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嘉偉,陜西西安人,1996年出生,大一時加入同濟詩社,現(xiàn)為同濟大學環(huán)境科學專業(yè)大三學生。
告 別
天氣變得陰涼,
于是他們開始訴說
要尷尬,要認識那些
讓你活著的事物。
即使在這樣一個早晨
他們開始動身遠離,
拿起一個鏤空的杯子
像背上了全部的行李。
月 中
阿媽討厭沾灰塵的樓梯,
她總是扶著燭臺一遍遍地清掃。
爬蟲偶爾從燈光與墻之間的縫隙
抓撓出斷裂的溝壑。
月中將近,日子變得索然起來,
像從橋的那頭回望時那樣:
風里長著叢林,叢林將老,
我總想說我也一樣。
直到日子匆匆地過,到又一個月中。
滿月的時候蟲鳴容易變得深刻,
在夏天的時候,蛙鳴更伴著蟲鳴。
有些事物還是起了變化的,
像窗臺上的落灰。
爬蟲也隨著季節(jié)愈發(fā)活躍,
可是月中,依舊那樣無味。
夜 醉
一
寒冷像河蝦一樣鉆進他的胃里,
一個夏天的夜里,海風腥咸倒灌,
張口時,他只能伸出舌頭,吐著模糊的音節(jié)。
在送回家的路上,年輕的男人反復辨認身份,
四十出頭的年紀,性別男,“性別男,”他重復
著,
像在說一句毫無暗示的話。
二
他像手足無措的沙發(fā)一樣墜毀,
由于失速而無法成為一顆流星。
曾有一刻,親人遠去
書寫一條省略號像耳語一個秘密一樣無力,
而有人很想發(fā)掘那一段的歷史,
沉默者本應警示一片群鴉的虛無。
三
夜空參與了一場與世人無關的狂歡,
窗臺上的夜行客包裹在黑褐色的外殼里,
像流沙溢滿木板鋪蓋的地面,
如果有陌生人到訪,
它也將跨過足尖和腳掌的縫隙抵達居所,
今夜的星光明暗更勝昨日。
三 月
有一片葉子從窗前落了下來
現(xiàn)在離秋天還早,春天也還早
如果要放飛一只紙鳶
陽光一點一滴地滲透櫻花和風
夢像霧靄一樣想要氤氳在溫暖里
天的藍色不讓,于是云雀退卻
棕櫚的葉子在風里簌簌作響
滿地的柳花隨之安靜像一只貓
黃昏尚遠,云還沒開始堆積
辨識光線和膚淺就像靜默一樣平淡
而天色漸變,太陽也因此而近
馬路上騰著塵埃隱沒不見
凜冽帶著風來去自由
有一片葉從窗前落下
春天離蒼穹還有半條街的高度
秋天還遠,深埋不可見的地下
飾 品
作為禮物,一只云雀
雕在一只木牌上,
仿若清晨的水杉掉著樹葉
我目睹著光線的漲落,挑動
小河一瓣瓣被翻起。
作為飾品,一片玉蘭
縫在一張書頁上,
仿若后天的陽光遁入灰塵
我拼命呼吸舍生忘死,翕動
池魚一絲絲被抽離。
作為陷阱,一聲哀嘆
綴在一方刺繡上,
仿若告別時孤寂潑入江河
我守著漫天星辰和風,和雨
你將一天天被記起。
玫瑰的深淵
小麥的種植在臨近天色處阻塞,
遠山降臨,扶持一場江河日下的傾覆,
直到愛已無可炫耀,
晴天的雜草珍惜,勾帶過短的褲腳。
無 辜
回憶你將描述的那些迢遙的細節(jié):
那時你頭發(fā)濕潤,清晨帶著麝香。
失足墜入湖底的結局不曾改變過,
證實時間流逝的罪行,
除了水泥中遭囚禁的貝殼,
打破的玻璃杯已經被掃走。
這一年紅葉李的葉子依舊會開始掉落,
像當初花落時生長到街邊的座椅,
我們都知道風依然在吹,
雨水早晚還會垂落,直到
黃河上游的泥沙今年一部分流落在下游,
一部分沉睡到江岸的海底之下。
浮塵中飛蛾的軌跡微不可察。
秋千這種歷史悠久的娛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