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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實類期刊的新聞性堅守
——以《家庭》《知音》雜志為例

2017-01-27 07:14:58楊麗萍
中國出版 2017年16期
關鍵詞:新聞性知音紀實

□文│楊麗萍

(作者單位:家庭期刊集團有限公司)

中國的紀實特稿發(fā)軔于20世紀80年代20世紀末與21世紀初抵達鼎盛。作為紀實特稿載體——《家庭》《知音》曾以月發(fā)行量達數百萬創(chuàng)下輝煌,成為綜合類期刊巨頭。2010年后,紀實類期刊走向衰落。為何出現(xiàn)如此變化?紀實類期刊是否已是窮途末路?本文主要探討,在互聯(lián)網的大背景下,如何直面紙媒之窘境,以紀實特稿的新聞性為著力點,尋求紀實類期刊的出路。

一、 紀實類期刊變化之一:新聞性的強化

20世紀80年代初,中國新聞文體僅三種:消息、通訊和新聞評論。紀實性文章以通訊、散文、報告文學和傳記文學等非虛構文體為支撐。改革開放后,社會生活節(jié)奏加快,敘事緩慢的文體越來越難以滿足讀者需要,報刊出現(xiàn)標有“社會紀實”“大特寫”“特別報道”“特稿”等融合通訊、報告文學、散文等文體的稿件,編輯與作者將之稱為“紀實”或“特稿”,也有人稱之“紀實特稿”。

當時,紀實特稿新聞性極弱,有的新聞要素不全,有的不注重新聞由頭。20世紀90年代末,紀實特稿成為強勢文體,登陸多家報刊,有的綜合類期刊將其作為主打文體,如《家庭》《知音》《深圳青年》等,《華西都市報》《沈陽日報》等報紙開辟紀實版。

隨著紀實類期刊大受歡迎,發(fā)行量節(jié)節(jié)攀升,相互間的競爭也達到白熱化,《知音》《華西都市報》采取千字千元的稿酬戰(zhàn)略,《家庭》稿酬最高時,頭題稿件每篇兩萬元(約千字4000元),普通稿千字1000~1400元,同一作者年內發(fā)表三篇頭題獎勵一輛汽車。

“稿酬也是投資”,以一流稿酬,組一流稿件,辦一流報刊。高稿酬加筆會(《知音》《家庭》《華西都市報》每年根據作者發(fā)稿的分量與數量,決定其參加國內或國外不同等級的筆會)的經營模式,使“兩刊一報”大獲成功,在杠桿的作用下實現(xiàn)了良性循環(huán),《家庭》和《知音》成為國內綜合類期刊的王者,入選中國期刊第一方陣。

中國紀實特稿與西方特稿相似。西方特稿在20世紀70年代已成為常見的新聞文體。普利策新聞獎在1978年設立了特稿獎。喬恩·富蘭克林在1979年以《凱利太太的妖怪》獲得首獎。喬恩·富蘭克林給特稿下的定義是:“特稿是一種非虛構的短故事形式。”[1]

在中國,《南方周末》著名特稿記者南香紅說:“當我嘗試用一種自己能熟悉駕馭的文體進行新聞表達的時候,我并不知道什么叫特稿。我只是想,要講好一個故事,講一個好故事?!辈徽搯潭鳌じ惶m克林的“非虛構的短故事形式”,還是南香紅的以故事進行的“新聞表達”,均揭示了特稿的第一要素——非虛構性,即真實性。

特稿作為新聞與文學相融合的文體,僅有真實性是遠遠不夠的,還必須有新鮮性。根據新聞定義——“新聞是對新近發(fā)生的事實的報道?!盵2]“新近發(fā)生”的含義有二,一是在時間上是“新近發(fā)生”的,猶如剛出爐的面包,散發(fā)著濃郁的麥香;二是事實是新穎獨到、前所未有的。真實性和新鮮性是新聞價值要素的兩個不變要素,缺一不可。無論是真實性缺失還是新鮮性缺失,都構不成新聞。

時間是可以度量的,“新近”可以是某一時間點,也可以是某一時間段,即從事實發(fā)生到結束。作為純新聞——消息,其主要功能是告知,其價值隨受眾的獲知而消失。新聞界說過:“今天的新聞是金子,明天的新聞是銀子,后天的是垃圾?!笨墒牵诨ヂ?lián)網時代,新聞可以實現(xiàn)即時播報,因此一刻鐘前的新聞,甚至一分鐘前的新聞均有變成垃圾的可能。

紀實特稿的時效性遠弱于消息,是其功能與周期所決定的。特稿的功能有二,一是告知,二是審美。審美比告知有耐壓性。特稿從選題確定到采訪、寫作、編輯、校對、印制起碼要10天左右時間。紀實特稿不僅“搶”不過消息,而且作為延伸式采訪,其采訪線索往往來自于消息。

特稿的時效性主要體現(xiàn)在誰“搶”先發(fā)表,作為“告知”只有第一,沒有第二。同一線索、同一角度的特稿,不論采得多么扎實,細節(jié)多么感人至深,文字多么優(yōu)美,隨著“第一”的發(fā)表,“第二”也只能忍痛舍棄。為此,紀實類期刊紛紛改刊,月刊改半月刊,半月刊改旬刊?!都彝ァ冯s志在1999年由月刊改為半月刊,縮短了出版周期,新聞性大幅增強,2000~2010年,96%特稿交待事實發(fā)生時間,67%的事實在兩個月內,15%為3個月,11%為4個月。

二、紀實類期刊變化之二:新聞性強化中的弱化

戴維加洛克在其所編的《普利策新聞獎特稿卷》前言中寫道:“一篇杰出的特稿首先要關注的應該是高度的文學性和創(chuàng)造性?!盵3]但是,“這些與現(xiàn)實主義小說相媲美的報道最基本的一點是:它們包括了傳統(tǒng)新聞的內核——真實,每個故事、每個細節(jié)都是實際發(fā)生的,甚至每一句話每一次心理活動都是采訪對象承認過的?!盵4]

特稿是新聞的延伸采訪與寫作,是對新聞背后的深度挖掘?!都彝ァ贰吨簟返绕诳l(fā)的紀實特稿在選題上偏重于個體生命的體驗與情感經歷,如戀愛、婚姻、家庭等涉及個人隱私的問題,被采訪者往往要求隱去其姓名和地點(具體單位,或所在城市位置)、事實發(fā)生時間,因特稿的故事新穎、傳奇,戲劇性強,情節(jié)感人,細節(jié)吸睛,編輯部只得妥協(xié)與讓步,接受這種新聞要素不全、主人公化名的紀實特稿。

以《家庭》每年第一期第一篇特稿為樣本進行的統(tǒng)計分析發(fā)現(xiàn),1996~1999年,有15%隱去主人公真實姓名;2000~2010年,有12%隱去主人公真實姓名。

真實是特稿的魅力,也是其生命力。讀者之所以被特稿中的故事吸引,難以釋懷,甚至有一種與主人公溝通、交流的愿望,就是因其是真實的。新聞要素缺失或不全,不僅削弱讀者對之關注,還會對其真實性產生懷疑。新聞要素缺失,也為作者提供了虛構的可能與空間。

故事的新鮮既是特稿的核心要素,也是其競爭力的體現(xiàn)。紀實特稿要想擁有極高吸睛指數,故事要前所未聞,情節(jié)要富有戲劇性與傳奇色彩,細節(jié)要豐富細致,感人肺腑。

對虛構的小說而言,“怎么寫”比“寫什么”重要;對紀實特稿而言,“寫什么”比“怎么寫”重要。特稿的非虛構性決定“寫什么”受制于掌控的新聞題材,并非完全由作者主觀意識所決定。

新穎獨到的故事是稀缺資源,誰占有稀缺的故事資源,誰就占有財富。但同時紀實特稿作者素質參差不齊,有的初高中畢業(yè),文化層次不高,在高稿酬的誘使下,開始用各種手段造假,假稿的出現(xiàn)使紀實類期刊作為媒體的公信力受到質疑。一是移花接木,編造假稿。有的作者擔心被追究,編造的假稿新聞要素不全,主人公化名。這種假稿難以通過三審。有的移花接木,從網上找到新聞照片,再無中生有編造故事,如《華西都市報》發(fā)表的《中國海軍索馬里護航逼出跟蹤潛艇》紀實特稿,就是網上下載照片再編造故事的假稿。二是往新聞事件“注水”,將新聞事實故事化、戲劇化。造假者為讓稿件一波三折、懸念疊起、細節(jié)感人至深,將低情感故事包裝成高情感故事,對事實進行“藝術創(chuàng)作”。 《知音》2008年第34期發(fā)表的《聽泉的汶川女孩,畫家爸爸來了不再哭泣》涉及的主人公李自健的律師指出,該文捏造故事情節(jié),虛構細節(jié)與對話。

三、紀實類期刊的出路:新聞性的堅守

2010年后,紀實類期刊的生存空間遭遇強力擠壓,繁盛不復存在,“以一流稿酬,辦一流期刊”的愿景破滅,稿酬由千字千元減至七八百元,甚至二三百元,作者紛紛“改換門庭”,相當多的期刊將命運寄托于改刊,甚至放棄紀實特稿。

紀實類期刊的衰落既是大勢所趨,又有自身的原因。互聯(lián)網以超強時效、超大信息量吸引著受眾,紙媒陷于困境;進入讀圖時代,受眾對長篇文字厭倦,動輒四五千字的紀實特稿受到沖擊;還有,紀實特稿新聞性的弱化導致公信力下降。

新浪首席執(zhí)行官兼總裁曹國偉先生認為:“優(yōu)質內容始終是稀缺資源?!彬v訊網副總編輯馬立認為,在傳統(tǒng)媒體出現(xiàn)斷崖式崩塌后,這種稀缺性越發(fā)凸顯出來。

《新聞學大辭典》對特稿的解釋是:“特稿就是運用解釋、分析、預測等方法,從歷史淵源、因果關系、矛盾演變、影響作用、發(fā)展趨勢等方面報道新聞的形式?!惫P者認為,特稿具有告知與審美功能,融合新聞性與文學性的文體是不會過時的。尤其在社會發(fā)生急劇變化的情況下,如美國作家菲利普·羅斯所說,“我們現(xiàn)在生活在這樣一個年代里,任何小說家的想象力在次日早上的報紙面前都備顯無力”?,F(xiàn)實比小說還精彩,現(xiàn)實生活比想象更豐富,了解真相成為人類精神生活的一種特殊需求,紀實特稿有其獨特的存在價值。

紀實類期刊在互聯(lián)網時代要想生存下去,要調整讀者定位,改大眾傳播為小眾傳播,進一步增強針對性與實用性。紀實類期刊必須堅守紀實特稿的新聞性,確保真實性、準確性和新鮮性。如 《知音》 成立法務部,專門負責稿件的審核,真實性有問題的稿件不得上版?!都彝ァ啡墝徃鍖訉影殃P,在辦刊方針上提出“回歸新聞”,成立了記者部,組建自己的采訪隊伍以保證紀實特稿的新鮮性和真實性。編輯意識從采訪環(huán)節(jié)介入,貫穿紀實特稿制作的始終,對題材進行深度挖掘。紀實特稿的新聞要素齊全準確,不得對情節(jié)細節(jié)及人物的心理活動進行虛構加工。選材上注意新聞事件的新鮮性,要富有時代氣息,能反映當下生活。題材面要寬,避免陳舊雷同。

紀實特稿強化新聞性,才有可能成為傳統(tǒng)媒體的優(yōu)質內容,其價值在互聯(lián)網時代才能凸顯出來,作為紀實特稿載體的期刊才能求得生存與發(fā)展。

(作者單位:家庭期刊集團有限公司)

注釋:

[1]黃煒.新聞采訪寫作[M].上海:上海大學出版社,2005

[2]陸定一. 我們對于新聞學的基本觀點[N]. 解放日報,1943-09-01

[3](美)戴維加洛克.普利策新聞特稿卷[M]. 北京:新華出版社,1999

[4]胡連利,甄巍然.《普利策新聞獎特稿卷》:新聞獎的創(chuàng)新意義[N].光明日報,2004-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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