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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板:1951年基督教控訴運動中的顧仁恩事件

2016-10-08 11:15:50
華大史學研究 2016年2期
關(guān)鍵詞:基督徒基督教教會

張 樂

1951年4月16日至21日,中央人民政府政務(wù)院文教委員會宗教事務(wù)處主持召開了處理接受美國津貼的基督教團體會議,大會出席代表共有154人,包括31個基督教宗派和26個基督教團體,政府代表有政務(wù)院副總理郭沫若、文化教育委員會副主任陸定一、中共中央統(tǒng)一戰(zhàn)線工作部部長李維漢、內(nèi)務(wù)部部長謝覺哉、內(nèi)務(wù)部副部長陳其瑗等人。此次大會隔斷了中國基督教與帝國主義之間的關(guān)系,并在19~20日開展了為期兩天的控訴大會。大會確定的控訴對象主要有美帝國主義傳教士中的“特務(wù)”和中國基督教中的“敗類”,被點名控訴的有李提摩太、畢范宇、駱愛華、梁小初(青年會)、陳文淵(衛(wèi)理公會)、朱友漁(圣公會)、顧仁恩(自由傳道人)等人。當時的吳耀宗就認為:“在目前國內(nèi)鎮(zhèn)壓反革命的怒潮中,控訴已經(jīng)成為大家所熟悉了、習慣了的;然而在基督教的群眾里,控訴卻還是一個完全新鮮的事,不只是一件新鮮的事,也是一件困難的事。”[注]吳耀宗:《中國基督教的新生——出席“處理接受美國津貼的基督教團體會議”的感想》,見《吳耀宗文選》,上海:中國基督教三自愛國運動委員會、中國基督教協(xié)會,2010年,第250頁。由于此次控訴會在教會內(nèi)舉行尚屬首次,揭開各地教會控訴斗爭的序幕,成為以后控訴運動的樣板[注]Francis Price Jones (eds.),Documents of the Three-Self Movement,New York,NCCCUSA,pp. 45-50,見査時杰:《中國大陸基督教會簡史》,轉(zhuǎn)引自林治平主編:《近代中國與基督教論文集》,臺北:宇宙光出版社,1981年,第378頁;趙天恩、莊婉芳:《當代中國基督教發(fā)展史,1949—1997》,臺北:中福出版有限公司,1997年,第73頁。。

此外,在中國基督教史上,1950年代中國大陸所發(fā)動的控訴運動也是一個重要的轉(zhuǎn)折點。它直接影響了此后數(shù)十年,乃至當今中國基督教的生存方式與發(fā)展模式。以往學界對于控訴運動的研究,大部分論著多著眼于梳理控訴運動的史實脈絡(luò)以及對背后政治動機的考察,而對于控訴運動中的控訴人與控訴對象的個人遭際卻研究甚少[注]僅筆者目力所見有:邢福增、梁家麟:《五十年代三自運動的研究》,香港:建道神學院,1996年;Philip L.Wickeri,Seeking the Common Ground:Protestant Christianity,the Three-Self Movement,and China’s United Front,Maryknoll:Orbis,1988;梁家麟:《倪柝聲有關(guān)控罪的考證》,見氏著:《倪柝聲的榮辱升黜》,香港:建道神學院,2003年,第1-96頁;陶飛亞:《沖突的解釋:耶穌家庭中女基督教徒的控訴》,見氏著:《邊緣的歷史:基督教與近代中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257-276頁;邢福增:《打掃房子——1951年的基督教控訴運動》,見李靈、尤西林、謝文郁主編:《中西文化交流、回顧與展望:馬禮遜來華兩百周年國際學術(shù)研討會論文集》,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趙曉陽:《隔斷與帝國主義的聯(lián)系:基督教三自革新運動的初始》,《中共黨史研究》2009年第3期;劉建平:《抗美援朝時期中國基督教界的控訴運動》,《二十一世紀》(香港)2010年10月第121期;鄧杰:《建國初期基督教人士的思想改造與“控訴運動”——以中華基督教會邊疆服務(wù)運動為例》,《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8期;麥炳坤:《中國基督教與社會主義運動:基督教知識分子的反應(yīng)與調(diào)適之路,1945—1954》,香港中文大學博士學位論文,1996年;鄭揚馨:《五〇年代中國大陸基督教界控訴運動研究——以上海為中心》,臺灣政治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8年;劉建平:《紅旗下的十字架——新中國對基督教和天主教的政策演變及其影響(1949—1955)》,華東師范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8年;劉貴敏:《武漢基督教控訴運動研究》,華中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4年,等。。

在首次被指名控訴的基督教領(lǐng)袖名單里,顧仁恩名列其中,是所謂的四大“教會敗類”之一。同時,青島顧仁恩特務(wù)案與天津天主教間諜案、廣東梅縣天主教堂間諜案等并列為38件反革命政治大案之一[注]《帝國主義傳教士在中國的侵略活動(資料)》,《光明日報》1951年9月6日,第1版。。更有甚者認為顧仁恩事件“正式公開了因信仰受逼迫的信號”。因此,對于顧仁恩所開展的控訴運動可視為整個控訴運動的一個縮影,借助對顧仁恩事件做一項事件史的分析,有利于具體而微地考量宏觀政治背景下作為一個“反革命分子”和“教會敗類”的基督徒在控訴運動中的真實遭際,政府如何借助控訴運動整合、改造教會,以及在控訴運動中控訴者的批評和自我批評相結(jié)合的控訴樣板的形成過程。

一、先抓后斗:顧仁恩在控訴運動中的遭際

顧仁恩,又名顧云鵬、顧約瑟,1906年生,浙江杭州人。1921年,顧仁恩畢業(yè)于杭州蕙蘭中學,后投考于上海明星影片公司當練習演員。在此期間,顧仁恩“放縱自己的情欲,濫交朋友”[注]顧仁恩講,盛成皿記:《朋友(箴十七章十七節(jié))》,《圣潔指南》1937年第8卷第8期,第7頁。。1930年3月21日,顧仁恩因為失戀受刺激而跳黃浦江自殺,正巧為美國海軍兵艦隨軍牧師麥森所見,麥氏讓水兵將其送往仁濟醫(yī)院醫(yī)治。自此,顧仁恩便開始信奉基督教,以講道為職業(yè),并逐漸成為近代中國歷史上著名的獨立傳道人[注]《青島市府接受人民和愛國教徒要求,逮捕美國特務(wù)顧仁恩,顧匪披著宗教外衣進行反革命活動》,《光明日報》1951年3月30日,第1版;《披著宗教外衣進行特務(wù)活動,宗教界敗類顧仁恩被捕,青島愛國基督徒紛紛要求嚴厲制裁》,《新華日報》(南京版)1951年3月31日,第1版。但是于力工和李亞丁認為顧仁恩是在聽到宋尚節(jié)的布道后而大受悔改,從此脫離電影圈,做了傳道人,并多次向宋尚節(jié)請教布道方法。參見《華人基督教人物辭典》,http://www.bdcconline.net/zh-hant/stories/by-person/g/gu-renen.php,查閱日期:2015年10月20日;于力工:《顧仁恩先生》,《導向》第163期1999年3月,第9-10頁。據(jù)顧守仁所言,顧仁恩曾經(jīng)因犯罪而進過監(jiān)獄,而麥森是一個監(jiān)獄布道者,二者是在監(jiān)獄之中相識。參見《本刊邀請上海教會同道座談顧仁恩事件》,《天風》1951年4月14日第11卷第14期,第7頁。。此外,顧仁恩還曾經(jīng)擔任過嘉興高級學校校長一職[注]貝德士輯:《中國基督徒名錄》,見章開沅、馬敏主編:《社會轉(zhuǎn)型與教會大學》,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第381頁。。

顧仁恩是在宋尚節(jié)主領(lǐng)的奮興會上大受感動,而立志終生奉獻自己,并成為傳道人的,所以他十分崇尚宋尚節(jié),并多次向宋尚節(jié)求教。20世紀三四十年代,顧仁恩曾在各地奮興布道,足跡遍布北京、云南、香港、上海和山東等地,受其影響而決志歸主之人甚多。1936年3月28日,顧仁恩與舒多加在上海慕爾堂舉行婚禮,婚禮由竺規(guī)身牧師主持[注]芳:《顧仁恩先生婚禮》,《呼聲》1936年第8卷第5期,第19頁。。1942年,顧仁恩家人由香港乘船北上,誤遭魚雷擊沉,全部溺死。因此,1946年,顧仁恩又與杜文芳在天津中華基督教教會禮堂舉行訂婚,由江長川會督主持典禮[注]《顧仁恩先生日前訂婚》,《恩友》1946年第1卷第4期,第66頁。。

在1949年以后,顧仁恩按照麥森的“指示”,前往杭州、天津、蘇州、無錫、上海等地進行“反革命”宣傳,公開“污蔑”政府。甚至在抗美援朝和“三自”革新運動期間,還設(shè)法進行“破壞”[注]情報總署資料室編?。骸肚鄭u美國特務(wù)顧仁恩案》,見《九一八以來美帝國主義侵華資料匯編》,出版地不詳,1951年,第273頁。。1951年3月,顧仁恩應(yīng)青島基督教聚會處張子潔之邀,前往龍山路聚會處布道奮興。顧仁恩在青島布道期間,多次散布“反動言論”,充當“美帝特務(wù)”,從事“反革命”活動。3月7日,青島市當?shù)鼗酵絼⒂褴幍热酥滦拧肚鄭u日報》對顧仁恩的“反革命”活動進行檢舉、揭發(fā),提出控訴并要求政府迅速予以制止。隨后,各界人士及基督徒紛紛揭發(fā)顧仁恩,要求對其進行嚴厲制裁。青島市公安局“接受”廣大人民的請求,將顧仁恩予以逮捕[注]全國政協(xié)文史資料委員會編:《顧仁恩事件與靈工團》,見《社會雜相述聞》,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2006年,第255頁。。

逮捕后的顧仁恩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并寫下“自供書”。而在顧仁恩被捕之初,不少基督徒在青島市市委統(tǒng)戰(zhàn)部的座談會上表現(xiàn)出了強烈的對抗情緒,為顧仁恩辯護,認為逮捕顧仁恩是政府打擊教會、破壞宗教信仰的表現(xiàn),所謂的顧仁恩的“供詞”是被逼供的、捏造的,甚至號召信徒為顧仁恩禁食祈禱[注]《民盟青島市支部組織宗教界學習工作總結(jié)》,《光明日報》1951年11月16日,第2版。。部分基督徒認為,如顧仁恩這樣偉大的人,卻成了帝國主義的走狗,心中不免有所懷疑[注]王淑仁:《控訴帝國主義文化對我的毒害》,見山東大學教務(wù)處校刊編輯室編:《山東大學思想改造文集》,1952年,第257頁。。更有甚者還試圖保釋顧仁恩,并對外聲稱顧仁恩是被冤枉的,并未從事反革命活動,且所謂的“自供書”純屬捏造。他們擔心實力與影響力不夠,遂決定派遣代表遠赴上海求助,動員竺規(guī)身等上海靈糧堂信徒,合力保釋顧仁恩。當時有多名基督徒聯(lián)名,并將保信交給來人。然而,翌日清晨,竺規(guī)身聽聞風聲不對,急忙派人追回保信。因此,營救顧仁恩一事最終未能成行[注]全國政協(xié)文史資料委員會編:《顧仁恩事件與靈工團》,見《社會雜相述聞》,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2006年,第256頁。。

針對有人懷疑顧仁恩之“自供書”純屬捏造這一問題,圣公會天恩堂陳和相牧師認為人民法院和公安局從未發(fā)生過刑訊逼供之事,因此,“自供書”必是出自顧仁恩之手。如若能將顧仁恩在青島“自供”的錄音帶至上海,并在電臺廣播,定能消除上述懷疑者的疑慮[注]《本刊邀請上海教會同道座談顧仁恩事件》,《天風》1951年4月14日第11卷第14期,第7頁。。遺憾的是,尚未見任何材料證明顧仁恩“自供”的錄音材料被公布于世。至于顧仁恩事件是否是破壞宗教自由一事,吳耀宗則強調(diào)此事乃青島市公安局應(yīng)人民群眾之“要求”對顧仁恩進行逮捕,與宗教信仰自由毫無關(guān)系,顧案的發(fā)生完全出自政治因素。宗教信仰是個人之事,沒有人可以干涉。但是,假借宗教之名,為帝國主義進行危害國家、欺騙人民的特務(wù),政府是應(yīng)該予以嚴懲?;浇倘耸恳步^不容許這些披著羊皮的狼混在教會內(nèi)部為非作歹[注]《對顧仁恩事件的評論》,《天風》1951年4月7日第11卷第13期,第8頁。。

1951年3月27日,《人民日報》發(fā)表評論《肅清宗教界的敗類》,揭露顧仁恩的“騙局”與“反革命”事實,政治氣味驟然變濃,形勢也日益緊張。受此風向標的指引,在全國各地紛紛開展對顧仁恩的控訴運動。1951年3月30日,中華基督教青年會全國協(xié)會出版組主任吳耀宗、中華基督教女青年會全國協(xié)會總干事鄧裕志、中華基督教青年會全國協(xié)會事工組主任劉良模等人在《解放日報》(上海)上撰文,揭露顧仁恩“造謠惑眾”、“污蔑”政府、為美帝國主義進行“反革命”活動的罪行[注]徐幫學主編:《中國宗教事務(wù)管理百科全書》(下),長春:吉林音像出版社,2003年,第1118-1119頁。。1951年4月6日,天津市各學校基督教青年會及各教會團體青年代表集會,控訴披著宗教外衣進行“反革命”活動的顧仁恩的“罪行”[注]天津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編輯:《天津歷史資料》(第8期),天津:天津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1980年,第69頁。。

將控訴顧仁恩的運動推向高潮的是4月份在北京召開的“處理接受美國津貼的基督教團體會議”,大會代表們經(jīng)過了17、18兩日的小組討論以后,“他們對于美帝國主義利用宗教侵略中國的罪惡,開始有了更明確的認識,并且深切地覺悟到長期以來美帝國主義是如何利用教會及教會中的中國敗類作為侵略的工具”。在19、20兩日的大會上,他們還“對教會中的帝國主義分子及敗類進行了激憤的控訴”。會上,顧仁恩成為首批被指名控訴的對象,并被全體代表一致唾棄。來自青島、上海、杭州、天津等地的基督教團體代表王重生(青島基督教聯(lián)合會書記)、王志堃、謝頌三、鈕志芳(杭州基督教協(xié)進會副會長)和喬維熊(天津基督教革新推進委員會副主席)揭發(fā)了顧仁恩在上述四地的罪行。大會執(zhí)行主席在會上宣讀了4月20日《人民日報》所刊載的一封基督教徒楊紹彭控訴顧仁恩的信,信內(nèi)控訴顧仁恩在六年前強奸了其女楊秀英,致使楊秀英精神失常、發(fā)瘋,至今被鎖在床上的事情。此事激起了全體代表的憤怒。當王重生在臺上激憤地問:“顧仁恩該殺不該殺”時,臺下立刻發(fā)出了怒吼:“該殺!該殺!”[注]《教會內(nèi)部帝國主義分子及敗類罪惡滔天,與會代表一致要求嚴厲懲辦,十八位代表激憤控訴并進行了自我檢討》,《光明日報》1951年4月22日,第1版。在“北京會議”的指示下,《人民日報》、《光明日報》、《大眾日報》(濟南)、《天津日報》、《解放日報》(上海)、《大公報》、《新聞日報》、《新華日報》(南京)等各大報紙均刊登了此項報導及讀者來信。《人民日報》、《天津日報》、《進步日報》并特為此發(fā)表短評[注]《教會消息·顧仁恩事件的輿論反應(yīng)》,《天風》1951年4月28日第11卷第16期,第12頁。。此外,《人民日報》和《天風》還大篇幅地報導顧仁恩罪行,使之“一夜成名”,并由此引發(fā)了大范圍、長時段的控訴運動。1951年4至6月,在全國范圍內(nèi),尤其是顧仁恩曾布道的地方,多次開展控訴顧仁恩的運動。

1951年4~6月全國各地控訴顧仁恩情況一覽

續(xù)表

資料來源:《全國各地基督教團體舉行控訴會情況一覽》,《協(xié)進》1951年7月第1卷第2號,第12-13頁。

二、控訴運動中顧仁恩的具體“罪行”

在顧仁恩事件發(fā)生之后不久,顧仁恩的親朋密友,紛紛出來與之劃清界限,極力撇清關(guān)系,并對其進行控訴。同時,當時三自革新派的主要成員也加入對顧仁恩的控訴運動之中,如吳耀宗、崔憲祥、江長川、江文漢、鄧裕志、劉良模等人。他們或在教會內(nèi)部召開座談會,或在顧仁恩曾布道的地方舉行控訴大會,檢舉揭發(fā)顧仁恩“罪行”與“卑污的歷史”。在“教會敗類”和“美帝國主義特務(wù)”這兩頂帽子之下,顧仁恩肩承諸多罪名,并多次被教會同仁和教徒控訴。

(一)充當美帝特務(wù),宣傳反革命

據(jù)《天風》所言,顧仁恩曾以“上帝治病”為幌子,先后在杭州、天津、蘇州、無錫、上海、青島等地宣傳“反革命”[注]參見《接受人民要求懲辦美帝走狗,青島市公安局逮捕顧仁恩》,《天風》1951年3月24日第11卷第11期,第7頁。。顧仁恩在青島布道之際,被當?shù)鼗酵綑z舉從事反革命活動,遂由青島市公安局逮捕。此時在全國范圍內(nèi)正在開展聲勢浩大的鎮(zhèn)壓反革命運動,顧仁恩的言論與舉止正符合“美帝特務(wù)”與“反革命分子”,故由青島市的地方性事件遽然上升為全國范圍內(nèi)的欽定控訴對象,而“特務(wù)”與“反革命”正是其最主要的罪名。

顧仁恩于1930年接受美國“間諜”麥森的訓練,以傳教為名為帝國主義進行“特務(wù)活動”[注]情報總署資料室編?。骸肚鄭u美國特務(wù)顧仁恩案》,《九一八以來美帝國主義侵華資料匯編》,出版地不詳,1951年,第273頁。。顧仁恩在“自供書”中坦言,曾拜麥森為義父,為其侵略中國而服務(wù),并先后數(shù)次為其提供情報。麥森回國后,顧仁恩共對其提交三次“報告”:第一次是在1948年8月29日,“報告上海尚沒有解放,一切照?!?。第二、三次分別是在1949年12月20日、1950年12月21日,這兩次主要是“報告解放后人民政府的宗教政策,及解放后的政治與經(jīng)濟情況”[注]《接受人民要求懲辦美帝走狗,青島市公安局逮捕顧仁恩》,《天風》1951年3月24日第11卷第11期,第7頁。。通過這些“報告”,顧仁恩向麥森“透露”了關(guān)于中國的情報。在中美關(guān)系極度緊張之時,顧仁恩的“報告”無疑會使其自身成為全國民眾口誅筆伐的對象。

此外,顧仁恩在傳教布道時常?!胺亲h”政府和中國共產(chǎn)黨:“我們只要有信心,就是阻礙我們的大山小山也能挪移,軍事管制委員會的紅色汽車就是阻礙我們的大山,武裝同志的威脅是我們的小山,但是我顧仁恩有信心,有神與我同在,所以他們便不能不被我挪移,更不能不悄然地爬窗越墻而走!”他將政府部門比作“大山”,而將武裝部隊比作“小山”,暗指新政權(quán)阻礙信徒的生活,影響正常的宗教生活。靈糧堂執(zhí)事陸傳芳、牧師金罕、教徒代表孫戴芳、談國興等人在控訴顧仁恩時指出:“靈糧堂是顧仁恩在上海‘傳道’和‘醫(yī)病’的地方,有很多教徒受了他的欺騙和麻醉?!标憘鞣颊f道:“顧仁恩不但在傳道時散布反蘇反共的荒謬言論,并且利用醫(yī)病的名義,向病人散發(fā)反動傳單。”[注]《基督教靈糧世界布道會控訴趙世光及顧仁恩的罪行》,《光明日報》1951年6月12日,第3版;《中國基督教靈糧世界布道會教徒控訴該會前會長趙春光及顧仁恩》,《華東新聞匯編》1951年第6期,第18頁。顧仁恩在傳道時散布的傳單上甚至寫著:“要為在火山口上的中國祈禱?!盵注]《基督教靈糧世界布道會教徒控訴趙世光顧仁恩罪行》,《人民日報》1951年6月11日,第3版。將新政權(quán)比作“火山口”,信徒是生活在火山口的民眾。顧仁恩還以《圣經(jīng)》上“牛認識主人,驢認識主人的槽”作比喻,把平民大眾比作牛馬,把毛澤東比作主人,以此來“離間”政府與民眾之間的感情。

顧仁恩對于抗美援朝也有頗多“不滿”,“污蔑”朝鮮而“美化”美軍。他認為:“美國軍隊是天兵天將,朝鮮人民被炸是前生有罪?!盵注]王重生:《控訴美國特務(wù)顧仁恩的罪行》,《人民日報》1951年4月25日,第6版。他還認為:“耶穌是人類的解放者,是提倡和平主義,反對流血,反對戰(zhàn)爭?!鳖櫲识鞔伺e是“麻痹聽眾”,是“用傳統(tǒng)的反對流血反對戰(zhàn)爭的口號來消滅聽眾對侵略者的抵抗意志,達到破壞抗美援朝保家衛(wèi)國的愛國運動”[注]《接受人民要求懲辦美帝走狗,青島市公安局逮捕顧仁恩》,《天風》1951年3月24日第11卷第11期,第7頁。。而針對當時政府所提倡的“一邊倒”的外交策略,顧仁恩甚至引證《圣經(jīng)》上“說話要合宜”一語來“批評”政府,“暗示不要單聽蘇聯(lián)與共產(chǎn)黨的話,美國的話也應(yīng)該聽”[注]《接受人民要求懲辦美帝走狗,青島市公安局逮捕顧仁恩》,《天風》1951年3月24日第11卷第11期,第7頁。。

(二)“趕鬼治病”,斂財自肥

顧仁恩是否確實有代禱醫(yī)病的能力,無從得知。但在控訴者眼中,顧仁恩此舉無異于神漢巫婆,多為一種騙術(shù)。因為顧仁恩經(jīng)常自稱:“奉耶穌基督之命,趕鬼醫(yī)病?!敝劣卺t(yī)病的方法,則多為“以橄欖油抹患者頭部,經(jīng)禱告后,‘病即若失’”[注]《青島市愛國基督教徒暨各界人民控告基督教中的敗類顧仁恩,揭發(fā)其誹謗政府、謠言惑眾、為美帝國主義張目的罪行,要求政府嚴懲》,《人民日報》1951年3月27日,第1版。。隨后,啞巴就能說話,盲人復見光明,跛足者亦能正常行走。顧仁恩抵達青島之初,確有不少基督徒相信其有此能力,每日聽其布道以求治病者,絡(luò)繹不絕。其曾言:“我曾召集了山東大學醫(yī)學院和市立醫(yī)院兩個院長開過會,凡是他們不能醫(yī)治的病人,都可以交給我來醫(yī),我都可以醫(yī)治好。因為我有耶穌附靈,神與我同在。”[注]王重生:《控訴美國特務(wù)顧仁恩的罪行》,《人民日報》1951年4月25日,第6版。顧仁恩甚至“造謠”說:“我在上海講道治病,軍管會曾派一輛紅色警備車開到教堂門口,有幾位解放軍進入會場,后來見我治好了病,他們也很佩服的走了。”[注]《青島市府接受人民和愛國教徒要求,逮捕美國特務(wù)顧仁恩,顧匪披著宗教外衣進行反革命活動》,《光明日報》1951年3月30日,第1版;《披著宗教外衣進行特務(wù)活動,宗教界敗類顧仁恩被捕,青島愛國基督徒紛紛要求嚴厲制裁》,《新華日報》(南京版)1951年3月31日,第1版。但是,受其“欺騙”的信徒去請他治病,卻沒有一人得到救治痊愈。不惟如此,病情較輕的患者還讓其治得更為嚴重[注]王重生:《控訴美國特務(wù)顧仁恩的罪行》,《人民日報》1951年4月25日,第6版。。王重生在控訴顧仁恩的時候,則舉孫世錫、楊詳森、李紹唐大夫妻子、齊老大娘等人的案例來“戳穿”顧仁恩“趕鬼治病”的“騙術(shù)”。

關(guān)于生病緣由及病愈與否,顧仁恩認為:“人身的疾病都是由罪惡而起。先天遺傳病不能治,因為上帝沒給你創(chuàng)造;后天殘害也不能治,因為你破壞了上帝的創(chuàng)造功能;不晝夜禱告,不長期禁食,沒有萬分信心,有病也不能治好;家屬親人有一個不信主,或信主而信心不夠也不能治好?!盵注]《青島市愛國基督教徒暨各界人民控告基督教中的敗類顧仁恩,揭發(fā)其誹謗政府、謠言惑眾、為美帝國主義張目的罪行,要求政府嚴懲》,《人民日報》1951年3月27日,第1版。為此,青島市衛(wèi)生局局長陳志藻在報紙上發(fā)文“揭穿”顧仁恩“騙術(shù)”:“顧仁恩所謂橄欖油能治瞎、瘸、聾、啞等病,是一種違反科學的騙人伎倆;不用說具有科學、醫(yī)學知識的人,就是稍有普通常識的人,亦可洞悉其奸?!盵注]《青島市愛國基督教徒暨各界人民控告基督教中的敗類顧仁恩,揭發(fā)其誹謗政府、謠言惑眾、為美帝國主義張目的罪行,要求政府嚴懲》,《人民日報》1951年3月27日,第1版。此后,許多“受害者”紛紛站出來“揭露”顧仁恩“趕鬼治病”的“騙局”。作為基督徒,控訴者們必須正視以神跡醫(yī)病一事,因此,中華基督教青年會全國協(xié)會副總干事江文漢認為:“他不是傳福音,而是在傳顧仁恩自己。《圣經(jīng)》中是講神跡的,因為那是耶穌做的事,所以稱為神跡,顧仁恩是人,不是神,那就應(yīng)該傳福音,而不應(yīng)傳神跡?!贝送猓腥A基督教會天安堂尤樹勛牧師也認為:“顧仁恩醫(yī)病這件事,我是反對的。根據(jù)《圣經(jīng)》上的記載,耶穌醫(yī)病是有的,我們都相信??墒穷櫲识鲄s是借醫(yī)病為名,達到他私人的利己目的,這種人是沒有做傳道人的資格的。”[注]《本刊邀請上海教會同道座談顧仁恩事件》,《天風》1951年4月14日第11卷第14期,第6-7頁。

上海靈糧中學師生控訴顧仁恩利用自己“趕鬼治病”的“能力”,以“上帝之名”治愈信徒之病,迫使渴望健康的信徒,為“感謝上帝”而把鈔票、金戒指等投到教堂的奉獻箱里面[注]《上海靈糧中學師生揭發(fā)特務(wù)顧仁恩“治病”騙局》,《人民日報》1951年4月20日,第2版。。在此時的“上帝”與“信徒”之間,則形成了一種純粹的金錢契約或“各取所需”的關(guān)系,而顧仁恩則利用其“中間人”的角色,斂財自肥。顧仁恩因“圣靈與其同在”而有“抹油治病”的能力,故其在治病之前常說:“要請我治病的人,就要先將自己過去或現(xiàn)在欠人的新舊債款,一律還清,否則不治。如果多年的舊債,找不到債主的,可把錢還給我,我再用這錢來周濟窮人,代還冤孽債?!泵榔涿皇且詡顏泶壬拼蟊姡瑢嶋H上是為滿足其自私自利的目的。而信徒們則為了治病,紛紛還債,錢財源源不斷地流入了顧仁恩的腰包,以至于僅僅只有幾天的工夫,顧仁恩就騙取了“人民幣六百四十余萬元,金耳環(huán)一付,金戒指兩枚,銀洋三塊,美鈔拾元,黃金一兩”[注]王重生:《控訴美國特務(wù)顧仁恩的罪行》,《人民日報》1951年4月25日,第6版。。甚至有人指出,顧仁恩在上海布道時與別人采取拆賬制度,堪稱教會內(nèi)部的奇恥大辱[注]《本刊邀請上海教會同道座談顧仁恩事件》,《天風》1951年4月14日第11卷第14期,第7頁。。

不過,顧仁恩在“自供書”中并未“交代”敲詐斂財一事,此條罪行是屬于“挖根”之后的結(jié)果:在控訴運動中進一步挖掘出來的“黑材料”??梢傻氖牵櫲识髟凇白怨敝谐姓J“非議政府”、“充當特務(wù)”、從事“反革命”活動等重大罪行,卻唯獨不“交代”此類細枝末節(jié)的“問題”,個中緣由,尚不得而知。

(三)“以父之名”,奸污婦女

在對顧仁恩的控訴中,基督徒楊紹彭是最早的控訴者之一,主要控訴顧仁恩奸污其女楊秀英,致使其精神失常而被迫用鐵鏈鎖在家中。但在1949年之后,原本生活慘淡的楊家蒙新政府的照顧,全家也得以走向光明。

楊秀英本是北京崇慈女中的一名學生,畢業(yè)后在北平婦女工廠衛(wèi)生所當護士。1945年,顧仁恩在北平鼓樓西教會講道,楊秀英與朋友常去聽道。顧仁恩對其心懷歹意,以“靈魂的父親”的名義,專門為她們講道,并將楊秀英帶到其密室中將其奸污。事發(fā)之后,楊家人害怕閑言閑語,試圖讓楊秀英嫁給顧仁恩。然而,顧仁恩并不領(lǐng)情,并拒絕了楊家的提議。楊秀英不能忍受顧仁恩的侮辱,多次去找顧仁恩理論。顧仁恩遂雇傭一些流氓將楊秀英毆打至滿臉流血、不省人事。楊紹彭前往教會控訴,但顧仁恩“仗著美國強盜的勢力,把持教會”,無人能管此事。經(jīng)此受辱,楊秀英患上嚴重的精神病,常到大街上大叫大嚷。楊紹彭無奈之下,只能用鐵鏈將其鎖住。三年多來,楊秀英一直“住在一間陰暗的房子里。她不時發(fā)出無力的呻吟和突然的慘叫聲。她躺在一個木板上,身上蓋著一床臟舊的棉被。枕頭上撒滿了吃剩的米飯、面條”。而且“木板的一端有一條二三尺長的鐵鏈,鎖著楊秀英的腿,已有三年多了”。顧仁恩為掩蓋此事,攛掇牧師“哄騙”楊紹彭入教,并對其說道:“這是你的罪過。要打算使你女兒的病好,你一定把自己的罪惡在‘神’的面前倒空,不然,你女兒的病是沒有希望的?!睏罱B彭受其蠱惑,為解救女兒,于1946年受洗禮入教,并“終日在教堂里、在家里為女兒禱告”。楊紹彭無奈之下唯有一直痛苦隱忍。直到青島市公安局逮捕顧仁恩之后,楊紹彭方才得以將此事告知社會。而與舊社會相反,中國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的新政府給予了楊家獲得新生的機會。當記者朱波第二次見到楊紹彭時,楊氏告知記者,其女楊秀英已經(jīng)被免費送到精神病院去療養(yǎng)了。不惟如此,“楊秀英住在一個陽光充足的單間房子里,衣服、棉被都換成新的。楊秀英除了每天吃兩頓一等病號飯外;院方而且為她準備了水果、牛奶、餅干等食品”。以至于楊氏感慨:“人民政府真是太好了,這樣好的政府,我做夢都沒有想到過。今后我不再為秀英的病禱告了,我要誠心地為人民政府,為毛主席的健康禱告!”[注]朱波:《“要求人民政府為我女兒報仇”:記楊紹彭對顧匪仁恩的控訴》,《人民日報》1951年5月11日,第1版。新舊社會的強烈對比,加以民眾的控訴運動與訴苦運動,反襯出中共建立的政權(quán)的合理性,加強了普通民眾對新政權(quán)的心理認同。

天津市基督教革新推進委員會副主席喬維熊也證實道,其曾經(jīng)聽說有位患精神病的婦女去亞斯理堂找顧仁恩,可顧卻避而不見,以至于那位婦女竟然將身上所穿之衣服完全脫下,赤身露體地被人送往醫(yī)院。此事很快就傳遍了教會,但不知道具體情況為何?直至《人民日報》刊載了楊紹彭的控訴,才知道那位婦女就是被顧仁恩強奸導致精神錯亂的楊秀英[注]喬維熊:《控訴美帝特務(wù)分子顧仁恩》,《光明日報》1951年4月25日,第3版。。

在楊氏控訴信被登載之后不久,即收到一封署名為汪竹影的來信,批評楊紹彭污蔑、控訴顧仁恩就是加罪于“耶和華的仆人”。不過,楊氏卻憤憤地認為,這封信“無恥地誣蔑新中國是‘如此黑暗’”[注]朱波:《“要求人民政府為我女兒報仇”:記楊紹彭對顧匪仁恩的控訴》,《人民日報》1951年5月11日,第1版。。隨后北京市民主婦女聯(lián)合會及崇慈女中亦加入控訴運動。北京市民主婦女聯(lián)合會負責人聲稱:“我們對楊氏父女致以深切的同情和慰問,并深深感謝人民政府拯救受害者和支持人民正義控訴的英明措施。我們號召廣大婦女群眾和愛國的女教徒,提高警惕,和反革命分子作堅決的斗爭,協(xié)助人民政府肅清土匪、特務(wù)和敵人間諜,為一切被害者報仇?!盵注]《北京市民主婦聯(lián)負責人為楊秀英事件發(fā)表談話,崇慈女中師生員工要求嚴懲顧仁恩》,《人民日報》1951年5月13日,第1版。崇慈女中全體師生員工致信《人民日報》編輯部:“感謝政府熱切關(guān)懷該校校友楊秀英;要求政府嚴厲懲辦基督教敗類顧匪仁恩,并肅清其黨羽匪徒?!盵注]《北京市民主婦聯(lián)負責人為楊秀英事件發(fā)表談話,崇慈女中師生員工要求嚴懲顧仁恩》,《人民日報》1951年5月13日,第1版。劉良模在控訴顧仁恩時也指出:“說起這可惡的顧仁恩,便想起了那被他奸污,瘋了六年,一直到今天仍被鎖在床上的楊秀英,楊秀英太可憐了!顧仁恩太可惡了!我們感謝賢明的人民政府已經(jīng)把顧仁恩逮捕。顧仁恩這個敗類玷污了我們教會,我們不承認這樣的人為基督徒。我們要求政府把他嚴辦!”[注]劉良模:《我們要控訴美帝國主義》,《光明日報》1951年5月24日,第3版。

楊秀英事件之后不久,杭州基督教領(lǐng)袖鈕志芳也控訴顧仁恩侮辱婦女罪行,并聲稱:“1950年5月,顧仁恩在杭州主持奮興會,欺騙一位死了丈夫,尚有三四個孩子的廣濟醫(yī)院的護士,致使其最終不得不離開杭州。此外,顧仁恩還企圖侮辱同他關(guān)系極好,且以大哥相稱的牧師的妻子。”[注]鈕志芳:《顧犯仁恩在杭州的罪行》,《人民日報》1951年4月25日,第6版。

三、批評和自我批評:控訴顧仁恩與自我檢討相結(jié)合

劉良模認為近代以來,基督教中帝國主義之毒太深了,所以,“必須要通過控訴運動,為中國基督教消毒,擠出基督教里面帝國主義的大膿包,才能真正建立中國基督徒自治、自養(yǎng)、自傳的教會”。此外,劉良模還進一步總結(jié)了控訴運動的幾條經(jīng)驗:(一)盡量發(fā)動教會群眾。(二)把假控訴變?yōu)檎婵卦V。(三)控訴必須要與深刻的與自我檢討結(jié)合起來。(四)控訴必須要有重點。(五)控訴必須與學習結(jié)合起來。(六)必須要有明確的領(lǐng)導。(七)要發(fā)現(xiàn)和運用新的積極分子[注]劉良模:《上海基督教徒控訴運動中的幾點經(jīng)驗》,《光明日報》1951年7月13日,第2版。。

在組織控訴運動之時,大量的控訴者都會在控訴詞的后半部分開始進行自我檢討,批評自己政治學習不夠,未能做到愛國愛教,及時檢舉教內(nèi)的反革命分子和教會敗類,坦言今后要加強學習,提高警惕,同時要搞好控訴運動,徹底凈化教會,實現(xiàn)三自的目標。例如,在上海控訴大會中,靈工團竺規(guī)身牧師坦白地承認自己的錯誤,他意識到:“過去企圖聯(lián)名寫信給政府,請求保釋美國特務(wù)顧仁恩是錯誤的;用‘紅馬白馬’的謬論來歪曲圣經(jīng),散布反共反蘇毒素是錯誤的;‘超政治’是錯誤的;不贊成抗美援朝是錯誤的。他悲憤地控訴了毒害他的美帝國主義,他號召基督徒要熱愛祖國要擁護政府的抗美援朝、土地改革和鎮(zhèn)壓反革命三大運動?!盵注]劉良模:《上海基督教徒控訴運動中的幾點經(jīng)驗》,《光明日報》1951年7月13日,第2版。鄧裕志也自我檢討道:“站在一個宗教信徒的立場,我們要提高警惕,進行檢討,不使帝國主義有利用宗教的機會?!贝送?,吳耀宗甚至指出:“我們應(yīng)當提高警惕,不再受這些敗類的欺騙,并把潛藏在基督教里面的一切反動力量,徹底肅清,使基督教更能朝著三自革新的道路邁進?!盵注]《對顧仁恩事件的評論》,《天風》1951年4月7日第11卷第13期,第8頁。

(一)加強政治學習,提高警惕

對于控訴者而言,控訴運動既是一次思想學習過程,也是一次思想改造的過程。衛(wèi)理公會慕爾堂謝頌三牧師就反思道:“顧案暴露了今日一般信眾太容易受騙及輕信謠言,我們今后必須提高教會的政治覺悟,加強警惕,不讓敗類混入我們教會中來活動?!盵注]《本刊邀請上海教會同道座談顧仁恩事件》,《天風》1951年4月14日第11卷第14期,第6頁。

在顧仁恩被捕之初,不少控訴者并沒有特別在意此事,更有甚者提前做好自己被捕的打算,悲觀態(tài)度由此可見一斑。但是在控訴運動開始之后,政府官員和教會內(nèi)部的部分兄弟姊妹們與之交談,告知被捕者之所以被捕,乃是由于政治原因,并非宗教問題,然后“對政府不信任的態(tài)度才開始有了轉(zhuǎn)變”[注]汪維藩:《我要做一個愛祖國的傳道人》,《人民日報》1951年11月25日,第4版。。但是,對于帝國主義利用中國教會從事反革命活動,仍然尚未真正認識清楚。經(jīng)過較長時間的控訴運動,以及自身的思想、分析、祈禱,并與同道談話,這才漸漸醒悟過來[注]劉清芳:《我認清了顧仁恩的反動面目》,《天風》1951年5月26日第11卷第20期,第1頁。。在此過程中,部分基督徒原有的“超政治”思想也得到了改造,認為基督徒不能超然于政治之外,應(yīng)該做到愛國愛教。政府部門組織的政治學習大會,教授內(nèi)容大都為民族主義的衍化產(chǎn)品。同時,至于基督徒的“屬靈”,則使其“認識到只有徹底割斷教會與帝國主義的聯(lián)系,肅清思想毒素,才能帶來教會的新生,不然就會走向滅亡,還談得到什么屬靈不屬靈!”[注]汪維藩:《我要做一個愛祖國的傳道人》,《人民日報》1951年11月25日,第4版。此外,時事學習也是一種非常重要的方式,例如1951年5月份就曾學習《中國基督教各教會團體代表聯(lián)合宣言》、政務(wù)院文化教育委員會陸定一副主任在大會上的講話與《美國怎樣利用宗教侵略中國》[注]《中國基督教抗美援朝三自革新運動委員會籌委會號召各地基督教教會與團體作好傳達工作發(fā)動教徒控訴》,《人民日報》1951年5月14日,第1版。。當然,還要切實訂立和執(zhí)行愛國公約。

多數(shù)控訴者,尤其是各地教會的領(lǐng)袖人物,在控訴顧仁恩罪行之后,都會檢討自己,懺悔在此前得知顧仁恩的反動言論和不法行為之后,僅圖自保,設(shè)法不與之同流合污,而未能進一步地“予以調(diào)查研究和揭發(fā)”。同時又因為“受了隱惡揚善不敢開罪人的影響,不去公開地揭發(fā),使他膽大妄為,進行反革命活動,污辱婦女,并造成了為求醫(yī)治病的幾百個人民的身體、精神、金錢上的損失,甚至因而死亡”。因此“客觀上是包庇了披著宗教外衣進行特務(wù)活動十惡不赦的敵人”[注]鈕志芳:《顧犯仁恩在杭州的罪行》,《人民日報》1951年4月25日,第6版。?;浇天`糧世界布道會代理會長周福慶在會上檢討了延請顧仁恩來堂“講道”、“治病”的錯誤,并保證:“今后一定要加強學習,提高警惕,檢舉并肅清教會內(nèi)部的一切帝國主義的爪牙及走狗?!盵注]《基督教靈糧世界布道會控訴趙世光及顧仁恩的罪行》,《光明日報》1951年6月12日,第3版;《中國基督教靈糧世界布道會教徒控訴該會前會長趙春光及顧仁恩》,《華東新聞匯編》第6期,1951年,第18頁。此舉即為典型的先控訴后檢討的控訴運動模式。

面對教會內(nèi)部尚有一群“思想落后分子”以及“反革命分子”存在的情況,部分領(lǐng)袖紛紛表示要加強學習,提高警惕,“不讓敗類混入我們教會中來活動”[注]《本刊邀請上海教會同道座談顧仁恩事件》,《天風》1951年4月14日第11卷第14期,第6頁。,還要“檢舉教會內(nèi)的特務(wù)分子”[注]喬維熊:《控訴基督教敗類顧仁恩》,《人民日報》1951年4月25日,第6版。,“肅清教會內(nèi)部的一切帝國主義的爪牙及走狗”。更有甚者指出:“今后更須加強對于思想落后基督徒的幫助?!盵注]劉清芳:《我認清了顧仁恩的反動面目》,《天風》1951年5月26日第11卷第20期,第2頁。由此即引申出要加強在教會內(nèi)部的政治學習,愛國愛教。因為一般信眾比較容易上當受騙和輕信謠言,顧仁恩被捕的消息傳到天津之后,部分基督徒造謠:“基督教受迫害了”,“上海有好幾千人要保釋顧仁恩?!盵注]喬維熊:《控訴基督教敗類顧仁恩》,《人民日報》1951年4月25日,第6版。事實上,當顧仁恩在青島被捕之后,確實有人攜簽名保釋請求信來滬,號召基督徒聯(lián)合起來保釋顧仁恩,并聲稱顧仁恩無罪,是被冤枉的。至于人數(shù)幾何,卻仍不得而知。此外,親歷此事的竺規(guī)身牧師在請求信抵達青島之前,已經(jīng)將其攔截,并退還給簽名者,并在事后檢討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對不起政府,對不起人民,更是對不起受我牽連的同工們”[注]竺規(guī)身:《控訴美帝國主義對我的毒害》,《天風》1951年6月21日第11卷第23期,第17頁。。但是部分受其影響的信徒依舊不敢控訴顧仁恩,“甚至為他祈禱”[注]喬維熊:《控訴基督教敗類顧仁恩》,《人民日報》1951年4月25日,第6版。,以至于“事過月余,然而還有部分的基督徒對這個問題的看法仍然沒有得到一個明白的認識,和找出一個正確的結(jié)論”[注]王孟起:《我對顧仁恩事件的兩點認識》,《天風》1951年4月28日第11卷第16期,第5頁。。這樣都不利于全國人民的大團結(jié)和抗美援朝的愛國運動。

(二)開好控訴大會,凈化教會

對于怎樣開好控訴大會,劉良模曾在《人民日報》上發(fā)文作出幾點指示。因劉氏是中共在教會內(nèi)部的最高代表,故劉氏觀點與意見間接反映中共對于控訴運動的態(tài)度。劉氏指出:首先就是要“去掉許多基督徒思想上的顧慮”。對于不愿控訴,或者覺得控訴不起來的基督徒,劉良模建議他們“應(yīng)該參加各界人民的控訴大會與公審反革命分子大會,廣大人民對帝國主義、土匪特務(wù)、惡霸們的憤怒與控訴”,認為這樣能夠激起基督徒對帝國主義的憤怒。而第二點則是“先做好準備工作”。要先成立控訴委員會,研究控訴對象及控訴者,甚至還包括參加控訴運動的代表人員。至于控訴的原因和事項,應(yīng)先在小組內(nèi)發(fā)言,只有控訴最有力的人員方才有資格參加控訴大會。此外,還要糾正其控訴詞或控訴方式的不當之處[注]劉良模:《怎樣開好教會控訴會》,《人民日報》1951年5月21日,第3版。。

尤為重要的是,控訴大會還“必須要得到當?shù)厝嗣裾闹笇c協(xié)助”。當然,還要“調(diào)查那些潛藏在教會里面的帝國主義的走狗、美國特務(wù)所做的壞事”。可以先在教堂內(nèi)部舉行小范圍的控訴會,然后舉行全城規(guī)模的控訴大會。因為“教會內(nèi)可能還潛藏著一個顧仁恩、陳文淵那樣的敗類”,所以要檢舉并控訴他們,從而“潔凈上帝的圣殿,保持教會的純潔”[注]《中國基督教抗美援朝三自革新運動委員會籌委會號召各地基督教教會與團體作好傳達工作發(fā)動教徒控訴》,《人民日報》1951年5月14日,第1版。。在控訴運動中,還要“仔細分析教會荒涼的原因,做徹底的自我檢討,積極改造,才有辦法今后更須加強對于思想落后基督徒的幫助”[注]劉清芳:《我認清了顧仁恩的反動面目》,《天風》1951年5月26日第11卷第20期,第2頁。。

劉良模在對顧仁恩事件進行評論時發(fā)出疑問:為何顧仁恩在上海借著傳道而散布“反革命”言論之時,上?;酵轿丛卦V、檢舉他,反而到了青島才有愛國基督徒控訴、檢舉他?為此,劉良模主張上海的基督徒應(yīng)該加強時事學習,提高警惕,肅清教會內(nèi)美帝國主義的殘余影響,檢舉潛伏在教內(nèi)的美蔣特務(wù)。以后如有人借傳道之名散布“反共親美”或其他“反革命”言論時,上?;酵綉?yīng)該馬上控訴他們,檢舉他們[注]《對顧仁恩事件的評論》,《天風》1951年4月7日第11卷第13期,第8頁。。上?;浇糖嗄陼W生部主任陳中浩反思道:“教會中可能不止一個顧仁恩,今后我們應(yīng)提高警惕,檢舉隱藏的特務(wù)。”[注]《本刊邀請上海教會同道座談顧仁恩事件》,《天風》1951年4月14日第11卷第14期,第7頁。陳崇桂也認為:“像陳文淵、顧仁恩這種敗類,我們?yōu)槭裁吹秸鶕?jù)確切罪證逮捕了他們以后,再來進行控訴,而不早一點控訴、檢舉他們呢?這是我們大家的羞恥,我們應(yīng)該認錯?!盵注]《控訴帝國主義利用宗教侵略中國,畢范宇和陳文淵等一向披著宗教外衣進行反動活動,代表們一致要求人民政府嚴懲這些中國人民的敵人》,《人民日報》1951年4月24日,第1版。諸多教會領(lǐng)袖在北京會議期間一致表示,應(yīng)該普遍地舉行控訴運動,并將其與抗美援朝、鎮(zhèn)壓反革命和土地改革三大運動結(jié)合起來,甚至認為“控訴運動是當前建立中國人民自己的教會中的一個最主要的環(huán)節(jié),與全國人民轟轟烈烈開展三大運動是分不開的,若是這運動能夠搞好,中國的教會才能與其他的人民團體一樣真正站起來!”[注]《控訴會教育了我們什么?》,《協(xié)進》1951年6月第1卷第1號,第19頁。認為只有通過控訴運動,方能肅清教會內(nèi)部的帝國主義毒素,凈化教會內(nèi)部的環(huán)境,隔斷中國基督教與帝國主義之間的聯(lián)系,實現(xiàn)自傳、自治和自養(yǎng)的目的。

四、結(jié)語

在處理接受美國津貼的基督教團體會議上首批被控訴對象共有7人,其實只有顧仁恩和陳文淵兩人被公安局逮捕,切實遭受到了控訴運動的沖擊。顧仁恩事件發(fā)生時,全國鎮(zhèn)壓反革命運動正酣,政治導向十分明顯。故從顧仁恩被捕開始,不唯宗教界展開控訴顧仁恩的活動,更有一般社會性的參與。其中尤為出名的是,1951年出版了何志生等繪《披著宗教外衣的美國特務(wù)顧仁恩》一書,屬于鎮(zhèn)壓反革命連環(huán)畫系列。自始至終,對于顧仁恩的控訴不僅限于宗教界,其罪名也不只有宗教界的敗類,存在著“說謊”、“行騙”和“敲詐”等事,更為重要的是為美帝國主義“提供情報”,“詆毀”社會主義中國及蘇聯(lián),在抗美援朝中“唱衰中國”。由此可見,顧仁恩已經(jīng)卷入新中國初期的三大運動之中,故而顧仁恩事件儼然已經(jīng)成了一個政治性、社會性事件。

同時,顧仁恩事件亦為后續(xù)的控訴運動提供了一種樣板:即事先控制被控訴對象,然后組織控訴人對控訴對象進行控訴,而控訴人一般都是控訴對象的身邊密友、同事乃至親人,如靈工團竺規(guī)身和姚崇恩、中華基督教鴻德堂諸辛生、圣公會天恩堂陳和相、浸禮會懷恩堂戚慶才等人。不過,這批控訴者在控訴過程中都極力撇清與顧仁恩的關(guān)系,或指出與顧仁恩已經(jīng)多年不相往來,或指出平時并無深交。整個控訴會則先是在教會內(nèi)部小范圍進行,而后則是全社會的參與,一般民眾也加入對控訴對象的控訴活動中。

此外,不少三自革新派的成員也加入了對顧仁恩的控訴運動,控訴地點也不局限于教堂,控訴會議主要內(nèi)容是揭示顧仁恩等人“親美”、“反革命”的行徑,不過只有少數(shù)控訴會議專門針對顧仁恩,而在大部分控訴會議中,顧仁恩是作為“教會四大敗類”的成員之一,而與其他成員和西方傳教士一同遭受控訴。而在歷次控訴大會中,顧仁恩卻從無申訴機會,也未曾出現(xiàn)在公眾面前,而控訴大會的主持者大多是以吳耀宗為首的三自革新派成員。由此觀之,控訴顧仁恩絕非僅是教會內(nèi)部自由派與基要派之間的爭斗,而且還有政治因素的介入,包括肅清教會內(nèi)部的“超政治”及親美意識,引導教徒在新中國成為愛國愛教的社會主義新型基督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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