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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國會圖書館藏朝鮮刊《劉賓客詩集》考述——兼論劉禹錫詩集單行之事*①

2016-12-03 02:33:30查屏球
關(guān)鍵詞:劉禹錫賓客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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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復旦大學 中文系,上海,200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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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國會圖書館藏朝鮮刊《劉賓客詩集》考述
——兼論劉禹錫詩集單行之事*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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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復旦大學 中文系,上海,200433 )

日本國會藏朝鮮刊本《劉賓客詩集》,為朝鮮前期刊本,其刊地和版式與今傳朝鮮刊本《劉隋州集》相同,估計是同一時期的產(chǎn)物。《劉隋州集》內(nèi)容、形式與今傳宋棚本唐詩相同,其底本為南宋陳起棚北大街書坊所刊之《唐詩小集》。據(jù)此推測,《劉禹錫詩集》的底本也可能是棚本唐詩中的一種。劉集在北宋中期已散佚,今傳《劉賓客集》《劉夢得集》各有所出,其中后十卷為輯錄之作,劉書詩文分開編卷,《劉賓客詩集》或許就是其中一種單行的詩集。這一朝鮮刊本對于了解劉集最初情況,甚有價值。

劉賓客詩集;劉夢得文集;日藏朝鮮刊本

國際數(shù)字對象唯一標識符(DOI):10.16456/j.cnki.1001-5973.2016.05.005

對于劉禹錫研究來說,日本所藏漢籍中有不可忽視的文獻資源,如收入四部叢刊中的《劉夢得文集》,即是宋時傳入日本的刊本(詳見下文)。又如,日本平安時期大江維時維約在968年前編秀句集《千載佳句》,收有十八聯(lián)劉禹錫詩句,其中頗有異文。劉禹錫所作《傳信方》,是一部醫(yī)學史上重要的著作,宋后多編入后出醫(yī)書中,本書反而無傳。日本平安時代醫(yī)官丹波康賴(912—995)于984年撰成《醫(yī)心方》30卷,其中摘錄《傳信方》部分內(nèi)容,應保留了《傳信方》的部分原貌,對于了解本書的原初狀態(tài)極有意義。另外,日本國會圖書館藏有一朝鮮刊本《劉賓客詩集》,此書較少為人提及(香港大學劉衛(wèi)林先生曾作過調(diào)查,惜難了解詳情)。筆者最近經(jīng)過比勘,發(fā)現(xiàn)本書之底本應為宋初流行之劉禹錫詩集,對于認識劉詩流傳意義甚大。

一、朝鮮刊《劉賓客詩集》敘錄

日本《國立國會圖書館漢籍目錄/集部/別集類/唐五代之屬》著錄本書為:

劉賓客詩集10卷,唐 劉禹錫撰,朝鮮刊,2冊,線裝,33cm

本書裝幀有朝鮮刊本的典型特征,五針線,大開本,分天、地二冊。細測書頁長寬度為:32.2*21;內(nèi)框:24.4*18.4;黑口,雙線,四點花魚尾,十行,行十八字。書有殘損,封面是后加的,其中有四頁為后人抄補。全書沒有目錄,各卷也無卷目。藤本幸夫《日本藏朝鮮書籍研究》記一藏于蓬佐文庫朝鮮刊本《劉隋州集》十一卷外卷二冊,書名、行格、板框與此書多相似*藤本幸夫《日本現(xiàn)存朝鮮本研究 集部》,京都大學學術(shù)出版會,2006年,1156頁:番號2739/書名 劉隋州文十一卷集外集一卷兩冊/刊年 明宗宣祖初葉年間刊/刊地 全羅道/寸法33.5*22.7/紙質(zhì) 楮紙/版式 四周單邊 內(nèi)框23*17.1 十行 行十八 注雙行字數(shù)同 /版心 上下中黑口 上下內(nèi)向黑魚尾 魚尾間“幾(上)幾 ”/ 構(gòu)成 (1)劉隋州詩序(弘治十三年庚申(1500)年夏四月二日宗彝撰)(2)后跋(同年仲冬沈?qū)毼?(3)劉隋州詩集目錄(4)劉隋州文集卷第一(至十一)(5)劉隋州外集/注記 內(nèi)框 22.8-24.2混用/研核 本書與韓國奎章閣所藏一書同版,但有奎章閣本卷有宗彝序,卷末有韓明跋(弘治十一年[1498]、沈?qū)毼陌?,本書已失韓明跋?!犊际麓橐酚浫f歷元年(1573)潭陽府所刊一佛經(jīng)與本書是同一刻工。朝鮮版《劉賓客詩集》為藤本幸夫書失收。,估計是同時期的產(chǎn)物?!秳⑺逯菁酚?573年由全羅道潭陽府刊,本書大約也是在這段時間刊成的。朝鮮魚叔權(quán)《考事撮要》中記錄了潭陽府刊本,其中有《劉賓客集》一書,書名與現(xiàn)存《劉賓客集》稍異*《考事撮要》經(jīng)多人增補,這條內(nèi)容是許葑(1551-1588)增補的。轉(zhuǎn)引自金斗鍾《韓國古印刷技術(shù)史》,探求堂1974年版,217頁。另,李德懋《青莊館全書》卷之二十四《詩觀小傳》(壬子(1782)夏,命閣臣,選諸體詩,自古逸以及漢魏六朝、唐、宋、元、明諸家,命曰詩觀,仍分撰詩人小傳,以唐、宋、明三代屬之):“劉禹錫有集十八卷。”這是將正集中十卷詩與外集中八卷詩合編為一集了。這一詩集是否有存,待考。,但現(xiàn)存本重新裝訂過,封面是后加,或許原初就是如《劉隋州集》一樣即為《劉賓客集》。朝鮮版《劉隋州集》以明弘治十一年(1498)韓明跋本為底本,而這個明本又是以南宋書棚本為底本,故其源出于宋本。*傅增湘《藏園群書題記》卷六補遺(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此本為弘治戊午(1848)臨洗太守李紀刻于郡齋,后有余姚韓明跋。謂得善本于楊邃庵提學應寧,同時行者尚有孟、韋諸集,今劉集尚有傳者,而韋、孟則不易見矣。此本行格為十行十八字,其出于書棚本無疑?!边@部《劉賓客詩集》或許也是如此,可能也是宋棚本在異國的再傳。

本書最后一頁有藏家南村居士朱筆所寫跋記:

右朝鮮版《劉賓客集》十卷,用繭紙刷印,邊幅長闊,字有顏法,蓋從宗槧翻刻者,系養(yǎng)安院曲直瀨正琳舊藏。正琳精醫(yī)術(shù),后陽成帝不豫,令正琳治,即有殊效,賜號養(yǎng)安院,又浮田秀家,夫人有寄疾,醫(yī)莫能治,正琳為除之,秀家大喜,舉征韓之役所獲圖書數(shù)千卷為贈,是本即其一也。后人不能守,異帙珍編,叢落人間,余嘗購得之于古畫市,以為希見,但恨第六卷首頁第十卷俱屬欠失矣。偶撿乾隆《四庫書目》載江蘇巡撫采進本《劉賓客文集》三十卷,外集十卷,云:唐劉禹錫撰,唐書禹錫本傳稱為彭城人,蓋舉郡望,實則中山無極人。是編亦名中山集,蓋為是也。禹錫在元和初以附王叔文被貶為八司之一,召還之后,又以詠元都觀桃花觸忤執(zhí)政,頗有輕薄之譏,然韓愈頗與之友善,蓋其人品與柳宗元同,其古文恣肆辨于昌黎柳州之外,自為軌轍,其詩則含蓄之足而粗銳有余,氣骨亦在元白上,均可與杜牧相頡而詩尤矯出,陳師道稱蘇軾詩初學禹錫,呂本中亦謂蘇轍晚年令人學禹錫詩,以為有用意深遠,有曲折處,其雜文二十卷,明時曾有刊版,獨外集世罕流傳,藏書家珍為秘籍,今揚州所進鈔本乃毛晉汲古閣所藏,紙墨精好,猶從宋影寫,謹合為一編,著之于錄用,還其舊焉。《提要》所論如此,余近又得一古鈔本,因把韓本校讎補寫,遂成完壁,乃手親糊修表面,重加釘裝,并述其來由,《書目》所云“雜文三十卷外集十卷”,余未見之,為可恨耳。時戍子夏初黃村居士跋于宕陰太古齋中。*《劉賓客詩集》,日本國會圖書館藏,索書號217/58。

黃村居士,就是向山南村(1826-1897),是日本幕末與明治初有名的漢學家、詩人,原是一色仁左衛(wèi)門真凈的三男,年幼聰明,為幕臣向山源太夫(篤,誠齊)收為繼子,隨一千坡廉齊(古賀精里的門人)在昌平坂學問所學習,安政三年(1856),接替養(yǎng)父工作。文久元年(1861)參與外交事務(wù)。慶應二年(1866),隨德川昭武遠渡巴黎,晉謁拿破侖三世。明治維新后追隨舊主人德川家去了靜岡,以駿府“靜岡”黃村為名號,任靜岡學問所行長。后到東京,與杉浦梅淵、稻津南洋一起創(chuàng)立翠詩社,以寫漢詩度過余生?!侗ㄇ逶挕酚洠簞俸V蹖S村為人有很高的評價,與島田翰、楊守敬有交往,著作有《景蘇屋檐詩鉦》、《游晃小草》*《江戶文人辭典》,東京堂出版,1996年,第129頁,。戊子年,應是指1888年。

黃村敘述了本書的來歷,本書原為日本文祿征韓(1592-1598)的戰(zhàn)利品,為養(yǎng)安院曲直瀨正琳舊藏物。曲直瀨正琳是16世紀末、17世紀初的名醫(yī),先后服務(wù)于豐臣家、徳川家,字養(yǎng)庵,號玉翁,院號養(yǎng)安院。他原出生于一柳家,隨中世紀的著名醫(yī)學者曲直瀨道三(1507-1594)學習,獲了曲直瀨的姓,并娶道三孫女為妻。在天正十二年(1584)時謁見豐臣秀吉,以后服侍其子秀次。同年,為天皇治過病。文祿四年(1595)時治愈了宇喜多秀妻子的奇病,宇喜多秀妻是豐臣秀吉養(yǎng)女,秀吉將在朝鮮所得數(shù)千卷書作為謝禮給他。慶長五年(1600)時,因給陽成天皇獻藥并治愈其病,被賜予“養(yǎng)安院”的封號。慶長十年(1605)時,作為德川家康的主治醫(yī)生陪侍,也曾被優(yōu)遇。后追隨服侍秀次。藏書印是根據(jù)正琳賜予的院號而制,一直為后代延用,養(yǎng)安院藏書也因有大量的朝鮮刊本而知名。*見日本《國立國會圖書館重要文化財“姓解”》,http://www.ndl.go.jp/zoshoin/zousyo/27_manase.html。跋言豐臣秀吉賜書之事發(fā)生在文祿四年(1595),其時豐臣秀吉剛剛結(jié)束第一次征韓之役。宇喜多秀是豐臣秀吉的養(yǎng)子,也是秀吉的女婿,是其身邊重臣,在征韓之役中曾任本部總大將,掠得大量朝鮮書籍,故能贈人幾千卷書。

這則記錄為判斷本書產(chǎn)生的時間提供了參照點。文祿征韓之役是在1592-1293年,《劉賓客詩集》在朝鮮的刊印也應在此之前。黃村居士認為刊版字體為顏體,應是誤判。本書字體有明顯的趙松雪體的風格,這正是朝鮮朝刊版的特色。這種字體的刊版主要流行朝鮮前期與中期,這與本書形成的時間也是相合的。跋言其從宋板翻刻,并無實據(jù),僅是推斷,由其字體看,朝鮮版應是對原版的重刻,不是影刻,所以使用了當時流行的字體。

二、《劉賓客詩集》與《劉賓客文集》

比較這部《劉賓客詩集》的內(nèi)容,不難看出,它是取劉禹錫全集中的詩歌部分單獨成書。通行劉禹錫集由三部分構(gòu)成:文(二十卷)、詩(十卷)、外集(十卷,含詩八卷,文二卷),本書似取本集中的十卷詩單印。現(xiàn)存劉禹錫集宋本有三種:一是日本平安福井氏崇蘭館所藏宋刊本《劉夢得文集》三十卷,《外集》十卷;二是故宮藏宋紹興八年(1138)刻本《劉賓客文集》三十卷,《外集》十卷:三是北京圖書館所藏宋刊殘本《劉夢得文集》,存一至四卷(與第一種屬同一系統(tǒng)),除《外集》外,各本卷次排序不同。具體情況見下頁《〈劉賓客詩集〉與〈劉賓客文集〉對照表》。

與上述三書比較,《劉賓客詩集》在內(nèi)容上與《劉賓客文集》更接近,其行格又與《劉夢得文集》相同。朝鮮刊本多是仿照原版式制版,比照上述幾種宋本,這部活字本詩集的底本應是一部單行的《劉賓客詩集》,并且是將《劉賓客文集》中二十一卷至三十卷這一部分抽出單獨編集而成。但由行格看,這部《劉禹錫詩集》又與《劉夢得文集》相同。因此,它與現(xiàn)存兩部宋刊劉禹錫集都有關(guān)系,有必要從劉禹錫集在宋的刊印歷史來確定本書原初底本的年代。同時,此項研究也有益于了解劉禹錫集在宋的流傳情況。

《新唐書·藝文志》著錄《劉禹錫集》四十卷,未必是據(jù)原書所錄?!冻缥目偰俊分形戳写藭?,僅言:“《劉賓客集外詩》三卷”。《文苑英華》錄劉禹錫詩文100多首,有詩有文,說明其時宋廷有完整的劉集?!冻缥目偰俊凡讳?,可能是因為在《文苑英華》編定之后,這部劉集毀于火災了。尤袤《遂初堂書目》記:“劉禹錫內(nèi)外集”所錄也不一定是原書名,明確記錄劉集的還是晁公武、陳振孫兩書。

晁公武《郡齋讀書志》卷十七記:

《劉禹錫集》三十卷、外集十卷

右唐劉禹錫,夢得也,中山人,貞元九年進士,登博學宏詞科,貶朗州司馬,元和十年召還,欲任以南省郎,作玄都觀看花詩,譏忿當路,出為播州刺史,裴度以母老為請,得易連州,入為主客郎中,復作游玄都詩以詆權(quán)近,俄分司東都,遷賓客,會昌時加檢校禮部尚書,卒。禹錫少工文章,恃才而廢,老年寡所合,乃以文章自適,素善詩,晚節(jié)尤精,白居易推為詩豪,嘗言其詩在處應有神物護持,禹錫早與柳宗元為文章之友,稱劉柳,晚與居易為詩友,號劉白,雖詩文似少不及,然能抗衡二人間,信天下之奇才也。*晁公武:《郡齋讀書志》,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575頁。

《劉賓客詩集》與《劉賓客文集》對照表

①晁公武: 《郡齋讀書志》,南京: 江蘇古籍出版社,1988 年,第575 頁。

②為方便比較,將《劉夢得文集》一至卷詩目暫列表內(nèi),并以斜體小字加以區(qū)別。

③【】者,表明卷目出現(xiàn)于卷標之下,( ) 者表示卷目僅出現(xiàn)于第卷第一首,余下為筆者依類暫設(shè),本身并無。

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卷十六記:

《劉賓客集》三十卷、外集十卷

唐檢校禮部尚書兼太子賓客中山劉禹錫夢得撰,集本四十卷,逸其十卷,常山宋次道裒輯其遺文,得詩四百七篇,雜文二十二篇,為外集,然未必皆十卷所逸也。*陳振孫:《直齋書錄題解》,上海:商務(wù)印書館,第453頁。

現(xiàn)存的《劉夢得文集》和《劉賓客文集》與以上兩書的記載是對應的,晁氏、陳氏所記書名不同,當緣于所見底本不同。由兩目錄志所記的時間看,當是《劉夢得集》在前,《劉賓客文集》一書后出。

日藏《劉夢得文集》于1913年由董康復印,有董康、內(nèi)藤湖南跋文,介紹了本書的流傳與價值:

宋槧唐集惟書棚本,偶一見之,若卷第稍繁即風行,如李杜韓柳已如星風,遑論其他。光緒丙午奉牒游日本,道出西京,因閱訪古志,慕崇蘭館蔵書之富,訪之于北野別業(yè),主人福井翁漢醫(yī)也,清芬世紹,抱獨樂天,出示宋元及古刻,且言凡經(jīng)森氏簿錄者慘罹秦厄,此皆刼馀所續(xù)得者也??~帙井然,如登宛委,內(nèi)宋大字本《劉夢得集》每半葉十行,行十八字,中縫有刻工姓名,書體遒麗,純仿開成石經(jīng),紙墨并妙,竊謂此書與東京圖書寮之《太平寰宇紀》、宋景文、王文公、楊誠齋等集及吾國京師圖書館之殘《文苑英華》、昭文瞿氏之《白氏文集》、宣府之《徐公文集》(此書后歸余,今入大倉)可稱海內(nèi)奇本,歸國恒與朋輩誦述之,昨年避囂東航,僑居星地,復過崇蘭館,翁猶強健,罄閱所蔵,始知是集首尾完善,并附外集,尤所心醉,適小林忠治業(yè)珂羅制版,藝精為全國冠,曩為羅君叔言影印宋拓碑志,濃淡豐纖,猶形鑒影,乃介內(nèi)藤炳卿博士假歸,屬小林氏用佳紙精制百部,昔士禮居僅蔵是書殘宋刻(四卷,半葉十二,行廿一字,今歸昭文瞿氏鐵琴銅劍)題跋每以鈔本不足處為憾,深兾得一宋刻之全者以正誤,設(shè)蕘翁生扵今世,其快愉更當為何。噫,際此流離轉(zhuǎn)徙,牽于結(jié)癖,投擲錠貲以印此書,殊不自量,然獲此百部行世,不啻貽傳百部真本,舉凡舊鈔明刻訛謬相繩,藝林向奉為珍秘者,可概供覆瓿,扵中山是編功匪鮮淺,后之覽者當亦憫余今日之苦衷也。癸丑夏日毗陵董康識于東山寄廬。山口藤田采子錄。

平安福井氏崇蘭館以多蔵宋元古書聞于海內(nèi),安政中罹災,故物蕩然,迄其后嗣克紹先志,兩世搜購,收儲之富不減曩日,中有宋槧《劉夢得集》卅卷外集十卷,蓋為東山建仁寺舊蔵,相傅千光國師入宋時所赍歸,近年寺主僧天章以方外之身勤勞王事,兼能詞翰,名著士林,明治初退居西崦妙光寺,因帶此書而去,既為兇奴所殪,藏書散佚,此書遂歸崇蘭館,每半葉界長八寸六分(28.38cm),廣六寸四分(21.12cm),十行,行十八字,字大欄豁,疏朗悅目,按陳振孫《書錄解題》:《劉賓客集》原本卌卷,宋佚其十卷,宋次道裒其遺詩四百七篇雜文廿二首為外集,卷數(shù)篇目與此本吻合,今通行本雜文廿卷詩十卷,出扵明刻,卷第既已不同,所錄詩文并有佚奪,又表箋各篇有通行本存年月,而此本失錄,此本有年月而通行本刊落者,其馀異文多不勝舉,且此本先文后筆,仍是六朝以來集部體制,若通行本先文后詩,經(jīng)明刻恣改耳。外集十卷,《天祿琳瑯前編》錄,汲古閣影抄宋本后編又錄元刻本,并稱希見,此本則正外兩集完好無缺,宋氏所裒,直齋所錄,忽獲目睹于數(shù)百載后,可稱藝林奇寶已。清國董授經(jīng)京卿雅善鑒蔵,又喜刻書,頃避地東渡僑寓平安,既盡閱崇蘭之蔵,深愛此書,借覽不足,竟謀景刻,乃用玻璃版法精印百部,以貽于世,雖紙幅稍蹙原本,而精采煥然,不爽豪發(fā),自茲東瀛秘籍復廣流傳,中山精華頓還舊觀,是則授經(jīng)之有功此集不在次道下矣。大正二年八月內(nèi)藤虎。*劉禹錫:《劉夢得集》,上海:商務(wù)印書館四部叢刊本(上海涵芬樓景印董氏景宋本)。

日本平安福井氏崇蘭館所藏《劉夢得文集》,約在1168-1187年間,由千光榮西帶回日本,其形成時間更早。兩跋皆認定本書即是晁氏所見之物。內(nèi)藤認為《劉夢得文集》先文后筆的編排更存古意,應在《劉賓客文集》之前,本書有蜀刻大字本的特點。屈守元先生從書之避諱看,避宋帝諱缺筆止于高宗趙構(gòu)之名,卷六第八頁上孝宗之名“慎”字、卷三第六頁下光宗之名“淳”字都不缺筆畫,應為紹興時代刻版。*屈守元:《談劉禹錫集的兩個影宋本》,《四川師范大學學報》1977年第7期。晁氏錄書多據(jù)所獲井度贈書,屈文由井度任職蜀中的時間推論本書或刊于紹興十年前(1140),并認為是《直齋書錄解題 王右丞集跋》所言“蜀刻唐六十家集”中的一種。宋敏求后序言:“世有《夢得集》四十卷?!庇衷唬骸昂蠟槭?,曰《劉賓客外集》?!鼻昂竺?。屈文認為是董弅在刊印《劉賓客文集》時對宋序有改動。晁公武《郡齋讀書志》寫于紹興二十一年(1151),本書當刊于此前。又由書名看,以職官稱本集,可能是北宋之后事,且《新唐書·藝文志》亦稱《劉夢得文集》應早于《劉賓客文集》,《劉賓客文集》初刊是在紹興八年,《劉夢得文集》流行可能要早于此。然而,最近研究者發(fā)現(xiàn),陸游曾在嚴州任上刊刻了《世說新語》《劍南詩稿》和《劉賓客文集》。三種刻本行格、版式、刻工名與此本有共同之處,據(jù)此判定現(xiàn)存本即為陸游在嚴州任上的刻本*李明霞:《劉禹錫集宋本三種刊刻地及版本源流關(guān)系考》,《圖書館理論與實踐》2012年第4期。。其說有一定的合理性,但陸游知嚴州是在淳熙十三年(1186),遠晚于晁公武作《郡齋讀書志》時間,現(xiàn)存嚴州刻本應不是晁氏所見本,其先詩后文的編纂體例確實存有唐集舊貌的特點,書名、卷數(shù)與《郡齋讀書志》所著所錄相同。晁氏所錄本可能是蜀刻本,形成的時間更早?,F(xiàn)存《劉夢得文集》詩歌部分,古詩、律詩、樂府各兩卷,雜詩、送別、送僧、哀挽各一卷,分類方式與類目較簡明,或存原貌。

現(xiàn)存的《劉賓客文集》上存有最初整理者宋敏求與刊印者董弅的舊跋:

世有《夢得集》四十卷,中逸其十,凡詩三百九十二篇,所遺蓋稱是,然未嘗纂著,今裒之,得《劉白唱和集》一百七、聯(lián)句八、《杭越寄和集》二、《彭陽唱和集》五十二、《汝洛集》二十七、聯(lián)句三、《洛中集》三十、聯(lián)句五、《名公唱和集》八十六、《吳蜀集》十七、《柳柳州集》六、《道途雜詠》一、《南楚新聞》四九、《江新舊錄》一、登科文選一、《送毛仙翁集》一、自《寄楊毗陵》而下皆沿舊,《會粹》莫詳其出,或見之石本者,無慮四百七篇,又得雜文二十二,合為十卷,曰《劉賓客外集》,庶永其傳云。常山宋敏求題。

《夢得集》中所逸蓋自二十一卷至三十卷,后人因以三十一卷至四十卷相續(xù),通為三十卷。宋次道纂著《外集》,雖裒類略盡,然未必盡其所遺者,今不可考也。世傳韓柳文多善本,又比歲諸郡競以刻印,獨此書舊傳于世者率皆脫略謬誤,殆無全篇。余家所藏,固非盡善,既為刻印,因話于郡居士大夫家,復遠假于親舊,凡得十余本,躬為校讎是正,確可讀。而外集獨余家有之,更無它本可校。第證其字畫之訛誤,其脫逸及可疑者,存之以遺博洽多聞取正焉。紹興八年秋九月壬寅廣川董弅題。*劉禹錫:《劉賓客文集》,日本大安株式會社景印宋本,1967年。

陸游《世說新語》董氏刊本跋(四部叢刊《世說新語》后)言:

郡中舊有《南史》、《劉賓客集》版,皆廢于火,《世說》亦不復在,游到官始重刻之,以存故事,《世說》是最后成,并識于卷末,淳熙戊申重五日新字郡守笠澤陸游書。*劉義慶:《世說新語》十卷末,上海:商務(wù)印書館四部叢刊本(上海涵芬樓景印明嘉靖袁氏嘉趣堂刊本)。

屈先生認為現(xiàn)存《劉賓客文集》即是陸游所刊本,底本為董弅紹興八年刊本。然跋中所云《劉賓客集》與《劉賓客文集》并不完全相同,前面已說過陸游在嚴州所刊《世說新語》、《劍南詩稿》的行格與《劉夢得文集》相同,陸游所刊與董弅編刊相隔60余年,陸游新刊未必以董弅刊本為底本?,F(xiàn)存的《劉賓客文集》本不一定是紹興八年的原刊,但也很難證明它一定就是陸游在嚴州所刊本。從避諱字看,嚴格地避了北宋諸帝王名諱,又避南宋高宗之名諱,而高宗以下帝王名諱不避。因此,可以推測此本為南宋高宗時刻本,而陸游刊書是在宋孝宗時。

現(xiàn)存的宋刊本《劉賓客文集》卷二十一至卷三十為正集之詩,這一部分與《劉賓客詩集》在分卷、類目與卷次上是相同的,文字細節(jié)上有出入,但大體可歸為同類。董弅后序記錄了一種情況,即本書當時的傳本并無卷二十一至三十部分,這一部分恰是正集中的詩,這一情況的出現(xiàn),應是因為詩的部分已經(jīng)被單獨印行了。關(guān)于這一點,我們由現(xiàn)存的《劉賓客文集》編排體例中就可看出,現(xiàn)存四十卷,除了后十卷外集之外,正集卷一至卷二十文,外集卷三十一至四十,各卷皆有總目,但正集二十一至三十詩的部分,各卷皆無卷目。據(jù)此可推斷,在當時劉禹錫文集、詩集、外集是各自單行的,文集曾與外集合印,詩集不在其列?!秳①e客詩集》可能就是其中一種。董弅編刊時,是將已流行的《劉賓客詩集》再合編到《劉賓客文集》中。因此,這部《劉賓客詩集》可為研究劉禹錫文集的流傳史提供新的線索。

三、《劉賓客詩集》與劉禹錫詩集之流傳

朝鮮版《劉賓客詩集》不是紹興版《劉賓客文集》的詩集部分的原樣翻刻,兩者在版本形式上區(qū)別明顯。首先字體不同,《劉賓客文集》是歐體字,《劉賓客詩集》為趙體;其次,版式不同,《劉賓客文集》十二行,行二十一字,《劉賓客詩集》十行,行十八字。除此之外,文字細節(jié)上也有區(qū)別,《劉賓客文集》卷標后單列一行標明卷類名稱與本類詩數(shù),如“雜興三十一首”“五言今體三十首”“七言五十六首”一類;《劉賓客詩集》不單列卷目名與卷內(nèi)詩數(shù),卷目有的標于卷標之下,如雜興、古調(diào),有的只在第一首詩題后注明,有的則無類目名稱,都不標明卷內(nèi)詩數(shù),其處理方式顯然比《劉賓客文集》簡化。但有些方面又比《劉賓客文集》繁細,如《學阮公體三首》一類組詩,《劉賓客文集》只在詩題上標明三首,其下將三首詩連續(xù)錄入,而《劉賓客詩集》則將“三首”以小字標明,又在第二首后多單行標明“其二”“其三”。這些方面表明兩者不是底本與翻本的關(guān)系?!秳①e客詩集》對卷目從簡的做法以及對組詩分題單獨標行的方式,既欲省工,又欲多占篇幅,這是一種明顯的商賈傾向,表明《劉賓客詩集》原初可能是一坊刻本。前文已言本書與《劉隋州集》屬一個版本系統(tǒng),行格與棚本唐詩相同,棚本唐詩小集今存甚少,也無完整目錄,從這一點上看,日藏朝鮮刊本《劉賓客詩集》為恢復棚本唐詩書目增添了一則有價值的線索。

從劉禹錫集的流傳看,劉集四十卷,文多于詩。對其文,唐宋文人都較少提及,宋初《文苑英華》對劉之詩文兼收,姚鉉編《唐文粹》唯收入劉文不收其詩。但柳韓成古文正宗之后,其文地位自然下降,宋人多論其詩少言及文,如,蘇軾曾批評過劉禹錫文*《東坡全集》卷九十二:“劉禹錫文過不悛,劉禹錫既敗,為書自解言:‘王叔文實工言治道,能以口辯移人,既得用所施為,人不以為當,太上久疾,宰相及用事者不得對,宮掖事秘,建桓立順功歸貴臣,由是及貶。’《后漢宦者傳》論云:‘孫程定立順之功,曹騰參建桓之策?!v與梁冀比,舍清河而立蠡吾,此漢之所以亡也,與廣陵王監(jiān)國事豈可同日而語哉?禹錫乃敢以為比,如小人為奸,雖已敗猶不悛也。其可覆置之要地乎?因讀禹錫傳有所感書此?!?,又自言早年學過劉禹錫詩,蘇轍晚年勸人學劉禹錫詩*《后山集》卷二十三:“蘇詩始學劉禹錫,故多怨刺,學不可不慎也。晚學太白,至其得意則似之矣。然失于粗,以其得之易也。《歲寒堂詩話》卷上:“蘇子瞻學劉夢得,學白樂天、太白,晚而學淵明?!薄稘O隱叢話》前集卷二十:“《呂氏童蒙訓》云:‘蘇子由晩年多令人學劉禹錫詩,以為用意深遠,有曲折處。后因見夢得歷陽詩云:一夕為湖地,千年列郡名。霸王迷路處,亞父所封城。皆歷陽事,語意雄健,后殆難繼也?!?,足見蘇門一家也僅重其詩。這一情況的出現(xiàn),固然是由于其文開創(chuàng)性確實不及韓柳,韓柳之文更為宋代文章家推重,同時,應該又與完整的劉集甚少流傳有關(guān)。在讀書人中,流行較多的可能是其詩集,故《崇文總目》中所存的也僅是《劉禹錫集外詩》三卷。南宋中期,陳起遍刊唐人詩集,其時周瑞臣于《挽蕓居二首》中即言其“詩刊欲遍唐”,《劉賓客詩集》可能就是其中的一種。朝鮮刊本《劉賓客詩集》改變了《劉賓客文集》排版,多有坊刻特色,有理由推論其底本來源或許與陳起父子的棚本唐詩小集有一定的關(guān)系。

劉禹錫詩在朝鮮有很長的流傳歷史,早在高麗時代就為人提及。李奎報(1169-1241)《東國李相國全集》卷第十一《李清卿見訪小酌,用劉禹錫詩韻同賦》:“詩格高于柳柳州,青衫曾見幕中牧。官班猶阻陪龍尾,檄手徒勞守鹿頭。三載別來頭半白,一樽相對淚空流。憑君且莫惺惺去,幸是黃花泛酒秋?!北驹娝玫捻嵕褪莿⒂礤a的《西塞山懷古》(王浚樓船下益州,金陵王氣黯然收。千尋鐵鎖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頭。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今逢四海為家日,故壘蕭蕭蘆荻秋)。又其書同卷之《尹同年儀,陳同年湜,陳澕見訪用劉賓客詩韻各賦》:“二年蓬轉(zhuǎn)久離根,邂逅寒暄只一言。邀醉散仙天是幕,鎖留歸客雪為門。數(shù)篇詩句閑中迫,一局碁聲靜里喧。到處逢場即仙境,九霞觴滿草輕翻。”本詩用劉禹錫《送宗密上人歸南山草堂寺因詣河南尹白侍郎》(宿習修來得慧根,多聞第一卻忘言。自從七祖?zhèn)餍挠。灰巳氡汩T。東泛滄江尋古跡,西歸紫閣出塵喧。河南白尹大檀越,好把真經(jīng)相對翻)。后一首并不見于當時的唐詩選本,李奎報等人以此詩為韻,表明他們對劉禹錫詩集是很熟悉的。高麗時期李齊賢(1287-1367)也曾仿寫過劉禹錫的詩,如《益齋亂稿》卷第四《昨見郭翀龍言及庵欲和小樂府,以其事一而語重,故未也。仆謂劉賓客作〈竹枝歌〉,皆夔峽間男女相悅之辭,東坡則用二妃、屈子、懷王、項羽事,綴為長歌,夫豈襲前人乎。及庵取別曲之感于意者,翻為新詞可也,作二篇挑之》:“都近川頹制水坊,水精寺里亦滄浪。上房此夜藏仙子,社主還為黃帽郞。”(近者有達官戲老妓鳳池蓮者曰:“爾曹惟富沙門是從,士大夫召之,何來之遲也?!贝鹪唬骸敖裰看蠓?,取富商之如為二家,否則妾其婢子,我輩茍擇緇素,何以度朝夕。”座者有愧色。鮮于樞《西湖曲》云:“西湖畫舫誰家女。貪得纏頭強歌舞。”又曰:“安得壯士擲千金,坐令桑濮歌行露?!彼瓮鍪孔逵幸源俗责B(yǎng)者,故傷之也。)由李齊賢所敘看,他對劉禹錫《竹枝詞》之類創(chuàng)作精神有整體性的了解,似有讀過劉禹錫全集或《劉賓客詩集》的可能。由這些情況看,《劉賓客詩集》在刊印之后即傳到了當時的高麗。又,朝鮮早期重臣金時習(1435-1493)《梅月堂詩集》卷之七《山居集句百首》(其七十四):“參禮名山適性靈(劉禹錫),故鄉(xiāng)七十二長亭(杜牧)。如今年老無筋力(令孤楚),筇杖斜斜倚素屛(放翁)。”所集之句為劉禹錫的《贈日本僧智藏》(浮桮萬里過滄溟,遍禮名山適性靈。深夜降龍?zhí)端?,新秋放鶴野田青。身無彼我那懷土,心會真如不讀經(jīng)。為問中華學道者,幾人雄猛得寧馨)。其跋曰:“成化戊子冬,居金鰲山,雪夜擁爐,寂無跫音,風竹蕭騷。有起予之趣。因與山童,撥灰書字,集古人句有當于山居之味,摘成一律,仍集百詠,與好事者共之。丙申夏碧山清隱志?!睂λ麃碚f,劉禹錫詩當是熟讀之書,故能憑記憶寫出。又如,申光漢(1484-1555)《東槎錄·次劉禹錫送春詞韻》:“相隨千里不相離,君欲歸時我未歸。蘇句豈曾留作絆,魯戈何得更能揮。蕭騷鬢與流芳改,游賞心兼樂事違。從此年光成強有,杜公真解惜天機?!彼迷婍嵤莿⒂礤a《送春詞》(昨來樓上迎春處,今日登樓又送歸。蘭蘂殘妝含露泣,柳條長袖向風揮。佳人對鏡容色改,楚客臨江心事違。萬古至今同此恨,無如一醉盡忘機)。最值得一提的是朝鮮文人金義貞(1495-1547)曾擬寫柳宗元詩,表現(xiàn)柳宗元送別劉禹錫來連州的景象,見《潛庵先生逸稿》卷之二《柳子厚送劉禹錫赴連州》:

哲人隨時貴行藏,獨愧吾徒任沉浮。愚心不足寧蘧道,直道何同士師優(yōu)。君我慷慨憂天下,怪底今昔相異謀。欲回羲軒堯舜道,還補明時煥皇猷。獨醒固排群醉里,一齊那容眾楚咻。朝辭玉筍清班下,夕向南荒萬里州。生涯孑孑投嶺嶠,世業(yè)空將陷邊陬。永訣高堂年喜懼,相思親戚隔明幽。幸逢圣朝新孝理,更許連州奉君侯。得罪雷霆雖慘烈,全生天地德難酬。湘江今日分岐別,落木蕭蕭洞庭秋。桂嶺瘴云飛墨色,深谷青楓叫鉤辀。連州窮邑是蠻俗,鳥語夷面如猿猴。江氛嶺祲昏若凝,一蛇伺人有兩頭。怪鳥鳴喚蠱蟲飛,食中置藥如戈矛。湖波蒸天俗生梗,吏民忿恨言嘲啁。嗟君既往宜為戒,酸寒隨事生瘡疣。楚水凄涼青蘋怨,秦臺惆悵白首囚。青山難掩數(shù)行淚,滄海窮鱗獨含鉤。放逐遠棄傖人國,梁獄書疏上無由??蓱z甲子泥涂混,豈獨家人兀杖憂。鹓鷺竟與蛟螭雜,燕雀寧無舌啾啾。未必造物窮吾輩,才名虛動結(jié)冤讎。天討鬼責昭羅列,莫將蠻荒振瑯璆。殘陽欲落煙水暮,盡是人間古今愁。岐路西東信馬行,雙垂別淚兩不收。猶喜柳州連州隔,兩地相望縑繒修。*[韓]金義貞:《潛庵先生逸稿》,首爾:景仁文化社,1990年,第368頁。

詩多采用柳宗元、劉禹錫詩中所敘場景,形象生動,表明作者對柳劉之事與詩都相當熟悉。又如,柳成龍(1542-1607)《西厓先生文集》卷之十五:“大槩詩當以清遠沖澹,寄意于言外為貴,不然則只是陳腐語耳。古今絕句中,如李白‘洞庭西望楚江分,水盡南天不見云。日落長沙秋色遠,不知何處吊湘君?!嬗星f里不盡之意,卓乎不可及。其次如劉禹錫詩:‘春江月出大堤平,堤上女郞連袂行。唱盡新詞歡不見,紅霞映樹鷓鴣鳴?!嘟^唱,讀之令人神氣敘暢,而大堤風景若在眼前?!庇秩?,申欽(1566—1628)《象村稿》卷之五十《晴窗軟談》上:“選唐詩者,有《品匯》,有《唐音》,有《全唐詩選》,有《萬首選》,有《百家詩》,而《品匯》、《唐音》最精?!裰Ω?,代有作者,而劉禹錫,李涉兩人之作最佳。……劉禹錫之詩曰:‘江上朱樓新雨晴,瀼西春水縠紋生。橋東橋西好楊柳,人來人去唱歌行?!讔{蒼蒼煙雨時,清猿啼在最高枝。個里愁人腸自斷,由來不是此聲悲?!俏鏖T前滟滪堆,年年波浪不能摧。懊惱人心不如石,少時東去復西來?!瘎⒂礤a詩才冠一時,論者言其詩為才所累者多,后來坡公少時業(yè)禹錫云?!逼鋵⒂礤a評價也甚高,事在16世紀初,也許正是有了這些受眾,所以,南宋棚本唐人小集中的《劉禹錫詩集》有可能在高麗或朝鮮流傳,到了16世紀后期也才有了刊印《劉賓客詩集》之事。向山南村言朝鮮版《劉賓客詩集》所據(jù)為宋槧似乎有一定的道理。

這種朝鮮版《劉賓客詩集》還為我們了解劉禹錫詩集的流傳提供了新線索,現(xiàn)存的二種劉禹錫詩集都是較晚出。一是明萬歷年三十七年(1610)間朱之蕃所編刊的《中唐十二家集》之中的《劉禹錫詩集》二卷,一是清雍正趙鴻烈所編刊的《劉賓客詩集》九卷。二本與《劉賓客文集》或《劉賓客詩集》都有關(guān)系?!吨刑剖以娂肥侵熘?朱之蕃(?~1624),字符升,號蘭隅,萬歷二十三年科舉狀元,官至禮部右侍郎,曾奉命出使朝鮮?!度泼以娂分幸粋€部分,共分十一卷,九行,行十九字,收錄情況如下:

儲光羲(卷一)、獨孤及(卷二)、孫遜(卷二)、崔峒(卷二)、錢起(卷三)、劉長卿(卷四)、劉禹錫(卷五、六)、盧綸(卷七)、張籍(卷八)、王建(卷九)、賈島(卷十)、李商隱(卷十一)*朱之蕃編:《中唐十二家集·劉賓客詩集》,明萬歷四十年(1612)刊本,日本內(nèi)閣文庫藏(索書號:3809)。

所錄劉禹錫二卷詩,就是《劉賓客文集》中的正集與外集詩的部分,前有朱之蕃《刻中唐十二家詩小序》:

是集刻本傳世甚少,且以儲、孫生盛唐而誤入中唐亦未之求厘正,近又見劉賓客別有外集,當時采庶亦屬未備。予妄謂前人苦心搜輯頗艱,今當仍其舊貫加以補苴,便可更傳百年,因先授梓人,庶不沒前人之善。而次第旁及諸家,先以公之海內(nèi)具眼者,信為藝林一快事云耳。金陵朱之蕃書。*朱之蕃編:《中唐十二家集·劉賓客詩集》,明萬歷四十年(1612)刊本,日本內(nèi)閣文庫藏(索書號:3809)。

朱氏于所列中唐人名后又說明:“以上系中唐十二家,舊板久毀,內(nèi)劉禹錫別有外集十卷,今并增入。”本書第五卷的卷首標目為:“劉賓客詩集”,內(nèi)容為《劉賓客文集》的卷二十一至卷三十。第六卷的標目“劉賓客外集”,內(nèi)容為《劉賓客外集》中的卷三十一至三十八的詩歌部分。但是,兩卷在分類排序上又有所調(diào)整。如其第五卷分類為:五言古詩、七言古詩、五言律詩、五言排律、七言律詩、五言絕句、七言絕句。其編輯方法是將古、律按五、七言細化歸類,把樂府詩并入到古詩中,再分出五、七絕二類,再將依題材分出的送別、送僧、哀挽類,分歸到各類詩體中。第六卷對《劉賓客外集》中的詩排序也作了類似的調(diào)整,外集中的詩分成三部分:詩(四卷)、雜詩(一卷)、律詩(三卷),應為宋敏求所定,前四卷詩多是由唱和集中錄出,故不分體。本書則將之混編為五言古、七言古、五言律、七言律,六言律、五言排律、五言絕句、六言絕句,七言絕句,全依詩體歸類。朱之蕃言仍其舊貫,則這一編輯在其前已是如此,大抵是嘉靖、萬歷書賈之所為。其下卷目錄與卷首目仍存有《劉賓客外集》原書名,可見編刊也非精審,已基本失去了宋版《劉賓客詩集》的原貌了。趙鴻烈所編《劉賓客詩集》形成于雍正元年(1723),其序言:“舊有《劉賓客全集》若干卷,余特取其詩分體錄之為九卷,以便誦習,一二同志見之謂刊布以公未見者,遂付諸梓。”他的編輯方法比朱之蕃更進了一步,他將《劉賓客外集》中的詩與正集各卷合并,并重新調(diào)整編次。卷一即為正集詩集的樂府二卷,卷二即為外集的卷一、卷二,卷三即為外集的卷三、卷四,卷四即為外集的卷五、卷六,卷五即為外集卷七、卷八,卷六是將正集中的雜興與五言今體合并一卷,卷七是將古調(diào)與七律合并為一卷,卷八是將雜體與送別合為一卷,卷九是將送僧與哀挽合并為一卷?,F(xiàn)存本書為銅活字本,印刷、用紙、裝幀都很精良,但畢竟是晚出重編之書,已無古本之舊面貌了。

現(xiàn)存的《劉夢得文集》與《劉賓客文集》在詩的部分,編卷與排序有所不同,但所選詩目是相同的,這一選目可能保持了劉禹錫親手訂的原貌。正集所收詩與外集所收詩在時間上有重合,顯然,正集中的詩是劉禹錫自己選錄出來的,其中不錄入正集的,多是與他人的唱和之作,這些唱和之作多已單獨編集,如《彭陽唱和集》、《吳蜀集》、《汝洛集》等,所以不編入本集之中。但是也有一些詩如外集卷七、卷八二卷律詩則不屬于這種情況,它們未編入正集,劉禹錫應有自己的考慮。這一選擇本身,亦可見出劉禹錫的詩學追求。他或許認為這些詩與他的詩學旨趣不合,故不列入。

宋敏求序文中既稱《劉夢得集》,又稱《劉賓客集》,行文不一致,或許就是因為所見之本本身就存有兩種情況。這說明,兩種編排體例很早就存在了。從時間上看,《劉夢得文集》早于《劉賓客文集》?!秳舻梦募房赡苡蓜⒂礤a自己所訂,《劉賓客文集》應是后人重新編輯的結(jié)果。這種重編或許就是由《劉賓客詩集》開始的。《劉賓客詩集》可能很早就由文集中分離出來單獨流行,至宋敏求時再將之合編,統(tǒng)一為《劉賓客文集》。重編的《劉賓客詩集》只是調(diào)整卷次,對選目并沒有調(diào)整,今人以為《劉賓客詩集》弄亂以前的編次,似非確論?!秳舻梦募肥碓婎惔我参幢卣R,前五卷依詩體,分古詩、律詩、雜體三類,后五卷似依內(nèi)容,但又夾有樂府二卷?!秳①e客詩集》類目更細,以“雜興”居首,有尊古意思,非僅強調(diào)其古詩形式,再接“五言今體”,既因此體在當時最為流行,又因同屬五言,其與五古有承轉(zhuǎn)關(guān)系。古調(diào)、七言律、雜體之后接樂府,更能體現(xiàn)唐人詩體觀念。這之后,再列依內(nèi)容分出的送別、送僧、哀挽三類,也有其合理性。如“雜興”“古調(diào)”“雜體”等類目不似宋人所創(chuàng),可能在唐時即有了,這些分類更能見出劉詩的特色與成就,也更方便讀者習讀,可以推想劉禹錫之后,其詩集就是依這一面貌流行于世的。

將二集中的詩與朝鮮本《劉賓客詩集》對校,異文甚多:

卷數(shù)詩題朝鮮本《劉賓客詩集》紹興本《劉賓客文集》卷一學阮公體其三目覽千載體,神交上古人。心交偶作其一終日偶眾人,縱言非縱談不縱談寄謝嵇中散,予無七不堪。甚不堪《與山巨源絕交書》有“七不堪”之說。其二蕪石何須辨,逢時即至珍。燕石(闞子曰:宋之愚人得燕石於梧臺之東,歸而藏之以為寶,周客聞而觀焉,主人齋七日,端冕玄服以發(fā)寶,革匱十重,緹巾十襲,客見之掩口而笑曰:此特燕石也,其與瓦甓不殊。諷詩二首題為《古調(diào)二首》題下注一作“諷古”

以上前二例,雖無關(guān)語意,但是神交應比“心交”更合古意,“縱言非縱談”之“非”是與上聯(lián)“嗜興非嗜甘”對應,改為“不”則少此趣。至于“七不堪”更是嵇康《與山巨源絕交書》中的原語,出典有自,“甚不堪”當誤。而“燕石”為成語,此為“蕪石”,這應是《劉賓客詩集》之誤。此外,其在傳抄轉(zhuǎn)錄流傳中也有不可避免的失誤,我們在利用這一文獻時還須參校他本。但從總體上看,本書既具有較高的校勘價值,也多存古本之貌。

責任編輯:孫昕光

The Traceability of the Korean Printed Book “Liu Binke Poetry Anthology”Collected by the Library of Congress of Japan:on the separate edition of Liu Yuxi's Poems

Zha Pingqiu

(School of Liberal Arts, Fudan University,Shanghai, 200433)

The Korean printed book “Liu Binke Poetry Anthology” collected in the Library of Congress of Japan was the printed edition in the early period of Korea. The printing place and format of the edition were the same as those of “The Collection of Liu Suizhou” survived in Korea, It is estimated that they were the product of the same period. The content and format of “The Collection of Liu Suizhou” was the same as those of the survived Pengben (Pengbei edition) Tang Poems in Song Dynasty, while the original version was “The Small Collection of Tang Poems” edited and printed by Chen Qi at Pengbei Grand Street Bookshop in Southern Song Dynasty. Hence it can be inferred that the original version of “Liu Yuxi Poetry Anthology” may also be a version of the Pengben Tang Poems. Liu's poems were scattered in the mid-Northern Song Dynasty, and the survived “Liu Binke Collection” and “Liu Mengde Collection” were different in sources, but the last ten volumes of Liu's poems were collected and compiled later, and the poems and essays were perhaps separately edited. Possibly “Liu Binke Poetry Anthology” was one of the separated editions. So the Korean edition is very valuable for us to know about the initial situations concerning Liu Yuxi's poems.

Liu Binke Poetry Anthology;The Collection of Liu Mengde;Korean printed books collected in Japan

2016-09-09

查屏球(1960— ),男,安徽銅陵人,復旦大學中文系教授,博士,博士生導師。

本文為作者主持研究的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基地重大課題“近古流行唐宋詩文評點本研究”(13JJD750005)的階段性成果。

I222.7

A

1001-5973(2016)05-005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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