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磊
楊絳先生辭世,民間一片哀悼的聲音。有媒體因此開出標(biāo)題,稱其為“最賢的妻,最才的女”。我感覺,這標(biāo)題似乎特別符合中國人或者說東方人的口味。但要我說,楊絳的可貴,還在于她是“最隱的士”。
楊絳曾經(jīng)掛在嘴邊的一些話,長期被人傳頌。她說,“我和誰都不爭,和誰爭我都不屑?!惫亲永锿嘎冻鰜淼模且环N絕世的不俗。當(dāng)年,貝多芬曾經(jīng)寫信給李希諾夫斯基公爵:“公爵,你所以成為一個公爵,只是由于偶然出生;而我之所以成為貝多芬,完全是靠我自己,公爵現(xiàn)在有的是,將來也有的是,而貝多芬只有一個。”
貝多芬的倔強,與楊絳的“不爭”其實是一回事。在更為久遠的歷史長河里來看,或許楊絳老人算不上“偉大的”或者“×××”的作家學(xué)者。但是,在一個紅塵滾滾、喧囂塵上的重商重利又講究實惠的時代,她的存在就是一壺涼茶、一針清醒劑的存在。她的處世哲學(xué),讓人禁不住想起老子的一句話:“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朱小棣在文章中說,楊絳曾屢屢被孤立和邊緣化?!短谩ぜX德》譯完之后,《世界文學(xué)》雜志要求連載。對此,有人說,“此非新書,譯的很多,不用登了?!背霭嫔缫笞g者寫序,據(jù)楊絳說,有人體諒她“下筆即錯”沒讓她寫,以至于這本書出版的時候成為整個叢書中“唯一的例外”。
這種種文化圈子里的小事,幾十年之后來看或許真的不值一提。但是,在具體時間段和具體環(huán)境中,對當(dāng)事人來講則是一種極深的傷害。不過,這種事情遇到的多了,也就和“今天天氣哈哈哈”一樣,成為一種讀書生活中的邊角料。文人之間的恩怨和爭執(zhí),有時確實是很可笑和無聊的。不爭,確實是一種明智的態(tài)度。
楊絳八十歲那年,沒有做壽。為此,夏衍特地送來親筆寫的賀詞“無官無位,活得自在;有膽有識,獨鑄偉詞”。撇開后半句不談,單看前半句,確實非常耐人尋味。
在文字里,她說:“站在人生的邊緣上,向后看看,也向前看看。向后看,我要探索人生的價值。人活一輩子,鍛煉了一輩子,總會有或多或少的成績。向前看呢,再往前去,就離開人世了。能有成績,就是不虛此世了。”真的隱士,總是秉持著超然的生活態(tài)度的。但是,這種超然絕非自暴自棄和渾渾噩噩。她嫁了世間號稱最有學(xué)識的男人,經(jīng)歷過最曲折的時代敘事,讀過最厚重的書本,寫過最樸實的文字。我想,對短短的百年而言,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