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君桐
外來的魚兒吃不起
北宋魚類的市場價,跟今天一樣,也經(jīng)常起伏不定,貴的時候,“一枚直數(shù)千錢”,便宜的時候,也有數(shù)十文。究其貴的原因,還是跟長途販運、成本高以及奇貨可居有關。
比如北宋中期,湖北漢陽長江的魚干(淡水魚)賣往江西,每斤將近100文(“一斤近百錢”),這個價格比豬肉貴多了。北宋后期有記載說,京東路登州沿海出產(chǎn)的名貴魚種嘉蜞魚,“皮厚于羊,味勝鱸鱖。至春乃盛,他處則無”。據(jù)說此魚販賣到江南,一條可賣數(shù)貫,原因是“蓋重北地所有也?!?/p>
外來的魚兒價太貴,漁夫和魚販子高興了,吃貨們的臉上卻寫滿了“愁”字,舍卻魚兒的美味,不甘心,摸摸錢袋子,又實在肉疼。于是,吃貨們開始想轍。
范仲淹吃本地魚。他曾寫詩描繪吃貨們就近買魚的情形:“江上往來人,但愛鱸魚美。君看一葉舟,出沒風波里”。漁民打漁是很辛苦,但隨打隨賣,不愁銷路,而“往來人”(其中多半也包括老范)就近買魚,省了錢,菜籃子里又有了魚,豈非皆大歡喜?
蘇東坡蹭魚吃。有一天佛印和尚剛蒸好一條魚,饞貓兒似的蘇東坡就聞味而來,佛印忙把魚藏在一只磬里。蘇東坡見狀心中暗笑,遂想出一個對子來“釣魚”:向陽門第春常在。沒想到佛印果然“上鉤”:積善人家慶有余。蘇東坡哈哈大笑:原來你那個慶(磬)里有余(魚)呀,快端出來。佛印不好意思,只好把魚拿出來,兩個人美美地吃了一頓。
太便宜的魚兒不屑吃
宋徽宗晚期,開封市場上從黃河等外地運來的魚,每斤不上60文,魚價開始走低。而在海邊水鄉(xiāng),魚價更是便宜,沿海地區(qū)的臺州,魚肉每斤30文以下(“魚肉每斤不過三十錢”),通、泰州等地,“水濱積魚如坻。土人荷罛罣往,必盈載至,無有持竿負苓笱者。間一二日不售,則往往畚取諸小魚,投棄磧中”。價格猛跌到這等地步,不知何故。
魚價下跌,尋常吃貨們自然開心,但地位尊貴的吃貨則未必。
大觀末,著名的吃貨蔡京,在罷相回兩浙途中,路過高郵新開湖時,家人“呼得一艇來,戲售魚可二十鬣,小大又勿齊。問其直,曰:‘三十金也?!睗O舟上的20條大小不一的魚,要價才30文,合每條一文余。如此便宜的魚兒,讓蔡京很不爽,連連搖頭:“此等低賤的東西,豈是老夫口腹之物哉?勿買勿買”。
廚子高價玩掉包
到了南宋,吃貨們跟魚的故事,又有了變化。南宋地界水網(wǎng)密布,魚類甚多,無需從外地販運,因此,魚價一直比較穩(wěn)定。吃貨們跟魚“較勁兒”,大多充滿了趣味性,不再拘泥于價格。
紹興中,在蜀州新津的江中船上,四川一吃貨官員的廚子,不慎將所剖的一條數(shù)斤重的長魚掉入江水,因害怕主人責怪,便出一貫的價錢向漁民求助,要求得到同樣大小和形狀的魚。這顯然是個古代版的“調(diào)包計”,但價格肯定不對,就算這條魚十斤重,再買一條一模一樣的,也花不了一貫呀。大概具有懸賞、求助、必得的性質(zhì),不惜血本也是可能的。
不知道那位吃貨官老爺吃了“天價”魚,滋味如何?
為一條魚打架丟命
紹熙二年(1191年)冬天,湖北武陵少年張道僧在溪水邊釣到一條魚,“溪西鐵爐下人陳長三望見,度水求之。張辭以欲歸遺婆。陳曰:‘隨我到壚下,以百錢償汝。又不可?!币驙巿?zhí)導致陳長三死亡。
出100文買這條魚,從買主自信的語氣來看,肯定比市場價高了許多,可見吃貨陳長三還是舍得花錢的。但問題是,人家張道僧不愿賣,是因為想回家孝敬與其相依為命的祖母,跟錢多錢少沒關系。一個堅持要買,一個堅決不賣,兩個一根筋的人碰到一塊了,不揮老拳也難。吃貨敵不過身強力壯的小伙子,賠了一條命。
貧苦百姓笑歡了
有錢的吃貨,跟魚“較勁兒”,吃“假”魚也好,不惜打架、做冤大頭也罷,顯的是身份,圖的是隨性,倒也不怎么在乎價錢。平頭百姓則不同,辛辛苦苦勞作一天,倘若回到家里有魚吃,就是幸福。
魚價便宜,最高興的自然是百姓。
南宋中期的武昌西南云夢澤中,據(jù)孫應時詩云:“平生聞說沌魚美,滿籃不受百錢直”。100文可買一籃子魚,如此低廉的價格,讓廣大貧窮人家也過足了吃貨癮。
乾道六年(1170年),長江黃州段“魚賤如土,百錢可飽二十口,又皆巨魚。”只需花100文,就可以買到供20人吃飽的大魚。
一條魚喂飽了一大家子,老百姓不跟魚“較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