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徐擁軍
檔案記憶觀:21世紀檔案學理論的新范式
文 / 徐擁軍
檔案記憶觀是21世紀檔案學理論的新范式。檔案記憶觀有深厚的理論基礎:后現(xiàn)代主義思潮為檔案記憶觀提供了哲學和方法論指導,社會記憶理論為檔案記憶觀提供了社會學的理論基石,后保管時代檔案理論為檔案記憶觀提供了檔案學的理論依據(jù)。其主要內涵包括:檔案是建構社會記憶的不可替代要素;檔案工作是建構社會記憶的受控選擇機制;檔案工作者是建構社會記憶的能動主體。檔案記憶觀要求檔案觀念、檔案工作和檔案學科轉型。
檔案記憶觀;社會記憶;集體記憶;檔案學理論;范式
社會記憶、集體記憶是社會學、人類學、歷史學、文化學等領域的重要研究主題。20世紀末以來,檔案學界也進入了社會記憶、集體記憶的研究領域。隨著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記憶”工程和各國各種記憶工程的實施,“檔案記憶觀”逐漸形成。2009年,丁華東指出:“檔案記憶觀是20世紀末興起的檔案學新觀點”[1]。2012年,馮惠玲將檔案記憶觀的基本觀點歸納為:“檔案是建構集體記憶重要且不可替代的要素;檔案工作者有責任通過自身的業(yè)務活動積極主動地參與集體記憶的建構、維護與傳承;檔案工作者的觀念、工作原則與方法對于社會記憶的真實、完整與鮮活產生正面或負面的影響?!盵2]目前,檔案記憶觀已經初具21世紀檔案學理論新范式的雛形。
檔案記憶觀的提出具有深厚的理論基礎:后現(xiàn)代主義思潮為檔案記憶觀提供了哲學和方法論指導,社會記憶理論為檔案記憶觀提供了社會學的理論基石,后保管時代檔案理論為檔案記憶觀提供了檔案學的理論依據(jù)。
20世紀60年代以來,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幾乎都被后現(xiàn)代主義思潮這一“病毒”感染。檔案作為一種社會現(xiàn)象,檔案工作作為一項社會性工作,檔案學作為一門社會科學,無疑也深受后現(xiàn)代主義思潮影響。
1.后現(xiàn)代主義思想家對檔案現(xiàn)象的思考。檔案是社會進化的產物,而且在復雜的當代社會系統(tǒng)中有著特殊的功能。因此,后現(xiàn)代主義思想家開始逐漸關注檔案現(xiàn)象。他們認為,檔案既是一種歷史記錄,更是一種社會現(xiàn)象。他們對檔案現(xiàn)象的思考,不僅改變了社會公眾對檔案的認識,而且將檔案理論與實踐納入后現(xiàn)代主義思想大潮中。
米歇爾·??拢∕ichel Foucault)在《規(guī)訓與懲罰》和《知識考古學》兩部著作中闡述了他對檔案現(xiàn)象的認識。他認為,現(xiàn)代社會中的個人,無論他們處于什么領域或角落,都處在一種無處不受監(jiān)視和控制的狀態(tài)。檔案通過檢查、描述等進行社會控制,成為一種規(guī)訓手段或技術。[3]檔案不僅控制人的身體,而且控制人的記憶,而“誰控制了人們的記憶,誰就控制了人們行為的脈絡”[4]。檔案是在特定時代用特定的話語描述而成的產物,受到權力的作用。福柯的思想為人們認識檔案與權力、檔案與社會控制提供了銳利的武器。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在電子文件管理研究中,就運用了??隆爸R考古學”的方法。
雅克·德里達(Jacques Derrida)在《檔案狂熱:弗洛伊德印象》一書中論及了檔案概念及相關問題。他認為,檔案必然是一種外在于人體的物質,也是其形成者執(zhí)行職能的產物。他還進一步探索了檔案管理、檔案科學以及檔案作為制度化產物的政治性意義。[5]特里·庫克等人從德里達的思想中得到啟發(fā),從不同的角度提出了對檔案及其社會化管理的新認識。
安東尼·吉登斯(Anthony Giddens)對檔案現(xiàn)象的論述集中于《民族—國家與暴力》一書。他認為,行政管理的目的在于維護民族—國家的主權與領域完整,但需要建立在信息監(jiān)控的基礎之上;而檔案是相對權威的信息,因為相當部分檔案直接產生于國家監(jiān)控活動,也比較貼近國家監(jiān)控活動的需要。[6]“在組織內部,檔案是強化監(jiān)視的關鍵”,“檔案——無論是案卷或個人履歷的形式——也是監(jiān)視在管理這層意義上在組織內部得以實行的一個基本手段”[7]。吉登斯對檔案現(xiàn)象的論述,加深了人們對檔案與社會控制的認識。而他的結構化理論也為后來弗蘭克·阿普沃德(Frank Upward)建構文件連續(xù)體理論提供了思想指導。
2.后現(xiàn)代主義思潮對檔案理論與實踐的影響。特里·庫克指出:“后現(xiàn)代主義影響檔案界的方式有兩種。第一,后現(xiàn)代主義者花很多時間和精力去弄清歷史的真相,他們對檔案館在社會中,在保存集體記憶中的地位和作用的評價,在一定程度上影響檔案工作者的看法。第二,無論我們喜不喜歡,我們生活在后現(xiàn)代社會里。而‘一個人若想了解一定歷史時期形成的檔案,就必須了解當時的政治、經濟、社會和文化環(huán)境’,而且‘任何特定階段的檔案理論都反映了當時的文化思潮’?,F(xiàn)今社會的文化主流是后現(xiàn)代主義。檔案工作者必須開始探尋其影響檔案的途徑和原因?!盵8]受后現(xiàn)代主義思潮的影響,檔案學者開始反思、批判傳統(tǒng)檔案觀念,試圖構建新的檔案觀念。他們拋棄了希拉里·詹金遜(Hilary Jenkinson)關于“證據(jù)的神圣性”的信條,[9]認識到檔案除了作為證據(jù)的價值之外,還具有記憶的功能;他們思考檔案與身份認同、檔案與權力的關系,更加關注此前被忽視的弱勢群體、邊緣人群、少數(shù)族群的檔案;他們質疑基于文件單向線性運動認識的文件生命周期理論,基于結構主義提出了文件連續(xù)體理論;他們主張,檔案工作者應該從被動的文件保管者轉變?yōu)榉e極的知識提供者和社會記憶構建者,檔案工作應該從國家模式向社會模式轉變。
1.社會記憶理論的提出和發(fā)展。最初,“記憶”被作為一種“生理—心理現(xiàn)象”來進行研究。1925年,莫里斯·哈布瓦赫(Maurice Halbwachs)首次完整地提出了“集體記憶”的概念,將其用于研究家庭、宗教群體和社會階級的環(huán)境,過去是如何被記住的。他認為,“記憶首先不是生理現(xiàn)象,其次不是個體心理現(xiàn)象,而是一種與他人相關的群體—社會現(xiàn)象。一個人的記憶需要他人記憶、群體記憶來喚起?!盵10]其后,保羅·康納頓(Paul Connerton)進一步探討了“社會如何記憶”的問題,認為“保持與傳承社會記憶的關鍵是紀念儀式、習慣操演和身體實踐,人們在身體實踐、習慣操演與各種紀念儀式中不斷重復再現(xiàn)各種記憶并使之傳遞下去。”[11]而帕特里克·吉爾里(Patrick Geary)則把記憶的傳遞擴大到了包括檔案在內的文獻載體上。[12]揚·阿斯曼(Jan Assmann)繼而提出“文化記憶”的概念,總結了記憶存在的兩種形式:一種是潛在形式,即以檔案、圖書和長時記憶存儲模式中記憶的知識的形式存在,屬于知識體系的組成部分;另一種是現(xiàn)實形式,即人們根據(jù)當下的社會情境、需要和觀念,從浩瀚的知識體系中提取可用的那一部分知識,是可提取的一部分記憶。[13]我們可以由此總結出關于“社會如何記憶”的基本觀點,即社會記憶以書寫、口述、行為儀式與形象化物體等為載體,其中,書寫歷史是社會的核心記憶方式,但是,無文字的歷史傳承方式對記憶傳承特別是對書寫歷史的“矯正”也發(fā)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2.社會記憶的內涵與特點。孫德忠認為,“社會記憶是指人們在生產實踐和社會生活中所創(chuàng)造的一切物質財富和精神成果以信息的方式加以編碼、存儲和重新提取的過程的總稱”[14]。筆者認為,社會記憶既是一種對象(客體),也是一個過程(主體作用于客體)。它具有以下基本特征:
第一,社會記憶是一種集體現(xiàn)象?!凹彝?、宗教、社會階級、公司企業(yè)等各種各樣的現(xiàn)實社會組織或群體都擁有其對應的集體記憶,這些不同的記憶控制著其各自的成員,既形塑著他們的過去,又影響著他們的未來?!盵15]個體常常從群體思想觀念的角度出發(fā)來理解和闡釋自己記憶的意義。也就是說,個體記憶從群體記憶中獲得其意義的闡釋框架,它只有依賴某種集體處所和公眾論壇,通過人與人之間的相互接觸,才能得以保存。
第二,社會記憶是一種社會建構。集體記憶是在一個群體中的人們共同享有、傳承和建構的事或物。人們頭腦中的“過去”并不是客觀實在,而是社會建構。人們如何建構和敘述過去,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他們當下的理念、利益和期待,具有“當下性”特征。例如,在歷史學者看來,“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即便是歷史題材,也是站在今天我們的視野范圍去解讀的?!盵16]也就是說,“記憶”實際上是處在社會中的個人或群體根據(jù)當下社會情境中人們的觀念、需要和利益對過去進行選擇、重構與再現(xiàn)的主觀建構活動。
第三,社會記憶具有主流性和多元性。獲得記憶的一致性是很難的,它要超越無窮的差異,并被差異所建構。為了獲得對記憶解釋權的支配地位的斗爭,源于社會、政治和文化利益的相互影響和沖突。社會支配性的意識形態(tài)、文化規(guī)范、社會關系等常常決定性地建構了社會記憶的主流框架,但是在后現(xiàn)代去中心化主義的影響下,邊緣性社會記憶的客觀存在及其獨特的歷史價值漸漸重新獲得認可并得到重視。
第四,社會記憶具有傳播和傳承的多樣性。社會記憶的載體形式和傳承方式有很多種,主要通過各種社會文化實踐(如風俗、節(jié)日、儀式、習慣等)或物質文化載體(如檔案、圖片、雕塑、建筑、藝術品等)在關系互動和時空要素中得到傳播和傳承。其中,檔案、圖書等文獻被作為社會記憶跨越時空存在的重要載體而不斷被強調,如??滤?,“歷史是上千年集體記憶的證明。這個記憶依賴于物質的文獻以重新獲得對自己過去事情的新鮮感”[17]。將物質性載體納入到社會記憶的討論框架中是提出檔案記憶觀的重要依據(jù)。
第五,“記憶”與“遺忘”相生相伴。對記憶的理解離不開對其對立面——“遺忘”的理解,因為記憶永遠要把一部分東西“排除”出去,而“遺忘”則實際上是記憶的一部分。每一個記憶的行為都涉及“遺忘”的要素,社會歷史在本質上就是平衡社會記憶和社會遺忘的結果。
3.從社會記憶視角研究檔案。進入后現(xiàn)代時期,社會矛盾和社會沖突愈加激烈;檔案工作在社會環(huán)境的急劇變化中,面臨著諸多不適應性和挑戰(zhàn)。為此,具有強烈時代感和使命感的檔案學者,受后現(xiàn)代主義思潮影響,革新傳統(tǒng)的檔案觀念,跳出原有的檔案“圈子”,從更廣闊的社會背景審視檔案的價值,思考檔案工作的功能,探索檔案工作者的角色。這時,社會記憶作為一種與檔案有著內在深刻聯(lián)系的概念,就被引入檔案學領域。因此,社會記憶理論成為檔案記憶觀的社會學理論基石。
受后現(xiàn)代主義思潮影響,自20世紀70年代開始,檔案學理論也進入后保管時代。1994年,特里·庫克提出:“現(xiàn)代社會正向后現(xiàn)代主義社會過渡,對基于過程聯(lián)系的后現(xiàn)代主義理論的理解將有助于我們實現(xiàn)這一轉換,化保管方法為后保管方法,即重新認識來源原則,把檔案工作中心由檔案實體保管移向形成檔案的活動過程。后保管和后現(xiàn)代主義趨勢將影響到每一位形成、管理、保管和利用記錄信息的人?!盵8]
1996年特里·庫克系統(tǒng)地闡述了后保管范式理論?!靶碌摹蟊9堋独龑鹘y(tǒng)理論對實體保管對象——實態(tài)文件的關注,轉變成對文件、文件形成者及其形成過程的有機聯(lián)系、目的、意圖、相互關系、職能和可靠性的關注。所有這些都遠遠超越了對文件進行傳統(tǒng)的檔案保管,這種保管模式可以因此被稱作‘后保管’模式?!盵9]后保管范式理論由新來源觀、宏觀鑒定理論和知識服務三部分組成。新來源觀為檔案界應對電子文件的興起提供了理論依據(jù),促進全球電子文件管理實踐的發(fā)展;宏觀鑒定論在加拿大、澳大利亞等國的國家檔案館得以推行;而知識服務也受到我國許多企業(yè)檔案機構的青睞。檔案后保管范式理論促進人們從更廣闊的社會背景、從檔案與社會的關系中認識檔案,從而為檔案記憶觀的形成提供了有力的理論支撐。
1996—1997年,弗蘭克·阿普沃德比較系統(tǒng)、完整地構建了文件連續(xù)體理論。文件連續(xù)體理論構建了一個多維坐標體系來描述文件的運動過程。這一多維坐標體系包括四個坐標軸——文件保管形式軸、價值表現(xiàn)軸、業(yè)務活動軸和形成者軸,四維運動過程——單份文件、案卷、全宗、全宗集合。文件在第三、四維運動過程中,表現(xiàn)的價值形式為機構記憶、社會記憶。[18][19]這從文件運動規(guī)律、檔案價值理論上為檔案記憶觀提供了充分的理論依據(jù)。
2011年,特里·庫克發(fā)表了《四個范式:歐洲檔案學的觀念和戰(zhàn)略的變化——1840年以來西方檔案觀念與戰(zhàn)略的變化》一文,指出:證據(jù)與記憶、記憶與證據(jù)是檔案這枚硬幣的兩面,彼此之間充滿張力;“在與記憶和證據(jù)的不斷斗爭中,檔案認同已經經歷或正在經歷四個范式或框架或心態(tài)的轉移”,即證據(jù)、記憶、認同、社會/社區(qū);這四個范式并非相互取代,而是彼此重疊、交織,從前的影響仍徘徊在后來的框架中。[20]特里·庫克深刻地分析了檔案的記憶屬性、證據(jù)與記憶的關系。他指出了檔案記憶范式產生的背景:國家產生的文件數(shù)量爆炸式激增,檔案鑒定更加重要,因而檔案人員的作用更加關鍵,他們遠非中立和客觀,而是有意識地構建公共記憶。[20]特里·庫克的這一思想,既是檔案記憶觀的重要思想來源,也成為檔案記憶觀的重要組成部分。2011年,丁華東出版了《檔案學理論范式研究》一書,提出“以檔案屬性為基準建構檔案學理論范式”。他認為,從檔案學發(fā)展的傳統(tǒng)與現(xiàn)實來看,存在著檔案史料整理理論范型、檔案文件管理理論范型、檔案信息資源管理理論范型、檔案知識管理理論范型與檔案社會記憶理論范型。他認為,檔案社會記憶理論是檔案學的前沿范式,這一范式將檔案視為社會記憶,強調檔案的記憶傳承功能與價值。它將在理論上引發(fā)對檔案、檔案管理及其與社會情境關系的重新認識,在實踐上也促使對檔案政策、檔案工作者角色的重視審視。[21]特里·庫克和丁華東都深刻地論證了“記憶”是檔案理論與實踐發(fā)展過程中一個重要范式。這表明,檔案成為一種社會記憶,是檔案這一客觀事物、社會現(xiàn)象自身發(fā)展規(guī)律的內在要求。檔案范式理論為檔案記憶觀提供了本學科內在的理論依據(jù)。
一般認為,檔案記憶觀是從集體記憶、社會記憶視角認識檔案性質與價值,設計檔案工作內容與機制,定位檔案工作者功能與角色。筆者認為,檔案記憶觀主要是指從集體記憶、社會記憶視角對檔案、檔案工作及檔案工作者的系統(tǒng)認知,同時還包括從檔案學視角對集體記憶、社會記憶及其建構的獨特認知。檔案記憶觀有著豐富的思想內涵,主要包括以下三個要點:
1.檔案是社會記憶的一種重要形態(tài)。社會記憶的載體形式和傳承方式有許多種,但它主要通過各種社會文化實踐(如節(jié)日、儀式、風俗、習慣等)和物質文化載體(如檔案、圖書、雕塑、建筑、藝術品等)在關系互動和時空要素中得以傳承。其中,物質文化載體是實現(xiàn)社會記憶跨時空和跨群體傳播的重要依托?!拔覀冇洃浭裁磁c我們如何記憶是直接相關的,即記憶的內容和記憶的載體、媒介和技術方式是密切聯(lián)系在一起的,包括檔案在內的文獻記錄是被普遍認可的一種記憶形式”[22]。檔案作為“物質的文獻”和固化的信息,是一種承載社會記憶的工具與傳遞社會記憶的媒介。
2.檔案對社會記憶的建構作用。檔案不僅是社會記憶的一種重要形態(tài),而且與社會記憶相互作用。一方面檔案對社會記憶具有建構作用。這里所說的“建構”是一個廣義的概念,包括通常所說的收集、保護、傳承、展現(xiàn)、傳播、控制、再現(xiàn)、強化等含義。保羅·康納頓認為,“記憶的恢復借助了外來原始資料”[11]。肯尼斯·富特更直接地指出,檔案可以被視為一種延展人類交流時空范圍的重要手段,與其它交流手段(如口頭表達和傳統(tǒng)儀式)一起,幫助信息傳遞,從而維持記憶的世代相傳。[23]約翰·施瓦茲(Joan Schwartz)和特里·庫克指出,“記憶和歷史一樣,根植于檔案中。沒有檔案,記憶將會搖搖欲墜,過去的知識也會消退,共同經驗所帶來的榮譽感也會消散”[24]。因此,檔案能夠幫助當下和未來的人認識、回憶、重構“過去”。
相對于其它社會記憶的要素,檔案憑借其本質屬性——原始記錄性,所建構或參與建構的社會記憶更為可靠、真實。正如馮惠玲所言:“在這個建構過程中,檔案資源是一種經過沉淀的最基本、最穩(wěn)定、最深層的要素,它給關注者提供事實、關聯(lián)、依據(jù)和理性,通過這種方式浸入每一個時代的集體記憶當中?!盵2]
3.社會記憶對檔案的反作用。社會記憶對檔案具有反作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人類是因為傳承社會記憶的需要,尤其是突破人腦記憶的不準確性、短暫性的限制,而制作了記錄,形成了檔案。如阿爾溫·托夫勒(Alvin Toffler)在《第三次浪潮》中指出的那樣,“第二次浪潮文明沖破記憶的障礙。它傳播了群體文化,保存了系統(tǒng)的記錄,建造了上千座圖書館和博物館,發(fā)明了檔案柜。一句話,它把社會記憶擴展到人們大腦之外,找到了新的儲存方法,這樣就沖破了原來的局限”[25]。可以說,檔案的起源即是人類記憶隨著社會生活的不斷豐富,面臨以大腦為記憶載體的瓶頸時尋求突破的必然性結果。
社會記憶還影響檔案的內容,即影響哪些事物能夠成為檔案。由于檔案受權力影響,掌握國家統(tǒng)治權和社會話語權的階層決定了哪些信息被記錄、歸檔,哪些記憶能保存、利用。所以檔案內容不是客觀的全面,而是難免主觀的片面。
1.檔案館對社會記憶予以選擇性保存。檔案是一種依賴于個體、集體對其進行解釋然后形成對于歷史的解釋性記憶,檔案館是一種社會記憶建構的社會選擇機制。因為檔案館需要通過對檔案的鑒定與篩選,按照現(xiàn)實的需要,決定哪些歷史需要保存下來,哪些歷史不應該存留,哪些要廣為傳播,哪些要嚴密封鎖,從而形成一定的館藏結構,遺留后世,確立檔案的歷史話語霸權地位,這實際上為社會選擇和框定了記憶的基本內容。而且,檔案館通過對館藏檔案的開放和傳播,進一步發(fā)揮著對社會的記憶過程進行搭橋、引導與控制的功能。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檔案館作為保管檔案的“記憶庫”,其工具價值就體現(xiàn)在它是人類創(chuàng)建的社會記憶控制系統(tǒng)。這里隱含著一種理念,即檔案館參與到了社會記憶的選擇與控制之中,不管是有意識的還是無意識的。
2.檔案館對社會記憶的選擇受權力控制。自古以來,檔案都是國家權力的產物和象征。一般認為,文字的發(fā)明和國家的產生是檔案起源的兩個基本條件,即隨著階級的出現(xiàn)和國家的形成,為了管理國家和大規(guī)模生產,進行國與國之間的交往或戰(zhàn)爭,國家需要記錄作為管理和交際的工具,因而發(fā)明了文字。國家機關利用文字記載和傳達各種事務,于是產生了文書,它們被保存起來便形成了檔案??梢?,檔案從一起開始就是國家權力的產物。在古代中國,檔案被“登于天府”“置之宗廟”“藏于金匱”[26],被賦予了神圣性和神秘性,打上了政治和權力的烙印。在古代西方,檔案被稱之為“國家的胸甲和靈魂”“君主的心臟、安慰和珍寶”[27],體現(xiàn)了檔案的統(tǒng)治武器、權力工具性質。在古代,檔案利用只是少數(shù)統(tǒng)治者所享受的特權。直至今天,檔案工作的國家、政治、權力屬性仍被反復強調。例如,2014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fā)的《關于加強和改進新形勢下檔案工作的意見》指出,“檔案工作是黨和國家工作中不可缺少的基礎性工作”。
檔案被權力所影響和控制。雅克·勒高夫(Jacques Le Goff)說,自古以來,掌權者決定誰可以說話,誰必須保持沉默,即使在檔案材料中也是如此。[8]歷史從來就是統(tǒng)治階級、勝利者、精英的歷史,是官方文字的歷史,記憶被權力所規(guī)訓。社會各群體對權力尤其是話語權的爭奪,既延伸至也體現(xiàn)于社會記憶的選擇性保存和限制性利用之中?!凹w記憶成為了發(fā)達社會與發(fā)展中社會、主流階層與非主流階層為權力、生活、生存、發(fā)展而激烈爭奪的一部分”[28]。檔案從產生之日起,就帶有意識形態(tài)性質。檔案館在統(tǒng)治階級和權勢階層的控制下,有選擇地保存社會記憶。
1.檔案工作者參與“記憶”與“遺忘”。記憶總是伴隨著遺忘而存在,對記憶的理解離不開對其對立面“遺忘”的理解。如果我們承認檔案是作為記憶載體而存在,那么選擇將檔案保存于檔案館中本身就是一個對特定記憶進行選擇和對另外一些記憶進行銷毀的過程。體現(xiàn)主觀性的保存記憶行為或是遺忘記憶行為,都無可避免地指向對檔案的保存或銷毀,這也使檔案超越其體現(xiàn)在形成和管理上的客觀性與中立性,而更加具有社會和文化上的主觀性和情感性。檔案工作者在選擇和鑒定把哪些文件放入檔案機構時,便已然參與到社會“記憶”或“遺忘”的建構中。喬伊·帕爾(Joy Parr)說,歷史詮釋始于歷史學家在檔案館閱覽室打開檔案盒那一刻。歷史學家從某個檔案盒里只選擇閱讀某些案卷,只注意某些作者、群體或地區(qū)的文件,然后利用這些檔案建立特定的敘述和詮釋框架。對此,特里·庫克認為,現(xiàn)實情景遠比喬伊·帕爾的描述更令人震驚——“主要的歷史詮釋行為并非發(fā)生在史學家打開檔案盒之時,而是檔案工作者裝盒之際”[29]。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檔案工作者有意識或無意識地決定社會的哪些方面或哪些群體將會被未來所記憶,其思想觀念、工作原則和技術方法對社會記憶的真實、完整與鮮活產生正面或負面的影響。
2.檔案工作者應成為積極的社會記憶建構者。從社會記憶理論來看,檔案工作者在決定社會是“記憶”還是“遺忘”上扮演著重要角色。因而,越來越多的人呼吁檔案工作者實現(xiàn)由“被動的文件保管者”到“積極的記憶構建者”的角色轉變。特里·庫克認為,每一份文件都是由其生成者形成的,然后由檔案工作者呈現(xiàn)或是表達的;“檔案工作者是建構社會和歷史記憶的積極因素。在此過程中,他們不僅有義務保護或記錄過去,還有責任把未來的需要和期望銘記于心,唯其如此,才更能反映社會的‘價值’而不只是某些重要用戶或傳統(tǒng)用戶的價值。因此,檔案工作者要牢記自身的歷史責任,增強在建構社會記憶中的主體意識?!盵29]
21世紀以來,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那些弱勢的或是邊緣性的群體不會生成文件,即使生成了文件,也不會保存在檔案館中”[30],因為權力群體在檔案上享有特權,他們的聲音更多地被記錄并保存成為歷史。于是,人們開始呼吁檔案工作者“不應該僅僅支持接收和保管只反映社會某一個層面的大量文件,他們應該以保護全面的社會記憶的角度來參與到文件的生成和塑造過程中”[31]。這其實是要求檔案工作者應以社會記憶的積極建構者為身份定位,將“保存整個社會方方面面的記憶”作為其歷史使命與社會職責,而不是僅僅服從于社會和政治權力對于過去和未來記憶的塑造,不是僅僅支持那些權力群體對于話語權的控制,而應該“仔細地考慮應該如何決定什么樣的文件將成為檔案,并盡可能地減少個人偏見來確保其保存的文獻記錄了社會的所有方面”[32]。
近年來,“社區(qū)檔案”運動在歐美、非洲等地蓬勃興起。這些檔案社區(qū)既是一個檔案生成的實體,也是這個社區(qū)生成檔案的記憶框架,其興起的根源在于“當邊緣群體不能讓其聲音被主流檔案館所聽到,他們有時候便會生成他們自己的保存機構”[33]?!吧鐓^(qū)檔案”實踐表明,除了主流檔案館所保存的記憶之外,以社區(qū)為單位的邊緣記憶也開始不斷得到強調和重視。在過去的20世紀,檔案工作者已經從“詹金遜式”的形成者和遺留殘缺文獻的被動保管者,轉變成檔案遺產的積極構建者。檔案工作者和他們在博物館、美術館、圖書館、歷史遺址等部門的同行,是建構社會長久記憶的主建筑師。
范式是“思考檔案的框架、檔案心態(tài)或想象檔案和檔案管理的方法”[20]。檔案記憶觀作為21世紀檔案學理論的新范式,以一種全新的視角和思維審視檔案現(xiàn)象,對檔案、檔案工作、檔案學不可避免地產生巨大的沖擊,給檔案工作者帶來嚴峻的挑戰(zhàn)。正如弗朗西斯·布勞因(Francis Blouin)所說:“當歷史研究中只是對文件的有效性產生爭論時,檔案工作者還可以高枕無憂。但現(xiàn)在,社會記憶觀已對檔案工作的完整性和理論基礎提出質疑,它將導致對檔案的重新認定和界定,因此我們必須明確檔案工作的局限和界限?!盵34]
首先,檔案記憶觀要求檔案工作者必須突破原來封閉保守、自我滿足思想的禁錮,樹立社會化理念,與社會發(fā)展同步,面向社會開放,服務社會需要。“社會記憶的全面化、立體化、大眾化,客觀上要求檔案工作更加具有社會性”[35]。檔案學者要用開放的思維在社會大框架下重新解釋檔案本質,讓社會各界重新認知檔案。
其次,檔案記憶觀要求檔案工作者認識到,檔案除了具備“證據(jù)”功能之外還有“記憶”功能,檔案除了服務于形成者的基于證據(jù)的“第一價值”之外,也服務于社會公眾的基于記憶的“第二價值”;認識到檔案機構“保管國家史料”之外的“建構社會記憶”之責,認識自身作為“客觀中立的保管者”之外的“積極主動的建構”之責。王玉龍說,“檔案工作者在檔案鑒定工作中要從權力中心向邊緣轉移,更多關注反映社會記憶的人民大眾的檔案,而不僅僅是行政機關形成的檔案;檔案工作者在檔案收集工作中要從被動向主動轉變,不要坐等檔案被送過來”[35]。從檔案記憶觀來看,檔案工作者應當確立以守護社會記憶為根本任務的檔案工作理念,努力將檔案館從“機構的文獻庫”“國家的信息庫”轉變?yōu)椤叭竦挠洃泴m殿”。
首先,檔案記憶觀要求實現(xiàn)檔案工作的重心轉移。檔案工作的重心應從面向高層、宏觀轉變?yōu)槊嫦蚧鶎印⑽⒂^,從關注黨政機關轉向關注企事業(yè)單位、社區(qū)、農村和家庭等各種類型的社會集體;從反映政治轉向反映經濟、科技、教育、文藝等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從服務黨和國家轉向服務社會和老百姓的精神文化需要。
其次,檔案記憶觀要求實現(xiàn)檔案館藏的多樣化。過去我國檔案館主要收藏黨政機關的文書檔案,館藏內容幾乎是清一色的“紅頭文件”。今天,我們應強調館藏來源多元化,收集更多來自企事業(yè)單位、社區(qū)、家族和個人的檔案;強調館藏結構多樣化,收集更多黨政機關之外其他組織和個人的科技檔案、經濟檔案、文化檔案和其他專業(yè)檔案。這樣才能構建一個全面系統(tǒng)、豐富多樣的記憶資源體系。
再次,檔案記憶觀關于社會記憶的作用與反作用、社會記憶的選擇與遺忘問題對檔案鑒定工作構成了挑戰(zhàn),引發(fā)檔案學者對檔案工作轉型的思考:傳統(tǒng)檔案管理的黃金“六環(huán)節(jié)”或“八環(huán)節(jié)”是否需要變革?是否可以不用嚴格考慮檔案的真實和完整,而更多關注社會記憶的保護、傳承、展現(xiàn)、傳播和控制呢?例如,傳統(tǒng)檔案工作將檔案收集、整理和保管作為業(yè)務重心,而特里·庫克認為,鑒定是檔案管理最為關鍵的環(huán)節(jié),因為鑒定是檔案塑造社會記憶的主要途徑,因而他倡導采用宏觀鑒定方法。[36]趙彥昌認為,“集體記憶構建中檔案的開發(fā)利用已經不僅僅局限于對檔案的編纂、編研,更側重于如何將檔案融入社會,發(fā)揮反映集體記憶變遷和記錄歷史進程的重要作用,使檔案具有‘生命’”[37]。
在檔案記憶觀的框架下,檔案學者需要綜合運用哲學、社會學、人類學、歷史學、文化學、心理學等多學科的理論與方法,“跳出檔案圈”,重新思考檔案的起源、本質屬性、形成規(guī)律、社會功能、管理模式,以及檔案的真實性與客觀性等基本問題。檔案記憶觀“促使檔案學者重新審視檔案學科的基本概念”,“體現(xiàn)了由國家范式向社會范式的轉換,它促使檔案學者重新思考檔案的本質與來源的定義,并為檔案學學科研究提供了新的范型、方法、理論與資料”[38]。
檔案記憶觀也提醒哲學、社會學、歷史學、文化學等其它學科的學者,可以“跳進檔案圈”,從檔案理論與實踐汲取營養(yǎng),獲得審視本學科的新思維,獲取對本學科的新認知。
總之,檔案記憶觀是21世紀檔案學理論的新范式。它為我們認識檔案、檔案工作、檔案工作者、檔案學提供了一條新的思維路徑,促使我們“從典范檔案中走出來”,重新審視檔案工作的原則與制度、檔案工作者的角色和作用、檔案學的現(xiàn)狀與未來圖景。同時,檔案記憶觀也提供了從檔案學視角對集體記憶、社會記憶及其建構的獨特認知,可以豐富和深化社會學、歷史學、文化學等相關學科的理論。
[1]丁華東.檔案記憶觀的興起及其理論影響[J].檔案管理,2009(1).
[2]馮惠玲.檔案記憶觀、資源觀與“中國記憶”數(shù)字資源建設[J].檔案學通訊,2012(3).
[3][法]米歇爾·???規(guī)訓與懲罰[M].劉北成,楊遠嬰,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3:227.
[4]陳蘊茜.崇拜與記憶——孫中山符號的建構與傳播[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 2009:559.
[5]何嘉蓀,馬小敏.德里達檔案化思想研究之一——從檔案概念說起[J].檔案學通訊,2015(4).
[6][英]安東尼·吉登斯.民族-國家與暴力[M].胡宗澤,趙力濤,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98:360.
[7][英]安東尼·吉登斯.社會理論與現(xiàn)代社會學[M].文軍,趙勇,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3.
[8][加]特里·庫克.電子文件與紙質文件觀念:后保管及后現(xiàn)代主義社會里信息與檔案管理中面臨的一場革命[J].劉越男,譯.山西檔案,1997(2).
[9][加]特里·庫克.1898年荷蘭手冊出版以來檔案理論與實踐的相互影響[C]//第十三屆國際檔案大會文件報告集.北京:中國檔案出版社,1997:147.
[10][法]莫里斯·哈布瓦赫.論集體記憶[M].畢然,郭金華,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 60.
[11][美]保羅·康納頓.社會如何記憶[M].納日碧力戈,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
[12] Patrick J. Geary. Phantoms of Remembrance: Memory and Oblivion at the End of the First Millennium[M].Princeton,New Jersey: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4.
[13][德]揚·阿斯曼.文化記憶:早期高級文化中的文字、回憶和政治身份[M].金壽福,黃曉晨,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
[14]孫德忠.重視開始社會記憶問題研究[J].哲學動態(tài),2003(3).
[15][法]莫里斯·哈布瓦赫.論集體記憶[M].畢然,郭金華,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40.
[16]歐陽宏生.紀錄片概論[M].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2004:129.
[17][法]米歇爾·???知識考古學[M].謝強,馬月,譯.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03:6.
[18]Frank Upward.Structuring the Records Continuum part one:Post-Custodial Principle and Properties[J].Archives &Manuscripts,1996(2).
[19]Frank Upward.Structuring the Records Continuum part two: Structuration Theory and Recordkeeping[J].Archives &Manuscripts,1997,25(1).
[20][加]特里·庫克.四個范式:歐洲檔案學的觀念和戰(zhàn)略的變化——1840年以來西方檔案觀念與戰(zhàn)略的變化[J].李音,譯.檔案學研究,2011(3).
[21]丁華東.檔案學理論范式研究[M].上海: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11:337.
[22]蔡娜.重大事件檔案管理機制研究[D].中國人民大學,2011.
[23]Foote KE. To remember and forget: archives, memory and culture[J].The American Archivist,1990(3).
[24]Schwartz JM,Cook T.Archives,Records,and Power:The Making of Modern Memory[J].Archival Science,2002(2).
[25][美]阿爾溫·托夫勒.第三次浪潮[M].朱志炎,等,譯.上海: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83:237-239.
[26]周雪恒.中國檔案事業(yè)史[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4:52-54.
[27]韓玉梅,黃霄羽.外國檔案管理[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8:188.
[28][法]雅克·勒高夫.歷史與記憶[M].方仁杰,倪復生,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
[29][加]特里·庫克. 銘記未來——檔案在建構社會記憶中的作用[J].李音,譯.檔案學通訊,2002(2).
[30]Blouin FX.Archivists, Mediation, and Constructs of Social Memory[J].Archival Issues,1999(2).
[31]Nesmith T.Seeing Archives: Postmodernism and the Changing Intellectual Place of Archives[J].The American Archivist,2002(1).
[32]Jimerson R C.Archives and Memory[J].OCLC Systems & Services: International digital library perspectives,2003(3).
[33]Bastian J A.Owning memory:How a Caribbean Community Lost Its Archives and Found Its History[M].Westport,Connecticut·London: Libraries Unlimited,2003.
[34][美]弗朗西斯·布勞因.檔案工作者、中介和社會記憶的創(chuàng)建[J].曉牧,李音,譯.中國檔案,2001(9).
[35]王玉龍,馮占江.社會記憶視角下檔案現(xiàn)象的重新審視[J].蘭臺世界,2012(20).
[36] Terry Cook.Remembering the Future:Appraisal of Records and the Role of Archives in Constructing Social Memory[C]//Frances X.Blouin,William G.Rosenberg.Archives,Documentation,and the Institution of Social Memory:Essays from the Sawyer Seminar,Michigan: 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2006.
[37]趙彥昌,陳聰.論檔案與集體記憶[C]// 檔案與文化建設:2012年全國檔案工作者年會論文集(上),2012.
[38]呂顏冰.國外檔案記憶研究綜述[J].檔案與建設,2015(8).
G270
A
1005-9652(2017)04-0005-08
本文為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歷史文化村鎮(zhèn)數(shù)字化保護與傳承:理論、方法與應用”(編號:16ZD158)的階段性成果。
(責任編輯:虞志堅)
徐擁軍,男,湖南人,管理學博士,中國人民大學信息資源管理學院副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檔案學、知識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