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駐匈牙利特約記者　陳恒富

在匈牙利的布達佩斯，穿過鏈子橋，沿著多瑙河東岸向左走，大約數(shù)百米左右，《環(huán)球時報》記者與一個奇特的紀念碑不期而遇。它不同于一般的紀念碑，既不設(shè)厚重的基石，也不立挺拔的碑體，甚至沒有最常見的人物雕塑。它平鋪在河畔，松散地綿延開來，足足有二三十米之遠（如圖）。這個奇特的紀念碑，是幾十雙鐵鞋子，它們的外觀平淡無奇，是最普通的深褐色或黑色，有男款也有女款，甚至還有童款。這個鐵鞋紀念碑，其位置可謂得天獨厚——位于布達佩斯的地標國會大廈前方，在鏈子橋和瑪格麗特橋中間，屬于多瑙河岸的絕對核心地段。為什么匈牙利人會在這般黃金的地段，建造一個如此奇怪的紀念碑呢？這和一段悲慘的歷史有關(guān)。

在20世紀30年代，匈牙利活躍著一個極右組織，其標志是四邊帶箭頭的十字，所以該組織被稱為“箭十字黨”。1944年3月，納粹德國攻占匈牙利。同年10月，親法西斯的“箭十字黨”順勢上臺。他們同樣對猶太人執(zhí)行趕盡殺絕的政策，把大批猶太人趕到鏈子橋和國會大廈附近的多瑙河畔集體槍殺。在行刑前，“箭十字黨”人效仿納粹，要求猶太人脫去鞋子。據(jù)說在那個年代，可以將鞋子拿去交易換錢。成千上萬猶太人的尸體，墜入冰冷的多瑙河，岸邊空余一雙雙沾滿血跡的鞋子。幸運的是，幾個月后，隨著德軍潰敗，“箭十字黨”政權(quán)也就瓦解了，匈牙利人終于從其夢魘般的黑暗統(tǒng)治中掙脫出來，迎來久違的陽光。

為了紀念這段沉痛的歷史，2004年，匈牙利雕塑家創(chuàng)作了一個特殊作品——在當年大屠殺的地方，制作幾十雙鐵鞋，以紀念匈牙利被屠殺的數(shù)十萬猶太人。紀念碑旁，寫著一行小字：紀念1944-1945年被箭十字黨槍殺于多瑙河上的受害者。

鐵鞋款式不同，大小不一，參差不齊，但它們有一個共同特點——都具有相同的震撼力量。尤其刺痛記者內(nèi)心的，是一雙小巧玲瓏的童鞋。它們瑟縮在河邊的一個不起眼角落，就像一個棄嬰，默默訴說著那段滅絕人性的往事。

紀念碑落成后，每年都有大量的猶太人，從歐洲的不同角落趕來，祭奠那些死難的同胞。也有很多反極右的匈牙利組織，會不定期在此舉行紀念活動。在川流不息的游客中，也有很多有心人，在鞋子里面或旁邊，放上了鮮花和蠟燭。他們用這種溫情脈脈的方式，寄托自己的哀思和反思。歲月能抹平所有傷痛，但總得有人勿忘歷史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