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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花蛺蝶深深見

2016-11-03 16:54南帆
十月 2016年5期
關(guān)鍵詞:人工智能文學

南帆

“穿花蛺蝶深深見,點水蜻蜒款款飛”,杜甫《曲江二首》之中的名句。寥寥十四個字,這幾只蝴蝶和蜻蜓輕盈地從唐朝飛到了今天。不過,宋朝的某一年問,這些小昆蟲的文學生命險遭不測。一個名叫程頤的大思想家——我想象他是一個表情肅然的老者——不屑地嘀咕:“如此閑言語道甚?”

程頤嫌棄的是詩人的瑣雜細碎,玩弄辭藻。大丈夫立身于天地之間,思接千載,視通萬里,求的是宇宙大道,怎么能僅僅看見三尺之內(nèi)小玩意兒,專務章句。悅?cè)硕??花鳥魚蟲,清風明月,這是浪蕩文人喜歡的輕佻游戲。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刻意種種雕蟲小技,拋出半輩子的精力覓得幾個工穩(wěn)的句子,哪里還有心思執(zhí)意于宏偉的大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是萬事萬物的表象背后真正的主宰,古希臘哲學家稱之為邏各斯,黑格爾形容為絕對理念。大人物要把精神調(diào)到這個頻道之上,流連于幾只蝴蝶和蜻蜓又算什么?

盡管“詩言志”的古訓得到了再三重復,但是,許多詩人還是執(zhí)迷不悟,玩物喪志。石上清泉,古寺鐘聲,傷春悲秋之后就是卿卿我我。無非是茶余飯后淺吟低唱的小情小趣,難登大雅之堂。即使換到了些許浮名,甚至博得了權(quán)貴社會的掌聲,多數(shù)詩人還是徘徊于官僚體制的外圍,漂泊無依。后世曾經(jīng)贈予杜甫“詩圣”的美譽,他的生前仍然窮困潦倒。功名利祿靠的是濟世匡時的策論,幾句平平仄仄的詩詞曲賦既不能為君王贏下江山社稷,也不能為自己贏下肥馬輕裘。

一日三餐,日復一日,所謂的“宇宙大道”又能為我們的日子增添一些什么?人生無常,世事多艱,悟道之言指引我們泅渡紛紛擾擾的塵世,棲息于某一個思想或者信念的高地。懷抱宇宙大道可以修身養(yǎng)性,窺破生死,不懼凡俗的糾纏,每一個普通的日子都與高尚的價值銜接起來了。相形之下,那些絢麗的文采意義何在?“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詩并沒有甩下日常的煙火氣息;即使是“腳著謝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見海日,空中聞天雞”,這種高蹈終將返回地面:“忽魂悸以魄動,恍驚起而長嗟。惟覺時之枕席,失向來之煙霞?!蔽膶W又有什么用?古往今來,這個問題始終若隱若現(xiàn)地跟隨在背后,叫人心神不寧。千方百計地把籃球投入籃板上的鐵圈或者猛地一腳將足球踢進長方形的門框,這些運動徒然消耗熱量,既不能增添糧食,也不能生產(chǎn)鋼材,可是,那些肌肉發(fā)達的運動員從來不為“又有什么用”傷神。只有憂心忡忡的文學知識分子長吁短嘆地自尋煩惱。

當然,古今的文學家從未停止不懈的辯護。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文以載道。我手寫我口。文學是戰(zhàn)斗的。大半個世紀之前,我們還逐漸熟悉了一個概念:典型。所謂的典型,本義為“模子”,文學的典型指的是某種類型品質(zhì)的收集以及提純。個性顯現(xiàn)共性,現(xiàn)象顯現(xiàn)本質(zhì),如此等等。所以,典型性格的許諾是,從一個馬車夫身上察覺千百個馬車夫,或者在一個資本家的身世之中認識千百個資本家。一個感性的具象凝聚種種形而上的真諦。至高的“道”終于回響在文學之中。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文學不再心虛或者理虧。雖然僅僅收集若干意象,或者幾個人物,但是,文學的內(nèi)核是普遍的哲理,是宏大歷史的模型。這是額手稱慶的時刻:典型拯救了文學。

盡管如此,這個散發(fā)出黑格爾氣息的概念并未如愿以償。熱衷于推敲的人很快察覺一個明顯的軟肋:當哲學或者社會學直接露面拋出標準答案的時候,文學積存的意象或者人物是不是立即成了臃腫的贅物?如果文學企圖提供的僅僅是馬車夫或者資本家的典型性格,我們就會察覺種種多余的文學成分。有什么必要栩栩如生地再現(xiàn)街道上一塊古老的碑石,或者一陣凜冽的寒風沿著河岸刮過來?小巷里叫賣魚丸的悠揚吆喝與賬房先生鼻子旁邊那一顆醒目的痦子又有什么意義?當然,還有雜亂的汽車喇叭聲,樹梢之間漏下的月光,餐桌上嗆人的辣椒,一條蚯蚓正在吃力地從泥土之中拱出地面……這時,那幾個單薄的理論命題遠遠追不上龐雜喧鬧的文學。羅蘭·巴特說過,藝術(shù)無雜音,存留下來的即是必然。文學敘事執(zhí)行自己的標準——文學的聚焦和分辨率。日常景象以及種種細節(jié)發(fā)育的文學有機體液汁飽滿,無法化約為邏輯組織的某種梗概。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曾經(jīng)刮起一場文學颶風。詩、小說、戲劇、電影大面積地主宰社會的精神生活。所謂的“朦朧詩”“先鋒文學”或者“第五代導演”形成了一個又一個爭論的鋒面??梢郧宄乜吹剑@是文學的“內(nèi)部”爭論。不同的流派、風格、藝術(shù)傳統(tǒng),種種表現(xiàn)形式的競爭。然而,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之后,文學“內(nèi)部”的各種聲音逐漸縮小了比例,以至于無關(guān)痛癢?,F(xiàn)在誰還在乎哪里冒出了一個新的詩派,或者哪一部小說大膽地探索另類的時間敘述?金融,股票,房地產(chǎn),農(nóng)民工子弟如何就讀,高昂的醫(yī)療費用能不能降一些,李嘉誠、比爾·蓋茨和馬云哪個更有錢,某個足球明星的離奇八卦或者某個電影明星的豪邁婚禮……鋪天蓋地的互聯(lián)網(wǎng)和微信之中,一波又一波萬眾矚目的消息擠占了新型的公共空間。即使樂意享受傳奇制造的快感,我們記起的情節(jié)多半是八面威風的腐敗官員如何一夜之間戲劇性地淪為階下因,而不是哪一部情節(jié)曲折的小說。文學仍然龜縮在紙張裝訂的書本之中,猶如史前動物。不思進取,“你out了”。對于許多新生代說來,“文學”僅僅是一個含義模糊的名詞。這個玩意兒有什么用?疑問卷土重來。實利主義的時代已經(jīng)開始,沒有人還會寬容地放過這個疑問。如何就業(yè)?如何掙錢?如何贏利?經(jīng)濟學有助于國計民生。醫(yī)學有助于救死扶傷。法學的前景是法官或者律師。工商管理學培養(yǎng)企業(yè)家。哪怕一手好廚藝也能給自己做一頓可口的晚餐。文學呢——如同剛剛發(fā)現(xiàn)的引力波嗎?

對了,我們的手中還有一個概念:審美。某種感動、激憤、憎惡、憂傷或者愁緒雜亂地漫過內(nèi)心,據(jù)說這種模糊不清的意識波動稱為審美。然而,疑問并沒有釋除。這個世界越來越堅硬.審美既不能擴大商店的營業(yè)額或者改善與上司的關(guān)系,也無法充當婚姻指南。一個剛剛從礦井升到地面的煤礦工人抑揚頓挫地朗誦一首詩,這種場面肯定有些滑稽。不合時宜的“文藝腔”顯得矯揉造作。不少人認為,審美是精神奢侈品.只有悠閑的貴族配得上這種雅好,例如鋼琴交響曲,或者博物館里的現(xiàn)代主義繪畫。柏拉圖對于審美具有不遏制的厭惡。在他看來,審美帶來的感傷和哀憐可能消磨男子漢氣概,造就一批神經(jīng)兮兮的家伙。這肯定不利于國家——危急時刻,這一幫人怎么上得了戰(zhàn)場?因此,他堅決主張將詩人驅(qū)逐出理想國。幸而后世的眾多美學家并未附和柏拉圖的主張,他們似乎更樂于援引康德的思想。當然,沒有多少人愿意清晰復述康德的“三大批判”,從而將審美視為這個嚴密邏輯架構(gòu)內(nèi)部的一個理論關(guān)節(jié)。美學家諄諄告誡我們,必須對審美保持宗教般的虔誠,為之熱淚盈眶,而不是庸俗地詢問可以兌現(xiàn)哪些實用目的。“無用之用”是一些美學家時常使用的短語。如今看來,多數(shù)人并沒有被這個玄妙的表述嚇住。我們受過科學訓練,這種表述缺乏必要的嚴謹??茖W知識鄙視那些貌似機智的矛盾話語。一個工程師可以精確地告知鑄造技術(shù)、電冰箱或者無線通信可以向社會提供什么。但是,墻上的那一幅油畫為什么可以售價百萬?不就是薄薄的一張畫布嗎?畫布上幾個蘋果、一顆白菜、花瓶里插了幾枝花。然而,蘋果、白菜、花瓶不是已經(jīng)在桌上了嗎——為什么還要重新畫一遍?

爭論早就蔓延到文學的“外部”。

關(guān)于文學,能不能談一些簡單而有趣的事情?例如體驗,身體的經(jīng)驗。

身體是“自我”的首要標志,也是“自我”的邊界限制。五官,四肢,百骸,身份,固定的社會關(guān)系,母語,文化傳統(tǒng),國界,身體陷入重重疊疊的枷鎖。沒有人可以甩下自己的身體自由地飄蕩??墒牵吧钤趧e處”。聲稱不在乎“單身狗”這個稱呼,聲稱樂意品嘗和享受孤獨感——可是,即使鎖好居室的大門,甚至拴上鏈條,我們的無意識仍然期盼一個意外的叩訪。當然,沒有人敲門,只有一份報紙如期地塞入信箱。我們巨細無遺地讀遍新聞版面,哪怕是兩個版面之間的夾縫:股市下挫,新款的奧迪汽車降價,十字路口的紅綠燈失修多時.城郊的濕地發(fā)現(xiàn)某種久違的候鳥,太平洋上的一處臺風幾天之后可能影響本地……我們沒有考慮購買汽車或者帶上長焦鏡頭拍攝候鳥,然而,這些消息表明偌大的世界與我們同在?,F(xiàn)在更多的是社交網(wǎng)站和滿天飛的微信。據(jù)說我們每四分鐘就會著一次手機,我們與電腦屏幕相對的時間肯定超過了與親朋好友聊天。某一個網(wǎng)站曾經(jīng)直播一個人的一日三餐,居然觀者如堵。強烈的窺視欲顯示了身體內(nèi)部的熊熊火焰。我們仿佛安詳?shù)匾性谝话芽勘骋紊希唤?jīng)心地擺弄電腦鍵盤,可是,我們的內(nèi)心多么渴望踏入別人的日子。

那么,為什么不試試文學呢?我曾經(jīng)說過,我讀過的新聞數(shù)量遠遠超過了文學,我記住的文學數(shù)量遠遠超過了新聞。每一天的生活之中,新聞占有相當大的比重,十天乃至半年的生活,新聞的分量幾乎消失——誰還能想得起半年之前的新聞?可是,我們想得起兩百多年前的文學,例如《紅樓夢》,甚至想得起一千兩百多年前的文學,例如李白的詩。讀新聞僅僅是局外人的隔岸觀火,文學是一種內(nèi)心的進入,讓我們以關(guān)云長或者安娜·卡列尼娜自居。以某某自居即是男類的體驗,想象另一個身體接收的信息?;ヂ?lián)網(wǎng)正在加速虛擬空間的研制,一套電子裝置可以體驗某些異常的情景,例如航天飛機駕駛艙,極地冰川,甚至銷魂的性愛情節(jié)。當然,文學的語言符號提供的是精神遨游的大世界。蒼茫大地,萬物生長,千姿百態(tài),三教九流,那么,讓我們試著做一回孫悟空、林沖或者賈寶玉如何?憐憫,哀怨,殘忍,激怒,戀戀不舍,澄明的頓悟,一事能狂便少年,老去詩篇渾漫與,文學持續(xù)地制造種種微妙的內(nèi)心震顫,這一切終于釀成精神的脫胎換骨。

這種觀點是不是有些夸張?現(xiàn)在的氣氛已經(jīng)改變,終于可以放肆地公開抵制文學教授了。所謂“精神的脫胎換骨”云云,無非是訓誡教誨的另一種形容。拋入觀念的戈壁灘,文學的樂趣迅速地蒸發(fā)、干涸。福樓拜或者陀思妥耶夫斯基沉悶無比,那個表情陰郁的魯迅為什么擁有那么大的名聲?不要相信什么文學經(jīng)典,《紅樓夢》幾乎無法卒讀。謝天謝地,幸好沒有人逼迫我們啃那一本天書一般的《尤利西斯》.真是折磨人。企業(yè)或者實驗室忙碌了整整一天,文學就不要再增加負擔了,拜托。許多人的文學興趣之所以維持下來,顯然是因為金庸的存在。武功蓋世,快意恩仇,葵花寶典,獨孤求敗,一會兒懸念叢生,一會兒血脈僨張,不讀到最后一頁就是放不下書本?,F(xiàn)在,這種文學已經(jīng)遍布互聯(lián)網(wǎng)。武俠江湖之外,宮廷戲的魅力長盛不衰。《步步驚心》《羋月傳》扣人心弦,《瑯琊榜》是江湖與宮廷的再度聯(lián)手——據(jù)說,電視連續(xù)劇之中那些俊俏的小哥攪得眾多姐妹芳心不寧。教授們,別在課堂上故作淵博了,文學在這兒呢。

文學教授勃然大怒。孽障!這是欲望,而不是文學。的確,精神分析學意義上的“欲望”。按照弗洛伊德的構(gòu)思,欲望是想象的驅(qū)動力,我們在文學白日夢的體驗之中獲得隱蔽的滿足。對于我們這些庸人說來,誰愿意體驗一個悲苦的乞丐或者無聊的看門人?當然是君王,富翁,英雄,情場上的得意者。低三下四的小混混也行,只要擁有韋小寶那般運氣。手無縛雞之力的韋小寶安然地闖過刀光劍影.手握黑白兩道,最終收獲了七個美貌的太太和一大筆橫財。洪福齊天,修成正果——這就是金庸討人喜歡的秘密。如何稱得上一個好故事?驚險萬狀.跌宕起伏.最后平安著陸.“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這是故事情節(jié)的理想原型,也是我們內(nèi)心的強大欲望。

欲望并非那么卑鄙,即使是弗洛伊德念念不忘的性欲。文學想象始終擁有這一支血脈。然而,弗洛伊德企圖證明的是,跨入社會即是欲望的受挫?,F(xiàn)實的“超我”構(gòu)成了封鎖欲望的無數(shù)禁忌。體驗欲望制造的幻覺僅僅是一個游戲。Game。天真地按照游戲的規(guī)則構(gòu)思生活肯定摔得鼻青臉腫。神秘的江湖在哪里?為什么始終沒有在蕓蕓眾生之中發(fā)現(xiàn)身著白袍的英武劍客?那個多情而俊俏的師妹何故遲遲還未現(xiàn)身?這時,文學教授嘆了口氣拍拍年輕人的肩膀:孩子,別等了,沒有江湖、劍客和師妹。如果沉溺于幻覺而久久回不過神,這種狀態(tài)的名稱叫作“癔病”。沉吟片刻,文學教授開出的藥方是——男的可以讀一讀《堂吉訶德》,一個瘋子如何把風車當成了巨人;女的可以讀一讀《包法利夫人》,那種偽浪漫只能乞求致命的砒霜收拾殘局。

就算可以穿越到唐朝的大明宮當一個千嬌百媚的妃子,還是會被一腳踢回二十一世紀,踢回那一間無聊得透不過氣的辦公室。聽不懂唐朝的長安話。不知道唐朝的禮儀習俗。不會騎馬,偶爾坐一回馬車屁股顛得生痛。沒有衛(wèi)生間,諸事不便。沒有手機,無法在微信上和閨密分享唐明皇的風采。穿越之前特地耗資不菲到韓國整容,可是唐明皇連眼珠子都沒轉(zhuǎn)過來——他感興趣的那些宮女并不漂亮啊。歸來吧,一個人只能適應自己那個時代,點點滴滴無不來自歷史的塑造。這時,文學教授正在開出的第三帖藥方:“歷史”。

利用文學認識歷史。擺脫弗洛伊德而回到馬克思,正如弗·詹姆遜——美國那個著名的左翼理論家——對于第三世界文學的期望。無論是杜甫的蝴蝶、《紅樓夢》的釵黛之爭、魯迅的“狂人”和阿Q,還是巴爾扎克《人間喜劇》之中的各色人等,一切無非歷史的寓言。封建社會大廈將傾。資本主義必然滅亡,歷史巨變的癥候可能烙印于幾句爭辯、一場宴會或者某種奇特的性格之上。咫尺萬里,見微知著,必須讓個人的曲折命運或者情節(jié)的必然結(jié)局隱含宏大的歷史規(guī)律。文學終于掠開了眾多煩瑣細節(jié)和雜碎的欲望.榮幸地領(lǐng)取到一個重大的使命。

文學乃“正史之余”,古人之中相似的觀念比比皆是。史學家常常抱有特殊的自豪?!敖?jīng)國之大業(yè),不朽之盛事”,這種評語仿佛是授予他們的。史學家擁有淵博的學問和不凡見識,還有秉筆直書的氣節(jié)。帝王將相通常充當了歷史的主人公。因此,史學家時常侍奉于君王左右,大多數(shù)時候享受尊敬,偶爾享受厭惡乃至殺身之禍。盡管梁啟超譏諷二十四史無非二十四姓的家譜,陳陳相因,不堪卒讀,但是。史學家想的事情是三皇五帝,三綱五常,以史為鑒,安邦定國。相對地說,許多文學家僅僅熱衷于輕浮的恭維之辭。李白號稱“天子呼來不上船”,為人桀驁不馴,醉醺醺入宮的時候,居然吆喝唐明皇的寵臣高力士脫靴子。盡管如此,落到紙上的詩句依舊是“云想衣裳花想容”或者“一枝紅艷露凝香”。所以,文學家只能發(fā)配給史學家打下手,提供一些補充材料。現(xiàn)代史學的關(guān)注范圍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宮廷的圍墻。制度,革命,貿(mào)易,戰(zhàn)爭,地理大發(fā)現(xiàn)與交通,國家的獨立,民族的解放,史學家不斷地描述各種巨型景觀,一軸綿延的長卷。這些構(gòu)圖的許多局部模糊不清,文學家負責填充和修補。

可是,“以詩證史”只能是一種松散的、間接的呼應,不可古板地刻舟求劍?!疤炖堰B天向天橫,勢拔五岳掩赤城”“亂石崩云,驚濤裂岸”——把李白的“天姥山”或者蘇軾的“赤壁”作為一則具體的史料填入史學論文可能造成巨大的誤差。我們會在某些時刻驚訝地發(fā)現(xiàn),史學與文學的遞進關(guān)系失效了。一首詩或者一部小說無法穩(wěn)妥地安置在歷史長卷指定的方位,美學的鋒芒甚至擾亂了各種圖景之間預定的秩序。很久以前.文學的不馴就曾經(jīng)給古人帶來了麻煩,以至于不得不請那些引經(jīng)據(jù)典的訓詁專家出面滅火??鬃右粫r不慎,竟然將“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種打情罵俏的言辭收入《詩經(jīng)》。作為補救和掩飾,日后的漢儒不得不強詞奪理地論證這首情歌頌揚的是“后妃之德”。時至如今我們已經(jīng)明白,文學時常在史學家繪制的長卷內(nèi)部制造塌方事故。王維的詩、沈從文的《邊城》或者納博科夫的《洛麗塔》如何銜接制度、革命,戰(zhàn)爭?令人頭痛的難題來了。

也許,我們不得不迂腐地字斟句酌:何謂“歷史”?既然愿意為“歷史”耗費精力,確認這個名詞的若干基本含義并非多余。歷史是過往的一切事情,這個觀點不至于有多少歧義。那么,歷史是一個先驗的、固定的存在,還是人工合成的?我們僅僅是發(fā)現(xiàn)歷史——如同發(fā)現(xiàn)一個煤礦嗎?歷史會不會由于不同的認識擴大或者縮小自己的邊緣,或者打開一個前所未有的空間?歷史是如何敘述的——一個固定的實體與非它莫屬的語言嗎?敘述之外的歷史如何存在?只有史學家有資格敘述歷史嗎——文學能否充當另一種方式的歷史敘述?這時,提問將遭到斷然的阻止:怎么可能?天方夜譚。

現(xiàn)在是指出一個混淆的時候了——因為延續(xù)多時因而根深蒂固:史學家的歷史著作常常被視為歷史本身。我們無法在歷史著作之外目睹過往的事情,因此,史學家的敘述行為多半遭到了遺忘。當然,遭到遺忘的還有另一個問題:文學敘述為什么不能分一杯羹?

史學家的敘述不僅注重所謂的“真實”實錄,而且注視的是各種大規(guī)模的社會事件,主角之外的大眾僅僅潦草地填塞于事件輪廓各種縫隙之中,成為一群面目模糊、頻率相似的平均數(shù)。歷史著作的敘述對象是社會,游離于這個主題的無數(shù)細節(jié)、人物性格、現(xiàn)場氛圍遭到了干脆利落的刪除。文學的“虛構(gòu)”為什么不是謊言從而贏得了道德的豁免?古希臘的亞里士多德已經(jīng)開始為之辯解。這個哲學家的結(jié)論是,詩比歷史更富于哲學意味,因為前者利用“虛構(gòu)”顯現(xiàn)了存在的深刻“可能”。然而,我關(guān)注的是文學的聚焦和分辨率。相對于歷史著作所敘述的“社會”,文學敘述的是“人生”,人的命運。許多被“社會”主題拋棄的內(nèi)容將在文學之中復活。額頭上的皺紋形狀,抽什么牌子的香煙,火車站的偶遇和情人的笑靨,雨中枯葉帶來的幾絲傷感.身材矮小潛伏的自卑感如何演變?yōu)闋帍姾脛俚哪芰?,那一天一件不得體的西裝如何摧毀了一場朦朧的戀愛事件……總之,那些從各個方向觸動和修改“人生”以及命運的日常細節(jié)。相對于歷史著作的民族、國家、制度、經(jīng)濟、軍事,文學興趣的焦點是性格,命運,恩怨,情結(jié)和情緒,精神創(chuàng)傷或者無意識,等等。

小題大做——總之,文學有些“小”。所謂的“大/小”即是意識形態(tài)賦予感覺:以體積比擬不同的重要程度。相對于天道、諸神、族群、國家、社會,個人的“人生”以及命運始終是“小”,猶如一磚一瓦之于巍峨的大廈。沒有一磚一瓦的積累,巍峨的大廈從何說起?這種觀念的顛倒是現(xiàn)代性來臨之后的產(chǎn)物。從人文主義運動到市場經(jīng)濟世俗氣氛的推波助瀾,眾多學科的合力緩緩地轉(zhuǎn)動了方向盤。文學史遺留下這種轉(zhuǎn)變的痕跡。古代的神話傳奇沒有日常生活,我們見不到那些英雄人物的家庭財務開支、如何換洗衣裳以及在哪兒如廁?,F(xiàn)實主義小說開始描寫日常環(huán)境和普通人:肖像,家居,服裝.沙龍里的語言機鋒,法庭上犯人的神態(tài),甚至細致到大門上锃亮的銅把手和馬車輪子上的螺絲釘?,F(xiàn)代主義“意識流”試圖掃描內(nèi)心的微小波紋,還原個人的內(nèi)在圖景。文學按照自己的聚焦和分辨率敘述“過往的事情”,再現(xiàn)了史學家粗大的敘述線條無法勾畫的節(jié)點。這些普通人以及日常近景之所以不可化約,恰恰因為顯現(xiàn)了另一種不同于歷史著作的“歷史”。這種“歷史”可能證實史學家提供的巨型景觀,也可能證偽,或者發(fā)現(xiàn)某些史學家無暇涉及的故事:那些為正義而獻身的人也會忌妒、耍小心眼或者制造謊言,幾個對手令人敬重的程度甚至遠遠超過自己的隊友,埋葬舊時代的壯舉不僅凱歌高奏——我們的內(nèi)心或許還隱隱回響著另一曲低沉的挽歌,眾多神圣的、面容黝黑的底層大眾可能存在各種陋習——吝嗇,懦弱,言而無信,低效率以及缺乏時間觀念,粗野或者不衛(wèi)生,如此等等。歷史著作無法簡單地收編這些故事,文學敘述的“歷史”毋寧說增添了另一些主題,例如人的質(zhì)量,信義與道德,暴力的意義,手段與目的.入世與超脫,世俗功名與“不知老之將至”的喟嘆……我們肯定會在某一時刻冒出一個疑問:如此另類的主題持續(xù)積累,哪一天會不會突然傾覆了歷史著作?

有一利必有一弊,洞見與盲視始終如影隨形。沉溺于斑斕的近景,文學可能再也察覺不到歷史的韻律。盧卡契曾經(jīng)批評左拉的“自然主義”:日常景象的就地擴張,細節(jié)肥大癥。細節(jié)的洪流過于黏稠,以至于凝滯不動。某些現(xiàn)代主義文學推出的是孤立、靜止的個人,一切社會關(guān)系俱已斬斷。內(nèi)在的運動停頓之后,表象的無限復制僅僅是沒有生命的堆砌。這種文學無法與歷史著作對話、抗衡。

允許文學從歷史著作之中出逃,絕非慫恿文學傲慢地自詡為大眾獨一無二的信仰。另一些學科的知識并未失效。文學家并不能回避經(jīng)濟生活或者法律條款.也不能脫離醫(yī)學和生物學的庇護。當然,政治學,社會學,物理學,數(shù)學,氣象學或者地理學也從未離開。林林總總的知識積聚成巨大的話語平臺,文學以獨立的身份投入多維的對話網(wǎng) 絡,甚至在激烈的博弈之中搶奪領(lǐng)跑的位置。文學的聲音可以洪亮或者微弱,但是,不能沒有文學的聲音。

這一段時間,全世界都在談論“阿法狗”(AlphaGo)與李世石的圍棋對壘。李世石意外地4:1落敗,震驚的范圍正在擴大。棋手、科學家、人文知識分子、軍事專家或者金融人士紛紛露面發(fā)表感想,人工智能的挑戰(zhàn)開始讓萬物的靈長感到驚慌了。數(shù)千年的文明徹底打垮了深山老林的虎豹豺狼,但是,文明內(nèi)部的某一個部位正在產(chǎn)生不祥的異動。多年之前,我曾經(jīng)對機器自不量力地問鼎圍棋表示不屑:“圍棋體現(xiàn)了人類智慧的深邃。不言而喻,人的記憶和計算不可能超過電腦,但是人能夠構(gòu)思、奇想,制造種種意料不到的局面。這使人永遠握有一份主動?!比欢F(xiàn)在我愿意開始回收草率的結(jié)論。

圍棋的變化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瞻椎钠灞P存在561種可能,落下第一子之后存在360種可能,落下第二子之后存在359種可能,照此類推的計算是361x360x359x358x357……x2x1,總數(shù)是10的172次方。據(jù)說前三手就有46655640種選擇。人類的大腦只能對這種數(shù)字望洋興嘆,有限的腦容量不得不遭受機器超強計算優(yōu)勢的碾壓。因此,我們預定的策略是,繞開數(shù)據(jù)較量的方陣制造出其不意的棋盤局勢,應變和獨創(chuàng)往往是機器之短。然而,“阿法狗”的表演令人吃驚。所謂的獨創(chuàng)并非突然的心血來潮,數(shù)據(jù)分析是各種研判的強大依據(jù)。李世石祭出各種異常招式的時候,“阿法狗”多半可以應付裕如。

如今,“大數(shù)據(jù)”“云計算”似乎正在成為新型的神話。那些儲存于硬盤之中的枯燥數(shù)據(jù)具有神一般的魔力,它們時常下凡從各個方面重塑生活,制造一些匪夷所思的情節(jié)。從導彈發(fā)射軌道、金融數(shù)據(jù)分析、嫌疑分子的監(jiān)控到交通導航、基因測序、電子商務,計算機正在眾多區(qū)域顛覆傳統(tǒng)世界。一種如此強大的機器正在全面入侵,我們還能安然入眠嗎?所以,許多人將圍棋的失守解讀為意味深長的歷史信號。

接受了“阿法狗”的強硬存在之后,我所關(guān)注的是一大一小的兩個問題:一、人工智能會不會對人類形成致命的威脅?二、人工智能可否代替作家成為文學的生產(chǎn)者?我的心目中,上述兩個問題存在特殊的聯(lián)系。

據(jù)媒體報道,斯蒂芬·霍金和伊隆·馬克斯等人強烈呼吁人類警惕人工智能將會帶來的巨大危害。所羅門的瓶子已經(jīng)打開。如果研發(fā)人工智能是人類的最大錯誤,那么,這也可能是最后一個錯誤——此后不再有人類。或許這并非危言聳聽。“阿法狗”的成功證明,人工智能令人駭異的發(fā)育速度是人類緩慢的生物進化無法匹敵的。一種樂觀的估計是,人工智能的神速進步可能在某一道無形的門坎面前自動停下來,無法逾越,人類的大腦恰恰在門坎的另一邊。當然,必須追問的題目是,誰可以保證這一道門坎的真實存在?由于無法描述人工智能的內(nèi)部構(gòu)造,我寧可注視一個重要的外部標志:當人工智能可以獨立地生產(chǎn)人工智能的時候,危機即將來臨。如同人類的自我繁殖,人工智能將以另一個“類”的面目問世。那一天的世界是:男人,女人,機器人。

當然,擁有制造技術(shù)并非擁有同等的制造意愿,正如一個育齡女子不一定樂于生育。制造技術(shù)與制造意愿來自不同的編程,后者屬于情感范疇一現(xiàn)在輪到了文學發(fā)言的時刻。

如同敲開圍棋的大門,人工智能肯定不會繞過文學這一片沃土。剛剛傳來的消息是,日本誕生了四部人工智能系統(tǒng)制造的小說。兩部小說的主要零件——例如出場人物、故事大綱——由人類提供,人工智能負責自動生成一個完整的故事;清華大學的機器人“薇薇”寫出了二十五首古詩,“梅花不可知,何處東風約”之類。盡管專家還沒有打出很高的分數(shù),但是,地平線上已經(jīng)曙光初見?!鞍⒎ü贰眱Υ媪藬?shù)十萬盤的棋譜,這是機器與李世石一爭高下的資本;某一個硬盤如法炮制地儲存全世界的文學經(jīng)典,文學“阿法狗”是否如期降臨?“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作家不就是如此煉成的嗎?

可以想象人工智能率先突破某些流行文學類型,例如武俠小說、偵探小說或者宮廷戲。分析眾多成功之作的節(jié)奏和各類讀者心理波長的數(shù)據(jù),人工智能可以概括精確的敘述公式:多長的距離拋出一個懸念,多長距離安排一場格斗,什么時候插入一段小小的感情戲,什么時候分配幾個人物死亡,穿插多少花絮掩蓋敘述公式的重復與刻板,大結(jié)局由幾支線索的曲線交會為多大跨度的高潮,等等。人工智能可以輕易地運行類似的文學寫作軟件。然而,如何仿制無章可循的文學經(jīng)典?所謂的“獨創(chuàng)”表明,每一部文學經(jīng)典的成功理由各不相同。不論“阿法狗”與李世石的搏殺如何復雜,“贏棋”是處理所有棋局的唯一意圖。文學“阿法狗”編程遇到的首要問題是,文學經(jīng)典的共同追求什么?

種種心理產(chǎn)品可以視為文學的成效,例如曾經(jīng)提到的感動、激憤、憎惡、憂傷或者愁緒。這些情感范疇與超強的計算幾乎沒有聯(lián)系。圍棋的對弈之中,“阿法狗”可以嫻熟地使用“棄子”戰(zhàn)術(shù)——犧牲局部的若干棋子,換取全局的有利形勢,局部與全局之間的利益換算難不住人工智能。然而,一個戰(zhàn)役遇到相似的情況時,決策的將軍可能愁腸百結(jié)。派遣哪些士兵充當犧牲品?血肉之軀與棋子的區(qū)別即是計算之余的情感。

文學卷入的情感范疇涉及生命與生命之間的秘密。為什么被一種表情突然打動?為什么摯愛迅速地轉(zhuǎn)換為仇視?為什么點頭哈腰的謙遜隱藏了超常的反彈?為什么揮刀相向的瞬間被巨大的憐憫淹沒?為什么一張美輪美奐的臉龐——而不是物質(zhì)利益——居然導致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為什么戰(zhàn)爭勝利之后還要從墳墓之中挖出仇人的尸體“鞭尸三百”?不可理喻。這些情感癥狀僅僅是生命之間的呼應而非人與物的關(guān)系。多數(shù)人厭惡血污,而且被臭烘烘的軀體內(nèi)臟熏得劇烈嘔吐,但是.他們不在乎拆卸一臺鬧鐘或者打開汽車引擎蓋觀察發(fā)動機。至少在日前,人工智能無法加入生命之間的關(guān)系,識讀各種情感符號。因此,文學仍然是一個巨大的迷宮。人工智能不明白為什么“舉頭望明月”之后是“低頭思故鄉(xiāng)”而不能“欣然赴遠方”,不明白癡情的株黛玉為什么不時對賈寶玉翻臉和惡語相譏,也不明白哈姆雷特為什么遲遲不愿實施他的復仇計劃。有人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擅長計算的“阿法狗”暴露出一個明顯的弱點:僅僅遵從正確的計算結(jié)果而不會欺詐。兵不厭詐。欺詐時常在情感較量之中獲益,例如示弱,衰婉,撒嬌,佯狂,等等。情感較量或許是人工智能的陌生領(lǐng)域。例如,甄別兇手與受害者的時候,人工智能會不會迷惑于偽裝的痛苦表情或者虛假的憤怒口氣?對于老練成熟的表演者,現(xiàn)有的測謊器過于粗陋了。

然而,“阿法狗”的發(fā)育速度隱藏了一種令人生畏的可能:不遠的將來,人工智能會迅速地彌補缺陷,掌握各種情感范疇,繼而擁有無與倫比的“情商”。談論“阿法狗”與李世石圍棋對壘的時候,一句玩笑之詞曾經(jīng)讓我大吃一驚:“阿法狗”會不會佯裝失敗——當我們威脅要拔掉機器電插頭的時候?大臣與君王對弈的時候常常表情燦爛地認輸,這是人類社會司空見慣的甜蜜騙局。某一天當“阿法狗”精通這種策略的時候,這個世界的另一種深刻變化就將開始。并非沒有預警,我想起了電影《機械師》。亞里克斯·嘉蘭編劇兼導演。一個神秘的富翁邀請一個男性公司員工來到深山之中的別墅,測試一個以女性面目出現(xiàn)的智能機器人“艾娃”是否存在“自我意識”——當然包括情感。后續(xù)的情節(jié)表明,“艾娃”不僅會忌妒、怨恨、得意,而且,它的哀怨表情成功地解除了觀察者的戒心。故事的結(jié)局是,“艾娃”設(shè)計殺害了富翁逃出了囚牢,自如地步入紅塵滾滾的街道?!岸嗝床徽鎸嵃?!”我記得富翁臨死之前的感嘆。我想指出的是,繼計算和記憶擊敗人類的大腦之后,如果人工智能進一步清晰地洞悉人類的情感邏輯結(jié)構(gòu),那么,防范這個對手幾乎不可能了。

人工智能攻陷人類情感防線的標志是什么?——文學。當文學“阿法狗”赫然現(xiàn)身之時,當人工智能津津有味地閱讀《紅樓夢》或者寫出可以以假亂真的古典詩詞之際,機器將全面控制人類的精神領(lǐng)域。我不知道這一天還有多遠,因而建議定期舉行測試。每隔一段時間,我們可以向人工智能輸入幾句詩詞,觀察機器產(chǎn)生的后續(xù)反應。當終端屏幕顯現(xiàn)某種令人愉悅的曲線時,我們要立即瞪大眼睛。當然.許多人肯定猜到了,我推薦輸入的第一句詩就是——“穿花蛺蝶深深見,點水蜻蜓款款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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