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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口(外二篇)

2017-02-21 19:35王善常
北方文學(xué)·上旬 2017年1期
關(guān)鍵詞:磚窯田地鐮刀

王善常

我著齊膝的草走,小心翼翼,像涉過一片長滿綠藻的池水。一粒粒黑色的螞蚱被我驚起,在草叢里蹦起又落下。這里是它們的世界,我的到來驚擾了它們清靜的生活。

這里曾經(jīng)是一條堅實的土路,大大小小的膠皮轱轆把這里的土壓得比石頭還要硬。但這是十幾年前的事了?,F(xiàn)在,就連曾經(jīng)在這條路上走過無數(shù)回的老馬,都難以辨清它的走向了,更何況那匹老馬已經(jīng)死了多年,骨頭也許都已經(jīng)變成了塵土。

草的種子具有不可想象的忍耐力。我原以為它們死掉了,或是隨著風和鳥的翅膀飛到了別的地方。但其實我是錯的,它們一直沒有死,也沒有走,只是被膠皮轱轆壓進了土里,就像被關(guān)在鐵籠子里的一匹匹小獸,掙脫已經(jīng)無望,只能呼呼大睡。

終于,它們等到了機會。在春天,它們醒過來,側(cè)耳傾聽,膠皮轱轆滾動的聲音沒有了,就像雷聲滾到了遠方,被一大團烏云吞掉,再沒有轉(zhuǎn)身回來。就連人的腳步聲也沒有了,有的只是呼啦啦的風聲,在頭上刮過;偶爾還會有一兩聲鳥叫,應(yīng)該是布谷鳥,像是在敲門。

幾場春雨潤濕了堅硬的路面,一滴水潤濕了一粒草籽,它一激靈,趕緊伸了一下腰,憋足了勁向上拱。第一個露頭的小草驚喜萬分,它來不及做個深呼吸,就急忙去喊那些同伴。眨眼間,整條路“呼啦”一聲全綠了,草籽們把積攢了十幾年的力氣一下子都用了出來,就像寂靜的小學(xué)校,只需一聲鈴響,就頓時沸騰起來,人頭攢動,到處是笑聲。

日月輪轉(zhuǎn),春去秋來,路慢慢地淹沒在了荒草里,就像洪水漫上堤壩,又像熟悉的人走失在了歲月中。

再往前走,越過幾道土坎就是磚窯,一個廢棄了的磚窯。

我根本沒必要來這里,我只是像每天一樣,扛著我的鋤頭要去我的玉米地里鋤草,從離這老遠的一條土路經(jīng)過。但忽然那根煙囪就吸引住了我,讓我改變了方向,轉(zhuǎn)到了這里。其實這根煙囪早就存在了,是灰色的,像一枚粗而長的鋼針扎在大地的肉里,這么多年來一直沒人把它拔出來,只把它交給了風,交給了雨,交給了歲月。我想,時間早晚會把它推倒,只把鋒利的尖端留在大地里,像埋在我左手掌里的一根木刺,讓我疼了整個春天。

磚窯還很完整,像一座隱在荒野中的古堡。每個窯門都洞開著,如同一張張巨獸的大嘴,里面藏著看不透的黑,像遠離村莊的夜晚。我走近一口窯門,站在門口,站在白天看近在咫尺的黑夜。窯門上面的拱磚已經(jīng)掉了幾塊,還有一塊驚險地吊在半空中,一只蚊子的翅膀都能把它扇掉。

在靠近窯門的墻上,有一棵小榆樹歪斜著身子從斑駁的磚縫里擠了出來。它瘦骨嶙峋,整個根部都被夾在了厚重的磚塊里。它曾經(jīng)就是一枚小小的榆錢,風隨意地把它吹到了磚縫里,我真不知道它是如何長起來的?也不知道它到底經(jīng)歷了多少的苦痛?我想,這棵小榆樹只有兩種結(jié)局,一是它無法突破磚塊的擠壓,難以觸摸到泥土,慢慢地缺水,慢慢地營養(yǎng)不良,慢慢地死掉。另一種可能就是:它倔強地把根須向下延伸,拼盡全力脹破磚塊,根扎進了土中,然后長成了參天大樹。我當然希望它的結(jié)局是后者,因為畢竟磚窯是死物,而它是生命。

我要進去,我感覺一股不可抗拒的吸力從窯門透了出來,我的腳不由自主地向前邁了一步。一陣陰冷的風吹在我的身上,又嵌進了我的骨縫。這里曾經(jīng)是炙熱的世界,泥土都能被燒成石頭。但時間可以讓一切熱的東西變得冰冷,就像這座磚窯。

忽然兩點綠光出現(xiàn)在了我的前面,我站住了腳,心跳聲震動著我的耳膜,仿佛我的心已經(jīng)跳出了我的胸膛,正掛在我的耳邊。我慢慢地后退,兩點綠光慢慢地向我逼近,我的頭發(fā)豎了起來??目慕O絆地退出窯門,我還未及站穩(wěn)腳跟,一道金黃的影子就風一般地從我的腳邊竄了出去,竄向窯外的一大片草叢。影子停了下來,是一只有著金色皮毛的狐貍。它轉(zhuǎn)身看向我,眼神幽深。我平復(fù)了一下心跳,原來這座磚窯已經(jīng)成了一只狐貍的家。狐貍與我對視了一會兒,調(diào)轉(zhuǎn)了身子,消失在了草叢里。

我來到那根煙囪下,仰頭向上,煙囪向我慢慢地倒了下來,我下意識地向旁一躲。這根煙囪的頂端,曾經(jīng)冒過滾滾的濃煙,像一面翻騰的黑色戰(zhàn)旗,但現(xiàn)在旗子早已被風吹碎,只剩下這根光禿禿的旗桿,插在流動的云中,似乎隨時都會倒下來。

向磚窯的南面走,費力地過更大一塊草場,出現(xiàn)在我眼前的是一大片波光粼粼的水泊。我記得,這里曾經(jīng)是一個巨大的坑,機械日夜轟鳴,沙土源源不斷地挖出來,又被運到磚窯那邊制成坯子,然后再碼放在窯里燒成堅硬的磚塊。然而現(xiàn)在這里卻成了一個湖,雨水匯集到這里,掩蓋住了土地巨大的傷口。

我沿著岸走,水邊到處是翠綠的水草,許多青蛙被我驚動,紛紛從草里躍進水中,水面蕩起一圈圈漣漪。我蹲下來,仔細向水里看,我的影子嚇到了幾條小魚,它們驚慌地擺著尾巴,游向了湖心。這是哪來的魚呢?這里以前只是一大片長滿矮樹和蒿草的土地,之后是一個被挖得千瘡百孔的土坑,沒有任何一條河流或小溪通往這里,這里的水都是從天上來的,難道魚也是從天上來的么?老人講“千年的草籽,萬年的魚籽”,這世界上是不是一直有一些魚籽被埋在了土里,甚至是巖石里苦等,只等水來的那一天。我有些迷茫,不得不轉(zhuǎn)身離開。也許水真是生命的源頭。

走了很久,我已經(jīng)徹底地遠離了這座廢棄的磚窯。它是人們在大地上留下的一個創(chuàng)傷,皮肉被挖走,移植到了遙遠的地方。它被遺棄在人們的視線之外、記憶之外,只能在時間的作用下慢慢地愈合,慢慢地結(jié)出堅強的疤痕,慢慢地把疼痛包裹。

深秋的田野

深秋的田地,勞累的村莊人已經(jīng)回到了村莊,玉米跟著村莊人的腳步,也回到了村莊。田地寂靜起來,它必須耐著性子,獨自挨過漫長的冬天,才會再次迎來從土炕上睡醒的村莊人,和一粒粒在麻袋里睡醒的玉米種子。

田地是誠實的,值得人與它深交。春天,村莊人向土窩里撒幾粒玉米,它就老老實實地長出一地的玉米,從來不會耍心眼,偷懶給自己多留一絲力氣?,F(xiàn)在,它用血肉結(jié)出的玉米已經(jīng)被村莊人運回了村莊,它想必有些難受,有些失落,這時我來到田地里,也許是想去給它一點點的安慰。

我赤著手,向田地里走,與那些返回村莊的人和玉米擦肩而過。他們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著我,卻不發(fā)聲詢問,仿佛在村莊里從來不曾見過我,只把我當作一個陌生的路人,從遙遠的村莊來,恰巧路過這里,去往另一個遙遠的村莊。我走在田間的土路上,路上滿是牛的蹄印和深深的車轍,這些痕跡,必須要用一整冬的時間,才能被風抹平,或是被雪填平。

我發(fā)現(xiàn)了一穗掉隊的玉米,躺在深深的車轍里,半邊身子被壓進了泥土,半邊身子在太陽下閃著金光。我俯下身,土地和玉米像磁石的兩極,緊緊地吸在了一起,我費了半天勁,才把它從土里摳出來。我把它舉在眼前,仔細地端詳。它有一尺多長,上面一行行地排列了將近二十行玉米粒,這些都是由一粒玉米轉(zhuǎn)化而來的,這一刻,我無法不對玉米肅然起敬。我對著這穗玉米沉思了一會兒,我不能把它帶回村莊,它既然在這里掉隊,也許就是它想留在土地里,我要尊重它的選擇。

我舉起這穗玉米,后撤、仰身、投擲。玉米以最優(yōu)雅的姿勢在藍天下劃出了一道美麗的弧線,落在了遠處的田地里,又蹦跳了兩下,像孩子在撒歡。我?guī)椭瓿闪诵脑福@之后,它也許會被兩只田鼠合力拖回洞去,作為冬天的儲備;也許會被一只花喜鵲看中,成了一頓不錯的午餐;也或者它在大雪下熬到了春天,然后發(fā)芽,拔節(jié),結(jié)穗,重新來個生命的輪回。但無論它有怎樣的結(jié)局,我想,作為一粒糧食來說,它都是快樂的。

深秋,天慢慢地抬高著自己,不斷地拉大著與田地間的距離。云可以飄得更高了,鳥也可以飛得更高了,就連我的呼吸也比從前順暢了許多。我仰躺在兩條田壟之間,我兩邊是枯黃的玉米秸,它們的孩子都走了,它們無力把長大了的孩子留在身邊,只能站在田地里,看著孩子們越走越遠的身影。它們會有些憂傷,但更多的卻是欣喜,就像多年前娘看著我離開村莊,走向另一個陌生的世界一樣。

我知道,用不了多久,這些玉米秸就會被大火焚毀,它們曾經(jīng)是土地的一部分,也必將要重新歸于土地。秋風吹來,干透了的玉米葉子嘩啦啦地響,這是它們最后時刻的私語。對于它們來說,生命沒有開始,也沒有結(jié)束,因為每一刻都是開始,每一刻又都是結(jié)束,就像住在不遠處的村莊人一樣,一茬茬、一代代,任誰也理不清他們的脈絡(luò)。

我靜靜地躺著,一只螞蟻爬了過來,它被我驚到了,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一條多大的蟲子?!它爬上了我的腳,又沿著我的大腿向前爬,一路爬過我的肚子、我的胸脯,直到爬上我的臉才停下來。它晃著頭上的觸須,搖著小黑腦袋,好長時間才從狂喜中恢復(fù)平靜。足足過了五分鐘,它才順著我的耳根爬了下去,又跌跌撞撞地向家跑去,要去召集更多的螞蟻,來搬運我的身體。

一連串的聲音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側(cè)過頭去,在不遠處,一只棕黃色的田鼠正在玉米葉子下翻找?guī)琢S衩?。察覺到我的存在,它猛地向旁邊竄了幾步,看我沒動,又停下來,歪著腦袋,用一雙黑溜溜的小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我沖它笑了笑,想解除它對我的戒備。這塊土地本來就是它們的,多年以前,村莊人從遙遠的地方而來,不斷地在這里開墾著土地,將它們一點點地攆到了南山坡下。是村莊人搶奪了它們的家園,現(xiàn)在它們無處可走了,又返回到了田地里,村莊人默許了它們的歸來,因為他們都知道,田地其實也有田鼠一小份。這只田鼠看了我一會兒,發(fā)覺我并無惡意,于是又壯著膽子,返身回到了玉米葉子那兒,繼續(xù)它的工作。

我站起身來,為了躲避一大群即將到來的螞蟻。田地里靜得出奇,只有玉米葉子被風吹動的聲音?!班?,我站住了腳,我前面不遠處,一只黑白花的小啄木鳥,正攀在一株玉米秸上,用尖銳的嘴鑿著玉米秸表面的光滑硬皮。它十分投入,甚至看不見我的到來,也或者它看見了我,卻只把我當作了另一株特殊的玉米秸。是的,我粗糙而樸素,有著玉米秸的膚色,也有著玉米秸的氣味,就跟所有的村莊人一樣,具有玉米的一切品質(zhì)。一連鑿了幾十下,這只啄木鳥終于叨出了一根肥胖的小蟲子。它心滿意足,連一眼都沒有看我,拍著翅膀飛走了。

在田地里,我還遇到了一大群羊,它們邊走邊吃著干枯的玉米葉子。它們是田地的最后收獲者,必須趕在大雪落下來之前,把所有的玉米葉子吃光。羊群從我兩旁走過,像流水繞過一塊石頭,在流水的后邊,我看見了羊倌。他慵懶地扛著一把鞭子,看見我,停了下來,遞給我一支煙卷。

“地都收完了,你還來干啥?”他問。

“我想看看地?!蔽椅鵁煟瑹熿F像羊群一樣白。

“地有啥看的,它跟咱們老農(nóng)民一個樣?!彼f,吸著煙,煙霧也像羊群一樣白。

鐮 ?刀

我去父親的廈屋里翻找一件舊物,不經(jīng)意間看見了一把鐮刀。這是一把手工打制的鐮刀。它安靜地掛在墻上,布滿了歲月的塵灰,如一面遠古的旗幟,被朔風凍僵在了記憶里;又像一彎遺落在睡夢中的弦月,朦朧、陳舊、荒涼。

一把舊鐮刀,似乎有著不可抗拒的魔力,我被它定在了原地,忘記了我所要尋找的東西。我摘下它,入手沉重,帶著歲月的沉淀。這把鐮刀寬約二寸,長約一尺,渾身黝黑,裝著一根柞木刀柄。拂去上面的灰塵,它銹跡斑斑,刀鋒的中央已經(jīng)凹了進去,現(xiàn)出一道圓潤的曲線,這是被玉米、小麥和高粱的軀體磨礪消耗的結(jié)果。我與鐮刀對視良久,拇指在刀鋒上輕輕地滑過,一道尖銳的力量直抵心底,手一抖,慌忙收了回來。雖然刀上已經(jīng)生滿了黑褐色的鐵銹,但它依舊鋒利無比,充滿了收割的渴望。

廈屋里很暗,我向后撤了一步,把鐮刀舉到眼前,想要仔細地看看。一股寒意隱隱地從刀上傳來,像深秋的風,我鼻尖有些發(fā)酸,不由自主地瞇起了眼睛。鐮刀模糊起來,鐵銹漸漸地剝落,變得通體锃亮,似乎瞬間就穿越回了從前。這應(yīng)該是一把具有靈性的鐮刀,用先輩的血肉鍛造,在先輩的汗水中淬火。它是先輩們身體的一部分,是他們手臂的延伸,是他們執(zhí)著的夢想和頑強的意志。

我在靠近刀脊的邊緣發(fā)現(xiàn)了六個凹陷的圓點,是在鍛造時鏨刻上去的印記,受到經(jīng)年的磨蝕,只隱約有些痕跡。我知道這把鐮刀是鐵匠李老倔打造的。李老倔祖居中原,五十年前來到了這個村莊。他的家族世代以打鐵為生,傳到他這一代已經(jīng)是第六代了。每傳一代,他們就會在鐵器上多鏨一個圓點,一百多年來,圓點已經(jīng)排到了六個。但我知道,這些圓點不會再延續(xù)下去了。洪爐里的炭火早已熄滅,只余下冰冷的灰燼;李老倔也已經(jīng)老態(tài)龍鐘,羸弱的胳膊甚至連一把最小的手錘都已經(jīng)拿不起來了?,F(xiàn)代化的生產(chǎn),無情地將他家傳承了上百年的手藝倒逼回了歷史。這六個圓點就像一串省略號,后面不會再有任何內(nèi)容,只留下無盡的懷念和傷感,銹在冰冷堅硬的鐵上。

過去,村莊里幾乎每人都有一把屬于自己的鐮刀。男人的鐮刀厚重,女人的鐮刀輕巧,就連孩子們也都有一把用來割豬草、挖野菜的小鐮刀。這些鐮刀都毫無例外地出自李老倔之手。每年春種之后,莊稼剛剛?cè)揪G土地,李老倔就已經(jīng)開始點爐打鐵了。

清晨,天剛蒙蒙亮,李老倔的鐵匠鋪里就響起了“叮叮當當”的打鐵聲。打鐵聲清脆悅耳,最先驚醒了各家各戶的公雞。原本由它們負責的報曉職責,竟然被打鐵聲代替了,它們懊惱不已,于是第二天整夜都不敢酣睡,時刻警醒著,就為能搶在李老倔之前叫醒熟睡的村莊。李老倔熟悉經(jīng)他手打制出來的任何一把鐮刀。他知道王福的鐮刀已經(jīng)用了五年了,今年一定要換一把新的;還知道齊老三的鐮刀去年崩了三個豁口,今年也要買一把;另外靠山屯前些日子一下子就來人定制了十把;還有就是左撇子的鐮刀他已經(jīng)沒有存貨了,也要預(yù)備一些。他必須加班加點地趕制,要搶在麥收之前為村里人預(yù)備好得心應(yīng)手的鐮刀。

七月,大片大片的麥子不約而同地成熟了,金黃一片。麥香濃郁醇厚,跨過村南的石板橋,漫過村西的老榆樹,只一天的時間,就吞沒了村莊。夜里,各家各戶紛紛響起了磨刀聲。一把把鐮刀在磨石上來來回回地走了數(shù)十遍,脫去銹跡,煥然一新,猶如重生。整個村莊閃著鋒利的刀光,一把把鐮刀躍躍欲試,像即將奔赴沙場的鐵甲兵士。

? 開鐮了。這一天是村莊的節(jié)日。幾十把鐮刀一字排開,在麥地里盡情地舞蹈,閃著星月一般的鋒芒。我喜歡看父親割麥子。他彎著腰,左手攬麥入懷,右手掄開鐮刀。鐮刀如同長在他的手上一樣,貼著地皮,揮出一道道優(yōu)美的弧線。一陣陣細微的“嚓嚓”聲不絕于耳,那是鐮刀和麥子同時發(fā)出的幸福的呻吟。鐮刀渴望收割,這是它們的使命,只有在刀鋒斬過莊稼的那一瞬間,它們才能體會到身為一把鐮刀的快樂,它們在收獲幸福和夢想,這將證明它們不再是一塊冰冷的鐵器,而是充滿了激情的舞者。麥子也渴望被收割,它們干枯的軀體已經(jīng)完成了使命,所有的記憶都重新回到了麥粒里。它們急于開始下一個輪回,渴望著在刀鋒下浴火,盼望著下一次的重生。

深秋,高粱紅了,一片片綠色的田野轉(zhuǎn)眼就被太陽點燃,燒起了鋪天蓋地的大火。高粱密密麻麻,高可過人,頂端結(jié)了沉重的籽粒,收割時雖然不用彎腰,但卻比割麥子還要費力辛苦。父親那時正值壯年,他是出了名的莊稼把式,割高粱時不但有板有眼,而且速度飛快。站在兩壟之間,父親把一簇高粱攬起,夾在腋下,同時用鐮刀貼著高粱的根部,從前到后逐個割過來。一連串的“啪啪”脆響,高粱應(yīng)聲倒下,又被父親整齊地碼在身后。

父親的手寬大、厚實、粗糙,結(jié)滿了堅硬的老繭。鐮刀握在手里,父親的力量源源不斷地灌注進鐮刀的內(nèi)部。在那一刻,鐮刀似乎和父親已經(jīng)融為了一體,父親的血肉連接著鐮刀的血肉;父親的鮮血混合了鐮刀的鮮血;父親和鐮刀的夢想、意志已經(jīng)完全融合在了一起。我望著父親,恍惚間,他似乎也成了一把沉重厚實的鐮刀,在人生的土地上,用頑強不屈的生命收割著稀薄的幸福和希望。

鐮刀是整個村莊的圖騰,一代又一代的村莊人把堅貞的信仰寄托在了它的身上;把生命和信念傾注在了它的身上。如今,村莊里的鐮刀已經(jīng)慢慢地走遠了,它們的身影越來越淡,消失在永遠的遠里,消失在永恒的寂寞里,它們將被塵土覆蓋,回到最初的家園。但我相信,在每一個村莊人的內(nèi)心深處,一定還藏著一把鐮刀,這把鐮刀鋒利無比,永不生銹。

責任編輯 ?韋健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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