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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父母

2016-11-19 17:49喬林曉
黃河 2016年4期
關(guān)鍵詞:事兒考研母親

喬林曉

我與父母相濡以沫的歲月,是我大學畢業(yè)以后。掐指數(shù)來,接近十余個年頭,時間也真是夠長了。

大學畢業(yè)了,理當成家立業(yè),回報父母養(yǎng)育之恩,可是不,我卻偏偏選擇了另外一條路。那是一條滿布荊棘的人生之路——自然,這都是以后才逐漸明晰起來的。這人生之路,選擇之初,誰也料不到前頭是個啥樣子,否則,那豈不成了先知先覺!

我是說,我不想按部就班,順著眼前已經(jīng)出現(xiàn)的路子走下去,我想重新摸索一條路子——一條適合自己個性,能夠充分發(fā)揮自己才智的新路子。說白了,就是,丟掉已經(jīng)到手的工作,接著考研。

我這想法在世人看來有些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到近乎執(zhí)拗的地步。這不,想法尚未付諸行動,就有人反對。

“都一個村子里走出的孩子,能丟掉犁把鋤把就蠻不錯了?,F(xiàn)在好了,大學已經(jīng)念完,還想繼續(xù)念下去,這書還能念到頭嗎?”

“父母都往六十地里走的人了,不替自己想,也得替父母想想呀?!?/p>

說這話的全是親戚朋友。自然,這樣的勸解全是善意的,理由似乎也很充足。

啥叫考研,村里人弄不確切。不過,他們也有自己的理解,他們以為,考研大抵就跟出國留學一個樣兒。考上了研,興許還能做大官,能升官發(fā)財。

他們還以為,大學畢了業(yè),就能有好工作,就能掙大錢。村方圓的孩子都上技校,還能在縣城里給公家做事,每天起來開水一杯,報紙一張,蹺著二郎腿在那享受。大學生不就更厲害?

我在他們眼里,已經(jīng)夠了不起了,堂堂一名大學生,村子里可是屈指可數(shù)的呀!大學畢了業(yè),還不安分,難道想登天不成?

不僅外人,就連父母也有不小的期盼,升官發(fā)財掙大錢倒不至于,找一份不錯的工作總還行吧!父母也是平頭百姓,他們的見識跟村人一個樣兒,既然大學生比中專生高一檔,那么,工作乃至待遇自然也要更好些的。

就連我自己也感覺飄飄然,拿到入學通知書的那陣,欣喜異常。大學畢了業(yè),究竟做啥我沒多想。不過,有一點倒叫我自信滿滿,因為我是大學生,有一紙畢業(yè)證,就憑這文憑弄份工作也不在話下。

1980年代中期,乃至到1990年代初,念大學還是個叫人很羨慕的事兒,就因為能念上的人少,就稀罕。

事實上,念大學實在沒啥,不就是進了大學校門,能學點東西嗎?再有,就是一張文憑!

其實,這學到的東西也沒啥,就連文憑也不算啥的,當接觸到真真的現(xiàn)實生活時,或許才會深切感受到這點。

當現(xiàn)實跟想象出現(xiàn)巨大落差時,人的心里肯定不是滋味。我自己就是這樣子的,開始沮喪,難受。接著就不大安分,就有了繼續(xù)奮斗的沖動。這不安分與沖動的背后,隱含的意味也深長。一個從貧瘠鄉(xiāng)村走出的孩子,除了自己要掙脫土地,掙脫貧困,還會想到父母的。這不,父母勒緊褲腰帶,節(jié)衣縮食,乃至含辛茹苦的情形,都看得分明。自己心里肯定憋著一股勁兒,將來好叫父母過得好些,體面些,像模像樣些。

可最終的事實遠非如此。

當我真的丟棄工作,鉆在一眼老舊窯洞里用功時,父母或許對我的動機有了一些理解,一些諒解。

父母隱約感到,自己孩子已經(jīng)到手的工作肯定不行,最起碼是不稱心。否則,哪會不顧一切重來?

我當時是把工作給辭掉了,辭掉工作就等于失業(yè),在外頭叫無業(yè)游民,到了村子,大約就跟種田百姓一個樣了。一個村里孩子,毫無社會關(guān)系,沒了工作真就跟村人一樣。這么嚴重的后果當時沒咋思量,可到后來,尤其是我回到村子里后,慢慢意識到了。

跟村人唯一不同的,就是我還有文化,這四年大學,好歹也學了一些東西。而這,就是我繼續(xù)奮斗的資本了。

上小學、初中、高中,父母供我,這合情合理;上大學,父母供我,這也合乎情理??纱髮W畢了業(yè),還要父母繼續(xù)供下去,這似乎就不合情理了。世上大約沒有大人供孩子念書念到老的事兒。古時候,考秀才舉人狀元,也不會老依著大人,學到老,依到老。該成家就成家,該做啥就做啥,做的同時,秀才舉人狀元照考不誤。

我有些自慚形穢,可又沒辦法。學習是個平心靜氣的事兒,丟棄了工作,想學習,似乎只能如此了。

自然,我是想通過短期突擊,改變自己的人生處境。我憋足了氣兒,我的牙齒咬得嘎嘎作響。丟了工作,一門心思學習,肯定能行。不就個考研嗎?那跟考大學沒啥兩樣,大學能考上,研究生同樣不在話下。辭工作的當兒,我決絕,考研的當兒,我一樣決絕,這決絕的背后是自信乃至勇氣。

我的行為近乎瘋狂了。村子里跟我一起念過高中的伙伴,前來探視,瞅著桌子上頭厚厚的一摞子書,只瞪眼睛不言語。在他眼里,我真的就是瘋了。

在他看來,我這純粹是窮折騰,堂堂一名大學生,不走入社會施展才華,卻一頭鉆進窮山溝溝里,整日里與書為伴。到手的工作實在不行,干脆下海得了。條條大路通羅馬,干嗎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那年月,下海還不算蔚然成風的事兒,社會上即便吵吵嚷嚷,可身邊左右的熟人朋友似乎都安分守己,上班工作,下班休息。沒有誰會為著掙錢,一聲吶喊,就不顧一切地投入商海。同樣,也沒有誰會為著考研,就丟掉工作,不顧一切刻苦鉆研起來。世人都在循規(guī)蹈矩地過活。

這樣的生活還屬頭一回,即便我從小到大總是一路伴隨著書本,伴隨著學習走下來的。小學,初中,高中,大學,從這個地方轉(zhuǎn)到那個地方。學習的地點與方式變了,可我還是那樣子,我原本就是個學生,學生就是以學為主嘛!

可現(xiàn)在,我是把家里當成學校。這不,除吃飯睡覺以外,剩余的時間,多是用來學習的。我坐在堂屋陰涼的一角,炕頭桌椅上,灰塵不時飄落,一日不掃就不行。可我的心頭沒有灰塵,我焦灼,我亢進,我緊張,我堅韌,我頑強。我?guī)缀跏侵驹诒氐谩?/p>

但我也只是在陰暗的屋子里施展自己的本領(lǐng)。出了我家院子,走到世人面前,我就抬不起頭來了。從上大學那陣的高人一等,一變而為低人一等,其中的因由也說不清楚。真的,在父老鄉(xiāng)親面前,我感覺是那么慚愧,卑微,渺小。渺小到要接近一粒塵埃了。

我還隱隱感到,我這是在進行一場突圍表演,突圍出去了,就可擺脫這種窘境,突圍失敗,或許真就要融進眼前這個世界里。盡管我曾經(jīng)屬于這個世界,可眼下畢竟不屬于了。

我的心事父母體味到絲絲入扣的地步了,見我坐在桌前埋頭看書,無論如何不會進來的,就算進來,也是迫不得已。或者來取東西,或者示意我吃飯。進來時也是輕手輕腳,生怕一不留神,破壞了我安寧的心境。

在我心煩意亂時,父母的心情也跟著不安寧了。會說,“還是到外面走走吧!”可話一出口,立刻覺著不大合適,于是又連忙改口,“院子里也好,那就在院子里走走吧!”

我看父母太苦了,雖然年近六旬,可身上的活兒還跟年輕人一樣重。春天下種,父親扛著犁鏵,吆著牛,母親緊跟身后。她必須跟著,下種下肥,沒人哪行?夏天鋤地,母親往地里頭送飯,父親披星戴月地忙活。秋天,兩人還是相依相伴,父親擔挑,母親收割。父母這么不顧死活地忙活,多一半是為著我的。成家,立業(yè),兩樣大事兒都沒著落,做大人的心里放不下,放不下就不由地要多忙活忙活。忙活多了,好弄點錢兒,忙活多了,心里頭似乎也好受些。

可父母看我也太苦了,整天整日里看書,似乎就沒有歇息的時候。在他們看來,自打我進學校念書起,從沒這樣不顧一切地用功過。地里頭干活干長了,尚且勞累,看書時候久了,也一樣消受不了。父母擔心我的身體,父母同時還暗暗替我琢磨著出路,縣城的高中教師除了上課,就是吃喝玩樂,那樣子多自在!

可這也僅僅是心里想,內(nèi)心的搏斗再激烈,也不說出口。

父母還擔心,那外頭已經(jīng)辭掉的工作,還能不能轉(zhuǎn)回來到本地學校教書?而這,也一樣屬于內(nèi)心活動。

當然,屬于父母內(nèi)心活動的,還有另一個頂重要的事兒,那就是我考研,能否有個善果?關(guān)于這事兒,不僅記掛,簡直是祈愿了。

最難忘記的還是夏夜。又一個十年過去了,重新想起來,還是那么真切,仿佛就發(fā)生在昨天,甚至還疑心是正在發(fā)生著。

午飯過后,父母就下地去了,我一個人在家看書??磿漠攦?,還惦記著一件事兒——做晚飯。這晚飯是高粱米飯,外加一些饅頭或玉米面餅。高粱米母親事先早泡上了,饅頭玉米面餅也現(xiàn)成,熱熱就行。日薄西山時,我就動手點火了,我家那陣子還燒柴禾,只要柴燃著,就得坐在爐子跟前。我的手在爐口那兒動作,眼睛在書本這邊動作,心兒卻在記掛地里頭的父母。這一切幾乎全是本能,自然而然地進行著。爐火燃到啥樣我不大清楚,書本上的內(nèi)容看了多少,也是模糊一片,只有對父母的記掛是清晰的。當然,我記掛父母,并非僅僅是盼著他們快些回來,還有更重要更深遠的東西。我在想,父母啥時候才可以結(jié)束這繁重不堪的體力活兒。我也同時隱約明白,父母累死累活地忙活,全跟我自己切切相關(guān),我早些成家立業(yè),父母便會早些擺脫困苦??蛇@,又是我自己不能左右的。不能左右,卻又不由得去想,想多了,心底就有股股酸楚在涌動,眼眶跟著就潤濕模糊了。

父母回來時,已經(jīng)昏天黑地了,簡單地撲打撲打身上的塵土,就坐在院子里吃飯。屁股底下墊一塊破舊木板,飯碗菜盤也都擱在搓衣板上。飯菜的熱氣里有股濃濃的清香,那是苦菜味兒。天氣干旱,菜畦里新鮮菜蔬跟不上趟,就只能拿苦菜充數(shù)了。這苦菜對于莊戶人家算是常菜,隨意走出去,采一些,腌制半月二十天就成。

有月光,還好些。沒有月光,就把屋子里的電燈開上。亮光透過窗戶玻璃,輝映得院子里也亮乎乎一片兒。入夜后是寂靜的,只有偶爾的野鳥叫聲打破沉寂。我自己感覺,這鳥叫反倒使得暗夜愈發(fā)沉寂了。我與父母,只有我們?nèi)?,在這沉寂里存在著,除此之外,世界上啥也沒有了。

父母吃著飯,卻不言語,我也不言語。我清楚,父母不言語的因由多半又在想我的事兒了,而同時,我也在想著父母的事兒。所以,這表面的沉默實在掩飾不住內(nèi)心的激烈活動。滿天的繁星眨巴眨巴,習習涼風拂面而過。身子感覺到了陣陣涼爽愜意,心兒卻還隔在別一個世界里,身體跟心靈處在兩重天地間。

只是雞圈里有了雞兒的咕咕聲后,我和父母間的沉默也才隨之打破。這樣時候,父親會問,雞圈安蓋好了沒有?我說,安蓋好了。母親也問,鐵盆子里的雞食都喂了吧?我說,都喂了。我清楚父母為啥這么記掛雞的事兒。這雞下的蛋,父母吃,我也吃。父母在地里頭做活,沒有營養(yǎng)根本不行。而我看書學習,也需要些營養(yǎng)的。自打我回家用功以來,母親就給雞也加強了營養(yǎng),玉米谷子以往都不大舍得,現(xiàn)在卻舍得了。這營養(yǎng)跟上了,雞下蛋就勤。母親還叨叨說,十多只母雞,有的年歲大了,已不咋下蛋,來年可要抱窩小雞。

父母是累過頭了,也不嫌夏夜溽熱,吃過飯不久,便熄燈睡覺。父母那邊熄燈了,我這邊還亮著,還要熬夜看書,要看至十一二點才熄燈。這土窯洞里有存糧,就肯招惹老鼠。它們在暗洞里憋一個白天,到晚上就不安分了。晝伏夜出也是老鼠的習性嘛!我還在燈底下看書,它們就蠢蠢欲動了。先是在糧囤周圍窸窸窣窣,繼而溜到炕上胡亂游竄。其實,炕頭沒啥,無非就是一床被褥,一摞書本,還有一些衣物??伤鼈兯坪跤X著有機可乘,還不是獨來獨往,一上來就是三兩只,結(jié)成伙兒,響動就大。

老鼠響動影響了我看書,所以我對它們恨之入骨,一旦瞅見地上乃至炕頭上老鼠的影兒,就絕不放過。我手拿捅火棍猛烈追打,地上的老鼠立刻溜之大吉,炕頭上的卻嚇懵了,鼠洞畢竟不在眼前。它們無處可藏,就干脆躲到炕頭的葦子席底下,我對著席面狠勁敲打。敲打的聲響驚動了隔壁的父母,我還怒氣未消,父親已經(jīng)推門進來了。瞅著我那模樣,微微一笑又轉(zhuǎn)身走了。

父母是生怕我想不開,出個意外啥的。這黑天半夜,弄出“咚咚”的聲響,似乎不大好。即便他們隱約感覺出我是在跟老鼠搏斗,可心兒就是不由得往壞處想。天底下做父母的大抵都這樣。我在追打老鼠的時候,就沒有想到我這樣子會弄醒父母呀!看來,父母對我的記掛分明多于強于勝于我對他們的記掛。

提到我在家里用功,給父母增添麻煩與勞累,一位親人這樣解釋:那或許是我的父母前輩子欠我的東西,沒有還清,只能在這輩子償還了。一聽這話,我就頗為納悶與不解,這世上許許多多的難事兒,為啥總喜歡無端地找個因由找個出口?而且這因由這出口壓根兒就算不了啥答案,有時候玄奧得近乎神秘。這位親人的一番言辭,不就如此?讓人聽了一頭霧水,啥叫前世,啥又是今生?難道人真有前世,真有今生,真有來世?

可漸漸地,我感覺出這話語表面玄奧神秘的背后自有理由的。這大千世界,只要有人存在,就有許許多多的難事兒,人哪能用加減乘除干脆利落地去破解呢!許多時候,人生紛繁復雜得如同一團亂麻,相互糾結(jié)纏繞。實在無法破解時,就只能祈求一些玄奧神秘的玩意兒,比如前世、來世、今生等等。這些東西看似虛無,可把生活的糾結(jié)與纏繞,擱上去一衡量,立馬就有答案了。有了答案,心里就稍顯清爽了。

這么一想,我的心兒真的輕松了一些。要是真有前世,那么,父母總歸是在那時候欠了我的東西,前世里欠下的,還不清,就只能推到今生了?,F(xiàn)在,我叫父母這么困苦勞累,要是超過了他們曾經(jīng)欠我的份額,那就等于是我又欠他們的了。不過,這也沒關(guān)系,不是還有來世嘛!今生還不清,來世一定還清,否則我是不會安寧的。

這么一核計,我的心兒果真輕松了。

其實,我給父母帶來的還不僅僅是勞累,還有難以言表的擔憂,而這也是最鬧心,最叫他們坐臥不安的。勞累只是身子上頭的,即便疲憊不堪,歇息夠就好了。可鬧心就不同,那是最叫人難以消受的,內(nèi)心的煎熬能把一個人弄得神魂顛倒。

在我的考研接連遭受重創(chuàng)后,父母的擔憂加重了。深夜,我在院子里獨自徘徊,父母這邊屋子里總有嘆息,雖然輕微低沉,卻有一種侵入骨髓的穿透力。當時,我以為父母早就睡過去了。都快到子夜時分了,他們能熬得住嗎?

我知道,父母為著我的事兒做過種種假設(shè),這些假設(shè)猶如許多個數(shù)字在一起胡亂組合,不同的組合可以弄出許許多多的結(jié)果來。種種好的結(jié)果與壞的結(jié)果就在他們內(nèi)心搬演著,搬演著……好的結(jié)果出現(xiàn)時,眼前會猛然一亮,就像看到我成功的曙光在閃現(xiàn)??梢部傆袎牡慕Y(jié)果,這壞的結(jié)果就好比暗夜的黑幕,方才閃現(xiàn)的曙光立馬就又晃遠了。

假如孩子不要上那個大學該有多好!父母這樣假設(shè)過,平素跟村人聊天,就流露出過這樣的言辭。村子里,別人家的孩子上技校上師專,最后不都有了好好的滿意的工作嗎?可這上大學反而招來不虞之果。白天里說了,晚上就由不地要再假設(shè)假設(shè),這人在背時就愛假設(shè),一旦假設(shè)出了好結(jié)果,心里就稍稍輕松了。

假如孩子不要遇上那個人該有多好,那個人就是給我介紹工作的人。這偶然的一個機會,竟改變了一個人的命運。那次大學畢業(yè)的供需見面會,我依然有清晰的記憶。當時進會場還要買門票,我在門口徘徊再三,還是跟著一個熟人進去了,一進去就遇上“那個人”,就定了工作的事兒。完后,我說那叫陰差陽錯,母親說那叫命運,那是命運里的一個坎兒,咋繞你也繞不過去,非得返回來重走不可。

母親把我的事兒歸為命運,倒也叫我好受些。因為這命運是玄奧神秘的,就好像那位親人說到的前世、今生、來世,既然一切由不得人,那人乖乖等候著就是了。

父母還就我的上學做過假設(shè),假如孩子不要上學,就斷不會有現(xiàn)在這樣的尷尬局面。不上學是沒文化,可那倒也無妨。因為那樣不會出現(xiàn)許許多多的選擇,就一門心思種地也簡單,種地也照樣養(yǎng)活人嘛!不說別人家,自己家祖祖輩輩不就是種地出身的?種地又不丟人!

父母也對我的出路暗自設(shè)想過,打工,種地,繼續(xù)工作,結(jié)局無非就這么幾種。母親說,不怕,孩子總會行的。當初考大學,不就成了。父親說,不成也無妨,種地也行,犁把鋤把是握得不多??蓵r間長了,就學會了。

只是到了后來,我才慢慢明白,當初我選擇辭職考研,有多么的自私與無知。

我不顧一切做自己的事兒,本身就是自私到了極點,同時還把父母也扯帶進來,這一扯帶就是近十年的時間,而這全是為了一個虛幻的目標?,F(xiàn)在看來,當年樹立的那個考研目標真是個虛幻的目標。

失敗了,父母就撫慰我受傷的心靈,同時也跟著黯然傷神,似乎我的失敗就是他們的失敗。

有那么一段時間,我的情緒低落到冰點,好幾天臥炕不起。母親就說,出去走走總歸還是好的,老是躺在炕頭,怕身體受不了的。父親也說,不行就重來,沒啥大不了的。

我的情緒快低落到冰點的時候,父母卻不,他們從來都是微笑著對待人生的,即便這人生常常是喜憂參半,更多時候,是憂多于喜。他們已活了大半輩子,懂得善待生活,善待一切。

盡管我的事兒還懸在半空,母親卻在背后暗暗準備著,花錢扯了幾丈花格棉布,幾丈花紋絲綢,買了幾斤棉花,瞅著空閑做了幾床棉被。她說,孩子的事兒終究會有結(jié)果的。這棉被準備著,到時候結(jié)婚成家好用的。母親真是對的,甭管我的事兒到底怎樣,可生活要照樣進行下去,樂觀一些對待就是了。

父親耕田種地,全靠一頭老黃牛。有一回干活回來,半路上,這老黃牛一下子臥倒就不起了。父親心里“咯噔”一下,身子也癱軟地坐在地上??珊芸欤驼玖⑵饋?。他啥也看得開,他的生命歷程里有過比老黃牛病倒更為艱難的事兒,都挺過去了。老黃牛是跟全家的生計切切相關(guān),可沒有老黃牛又怎樣?遇事辦事就是了。

現(xiàn)在,我還明白了一點,我選擇寫作,也跟自己這十年人生切切相關(guān),跟我與父母相濡以沫近十余年,切切相關(guān)。

現(xiàn)在看來,那十余年的痛苦掙扎,似乎都是為著踐行今天這個目標而進行的熱身。

既然是熱身,那飽受的煎熬與摧折就得乖乖受著,就算是周而復始地做一件事,哪有何妨?人的生命里,許多事兒不就是周而復始的嗎?

這么一想,我終于算明白過來了,父母與我十余年的相濡以沫,那都是天意。老天一把抓起我,把我擱到這地方,說就待在這,別亂動,要待夠十余年才行。

還在那十余年里的某個夜里,母親推開門,把干糧開水遞進門的那一刻,就注定我今天要做這樣的事兒。

母親說,深夜用功可不圖別的,那比干體力活還耗人。墊墊肚子,精神氣就足了。說完話,她輕輕轉(zhuǎn)過身子出去了。她腰彎背駝,白發(fā)蒼蒼,牽掛乃至擔憂隱約在臉上浮動——自從我鉆在這土窯洞里用功以來,她很少微笑過。

許多個冬夜我堅持著,母親也跟我一起堅持著,她都養(yǎng)成習慣了。每夜每夜,大抵都是同一個時間,她會悄悄地遞進干糧開水,多數(shù)時候不說話就走了。

只要瞅著我還是聚精會神,她就會意于心了。我都那樣用功了,還不行嗎?準會行的。在短暫的片刻里,母親是輕松會意的,臉上也掛出微笑。

牽掛擔憂,輕松會意,這兩樣心境在母親身上糾結(jié)著,纏繞著,似乎我所在的屋子跟外頭的世界是兩重天地,屋子里的我可以主宰自己,母親就高興,出到外頭就由不得我了,母親也就擔憂起來。

兩個世界,兩重天地!

也是在那十余年的某個夜里,當我在父母面前嚎啕大哭的時候,就已經(jīng)注定,我今天會這樣子的。

那一回,我出去走了半個多月,一進門還沒說啥因由,就失聲痛哭起來。

正在做晚飯的父母,都立在灶臺跟前。十余年里,我如此失態(tài)還是頭一回。自然,父母是以為我的事兒又不行了,可在以往的時候,不行也不會失聲痛哭呀!

燈光昏暗,爐子里的柴火映出一個不規(guī)則的圖案,在墻壁上來回晃動。那光影也把父母的臉膛映紅了,臉膛上布滿皺紋,皺紋的深處是木然,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的牽掛擔憂,已經(jīng)把他們折騰得精疲力竭了。

面對我的哭聲,父母反應平靜。母親停下手里的活兒,說別哭,孩子,啥樣的事兒也不能哭。

父母知道我痛哭的因由后依然平靜。父親說,有結(jié)果就好,總歸是有個結(jié)果了。

爐火映出的光影持續(xù)在父母臉上逗留。猛然間,我隱隱感覺到,那光影是從父母身上放出的,因為我分明感覺到了溫暖亮堂。十余年了,父母不就是在持續(xù)地給我光與熱,叫我頑強不屈地行走下去,直至行走到今天的嗎?

這光與熱,還會照射著我繼續(xù)走下去,我現(xiàn)在的寫作不就是因了父母而生發(fā)出來的嗎?所有的緣由,動力乃至情感,都與父母切切相關(guān)。

我還想說的是,不管啥時候,父母都不會背棄兒子。痛苦無告,傷痕累累,甚至是眾叛親離,都沒關(guān)系。只要父母在身邊,就覺溫暖,就覺亮堂……

責任編輯 黃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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