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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魯初封治國的文本解讀與文化意蘊

2017-01-27 12:22劉雨昂張艷麗
管子學刊 2017年4期
關鍵詞:姜太公太公周公

劉雨昂,張艷麗

(1.山東省淄博第一中學,山東 淄博 255200;2.山東理工大學 齊文化研究院,山東 淄博 255000)

齊魯初封治國的文本解讀與文化意蘊

劉雨昂1,張艷麗2

(1.山東省淄博第一中學,山東 淄博 255200;2.山東理工大學 齊文化研究院,山東 淄博 255000)

齊魯初封治國的史事在秦漢典籍中多有記載,各種思想流派從自身的學術角度對此事做出定位和評價。分析這一史事多個文本的記載,探索古代思想家重構史事情節(jié)、挖掘文化意義的過程,可以看出學者的學術主張及思想特征。這一史事帶有的啟迪借鑒性,及探討齊魯?shù)胤轿幕尼槍π?,可證明其蘊含有豐富的思想內(nèi)容,從而吸引學者們對此做出符合時代要求的經(jīng)典解讀。

齊魯初封;尊賢;親親

史書《左傳·定公四年》記載:“昔武王克商,成

王定之,選建明德,以藩屏周?!保?]369-370此為“封土建侯”的周初封建,被封于魯?shù)氐氖侵芄?,被封于齊地的是太公望姜尚。姜太公初始分封到齊國時的治國方略,并與魯國對比的史事,人們耳熟能詳,是先秦齊魯治國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一些學者圍繞此論題對齊魯文化進行對比分析①比較有影響力的研究有如下成果:逄振鎬:《齊魯兩國建國方針之比較研究》,《東岳論叢》1987年第3期;劉敦愿:《西周時期齊魯兩國的地位及其互相轉(zhuǎn)化》,《東夷古國史研究》第1輯,三秦出版社1988年版,第66-84頁;王明:《周初齊魯兩條文化路線的發(fā)展和影響》,《哲學研究》1988年第7期;羅祖基:《論齊魯建國方針反思中的不同意見》,《山東社會科學》1989年第5期;張富祥:《周初齊魯兩條文化路線問題》,《山東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1997年第2期;王志民:《齊、魯分封的比較研究》,《山東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4年第1期,等等。。而齊魯初封治國的史事,在不同時期受到文人們的關注和探討,他們紛紛從自己的思想立場和命題出發(fā),把這一史事納入理論體系,根據(jù)時代思潮的不同,對此做出引申和評價。

一、史事的早期記載

根據(jù)現(xiàn)存資料的整理,齊魯初封治國的史事,較早出現(xiàn)在《呂氏春秋》中,原文記載如下:

呂太公望封于齊,周公旦封于魯,二君者甚相善也。相謂曰:“何以治國?”太公望曰:“尊賢上功?!敝芄┰唬骸坝H親上恩?!碧唬骸棒斪源讼饕??!敝芄┰唬骸棒旊m削,有齊者亦必非呂氏也?!逼浜簖R日以大,至于霸,二十四世而田成子有齊國;魯日以削,至于覲存,三十四世而亡[2]612。

此文見載于《呂氏春秋·長見》篇中,“長見”即遠見。《呂氏春秋》是戰(zhàn)國末期秦相呂不韋組織門客編寫的著作,寫作目的即為綜合各家學說之長,建立大一統(tǒng)的封建王朝?!秴问洗呵铩吩诖似乱谬R魯初封治國的事例,意在指出賢明的國君會具有遠見,能預測出后世必會出現(xiàn)的結局。姜太公尊敬賢人,崇尚功績,周公旦預言齊國會被篡權;周公旦親近親人,崇尚恩愛,姜太公推斷說魯國從此會日益削弱。二人的推測后來都被應驗,說明他們非常具有遠見,這恰與“長見”篇目相應合。

漢代時期,韓嬰《韓詩外傳》中提及到這一史事,原文曰:

昔者,太公望、周公旦受封而見。太公問周公何以治魯。周公曰:“尊尊親親?!碧唬骸棒攺拇巳跻印!敝芄珕柼唬骸昂我灾锡R?”太公曰:“舉賢賞功?!敝芄唬骸昂笫辣赜薪贇⒅印!焙簖R日以大,至于霸,二十四世而田氏代之。魯日以削,三十四世而亡。由此觀之,圣人能知微矣?!对姟吩唬骸拔┐耸ト耍把园倮?。”[3]883

《韓詩外傳》是春秋故事、倫理規(guī)范、諸子雜說、道德說教等內(nèi)容的集合,借助《詩經(jīng)》發(fā)揮著者的政治思想。摘錄齊魯初封治國這一史事后,《韓詩外傳》得出結論說:圣人能夠知微見著,這恰巧印證了《詩經(jīng)》提到的“惟此圣人,瞻言百里”。這句話出自《詩經(jīng)·大雅·桑柔》,“瞻言”指有遠見的言論。在此處,著者敘述了這一史事,引用《詩經(jīng)》中相應的詩句,來點明、論證自己的觀點。

《淮南子》繼承了先秦道家的思想,是西漢皇族淮南王劉安及其門客集體編寫的一部哲學著作,并雜糅了儒、墨、法、陰陽等家思想。書中講述齊魯初封治國如下:

昔太公望、周公旦受封而相見,太公問周公曰:“何以治魯?”周公曰:“尊尊親親?!碧唬骸棒攺拇巳跻?!”周公問太公曰:“何以治齊?”太公曰:“舉賢而上功?!敝芄唬骸昂笫辣赜薪贇⒅ 逼浜?,齊日以大至于霸,二十四世而田氏代之;魯日以削,至三十二世而亡。故《易》曰:“履霜,堅冰至?!笔ト酥娊K始微言[4]170!

此文選自《齊俗訓》篇,作者指出,不同時代、國家、民族有各自的習俗,這些習俗是一定物質(zhì)基礎、社會環(huán)境、道德觀念的反映,作為君主對不同的習俗應給以尊重,不能區(qū)別對待[5]。以道家觀點而論,各種東西都存在其對立面,各種東西都會在條件變化的時候隨之發(fā)生變化。圣人能夠知道這中間變化的道理,能從開頭細微的跡象,預見到事物發(fā)展的結果。在齊魯初封治國的史事講述中,姜太公和周公旦都是知曉變化的圣人。

史學家司馬遷編著《史記》,把齊魯初封治國看為正史,當作魯國、齊國歷史發(fā)展中不可或缺的內(nèi)容載入史冊。這段歷史詳細記載于《史記·魯周公世家》中,其文曰:

魯公伯禽之初受封之魯,三年而后報政周公。周公曰:“何遲也?”伯禽曰:“變其俗,革其禮,喪三年然后除之,故遲?!碧喾庥邶R,五月而報政周公。周公曰:“何疾也?”曰:“吾簡其君臣禮,從其俗為也。”及后聞伯禽報政遲,乃嘆曰:“嗚呼,魯后世其北面事齊矣!夫政不簡不易,民不有近;平易近民,民必歸之。”[6]1524

與《呂氏春秋》《韓詩外傳》《淮南子》比較而言,《史記》記載的內(nèi)容相似,但細節(jié)有所區(qū)別。前者的對話發(fā)生在姜太公和周公旦之間,而《史記》指明這應是姜太公和魯公伯禽之間的治國方略比較。周公旦對兩位國君的治國方略進行評價,結論是魯國必定不如齊國發(fā)展實力雄厚,所依據(jù)的原理是政簡民親、以民為本的治國思想。

西漢末期,學者劉向根據(jù)皇室所藏典籍與民間流傳的圖書,按照類別編輯了先秦至西漢時期許多傳說及歷史故事,編成《說苑》一書。《說苑》中一般以第—則,或前數(shù)則故事為一卷的大綱,引述前人的言論來論證本卷的主旨,然后用大量的歷史事例加以證明。劉向的目的非常明確,就是想通過對歷代治亂之道的研究,期望劉漢皇帝尊賢、貴德、重道、聽諫等,以解決日益尖銳的階級矛盾和統(tǒng)治階級內(nèi)部矛盾,鞏固劉氏皇權,重振劉氏雄風,阻遏外戚、宦官篡權的陰謀。

《說苑·理政》篇中,劉向征引了齊魯初封治國這一事例:

齊之所以不如魯者,太公之賢不如伯禽。伯禽與太公俱受封而各之國。三年,太公來朝,周公問曰:“何治之疾也?”對曰:“尊賢,先疏后親,先義后仁也。此霸者之跡也?!敝芄唬骸疤疂杉拔迨馈!蔽迥辏輥沓?,周公問曰:“何治之難?”對曰:“親親,先內(nèi)后外,先仁后義也。此王者之跡也?!敝芄唬骸棒斨疂杉笆?。”故魯有王跡者,仁厚也;齊有霸跡者,武政也。齊之所以不如魯也,太公之賢不如伯禽也[7]200。

劉向承繼了司馬遷的寫法,由周公來點評齊、魯治國發(fā)展方向,批評性地指出,齊國治理方略不如魯國,原因在于賢能方面姜太公比不上魯公伯禽。姜太公的治國方略重在“尊賢”,屬于憑借武力征服別人的“霸道”;魯公伯禽的治國方略重在“親親”,屬于先王之正道的“王道”。在《說苑》成書的西漢末期,因“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政策的推行,儒家思想占據(jù)主導地位。依照儒家“仁厚”的原則進行評判,齊國的治理方略比不上魯國。劉向希望借助這一史事,告誡西漢統(tǒng)治者,推行王道是獲得長治久安的根本治國政策。

要之,西漢之前,齊魯初封治國主要記載在《呂氏春秋》《韓詩外傳》《淮南子》《史記》《說苑》等典籍中,所載內(nèi)容在細節(jié)方面有所不同,各有偏頗和側(cè)重。《呂氏春秋》強調(diào)圣明統(tǒng)治者應具有遠見的能力,《韓詩外傳》證明圣人能夠知微見著,《淮南子》重在申明道家所稱事物處于不斷變化的過程中,《史記》作為正史,把此看作齊魯兩國歷史發(fā)展的組成部分,而《說苑》站在儒家的立場對齊國霸術進行批判。作為一種文化資源,齊魯初封治國史事被學者們征引,顯現(xiàn)出極大的文化魅力。

二、史事真實性的探討

齊魯初封治國在古代典籍中有多種記載,流傳至后世,許多文人并未懷疑其真實性,而把其當作歷史故事來引用分析。如東漢無神論者王充,針對神學唯心主義先驗論者所宣揚的圣人“生而知之”的論調(diào),以齊魯初封治國為例證,駁斥了神學家“不學自知,不問自曉”的先驗論。王充指出:“放象事類以見禍,推原往驗以處來事,賢者亦能,非獨圣也。周公治魯,太公知其后世當有削弱之患;太公治齊,周公睹其后世當有劫弒之禍。見法術之極,睹禍亂之前矣?!彼^“圣人”能預見一些事情,其實不過是根據(jù)同類事物相推其原委、始終,“揆端推類,原始見終”[8]398,周公與姜太公關于齊、魯兩國的發(fā)展推測,即為例證。王充肯定一切知識都是學問而來的,有了學與問才能認識事物。

北宋學者唐仲友較則質(zhì)疑這一史事的真實性,認為其帶有戰(zhàn)國時期的詐謀性,不是周公所言。在《周論》中,唐仲友認為周代是歷史上享國最長久的朝代,究其原因,在于周文王、周公旦以德治理國家的方式。周文王、周公旦待民寬厚,出于自然:“二圣人信之篤,守之固,至誠惻怛之心,寬厚和平之政,浹于斯民,固結而不可解。此豈矯拂而偽為?亦出于自然而已。”但司馬遷在撰寫《史記》的時候,對于這一點并未有清楚的認識,并流毒無窮于后世。唐仲友指責說:“彼太史公曾不知此,乃曰:‘周西伯昌囚羑里,歸與呂尚陰謀修德,以傾商政。’又曰:‘周公聞伯禽報政遲,乃嘆曰:魯后世其北面事齊矣!’此特戰(zhàn)國變詐之謀,后世茍簡之說,殆非文、周之言也。遷不能辨其是非,又從而筆之于書,使后人懷欲得之心,務速成之功者,藉此以為口實,其害豈小哉?”[9]755唐仲友較早否定了齊魯初封發(fā)生的真實性。

南宋學者曾豐也認為人們對周公旦的評價不公平,不符合歷史的真實,此即以齊、魯初建國家為例。曾豐指出,“尊尊親親”可能不是周公的原話,應該是后世史學家故意編造的。姜太公五月報政,與伯禽三年報政,一個太快,一個太遲,這兩種做法周公都不欣賞:“太公之齊,五月而報政,周公曰:‘何疾也?’伯禽之魯,三年而報政,周公曰:‘何遲也?’夫遲疾,周公兩不取,蓋有以也。治道不欲太疾,太疾則人將無以措手,而或巧為規(guī)避以塞上之責。亦不欲太遲,太遲則人將無以獻狀,而或毛舉彌文以鬻己之長?!痹S認為,后世之所以編造這樣的故事,是好事之人根據(jù)齊、魯兩國發(fā)展后期的弊端,往前推測到始封者姜太公、周公身上而已:“周公既為太公憂,又為伯禽憂,則假令就國,豈肯自犯其所憂者哉?世之好事者,徒見齊、魯之末流其弊如彼,而推其始封則周公、太公也?!保?0]

對于齊魯初封這段歷史,明末清初學者黃淳耀斷言說:“此非周公之言。”并直言這種說法十分荒謬。究其原因,從國家制度而言,伯禽受命于周公治理魯國,伯禽報政時周公不會疑問于其時間的遲緩、立政的繁簡,更不會感慨于其子的智慧不如姜太公;其次,從地方治理來看,“三年報政”是符合規(guī)定的:“夫三年者,報政之常期,虞廷三載考績,孔子為政,亦曰三年有成?!秉S淳耀繼而推測說,初封治國五月與三年的說法,戰(zhàn)國時期已經(jīng)十分謬誤,司馬遷采錄了這種說法,后來的學者也堅持這種說法,都是根源于“輕信”的緣故:“與為此說者,戰(zhàn)國謬悠之談,而太史公采之,《淮南子》采之,《韓詩外傳》采之,則皆義理不精,好奇輕信之故也。”[11]95

清朝辨?zhèn)螌W者崔述專門撰文《辨伯禽、太公報政遲速之說》,就齊魯初封治國的真實性進行分析。崔述先引用《史記》和《說苑》的記載,然后指出,姜太公和魯公伯禽都是圣賢之人,治理國家的策略不會差異太大;再則,從歷史記載來看,齊國、魯國受封的時間不同:“齊封于武王世,魯封于成王世,其相隔遠矣,安得同時而報政!”對于報政的時限,各種典籍記載并不相同:“且報政之日,《史記》以齊為五月,《說苑》以為三年,《史記》以魯為三年,《說苑》以為五年,傳聞之異顯然。”從以上三點可以看出,這一史事無疑屬于傳聞,真實性值得推敲。

崔述也提到古代地方治理的規(guī)章制度,報政時間應以三年為期。齊魯初封治國的史事之所以得以流傳,是后人根據(jù)齊、魯國勢的發(fā)展杜撰而來,論據(jù)并不充分:“孔子曰:茍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子路、冉有之言志也,皆云:三年可使有勇、足民。子產(chǎn)之治鄭,亦三年而后與人誦之。三年政成,常也;伯禽之三年何得為遲,太公之三年亦何得為疾,而周公乃異之乎!此乃后人據(jù)其后日國勢而撰為此說者,不足據(jù)?!秴问洗呵铩芬噍d此事,而其文尤支離。故今皆不錄?!保?2]408崔述從春秋時期的報政慣例來分析,指出先秦的一些文獻記載根本不可相信,更不足為憑據(jù)。

可見,宋代唐仲友懷疑一些話語不是周公旦的原話而質(zhì)疑司馬遷的記載,明代黃淳耀從國家制度的推行而言認為史事的謬誤自戰(zhàn)國時期就出現(xiàn)了,清代崔述明確指出這一史事是后人根據(jù)齊魯兩國日后發(fā)展的情勢杜撰而來。對于這一史事的真實性與細節(jié)描述,學者們探討得比較詳細。

三、史事在科舉考試中解決社會問題的應用

科舉考試自隋唐興起以來,齊魯初封治國因涉及到國君治理國家的不同方式,成為科舉應試的重要內(nèi)容。歷朝科考士子們對這一史事進行分析、關注和評價。

唐代著名詩人白居易在準備科舉考試期間,關心時事,“閉戶累月,揣摩當代之事,構成策目七十五門”,后來分為四卷,命名曰《策林》。其中第十二則討論的主題是“政化速成,由不變禮,不易俗”。白居易認為,國君若要政事快速成功,必須做到簡明清晰。他以齊建國初期姜太公治國方略為例,分析如下:“夫欲使政化速成,則在乎去煩擾,弘簡易而已。臣請以齊、魯之事明之。臣聞:伯禽之理魯也,變其禮,革其俗,三年而政成。太公之理齊也,簡其禮,從其俗,五月而政成。故周公嘆曰:夫平易近人,人必歸之。魯后代其北面事齊矣。此則煩簡遲速之效明矣?!保?3]1298在策論中,白居易指出,從治國理政的角度出發(fā),春秋時期齊國姜太公簡而速的方略收效明顯。

北宋初年徐鉉撰《騎省集》,內(nèi)有《策秀才文四首》,記載有官府策問秀才的題目,其中第三首提到齊魯發(fā)展不同的史實,原文如下:“昔太公理齊因其俗,故報政速而后世強。伯禽為魯易其俗,故報政遲而后世弱。然則商辛淫虐之風,不可不去也;周家仁厚之化,不可不被也。修舊者未見其遷善之途,革故者豈傷于惟新之義。遲速之效,強弱之由,愿聞嘉言,以釋斯惑。”[14]11059這是一道官府出的策問試題,出題者也注意到齊、魯建國初期治國方式之不同,從而導致遲速與強弱之發(fā)展區(qū)別,要求秀才學子們對此種歷史現(xiàn)實做出解釋。因受資料收集的限制,士子們的答卷無從見到,但至少反映出時人對齊魯治國方略的關注。

文學家蘇軾熟讀史書,應試科舉,對齊魯初封治國有所評論。蘇軾應試時,策問題目為:“問:《傳》曰:‘秦失之強,周失之弱?!糁芄昔敚H親而尊尊,至其后世,有浸微之憂。太公治齊,舉賢而上功,而其末流,亦有爭奪之禍。夫親親而尊尊,舉賢而上功,三代之所共也。而齊魯行之,皆不免于衰亂,其故何哉?”[15]529蘇軾的回答是,雖則創(chuàng)始國君制定出優(yōu)秀的治國政策,但若后世子孫不能很好地遵循奉行,都會流于形式而產(chǎn)生弊端。蘇軾曰:“臣所撰《策問》,首引周公、太公之治齊、魯,后世皆不免衰亂者,以明子孫不能奉行,則雖大圣大賢之法,不免于有弊也?!保?6]780

與蘇軾生活于同一時期的北宋學者畢仲游,也參加了這次策問考試。面對同樣的問題,畢仲游答曰:“周公治魯,尊尊而親親,豈不知舉賢而上功?太公治齊,舉賢而上功,豈無尊親之道?使魯不舉賢而上功,齊無尊親之道,則齊、魯豈可以為國?蓋尊尊而親親,近乎周之弱而道無弱也;舉賢而上功,近乎秦之強而道無強也。魯久而偏于弱,齊久而偏于強,后世從其偏而失之。如齊、魯之后,知其偏之所在,以齊之所偏者治魯,以魯之所偏者治齊,各舉其偏者救之,則魯不至于衰,齊不至于奪。非謂尊尊親親,舉賢上功,為召衰、奪之端也?!保?7]70

畢仲游認為,歷代人們對齊、魯初建所采取的措施有所誤解,齊國并非不“尊親”,魯國并非不“尚賢”,只是相比較而言這方面的做法不突出而已。如果齊國、魯國在所短缺的方面調(diào)節(jié)、補充的話,魯國發(fā)展不至于衰落,齊國姜氏政權不至于篡奪。依照這種理解,齊國施行“舉賢上功”、魯國施行“尊尊親親”并不是導致齊國篡權、魯國衰落的直接原因。

北宋時期,朝廷積貧積弱,在與周邊少數(shù)民族政權的對峙中處于弱勢地位。統(tǒng)治者重文輕武,希望借助知識分子的力量,來拯救國家于危難之中??v觀中國歷史的發(fā)展,賢能英明國君的治國策略受到重視,故而宋代時期把齊魯初封治國史事納入科舉考試體系中,讓文人各抒己見,期望找尋治國強盛的有效途徑。

四、史事在分析齊魯?shù)胤轿幕瘯r的佐證

齊魯初封治國的史事包含有齊、魯治國特色的元素,后世學者在分析齊魯?shù)胤轿幕瘯r,常常對其點評。如東漢史學家班固在《漢書·地理志下》中分析各地風土民俗時認為,齊地風俗的利弊與姜太公有密切關系:“初,太公治齊,修道術,尊賢智,賞有功。故至今其士多好經(jīng)術,矜功名,舒緩闊達而足智。其失夸奢朋黨,言與行繆,虛詐不情,急之則離散,緩之則放縱。”齊國后來的歷史發(fā)展進程,恰當印證了這一結論:“昔太公始封,周公問:‘何以治齊?’太公曰:‘舉賢而上功?!芄唬骸笫辣赜写蹥⒅??!浜蠖攀罏閺姵继锖退鶞纾妥粤辇R侯。初,和之先陳公子完有罪來奔齊,齊桓公以為大夫,更稱田氏。九世至和而篡齊,至孫威王稱王,五世為秦所滅?!保?8]1661田氏代齊的齊國歷史發(fā)展軌跡,毫無疑問地證明了周公推測的正確性。

與齊地情況相同,魯?shù)氐娘L土民情,與周公伯禽的治國方略有關,并直接影響到魯國后來的發(fā)展路徑:“周公始封,太公問:‘何以治魯?’周公曰:‘尊尊而親親?!唬骸笫澜跻印!属斪晕墓院螅撊ス?,政在大夫,季氏逐昭公,陵夷微弱,三十四世而為楚所滅?!保?8]1662魯國后來發(fā)展為三桓專政,國君勢力日漸衰弱,最終為強楚所滅亡。

歷經(jīng)千年以后,人們在談到魯齊文化時,仍不免會提及周公、姜太公的治國方略。北宋學者黃裳依據(jù)于此推演齊魯文化的演變,與建國之初統(tǒng)治者施行禮教,或俗教的治國策略有直接的關系:“有以禮俗馭其民者,其以此歟?任俗則其入人也淺,其為效速,故齊五月而報政;任禮則近道,則入人也深,其為效遲,故魯三年而后報政。因俗而與之同,制俗而與之異,然后可以語道焉。齊變其所任而從禮,然后至于魯;魯變其所任而從周,然后至于道?!保?9]141于此,黃裳釋讀了孔子所謂“齊一變,至于魯;魯一變,至于道”的含義。

進而黃裳指出,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姜太公的這種“任俗”做法,影響了后世的管仲,輔佐國君成就霸業(yè),但缺少“大道”的風范,令人遺憾:“惜夫仲之才為志所屈,仲之志為才所屈,茍求近功以副其欲。其為德也,利仁而已,不知安仁;其為政也,因俗而已,不知制俗。雖有太公之遺風,而不知有先王之大道,卒為霸者之佐,固無所恨焉。”[19]141黃裳的這種德性評價結論,與其所處的儒者理學思想境地保持了一致性。

北宋文人蘇轍對此也有評論。在探討商代和周代的歷史時,蘇轍認為,商代的政策與姜太公相似:“圣人之慮天下亦有所就而已,蓋不能使之無敝也。使之能久而不能強,能以自奮而不能以及遠,此二者存乎其后世之賢與不賢也。故太公封于齊,尊賢而尚功,周公曰:‘后世必有簒奪之臣?!芄昔敚H親而尊尊,太公曰:‘后世浸衰矣?!蜃鹳t尚功,則近于強;親親尊尊,則近于弱。終于齊有田氏之禍,而魯人困于盟主之令。蓋商之政近于齊,而周公之所以治周者,其所以治魯也。故齊強而魯弱,魯未亡而齊亡也。”[20]233蘇轍指出,圣明的國君治理天下,未免后世不會出現(xiàn)弊端,關鍵在于后世繼承者的賢能與否,春秋時期齊、魯兩國的發(fā)展結果即為明證。

南宋理學家朱熹在解讀四書時,提到《論語·雍也》中孔子關于齊魯文化的看法,孔子曰:“齊一變,至于魯;魯一變,至于道?!敝祆湔J為,齊國、魯國在一些方面體現(xiàn)出不同之處,比如:“以地言之,則齊險而魯平;以財言之,則齊厚而魯?。灰詣菅灾?,則齊強而魯弱;以俗言之,則齊尚夸詐而魯習禮義?!苯卫睚R國,伯禽治理魯國,在治國方略上有所不同,后世依循這種治國策略,分別走向“霸道”和“王道”之途。朱熹詳細分析如下:“而太公治齊,尊賢尚功;伯禽治魯,尊尊親親,其治化又不同矣。齊自桓公、管仲不無變亂太公之法,而益趨于??;魯則雖日衰弱廢墜,而其規(guī)模氣象,猶有周公之遺意,則其舊俗之變,又不同也。是以自其本而言之,則雖太公之盛時,已必一變而后可以至于周公、伯禽之王道;自其末而言之,則齊俗益壞之后,又必一變而后可以及魯之衰也?!保?1]227-228

談到與齊國有關的歷史,文人們大都會想到姜太公尊賢上功的歷史,如“營丘”這一地名,曾是齊國的都城,讓人不禁聯(lián)想到齊國的歷史。元代學者楊維楨曾應邀為一書房名曰“營丘山房”寫記,楊維楨寫到:“營丘在虛危分埜,為今濟南地,太公呂尚父之食邑也。太公治齊,舉賢而尚功,至十四世為小白,主霸,以管仲富國匡天下,而太公之澤益遠且大??鬃釉唬何⒅?,吾其左袵矣。多其功也。太史公曰:太公尊賢,智尚功能,而其敝則夸奢虛詐而不情。傷其俗也。善欲振其緒于營丘,而又直明天子之登賢以圖治,其以仲之富國匡天下者為勉,而以俗之失不情者為戒,則可謂善嗣營丘者矣?!保?2]385看到“營丘”的字眼,文人們會想到齊國的歷史文化,姜太公的尊賢尚功不得不提,楊維楨即為此中之例證。

到了民國年間,國學大師劉咸炘對歷代史書當中記載的齊魯初封治國這一史事進行總體點評,意在分析齊魯二地的風俗,特撰文《齊魯二風論》來闡述自己的史學理念:“凡觀史跡,必縱察其時而橫察其地。顧或謂土風雖重,不關政事風俗之大綱,不知此特郡縣統(tǒng)一以后為然耳。古者封建分治,各君其國,因其俗以為化。修其教不易其俗,齊其政不異其宜,但節(jié)偏而一之中和耳,不以一切治也?!眲⑾虨灾赋觯R魯文化在中國歷史發(fā)展中非常重要:“故論春秋之世,尤必以橫觀為主,惜書缺有間,多不可詳其軼。見他說得推知者,獨有齊、魯。吾嘗通觀而詳察之,則知橫之二國,與縱之四代質(zhì)文,實漢以上史跡之大綱。而周、漢之異,亦即齊、魯之殊。魯為周之末,而齊為秦、漢之先,不可不細論也。”[23]321單就齊地而言,劉咸炘認為:“齊風之特異,在于尊賢?!薄褒R風之大變古者,重商也,而亦云始于太公?!保?3]326-327齊地的這些地方文化特點,都與姜太公初封治國政策有密切的關系。

余論

學者陳少明指出,先秦時期流傳著一些后世比較熟知的故事,這稱之為“經(jīng)典”[24]。在歷史發(fā)展的長河中,一些經(jīng)典的寓言或史事會不斷出現(xiàn)演繹和解構。不同時代的知識精英站在不同社會需求和階級立場上面,對這些“經(jīng)典”故事不時添加一些細節(jié)和情景描述,提出不同的評價體系,以期承載新的情感和思想內(nèi)容。

直接記述或點評齊魯初封治國史事的典籍,主要為《呂氏春秋》《韓詩外傳》《淮南子》《史記》《說苑》等,其記載內(nèi)容各有側(cè)重點,對后世影響也有不同。針對于此,劉咸炘總結說:“功利云云,本于《漢書·地理志》;從簡之說,乃本《史記》世家;尊賢尚功,則本《呂氏春秋》;《韓詩外傳》及《說苑》皆謂太公,程氏謂為桓公者誤也?!墩Z類》之說,儒者多不從,大抵謂太公、周公皆賢圣,必無異道,不得以桓公以后之弊俗歸咎焉,此論是也?!保?3]321-322可見秦漢時期,齊魯初封治國的文本記載,各有其要凸顯的文化特征。

對于這一史事的真實性,后世有些學者進行反思,尤以宋代學者為主。而持代表性看法的當推劉咸炘,他分析說:“戰(zhàn)國所傳古事,誣妄甚多。其時記載疏闊,惟恃傳說,而諸子參以己意,引為重言。”也就是說,雖然齊魯初封治國的記載有不可信性,但學者依托其講述道理而不依托其他故事,是有緣由、有一定道理的:“故報政之事不可信,而簡禮因俗尊賢尚功之語有可取也。且核之以齊、魯后世之風,則簡禮因俗又非,而尊賢尚功則是也。削弱篡弒王霸之言,絕非太公、周公之本語,而親疏仁義先后之論,則雖衍說而實有理也?!保?3]325

由上可知,多位古代學者轉(zhuǎn)引并參與評析齊魯初封治國,可見其流傳的廣泛性。至于齊魯初封治國在歷史上到底史實如何,周公旦究竟如何點評,也就是歷史事件的真實性,或已不再是學者們關注的重點。這一史事蘊含的歷史借鑒性,及探討齊魯?shù)胤轿幕尼槍π?,更容易引起文人的注意。這恰巧可以說明,無論是在禮崩樂壞的春秋戰(zhàn)國時期,還是在大一統(tǒng)的王朝時期,齊魯初封治國的史事都蘊含著豐富的思想內(nèi)容,吸引著各派思想家們從多維角度出發(fā),把其作為闡述自己觀點的材料和依據(jù),進行深度闡述,彰顯地方文化底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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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255

A

1002-3828(2017)04-0068-06

10.19321/j.cnki.gzxk.issn1002-3828.2017.04.11

2017-07-19

山東省社會科學規(guī)劃研究項目“管子治國理政思想的傳承與發(fā)展研究”(批準號:17CLSJ03)。作者簡介:劉雨昂,男,山東省淄博第一中學;張艷麗,女,山東理工大學齊文化研究院副教授。

張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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