凸凹

致群山

——讀董小莊概念水墨作品05號

隔世的人

我們能想起的

都是山峰

現(xiàn)世的人

我們能睹見的

都是山頭

山的骶骨

在山的背面。而人的骶骨

是水墨洇掩的一顆柔軟的心

最美的山是山外山

最高的人

是人外人

群山大海樣平鋪、陡聳

寂靜得那么遼闊、響亮

人類的喧嘩一筆抹過

茫茫人海，翻越了這人還有那人

有人在立山頭

有人在仰雪峰

有人敲鐘、打坐

有人騎虎進(jìn)山

最丑的動物也在修身為魚化石

藏區(qū)地緣解，或康巴哲學(xué)筆記

——讀龔仁軍畫作《飄動的經(jīng)幡》系列之05號

膜拜太陽的色彩，就把

雪層拿來作底色。篤守血脈的

方向，就把祈愿制成經(jīng)幡

又把經(jīng)幡升成桅帆

為了全身匍匐下去，摟定更廣大的泥土

生命便種植在地球的高地。你看——

房舍多么低矮、偏狹和單薄啊

那是為了招來草原一樣自由的力量，放飛

雪原神山一樣強大的內(nèi)心。在這里

在這幅小得那么大的中國畫中，你看不見人

你卻什么都看見了

致一只歸雁——讀張家偉畫作《長嶺歸雁》

在一覽無余的、高渺的視點上

我余下了你——我是說

我差點余下你。你那么急——

遠(yuǎn)遠(yuǎn)的，把那么多白天黑夜甩下來

甩在我眼前；又那么慢

慢得讓所有的非你，那么赫然地超越你

闖入我的美學(xué)和世界。現(xiàn)在

我看見了你——是神讓我看見了你

是天空讓我看見了天空放逐的

一粒動詞，正在群山和平原的峽谷間

飛翔，正把群山和平原

飛成一對大翅：一對急速切轉(zhuǎn)生命的

陰陽大翅。來是遠(yuǎn)方

去是遠(yuǎn)方，你在兩個遠(yuǎn)方之間

信仰、討生活——形而上、形而下之間的

歸行，多么匆匆、孤單、忘我

多么深刻——深刻至永恒

至一動不動。此刻，小得不能再小的你

小如最后一葉秋色的你

一動不動的、最偉大的動詞

讓全世界的詞匯雌雄同體

休眠又醒來，齊齊成為你宏麗的形容詞

成為你思想的大風(fēng)

哦歸雁！一動不動的疾飛

高高的低調(diào)，多像時間壁縫中的懸棺

把前方排開在路的兩邊

穿越而來——

讓穿越成為幾無邊際的恐懼

讓旁觀的我成為新邏輯的舊盲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