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 安娃
千山萬水,我如何來到這里——謹以此文紀念恩師王富仁先生
廣東 安娃
北京是一個各路名人聚集的地方,各種導師也是很多的。然而很不幸的是,我已經活至一定程度的自知之境,在北京的時間一長,就漸漸地覺出自己可以報考,而且頗有希望考上的博士生導師十分有限,最后,竟至于就在王富仁、錢理群二位先生這里了。想著就覺得壓力很大,想著就覺得自己真是不知道天幾高地幾厚,想著就想哭了,但人的思維就是如此的奇異啊:如果這兩個人的博士研究生我都考不上的話,那么,其他人的我肯定是更加考不上啊。悶!悶!悶!
記得報名的前夕,輾轉得到錢理群先生的電話,孫悟空似的斗膽“打”了過去,就只說了一句話:錢老師,我聽說您今年不再招博士研究生了,我想求證一下,這消息是真的嗎?錢先生答我:真的,我從今年以后都不招了……別無選擇,這一回,就只剩下一個博導是我有希望考上的了。
2002年,王富仁先生的“門下”擁擠不堪。記得新年的時候,一位來自湖南的老鄉(xiāng)長者就告訴我:元旦我們去王富仁老師家拜訪了,王老師請客,在座的就有三位要考的,和你一樣。這位長者是已經在王先生“門”內的,叫作訪問學者。他給我的信息不如不給,簡直是嚇唬人。有一次,旁聽完王老師的課之后,想向先生請教一二,但是王老師也不得空閑,因為,有一個門內的“師姐”(加一個引號,因為其時我還不是她的“師妹”?。?,拿著一堆紙質材料等著先生看閱、處理。于是,一行數(shù)人一同走向校內的一個吃飯?zhí)?,邊走邊談。除了問書問思之外,也問報考的種種。做“師姐”的也挺會嚇唬人:聽說今年報考的有四十幾人啊。幸而王先生說:你管他多少人報考呢,你考你自己的。我心里不禁嘀嘀咕咕:那也沒法子管啊,只有盡人力而聽天由命了。那時候,多么羨慕已在“門”內的那位“師姐”啊,簡直有點崇拜她。
其實,沒有那么可怕,參加面試的不過二十七個人而已。二十七個選三個,最后是選了五個,外加一個澳門人其實是福建生的,算留學生指標,和我們不一樣。雖然,那一年的考試弄得我在原單位境遇慘淡,不過,得知分數(shù)以后,還是跟王富仁老師在電話里泰然地強調:我沒有打算一次性就考上的,不行的話,我明年再考一次。明年都要流浪街頭了,還明年再考呢,哪里來的說話的勇氣?!關鍵是,你只能這么說吧。
那是2002年的春天,四月。九月,我開始了自己的博士研究生生涯,而王富仁老師則“流走”到南國的珠海去了,這真是巨大的遺憾。寒假臨近,歲月已經跨進了2003年的第一個月,忽然就耳聞王富仁老師將簽約汕頭大學的消息。震驚!
好吧,那就說說這所叫作汕頭大學的小學校吧。其校園嬌小玲瓏,正像魯夫子筆下的“富士山”,可贊可嘆。導師王先生將簽約汕頭大學的消息,是我這一生里第二次印象到“汕頭大學”這四個字。此生第一次知道,中國還有一所叫作汕頭大學的學校,是在1998年,其時有一本書出版了,即《審視中學語文教育》,主編為錢理群先生,而出版機構赫然就印著“汕頭大學出版社”。這就是我平生第一次的“汕頭大學”印象。多年以后,導師王富仁先生已經就職汕頭大學,并在這里提出他獨到的、深具歷史意識以及國族文化憂患意識的“新國學”理念;而我也追隨其后,在博士研究生畢業(yè)后選擇置身汕頭大學,我才知道這樣一個不大不小的資訊:當年主持汕頭大學出版社出版《審視中學語文教育》的前輩是一位叫張惠民的教授,他是研究中國古典文學的。
沒錯,在桑浦山的日光月影之間,張惠民老師一直對恩師王富仁先生敬重有加。人間何其小?。?/p>
沒錯,在桑浦山下的鬼蜮魍魎之間,也大有盲目的瞎子大肆穿行,南北尚且不知,東西又曾何明?茫茫大海里的烏龜又究竟有幾只???蒙昧如文盲,雖青年學士亦已知其詳!悲乎哉悲乎??!
沒錯,今夕何夕?真美真好的事物真的會消匿嗎?
二、具象能力保存良好,傳統(tǒng)雕塑的研究正薪火相傳,但是其具象的思維模式依舊。近現(xiàn)代中國具象是從法國、蘇聯(lián)傳過來的。我們的老一輩雕塑家在具象雕塑的范疇下努力與中國傳統(tǒng)雕塑結合,為中國氣派的具象雕塑付出了艱辛努力。新一代的學院教學則沿著老先生的足跡,進一步強化了對于中國傳統(tǒng)雕塑的研究、學習和借鑒,其成果的呈現(xiàn)高潮迭起。應該說在“不同”展中見到了我們老一輩藝術家手頭的具象功夫在延續(xù),傳統(tǒng)營養(yǎng)的借鑒也在新一代雕塑家手上繼續(xù)。
今夕何夕?舊式魍魎的禁錮、新潮精英的蒙昧以及“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們的浩蕩秀場,“三套車”豪行,多重碾壓,一直要到肆無忌憚的程度嗎?
而我,心內的宇宙,沒錯,浩瀚無邊,但所待的人間實小實小,東西南北,我所遇見的、所敬意的無非數(shù)人,我所驚詫、震驚、木呆的無非是“一個鬼打墻”,一個大鬼蜮!這也不新鮮了,魯夫子早就告訴我的,黑字白紙有的是。以為今日還是阮玲玉時代嗎?需要魯夫子幫忙寫個祭文?去問一問克爾凱廓爾、尼采、薩特們,更不要說晦澀、艱深的海德格爾們——他們答應嗎?當然的,最最關鍵的,是要去問一問我最敬愛的那位同胞,泣血之精深者、先驅者魯迅先生答應不答應啊?。孔鳛槿酥薹?,他何曾遜色于前文提到的任何一位思者哲人呢?!
魯夫子還有言,他之寫字作文,很多話是不說出來的,常常看得可以交卷了就行。我這一回也是被約稿的,我也看看可以交卷了就行,說出了最緊要的就行。
再有幾句,就可結束此文了。
千山萬水,我是如何行走、抉擇,出現(xiàn)在您面前的?相信這一個學生,已經走不錯路了,不小心走錯了也會悍然糾錯的,也會向您懺悔的!
萬水千山,我如今怎么離去???相信這一個學生,也走不錯路了,錯了也會糾錯的,糾錯了也會懇請您——注定永生的偉岸靈魂聆聽的。
而人的靈魂是否亦如尼采之《三種變形》里的那個嬰兒?他需要一日日生長不息:駱駝——獅子——嬰兒,往復不已?據(jù)說,尼采“永恒輪回”的意思也不過如此的。說到靈魂,今天的一整日,我讀完了《會飲篇》,腦子還不曾壞死,《會飲篇》從頭到尾,一字不漏地讀完,點贊之。
還有的話值得好好收藏,留著說與天堂聽啊,當月明星稀,說與您——敬愛的恩師永生的靈魂聽啊,當清風朗凈……
如此如此的下界,那是不配聽見的呢。
愿靈魂得佳景之陪伴……
愿靈魂得佳景之陪伴……
2017年5月18日完稿于汕頭
作 者:
安娃,原名彭小燕,安娃系偶爾寫詩之筆名,汕頭大學文學院教授,文學博士(博士研究生期間,師從北京師范大學王富仁教授)。編 輯:
杜碧媛 dubiyua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