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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少年法院的刑事政策變遷及啟示

2017-01-24 08:47:58張知博
中國青年社會科學 2017年2期
關鍵詞:社會福利法院司法

■ 張知博

(臺北大學 法律學院,臺灣 新北 23741)

美國少年法院的刑事政策變遷及啟示

■ 張知博

(臺北大學 法律學院,臺灣 新北 23741)

美國以國家親權思想為指引,秉持保護優(yōu)先的理念,于1899年在芝加哥設立世界上第一個少年法院,開創(chuàng)少年司法與成人司法相區(qū)隔之先河,并逐漸影響其他國家的少年法制。但由于社會背景的變化,美國少年法院舍棄最初的保護主義理念而走上嚴罰路線,與普通的刑事法院別無二致,這樣的少年法院失去了其獨立存在的價值,而被少年法院處遇的少年,其少年時期的身心特點逐漸被忽視,少年的最佳利益被“行為-責任”的線性思考模式所取代,少年被視為社會防衛(wèi)的客體,被排斥到社會的邊緣。中國應汲取美國的經(jīng)驗與教訓創(chuàng)設獨立少年法院,堅持保護而非嚴罰的理念,隨著社會的開放加大保護力度,逐步完善少年司法制度。

美國少年法院 刑事政策 保護主義 嚴罰路線

一、少年法院之誕生及理念基礎

美國于1899年創(chuàng)設少年法院,是世界上第一個建立少年法院的國家。到1920年,美國已經(jīng)有30個州建立了少年法院,而到了1945年,所有州都建立了少年法院[1]。在美國少年法院建立初期,其秉持保護主義理念來處遇非行少年①指有犯罪行為或犯罪之虞的少年。。而后,隨著城市化進程的加速、犯罪率攀升等社會背景的變化,美國少年法院的刑事政策經(jīng)歷了修正的保護主義,直至形成今日的嚴罰主義。以嚴罰政策來處遇少年,未能尊重少年階段的特殊性以及非行背后的原因,而僅以“非行-責任”的直線型思考方式來處遇少年,是將少年視為社會防衛(wèi)的客體而非主體,將少年推向社會邊緣,少年犯罪問題也未能根本解決。

作為聯(lián)邦國家,美國共有52套法院體系(一套聯(lián)邦法院系統(tǒng)、50個州法院系統(tǒng)以及哥倫比亞特區(qū)法院系統(tǒng))。各個不同的法院系統(tǒng)互不隸屬,在各自職權范圍內(nèi)和管轄范圍內(nèi)各司其職。在聯(lián)邦層面美國并沒有少年法院系統(tǒng),但卻有51個州級的少年法院系統(tǒng)。聯(lián)邦法院雖然沒有專門設立少年法院,但是仍然要處理不同性質(zhì)的少年犯罪與偏差案件,一旦聯(lián)邦法院認定非行少年有罪,該非行少年將面對來自聯(lián)邦法院的一系列懲處,包括監(jiān)禁。此類案件通??山桓堵?lián)邦地方法院處理,但是被判定有罪的少年仍需要在州或地方的少年機構里服刑[2]。由此可見,由于聯(lián)邦法院系統(tǒng)沒有獨立設置少年法院,聯(lián)邦法院在處理非行少年案件時,是交由聯(lián)邦地方法院審理的,這樣就難以脫離普通刑事法院的思維模式,保護主義理念無法真正落實。

自創(chuàng)設伊始,以少年法院為核心的美國少年司法先后發(fā)展出一系列司法理念與法律制度。1899年芝加哥少年法院尚不是獨立建制的法院,不過是州巡回法院的組成部分而已。在德克薩斯州,通常地區(qū)法院(district court)為該州少年法院的實際審判機構。在個別情況下,郡法院(county court)或家庭關系法院(domestic court)也可充作少年法院。但這并不是說在處理少年案件上這些法院會采用刑事法或刑事程序,相反,仍須嚴格遵循少年法院審理的一般性規(guī)則,區(qū)別僅在于法庭人員組成上遠不如獨立建制的少年法院充足[3]。但地區(qū)法院可辦理少年案件、郡法院或家事法院可充作少年法院,勢必會造成辦理少年案件的法官由其他法官,如家事法官、刑庭法官等兼任,其承辦少年案件時,雖不采用刑事法律及刑事程序,但其思維方式(少年觀)及專業(yè)化程度不可與專任的少年法官相比。

1.國家親權思想

國家親權的概念源自英國,后來被美國所接受,但是在美國所發(fā)展的國家親權精神已經(jīng)和英國時空下的意涵有所不同。在中世紀初期的英國,大法官首先運用國家親權作為干預未成年人合理化的依據(jù),其所奉行的一個重要理論認為,未成年人和其他無行為能力人都處于國王的保護之下,其最初的目的在于合理化干涉封臣子女的生活,而此理論成了大法官法庭維護國王利益時的正當依據(jù)。此時大法官法庭所處理的僅止于富有階層的財產(chǎn)和監(jiān)護問題,尚未關心少年犯罪案件,少年犯罪案件仍然在普通刑事司法體系中處理。由此可見,中世紀時期的國家親權思想運用的目的在于維護君主統(tǒng)治權,而不是保護未成人的利益。但是這種觀念從英國傳到美國后,由消極意義漸漸轉變成積極的意義,一開始在殖民時代,國家親權思想即用于未成年人的干預和保護,但此時仍然將焦點放在父母親權和社會利益的維護,并不是以未成年人為本位,因此造成被強行干預的少年實際上境遇悲慘,無異成為成人的財產(chǎn)般被“維護”*參見石家齊:《正當法律程序原則在少年事件處理法中之適用》,臺北大學法律學研究所2011年碩士論文。。

2.個別化處遇

美國少年法院所提出之個別化司法(individual justice)的理論基礎,是以每個人際遇不同為其基本觀念。每個兒童的本身,各有其基本權利與特權,但依據(jù)其環(huán)境和人格的差異,又有其不同的人格需要。少年法院創(chuàng)設初期,由于犯罪學與心理學并非十分發(fā)達,因而對非行少年的處遇,僅以人道主義的善意來調(diào)整少年環(huán)境,然而在19世紀后半葉、20世紀初心理學及社會學、精神病學研究興起的影響下,將刑事司法系統(tǒng)類比于醫(yī)療系統(tǒng)的新模式興起。此種醫(yī)療模式就是將醫(yī)療系統(tǒng)的“診斷”及“分類”分析方法導入,讓刑事司法領域借用其分析方式以達到科學化的可能性。因此,司法力求探索犯罪者的犯罪原因,分析其是否為家庭背景影響抑或社會環(huán)境造成,并針對此犯罪原因(等同于“病因”),給予有效的環(huán)境調(diào)整及矯治處遇(等同于“治療”),并且強調(diào)“需對影響少年之性格形成及非行行為的全部要素加以科學研究”,針對少年非行因素的科學性說明相應給予個別化處遇的科學矯治方式。同時,醫(yī)療模式的興盛影響所及,不但使少年司法處遇內(nèi)容裁決趨向科學化,且設立了處遇形態(tài)多樣化的各種設施,制定了許多設施內(nèi)處遇的計劃,影響了日后少年法院運作的風貌。醫(yī)療模式確實使少年法的運作漸與心理學及精神醫(yī)學相結合,并為少年司法的個別化處遇理念提供強有力的科學依據(jù)*參見陳孟萱:《少年司法保護制度之契機:以美國少年法制為借鏡》,臺灣大學法律學研究所2001年碩士論文。。因為少年司法不像普通刑事司法那樣走“定罪-量刑”的懲罰路線,而是針對不同少年的差異,施以不同的處遇計劃,因此,醫(yī)療模式所采用的針對每位病人的體質(zhì)特點和病癥,施以不同的藥物及醫(yī)療方案的思維和做法,適合應用于少年司法制度。

1870年,全美會議(National Congress of Penitentiary and Reformatory Discipline,亦有稱辛辛那提會議)召開,Enoch Wines在其起草的辛辛那提宣言中提出了“新刑罰學”的概念,并同時反映出當時的監(jiān)獄改革者對于監(jiān)所處遇的批判:無視被收容者的個性、強迫受刑人過著相同的被隔離的生活,劃一而無區(qū)別的處遇使監(jiān)獄非人性化。其所提出之重點在于強調(diào)犯罪者的社會復歸,要求廣泛的裁量權,并依據(jù)分類鑒別的結果來訂立處遇計劃、不定期刑以及針對犯罪者進行處遇的個別化,也就是要認識犯罪者個體的差異性,并據(jù)其差異來進行個別的處遇。伊利諾伊州少年法院也是在這種思潮的影響下成立,可以說是將宣言中的個別處遇、不定期刑、廣泛的自由裁量權等特點發(fā)揮到了極致*參見謝如媛:《日本現(xiàn)行少年法運用之變化歷程:以非行統(tǒng)制與非行現(xiàn)象之關系為中心》,臺灣大學法律學研究所1998年碩士論文。。

綜上所述,美國的少年法院以國有親權思想和個別化處遇作為其成立的理念基礎,并在此理念的指導下創(chuàng)設并發(fā)展出一系列以保護少年為目的的制度,力求實現(xiàn)使少年復歸的理想目標。

二、少年法院之創(chuàng)設與轉型

1.廣泛擔負拯救兒童之使命

19世紀末,美國從農(nóng)村和農(nóng)業(yè)社會變成一個城市和工業(yè)社會?,F(xiàn)代化、城市化和移民帶來許多社會問題并引發(fā)一些改革運動。伴隨著經(jīng)濟轉型,家庭結構和功能發(fā)生了一些變化:家庭變得更加私人化,女性角色更為家庭化,童年和少年作為不同發(fā)育階段的觀念開始出現(xiàn)。在過去兩三百年間,年齡并沒有成為獨立法律地位的基礎。少年被視為小大人,視為其父母的縮小版本。關于兒童的新觀念改變了傳統(tǒng)的養(yǎng)育子女的做法,并施加給父母更大的責任來監(jiān)督孩子的道德和成長。許多進步的改革方案都以兒童為主題;少年法庭、兒童勞動和兒童福利法律、義務教育方面的法律使兒童的概念在不斷變化和發(fā)展[4]。經(jīng)濟、社會結構的變化使得家庭結構和功能相應地發(fā)生變化,少年的概念逐漸產(chǎn)生,與之相關的制度也不斷被創(chuàng)設并得到發(fā)展。

《少年法院法》將少年法院的管轄范圍界定為三類少年:16歲以下的失依兒童(dependent children)、被遺棄兒童(neglected children)和非行兒童(delinquent children)。對于這三類兒童的范圍,該法第1條規(guī)定,無人撫養(yǎng)的兒童和被遺棄的兒童包括:貧困的、無家可歸的、或者被遺棄的;靠政府救濟生活的;沒有家長的適當照料或監(jiān)護的;慣常乞討或接受施舍的;生活中名聲敗壞的家庭或者同腐化墮落的人一起生活的;任何8歲以下叫賣兜售物品或者沿街賣唱、演奏樂器或者從事任何公共娛樂活動的兒童。非行兒童是指16歲以下任何觸犯本州法律或者州內(nèi)任何城鎮(zhèn)或鄉(xiāng)村法令的孩子[5]。因為貧困、失養(yǎng)、失依的少年生活狀況較為危險,處于犯罪邊緣,因此少年法院將其納入管轄范圍,使其成為少年法院保護的對象。

2.從社會化到憲法化

美國自1899年建立少年法院制度之后,其基本精神,始終在追求法院社會化之理想,使其能跳脫刑事法制之軌道而獨立運行,對于犯罪少年之處遇,亦多方采用醫(yī)學上的診療方式,予以早期鑒別、診斷、處方、實施治療、治愈、復健及個案追蹤,在審理程序中,所用名詞,亦多有別于一般刑事案件[6]。因此,少年法院的判決不是懲罰少年過去的罪行,而是秉持以未來為導向的社會福利策略。理論上,少年法官要判斷少年為什么會觸犯法律,采取何種方式的處遇才能使其性格、生活態(tài)度及行為發(fā)生轉變以防再犯。少年法院是一個社會福利機構,是整個兒童福利系統(tǒng)之核心所在。有任何需求的兒童都可以被帶到少年法院,少年法院會診斷他們的問題,他們可以從少年法院或其他機構獲得其需要的服務[7]。少年法院首要彰顯的精神是福利性,其次才是少年應當承擔多重的責任。當初少年法院之設計,是出之于恤幼之福利精神,因此少年法院被人譽稱為“社會化之法院”[8]。但最初的少年法院,卻因過于注重少年的福利,忽視了少年在憲法上的權利保障。

為保障少年的憲法權利,20世紀60-70年代,美國聯(lián)邦最高法院做出了許多里程碑式的判決,如肯特案(Kent v. United states, 383 U.S. 541[1966].)、溫希普案(In re Winship, 397 U.S. 358 [1970].),和麥基弗案(McKeiver v. Pennsylvania, 403 U.S. 528[1971].)等。實際上,這些判決影響了憲法所保障的正當法律程序的要求,適用于少年非行案件的審理程序,例如對質(zhì)詰問權、告知義務、選任辯護人的權利。在1966年的肯特案件中,美國聯(lián)邦最高法院認為少年于管轄權舍棄的聽審程序中,有聘請律師的權利;在1967年的高爾特案件中,美國聯(lián)邦最高法院賦予少年于審判程序中最低正當程序的保障;在1975年的Breed v.Jones*Breed v.Jones, 421 U.S. 519 (1975).案件中,聯(lián)邦最高法院認為,根據(jù)《美國聯(lián)邦憲法》第五修正案,少年于少年司法程序中,享有一事不二罰(禁止雙重起訴)的權利,已經(jīng)在少年法院被控有罪的少年,經(jīng)過少年法院實體審理后,依憲法第五修正案的規(guī)定,不得再以成人刑事犯的身份,被指控相同犯罪。在1984年的Schall v.Matin*Schall v.Matin, 467 U.S. 253 (1984).案件中,聯(lián)邦最高法院認為,在判決前,應為保護少年的權益進行預防性收容*參見黃鼎軒:《少年司法的管轄、搜索與轉向:以美國法制為中心》,東吳大學法律學系2014年碩士論文。。聯(lián)邦最高法院的這些判決明確表示:少年法院的非正式程序應當有嚴格的限制。然而,聯(lián)邦最高法院通過拒絕對被指控的少年犯適用大陪審團審判,表現(xiàn)出了對少年司法特性的賞識[9]。即在1971年的Mckeiver v. Pennsylvania*Mckeiver v. Pennsylvania,403 U.S. 528 (1971).案中,聯(lián)邦最高法院一反其賦予少年等同于成年犯的全部程序上防御權利的態(tài)度,否認少年有陪審團裁判權,因該案判決認為根據(jù)少年事件的性質(zhì),此案并非憲法第六修正案及第十四修正案所稱的刑事起訴案件,不能享有憲法所保障的陪審團判決權,因為少年事件的審理并非采完全的訴訟對立主義。聯(lián)邦最高法院認為,陪審團審判可能會完全破壞傳統(tǒng)少年法院及其實際運作下的理念,而且陪審團審判無法彌補固有少年司法的不足,反而會使程序具有相當不適宜的正式性與敵對性,因而真正抹殺了一個理想的少年法院所應具有的緊密性(貼近少年)、非正式性及保護性的程序*參見陳孟萱:《少年司法保護制度之契機:以美國少年法制為借鏡》,臺灣大學法律學研究所2001年碩士論文。。

從1899年建立世界第一所少年法院,與成年刑事司法系統(tǒng)相區(qū)隔的美國少年司法系統(tǒng)至今已經(jīng)存在逾一個世紀的時間。在少年法院誕生之初,其管轄范圍較為廣泛,除犯罪少年外,將失教、失養(yǎng)及虞犯少年也列入管轄范圍,以謀求少年之最佳利益,力求保護少年并使少年早日復歸社會,此為少年法院值得肯定的一面。但此時的少年法院雖注重少年的福利,卻以保護少年的名義而舍棄正當法律程序及其他憲法上對少年相關權益的保障,而在實質(zhì)上構成對少年權益的侵犯。直至20世紀60年代,高爾特案等一系列里程碑式的美國聯(lián)邦最高法院判決,才使得少年法院按照憲法正當法律程序的要求進行少年事件的調(diào)查及審理等程序,少年法院從“社會化”的法院逐步轉變?yōu)椤皯椃ɑ钡姆ㄔ骸?/p>

三、少年法院嚴罰政策的形成

到了20世紀六七十年代,美國少年人口急劇增加,青少年犯罪率直線上升。1974年,總統(tǒng)委員會特別通過青少年司法及青少年犯罪預防法案,其中特別重視社區(qū)處遇方案的推進??偨y(tǒng)委員會主張對少年犯及非行少年的處遇應采用轉向的方式,利用社區(qū)方案加以輔導,以免進入司法體系。然而到了20世紀七八十年代,美國社會對少年事件處理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極大的轉變,里根政府主張對非行少年予以嚴厲的處置,以預防犯罪和矯治少年犯[10]。1978年亞利桑那州新頒行的少年法,便明確否定以少年復歸作為立法目的。1977年華盛頓州更是最典型的代表,該州采用當時最新理論作為新少年法的內(nèi)容,而有別于當初創(chuàng)設少年法院的理念——將少年司法程序與成人刑事裁判程序分離;不注重少年的獨特性,不重視少年的矯治可能性,而將焦點放在行為人趨向于犯罪行為上,于是逐漸朝少年與成人處遇基準同一的方向發(fā)展。新法重視地域社會的防衛(wèi)、少年行為責任明確化、正確依照少年年齡、罪名、累犯經(jīng)歷而決定如何處罰、減少采行治療與處遇措施,此外,在少年刑事程序上,采取與成人相同的刑事程序,例如,檢察官先議權、義務輔佐人、以及采取審判公開的形式等??傊?,其新少年法的核心在于以行為為刑罰基礎,而非考量行為人的特殊性,并以罪刑均衡思想為中心,采用與前科及犯罪嚴重性相對應的量刑基準。如此一來,少年法院的功能,便限定于確定犯罪事實的純司法機能*② 參見陳孟萱:《少年司法保護制度之契機:以美國少年法制為借鏡》,臺灣大學法律學研究所2001年碩士論文。。20世紀90年代后期少年司法越發(fā)嚴厲,例如,1997年國會通過《暴力慣犯少年防治法》,包括允許少年犯與成年犯無限期關押在同一個監(jiān)獄、將虞犯少年與成年犯共同監(jiān)禁24小時甚至超過一周、允許學校取得少年犯罪記錄、要求學校讓長期吸煙的學生退學以及少年法院舍棄管轄權,將大量的犯罪少年移送至刑事法院[11]。但是,將少年犯與成年犯共同關押,會導致諸多負面后果,例如,缺少少年所需的職業(yè)訓練、教育、法律咨詢以及其他有利的處遇;另外,監(jiān)禁機構的管理規(guī)則及執(zhí)行監(jiān)禁的方式也不適合少年,監(jiān)禁在成人監(jiān)獄中的少年,可能會導致身心上的傷害,刑事法院所處遇的少年,自殺率遠高于少年法院。此外,將少年關押于成人監(jiān)獄,會使得少年犯跟成年犯習得更多犯罪知識。而將犯罪少年移送至刑事法院審判的管轄權變革,主要是基于社會防衛(wèi)及報應思想:將少年長期監(jiān)禁,不但可以使少年嘗到犯罪苦果,進而使其因不想再次嘗到苦果而不再犯罪,另外還可使其遠離社會生活,讓公眾過安心的日子,等到少年的時間和能力被剝奪后,再將其釋放②。但如此嚴厲的政策會讓少年被社會拋棄,將來刑期屆滿時,復歸社會的難度極大,可能會導致惡性循環(huán),讓少年重新走上犯罪道路。

時至今日,美國的少年司法仍采用嚴罰政策,但嚴罰并非適用于所有非行少年,嚴罰的矛頭主要對準的是少年暴力犯罪、累犯和重罪少年,而虞犯少年并未被列入嚴罰的對象。對虞犯少年仍堅持保護主義、非正式的機構處遇并以更加寬容的方式對待之,繼續(xù)適用20世紀六七十年代所倡導的除罪化、去機構化及轉向處遇方式[12]。

縱觀美國少年法院處遇非行少年之政策變化,早期的少年法院處遇少年的方式和刑事法院是相區(qū)隔的,相對于懲罰,其更注重復歸*參見黃鼎軒:《少年司法的管轄、搜索與轉向:以美國法制為中心》,東吳大學法律學系2014年碩士論文。。但在高爾特案件*In re Gault,387 U.S.1(1967).后的幾十年中,立法上的變化使得少年法院的管轄權、目標和程序與刑事法院逐漸融合[13]。犯罪率上升等諸多方面的變化使得少年法院從原初設計的社會福利機構淪為有缺陷的二流刑事法院,既沒有為少年提供積極的處遇,又沒有實現(xiàn)程序正義[14]。少年法院存在的意義在于為少年提供福利,還是懲罰犯罪少年,少年法院與社會福利機構的界限如何劃分,引發(fā)了諸多討論。如果我們最初確立了兒童福利政策,我們會選擇少年法院作為福利機構來提供社會福利服務、同時讓犯罪成為接受服務的先決條件嗎?如果我們不通過建立少年法院來提供社會福利服務,那么少年犯罪會在社會福利機構接受相應的服務嗎?許多未犯罪的少年迫切需要社會福利服務,但許多犯罪少年卻不需要社會福利服務。簡而言之,犯罪代表了設立社會福利機構、分配社會福利資源的不準確、隨意性的標準。因為我們的社會沒有提供足夠的幫助及援助給所有少年以滿足其社會福利需求,少年法院的理想目標是為少年犯提供社會福利服務[15]。

少年法院的福利觀念的根本性缺陷在于其概念的錯誤,而并非僅僅是在執(zhí)行中造成的失誤。少年法院的創(chuàng)建者設想了一個司法環(huán)境中的社會福利機構,并試圖與國家權力融合來實現(xiàn)其福利使命。少年法院的理念,即司法醫(yī)生(judicial clinician)可以成功將社會福利與刑事社會控制(penal social control)在同一個機構中實現(xiàn),具有固有的概念缺陷和矛盾。將兩者在同一機構中相結合,只會讓少年法院將這兩部分都做得很糟糕。提供兒童福利是一項社會責任而并非司法權的范圍。少年法院因為其服務對象的社會階級、種族特性而缺乏必要的社會資源來滿足兒童的福利需求。由于少年法院的刑事傾向性(built-in penal focus),相對于社會福利,少年法院不可避免地偏重刑事社會控制[16]。但少年法院的社會福利性不是指為貧困、疾病等需要社會援助的少年提供救助這樣廣義上的社會福利概念,而是利用社會工作的專業(yè)找到少年犯罪的原因和需保護性,并對其提供個別化的處遇措施,使其順利復歸社會,在僵硬的司法權的框架內(nèi)注入柔軟的社會福利元素,使得少年在其中健康成長、自我表達,只要不逾越司法的界限即可。司法與福利是以此種方式完美地結合,單純的社會福利機構或司法機構不可能產(chǎn)生如此大的影響力。若去除少年法院的社會福利性,那么少年法院只剩下僵硬的司法部分,與普通的刑事法院別無二致。

四、對中國少年司法制度的啟示

中國改革開放至今已逾三十年。近年來,隨著城市化進程的加快,很多農(nóng)民涌進城市打工,如今,他們的第二代已經(jīng)長大或者已經(jīng)成人,他們或是跟隨父母在城市讀書,或是留守在農(nóng)村,前者會因為文化等方面的差異較難和城市的孩子融合,后者會因為成長過程中缺乏父母的關愛而產(chǎn)生諸多問題,未來我國的少年犯罪會伴隨社會的變革而呈現(xiàn)新的問題。

1.創(chuàng)設獨立的少年法院

1984年上海市長寧區(qū)法院在全國率先試點建立了全國第一個少年法庭。少年法庭很快引起司法界的重視、社會公眾的認可,并在全國得到了大力推廣[17]。我國的少年法庭已經(jīng)創(chuàng)設三十余年,在這三十余年的發(fā)展歷程中,取得了諸多的理論成果和實踐經(jīng)驗,但作為支撐少年法制發(fā)展的獨立場域——少年法院至今仍未建立。美國創(chuàng)設獨立的少年法院,使得處遇非行少年的政策及制度都以少年的眼光進行設計,進而形成區(qū)隔于刑事法院的司法理念及制度。未來我國的少年司法應以少年法院為依托,在借鑒美國少年法院建立與運作的基礎上,結合我國的司法實踐情況,逐步摸索,探索出一條適合我國國情的少年法院發(fā)展之路。

2.少年司法理念的選擇——保護而非嚴罰

美國以國家親權思想為指引,秉持保護優(yōu)先的理念,設立了世界上第一所少年法院,開創(chuàng)了少年司法與成人司法相區(qū)隔之先河,并逐漸影響了其他國家的少年法制。歷經(jīng)一個世紀的洗禮,少年法院遍布全球,但今日的美國少年法院與設立之初早已不同,因為社會環(huán)境的變化、犯罪率的增加及民眾對少年犯罪的不解等諸多因素,少年法院的諸多福利化理念已經(jīng)遭到摒棄,其成立之初的保護優(yōu)先、社會復歸等理念已經(jīng)不復存在。美國少年法院的司法理念從保護變?yōu)閲懒P,值得深思,究竟是以社會治安狀況、輿論的影響作為政策制定的考量,還是以少年自身的處遇需求作為政策的出發(fā)點,同樣值得探討。引起社會環(huán)境變化的因素相當復雜,但少年的處遇需求卻相對單一,他們需要的是,在他們年少無知犯下錯誤的時候,能夠獲得理解和寬容,能夠獲得改過自新的機會,他們需要的是少年司法系統(tǒng)對其個體的理解和尊重,而這并不應受到社會大環(huán)境的影響。

我國的少年司法制度不適合走美國少年法院那樣的嚴罰主義路線來遏制少年犯罪,不應將非行少年排斥到社會邊緣,而應當樹立以少年為主體、處遇個別化的保護主義理念,以少年自身的處遇需求和復歸可能性為中心,將少年視為司法處遇的主體,注重少年的發(fā)展性及未來性特點。

3.完善少年司法制度

司法理念指引司法制度的方向,選擇保護主義的司法理念,必然要求我們建立一套與普通刑事司法相區(qū)隔的少年司法制度,使司法理念在制度中得到實現(xiàn)。修改后的《刑事訴訟法》中關于未成年人刑事案件特別程序的設立,豐富并完善了未成年人刑事司法制度,我們應該以此為立足點,借鑒美國少年法院創(chuàng)設及運作中的相關經(jīng)驗,逐步探索,最終建立一套以少年為主體的少年司法制度。

美國少年法院雖對重罪少年、累犯少年及暴力犯罪少年進行嚴罰,但其對虞犯少年進行除罪化、非機構化、轉向處分等處遇方式非常值得我國借鑒。首先,我國應當建立少年司法處遇體系,打破現(xiàn)有刑罰一元體系的局面,構建多元化、漸進式的保護處分與刑罰共存的處遇體系,并建立各項處分之間的轉換路徑,將刑罰作為最后手段。其次,對于現(xiàn)有的假釋制度,也要加以改進,應修改現(xiàn)有假釋制度中的對未成年犯罪人的一些限制性規(guī)定,例如累犯以及因殺人、爆炸、搶劫、強奸、綁架與暴力型犯罪被判10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的犯罪分子不得假釋的規(guī)定不應適用于未成年犯罪人,以及犯罪時是未成年但服刑時已經(jīng)變成成年人的犯罪人。再次,應建立符合未成年人身心特點、與成人相區(qū)隔的未成年人假釋制度,在少年法院中建立獨立的假釋部門,對少年假釋進行監(jiān)督、指導及考察。最后,對未成年人假釋的適用條件、考察內(nèi)容及假釋撤銷等具體問題應作出明確、細致的規(guī)定,對關鍵條款要有具體的可操作的規(guī)定,使得犯罪少年有更多機會得到假釋,早日復歸社會。

未來我們的少年司法應充分尊重少年的主體性、未來性,集結各種社會資源,將犯罪少年從社會邊緣拉回,使其盡早復歸社會,而不是將其排斥于社會邊緣,讓其從犯罪少年逐步變成成年犯罪人。

[1]Cyndi Banks,Youth, Crime, and Justice,1st ed., London: Routledge,2013,p.8.

[2][3]張鴻巍:《少年司法通論》,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426頁。

[4]Barry C. Feld, The Transfmation of the Juvenile Court, Minnesota Law Review, Vol.75,1991.

[5][12]姚建龍:《超越刑事司法:美國少年司法史綱》,北京:法律出版社2009年版,第84-85、195頁。

[6][8]張迺良:《美國少年法制之硏究》,臺北:中央文物供應社1983年版,第12、13頁。

[7]Barry C. Feld, Bad Kids: Race and the Transformation of the Juvenile Court, 4th ed.,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9,p.70.

[9]瑪格麗特·K·羅森海姆等:《少年司法的一個世紀》,高維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8年版,第380頁。

[10]趙雍生:《社會變遷下的少年偏差與犯罪》,臺北:桂冠圖書股份有限公司1997年版,第308-309頁。

[11]Kathryn Monahan, Laurence Steinberg, Alex R. Piquero, Juvenile Justice Policy and Practice: A Developmental Perspective,2015,(44).

[13][14][15][16]Barry C. Feld,Abolish the Juvenile Court: Youthfulness, Criminal Responsibility, and Sentencing Policy,The Journal of Criminal Law and Criminology,1997,(68).

[17]周恒陽:《少年司法制度理論與實踐的參考》,載《青少年犯罪問題》,2008年第3期。

(責任編輯:王建敏)

2016-10-12

張知博,臺北大學法律學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刑法學、刑事訴訟法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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