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 童
頭陀頌
蘭 童
我曾與李白互換身子
在家鄉(xiāng)的院子里酗酒、狂舞、玩月
好多次,在無人之時
撿起小時候的尚武之志
在院子中央,先打一個旋風腳
接著奔跑著一躍,一腳踩在墻上
一腳收縮而腿成V型
然后重重地落在地上,像一條瘋狗
而在大雪天,我多想赤身裸體
接受寒風與斧鉞,接受老天爺
從天上扔下的雪花刀片和
無形無跡卻嗜血成癮的狗頭鍘
以這幅無用的色身
供養(yǎng)生我養(yǎng)我的天與地
供養(yǎng)中原之地三萬里的哀鴻與白骨
然而,我終不能像他一樣
用金剛怒目練就金鐘罩、鐵布衫
以向隅的背影展示布施之技
向狼蟲、向虎豹、向田間鼠、山頭浪
向三頭六臂的鷹隼和無頭無臂的游魂
而詩人用漢字的紙錢所布施的
僅是自己百無一用的苦膽
耐心如何練就?用縮骨功囚禁自身于
話語之中、叢林之中、獅吼之中
竹杖、芒鞋、破缽、蔽衣
吟嘯、囈語、舞之、蹈之
用向死而生的剖腹術
和對一只螻蟻無言的微笑
在雞足山,他都替我們做到了
而此刻在南京,暮色四合
我朝著大理方向磕了三個頭
如同祖父仙逝時我向著河南方向的遙拜
出世與入世,陰間與陽間
都是一個蕩子的身首異處
而鼓蕩在我肺腑之中的虛空
仍似輪回中無以解脫
絕壁上無處卸甲的猿嘯與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