開始薛湘靈贈囊時再三囑咐:“(西皮流水板)莫把姓名信口曉。”可見它實際上想傳達的并不是刻意地為善而求得善果,而是“無心插柳柳成蔭”,無意為善方為善的真諦。
《珍珠塔》中“羞姑”一折則是全劇的高潮,方家姑母和方卿你來我往的“斗嘴”是最為精彩的一部分。方卿喬裝改扮道情郎去見姑母,姑母用“十不好”來挖苦方卿,方卿連用三個“娘說我”來反駁,這種排句既是增加地方劇的趣味,也是加強語氣中的氣勢,以表達此時的自信和自傲。李漁的戲曲理論第一條就是戒諷刺,這里的戒諷刺是指將“意之所怒者,變以凈,丑之形,且舉千百年未聞之丑行,幻設(shè)而加于一人之身”。[4](P12)戲曲慎將私人恩怨加入其中,而是應(yīng)該以之“勸善懲惡”。在《珍珠塔》中雖然方姑母表現(xiàn)得勢利又刻薄,但是十分真實,西方文藝理論中有“真實即美”的摹仿說理論。所以《珍珠塔》中并不是故意將其丑化,也并非是為了諷刺姑母而作,借用李漁對于凈丑的設(shè)置:“抹凈丑以花臉,亦屬調(diào)笑于無心;凡以點綴詞場,使不岑寂而已?!盵4](P13)更何況戲中方姑母一點都不推脫,真正實踐她當初的承諾“頂香盤”來迎方卿,這樣真實的市民形象,才更使戲曲貼近生活,符合戲曲以娛人的目的,才更與觀眾產(chǎn)生情感上的共鳴。
戒掉諷刺一說,《珍珠塔》真正想要傳播的是一種真情。戲曲這樣一種文藝形式,本身就是為了“借優(yōu)人之口,與大眾齊聽。謂善者如此收場,不善者如此結(jié)果,使人知所趨避,是藥人壽式之方,救苦弭災(zāi)之具也”。[4](P11)究其根本,《珍珠塔》的主旨正是印證珠塔有價情無價,方卿最后唱道:“錦上添花固然好,雪中送炭情更高,只要人間真情在,天下定會更美好。”這不僅是《珍珠塔》想要傳達出的文化內(nèi)涵,也是戲曲乃至文學的其他樣式都應(yīng)具有的風神。
《鎖麟囊》和《珍珠塔》都傳達一種與人行善、善有善報的思想。這種勸善的思想存在于歷朝歷代的傳世作品中,也是每個時代都需要具備的人文精神。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傳統(tǒng)戲劇會不斷探索革新,但這種蘊含于戲曲中歷經(jīng)時間檢驗的思想,會不斷被書寫和銘記,在不同的戲劇文本中傳承和延續(xù)。通過演出或者閱讀,傳播給更多的觀眾,召喚他們的道德信念和良知。
包括京劇和地方戲劇在內(nèi)的戲曲藝術(shù),一直被認為是俗文化,難以逃脫思想力度欠缺的指責。但是戲曲中,不乏有哲理深度和思想力度的杰作。對戲曲進行欣賞,既要能從戲曲中有所感動乃至震撼,又要能從戲曲中體驗心靈的凈化、升華。中國戲劇,自宋元至今,各劇種的題材、主題,甚至劇目,均源自中國文化??梢哉f,大同而小異,大多沒有什么本質(zhì)的區(qū)別。無論是現(xiàn)代的京劇還是傳統(tǒng)的地方劇,無論戲曲體現(xiàn)出來的是哲學還是人學,無論是陽春白雪還是下里巴人,戲曲中體現(xiàn)出來的精神也依舊是人的精神。雖然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不同的審美特征,甚至同題材的故事在不同的時代,被演繹出不同的版本,但是對于一個民族來說,它還是有一個相對固定的審美架構(gòu)。因為戲曲的審美特質(zhì)正是時代和民族的文化在文學上的投影,并且在不斷深化。
[1]李澤厚.美的歷程[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9:193.
[2]王夫之著,舒蕪校點.姜齋詩話[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1:140.
[3]向海求.中國古典悲劇與儒家文化關(guān)系研究四題[D].桂林:廣西師范大學,2011:1.
[4]李漁著,方曉注譯.閑情偶寄[M].武漢:崇文書局,2007.
Humanistic Aesthetic Value Analysis ofTheLuckyPurseandThePearlTower
LUO Shang-rong,LIU Jie
(School of Social Science, East China Jiaotong University, Nanchang, Jiangxi 330013,China)
The traditional operasTheLuckyPurseandThePearlTowerseverally are unfailing classic works, though belonging to different kinds of operas. They both have a treasure as the clue to link the whole drama, and both have a Chinese-style happy ending. Although the plot structure is so similar, the fates of the two treasures are different. The experience of the two heroes and the cultural connotations they show are also different. Whether it is the warmth of the human sentiment inside the purse or the cold world outside the tower, they are all from the traditional Chinese opera that contains the unique Chinese traditional moral and ethical themes.
TheLuckyPurse;ThePearlTower; aesthetic characteristics; ethical theme
2017-03-23
羅尚榮(1968-),女,湖南長沙人,中國古代文學碩士,副教授,主要從事明清文學研究。
I207.37
A
1008-469X(2017)03-003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