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省淄博市桓臺縣世紀中學(xué)世紀星文學(xué)社
●孫思杰
那晚的月光
山東省淄博市桓臺縣世紀中學(xué)世紀星文學(xué)社
●孫思杰
自我記事起,家里便經(jīng)常充斥著父母無休止的爭吵聲。父親老實,很多事不能獨挑大梁,總需要母親頻頻操心。母親便同他吵,聲音里透出的氣憤與絕望,連我這個孩子都能聽得出。我那時常常一個人坐在床沿上,一邊抹眼淚一邊祈禱他們停下來。
我幼時那次離家出走的經(jīng)歷,母親至今回憶起來,都覺得后怕。她常攥著我的手,帶著一種失而復(fù)得的慶幸,不停地說:“幸虧當(dāng)時找到了你,不然,媽這一輩子都原諒不了自己?!?/p>
那次,父母吵得特別兇,即便我使勁捂住耳朵,那一句句無情的辱罵聲、抱怨聲仍不停地擊打著我的耳膜,猶如一把把利劍,不停地往我心上刺。后來,我終于受不了了。我大哭著跑出家,瘋一般地向西邊的麥地跑去。那時已是六月,麥苗已長到齊腰身高,無邊無際的一大片,就像一片海。我不顧一切地沖進去,心中的恨意,是一個孩子所能達到的極點。
后來父親對我說,他發(fā)現(xiàn)我不見了的時候,天已經(jīng)擦黑了。他們慌了手腳,不約而同地停止了爭吵。母親大喊著我的名字,依次沖進各個房間,將衣櫥、床底下等能藏身的地方全翻了個遍。前一秒還與母親針鋒相對勢不兩立的父親轉(zhuǎn)瞬變成了母親的親密盟友,他一步不離地跟在母親后面,與她并肩作戰(zhàn)。確定我不在家后,父親說了聲“我們?nèi)ネ饷嬲摇保瑥淖郎献チ耸蛛娡簿蜎_出家來。
那時我已順著麥田瘋跑到了鄰村,淚被晚風(fēng)吹干了,在臉上留下一條條咸澀的印跡。忽然,我被腳下的一塊大石頭絆了一跤,隨即重重地跌倒在地上。我一時無法動彈,也不想動彈。夏初的麥田,有股淡淡的澀味,我伏在壟上,用手捂住嘴巴,嗚嗚地又哭了起來。
父母找到我的時候,我已經(jīng)伏在壟上睡著了。直到如今我都訝異他們是如何找到我的。因為我當(dāng)時從后門走出時,不要說父母,就是村子里也沒一個人看見我。何況當(dāng)時天已經(jīng)黑了,在茫茫的麥田里找到我無異于大海撈針。
可是,母親做到了。在手電筒微弱光芒的幫助下,她在那片黑暗的麥海里找到了她苦苦尋覓的那根針。
后來我想,這或許就是母愛的力量,它總能在別人察覺不到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些什么,在別人不以為意的地方感受到些什么。這不是什么神秘的力量,這只是一位母親特有的本能。
我在母親的懷里醒了過來,她緊緊地抱著我,頭發(fā)凌亂,疲憊不堪,臉上有晶瑩的淚珠,淡淡的月光一照,讓人看得心疼。出乎意料,她沒有責(zé)罵我,只是叫父親背上我,輕輕地說:“回家去吧?!?/p>
伏在父親寬厚的背上,我睡意全消。寂靜的夜里,父親沉重的腳步聲和母親急促的呼吸聲是那么清晰,又那么熟悉,鞭笞著我的心。我對他們的恨一下子全部消散了。我多么希望父親大罵我一通,就算是打我一頓,我也心甘情愿??墒?,他們什么都沒說,什么都沒做,只是低著頭靜靜地趕路。
現(xiàn)在,我可能還是個叛逆的孩子。我還會偶爾和母親爭吵、拌嘴??墒俏抑?,當(dāng)初我身上那些易被激怒的毛刺,早已一根根被母親的柔情感化。我心中的那個老小人兒,也漸漸不再憂傷。
因為,每當(dāng)我想叛逆時,總能聽見那個晚上她那一深一淺的腳步聲。一步一步,單調(diào)卻有力,仿佛在踏平我未站穩(wěn)的路。那時我恍然發(fā)現(xiàn),這么多年,我好像一直都在追隨她的腳步,從莽撞到安穩(wěn),從青澀到成熟。我一直緊緊跟在她的后面,咬牙成長;她也好像一直都在盡力踏準我的步子,在一點點安撫著我的悲傷和叛逆。
【簡評】作者以樸實的語言,完整地敘述了母親于黑夜中找到離家出走的“我”一事,真摯地抒發(fā)了對父母的感激與愧疚之情,并水到渠成地議論此事對自己的影響。全文綜合運用敘述、議論、抒情等方法,寫真事,抒真情,雖然情節(jié)簡單、題材亦不新穎,但自有打動人心的力量。對自己未親眼所見的父母的行為,如父母發(fā)現(xiàn)“我”不見后的心急如焚,作者采用了全知視角,合理地復(fù)原現(xiàn)場,并適時作精當(dāng)?shù)脑u論,既充實了文章的內(nèi)容,更豐富了人物形象。(承蜩)
【他山之玉】
一天午后,我從岬角俯視師崎港良久,小港中漁船云集?!铱匆娨粋€人從相距五六百米的醫(yī)院走廊走到海岸的沙丘上,我立刻知道那是我父親。父親站在岸上,一面手擋額前,炫目的陽光直射雙眼,一面望著這邊。我以童稚的喜悅遙望著父親的行動。父親佇立一會兒,揮了揮手。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我也揮手回應(yīng)父親,然后走下丘陵,沿著海岸返回。突然看見一塊巨石滾落在路邊,我停下了腳步,仔細觀看。這時,父親突然從我背后發(fā)出聲音。我起身拂去手上的沙子,回過頭來,父親快步走到我身邊?!拔?,有什么事嗎?”父親疾步走來,喘著氣,很擔(dān)心地問?!皼]有?!蔽冶桓赣H的問話訝異得睜大了眼睛?!澳蔷秃谩瓌偛盼液軗?dān)心,生怕你站在懸崖上,暈眩掉下來……你本來就常常會發(fā)暈……”呵,剛才父親從醫(yī)院前的海岸向我揮手,原來是為了這個。我笑著說:“不要緊,我站立的地方距懸崖邊還有6尺遠呢!”“真的?從醫(yī)院那邊看去,你仿佛就站在崖邊上……以為你已經(jīng)從那里下來,想不到卻蹲在這里,我想你一定又發(fā)暈了……”父親和我相視而笑,然后一道向醫(yī)院行去。
——廣津和郎《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